《天涯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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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归处-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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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意义。
  可现在,他要是真的死了,不止死他一个,还得带走一个,也不晓得羲武自己下的蛊会不会自己解了。如果真的让羲武陪他死……他一面觉得欣慰,一面又替羲武觉得不值,依旧矛盾着。
  
  ☆、 第十章
  
  苏既明的病最终也没人想出什么法子来,熊莱也走了,府里的人都是六神无主,到处去请人。
  就在此时,张希汶回来了。他见满院子的人都在忙,问道:“怎么回事?”
  苏砚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家公子病了,请了好多大夫来看了,药也吃了,还是不见好。”
  苏既明其实已经病了几天了,前些天他身体不舒服,还以为是自己近来没休息好,因此没放在心上,照样出去听曲儿,每天早上起来头疼肚痛,他还以为是自己宿醉的缘故,也没上心,今天是诸多病情一并爆发了,才会如此来势汹汹。
  张希汶道:“我去看看。”
  张希汶进屋后,替苏既明把了脉,又问了他的情况,道:“让我试试。”
  苏砚惊讶道:“你也会医术?”
  张希汶颔首,解释道:“我母亲过去是族中的医生,我跟她学了些皮毛。苏大人这病像是瘴气中毒,我们黎族人治这病自有一套手段。”
  苏砚将信将疑,然而此时也没别的办法了。张希汶开了几味药材,让苏砚去弄,苏砚拿了他的方子,先是偷偷找别的大夫看了,其他大夫说方子没问题,他才去买药。
  苏既明喝了张希汶开的药,张希汶又扎针为他放掉点毒血,他便安稳多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翌日苏既明醒来,烧已经退了大半,难受的症状也减轻多了。苏砚就睡在苏既明床边伺候他,天亮后他摸摸苏既明的额头,觉得不烫了,看他脸色,也有血色了,不由惊奇:“那张希汶竟然真的有一手。”
  苏既明哑着嗓子道:“他们本地的百姓,大约这种毛病见得多了,因此有法子。”
  苏砚去为苏既明准备早饭,苏既明来了精神,便坐起身随手抓了本书看。苏砚才出去没多久,张希汶端着一碗药推门进来了。他见苏既明恢复了许多,问道:“苏大人感觉如何?”
  苏既明放下书笑道:“多谢你的药,我感觉好多了。”
  张希汶将药递给他,他接过喝了。甭管魏琼安插人在他身边的目的是什么,总之魏琼没有理由要害他性命,苏既明很放心。
  吃过药,苏既明问道:“你昨日去了何处?”
  张希汶道:“特使府。”
  苏既明微微挑眉,张希汶会这么实诚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把他的行踪报告给魏琼,怎么也得藏着掩着点吧?
  张希汶见苏既明衣襟半敞着,颈间露出一个牛角的坠子,眼神一奇,竟伸手去拿:“这个……”
  他的手指还没碰到苏既明,苏既明就不悦地躲开了。就算张希汶治好了他的病,这种举动也僭越了。
  张希汶忙道:“抱歉苏大人,属下只是觉得这东西看着不像汉人佩戴的物事,一时好奇,冒犯了。”
  苏既明脸色稍霁,摸了摸牛角坠,却并没有拿出来给张希汶看,而是藏进衣服里去了。这是他从儋州回来之后身上唯一还留着的乌蛮族的东西,是羲武送他的,他给自己的理由是这玩意儿能驱虫蛇很实用所以带着没丢。因为一些说不清的缘由,他并不喜欢分享给人看。
  张希汶眼神在牛角坠上停了停,终是挪开了。他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属下是回特使府探亲的,正巧听闻了一件事,魏大人让我转告大人,只是昨日大人病着,我没立刻说。”
  “什么事?”
  “卜天被抓到了。”
  “什么?”苏既明愣住,一时没回过神来。卜天就是一年多前在岭南发动叛乱的苗族首领,当时战乱平息后他就逃走了,一直也没下落,有人猜他是逃到海南去了,反正苏既明是没在海南瞧见过他,也压根没关心过他的事。
  “卜天?”苏既明问道,“在哪被抓到的?”
  “在城南。”张希汶道,“有人看到他在城南出没,立刻报官,官兵成功将他捉拿。如今已关入大牢了。”
  “哦。”苏既明点头,“抓到了就好。”
  他并不怎么关心,这事儿反正也与他没有关系,随口问了一句之后就没话了。张希汶也没什么可说,便退出去了。
  张希汶的药确实有奇效,苏既明养了两天之后身子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大病一场,他不敢再放纵,也不出去喝酒了,白天就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书。
  苏砚从外面进来,苏既明道:“你来得正好,来帮我研墨,我要写信。”
  苏砚忙进屋把文房四宝都取出来,一边调墨一边问道:“公子给谁写信?”
  “家书。”
  苏既明出生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前些年父亲也不在了,家里就剩一个老祖母,是他离京时唯一放不下的人。在儋州被困一年,不知老祖母如何了,幸而魏琼告诉他在自己离京时苏既明的老祖母尚且安好。苏既明刚安定下来就给老祖母写信报过平安,惠州到京城路途遥远,那第一封信应当还没寄到,然而病了这几天,他又有些新的感悟,忍不住要动笔写下来。
  苏砚调好了墨,道:“这两天外面的人都在讨论卜天的事。”
  “是吗。”苏既明随口问道,“覃春打算什么时候斩了他?”
  “不知道。”
  岭南本就不是安生之地,异族与汉人群居,难免有摩擦,像卜天这种胆敢造反的人必然要杀一儆百。不过他躲了一年才被抓到,这一年里谁知道他是否有什么新的谋划,恐怕朝廷会先对他严刑拷打,逼他交代了所有反党,然后再处死他。
  苏砚道:“听说那卜天也才二十六岁,年纪轻轻,就敢犯下如此大罪……”
  苏既明轻哼一声:“年少轻狂,自以为是。”
  写完家书,苏既明把信叠起来装进信封里,忽听下人通报:“特使大人来了。”
  苏既明有些惊讶,整了整衣服,这功夫魏琼已经走进后院了。
  “你的身子怎么样了?”魏琼大大咧咧在苏既明对面坐下,上下打量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不少啊。”
  苏既明笑道:“多谢魏兄送我的神医。”
  张希汶也跟着魏琼进了院子,听了此话,魏琼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可不要小瞧了他,他确实有些本事,我才将他派给你用。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尽管差使他便是。”
  两人聊了几句,魏琼见苏既明确实已无大碍,语气责怪道:“我本想你刚从儋州回来,身子需要些时日调养,心里的结亦需要些时日来解,因此便未派给你公务,不曾想你却花天酒地,险些把身子都掏空了。”
  苏既明干笑两声。他在这个地方,暂时没有皇帝的调令,不能回京,又没有职务,无事可做,只好喝点小酒,这也不能怪他罢?
  魏琼道:“你这样,我还不如派给你点事做,也不埋没了你的才干。”
  苏既明有些吃惊,立刻抬眼看魏琼:“让我做什么?”
  “你的官职是儋州别驾——”
  魏琼说到此处顿了顿,苏既明一听到儋州就有点牙酸,生怕魏琼又把他打发回去。魏琼停顿过后接着道:“两个月前惠州别驾母亲去世,他回家服孝去了,官职暂时无人顶上,我想就由你暂且顶了他的位置,协助我做事。”
  “惠州别驾?”苏既明皱皱眉头。
  别驾从事乃是州长官的佐官,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对州府长官亦有监察之职,可算是半个洲官。魏琼是特使,可代使皇权,他让苏既明暂任此职,再写书信向皇上通报,请皇命恩准,在吏部记上一笔,苏既明这个暂代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代替。然而这个官职苏既明可不想要,他只想早日回京。留在惠州,在覃春手下任差,与乌蛮人只有一海之隔?那日子过得一定很煎熬!
  魏琼看出了他的担心,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放心,我知道你想早日回京城,以你的能耐,也确实不该埋没在岭南,关于你的请任书我早就派人送去京城了,只不过我现在手下缺人,想让你帮着我做事。只是暂代,绝对只是暂时的。”
  “你要我做什么?”
  “岭南是百越之地,土地荒蛮,遍地蛇虫,到处毒瘴。前朝之人凿开了梅关大道才使得此地与中原沟通,然而百年来汉人与百族之人群居,并不安生,时常灾荒动乱。皇上派我出使此地,就是希望我能改善民生,调和矛盾。”
  苏既明点头。
  “然而近日我忙着粮运水利之事,连你病了我也直到今日才有空来看你。覃春我又不放心他。”魏琼压低了声音,冷笑道,“他早晚是要倒霉的,我已着手将他的职权架空了。”又道,“我腾不出手管更多,又无别的可用之人,因此也不好再让你这么逍遥了。”
  苏既明心里想着最近都出了些什么事让魏琼忙不过来要叫自己管,猛一下就想起了最近许多人都在谈论的卜天。
  “头一件事,”魏琼道,“那卜天交给你来审,你应该办得好吧?”
  
  ☆、 第十一章
  
  对那卜天,苏既明是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他觉得此人此事与自己无关,他对惠州也无归属感,只当做暂时的歇脚之地。因此卜天是在逃还是被抓了,他也都并不关心,没想到魏琼居然把这事儿交给了他。
  不过苏既明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卜天必然是躲不开死罪的,只要弄清楚他还有没有别的同党,就可以痛痛快快把他斩了。苏既明闲着也是闲着,的确需要找些事情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魏琼又跟他交代了些公事,坐到中午便走了。
  张希汶把魏琼送出府,上马车之前,众人都退开了,张希汶在魏琼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情蛊。”
  苏既明知道魏琼塞给自己的人未必那么老实,因此平日里言辞十分注意,绝口不提在儋州时的事。只是前几日他病得太重了,稀里糊涂间问熊莱情蛊的害处,到底是被有心人听去了。
  “什么?”魏琼茫然了片刻,突然顿悟,一惊,低声道,“苏清哲被人下了情蛊?”
  张希汶不点头也不摇头:“未必是他中的。”
  魏琼还有些不解,眯了眯眼睛,并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只是冲着张希汶一笑,就转头上了马车。
  苏既明下午便叫人把卜天的案子整理了送来看。这卜天是苗寨族长之子,在苗寨中颇有威信。前些年岭南遭遇蝗灾,收成大减,逢此天灾,正因是抚恤民众之时,然身为惠州长官,覃春并未认为灾情并不严重,亦不想影响了自己的仕途,因此并未将灾情上报,各项苛捐杂税不减,使得百姓生活更加困苦。那卜天便纠集了数百人攻入官府,仗着岭南天高皇帝远,打算废了官府自己占地为王。
  覃春趁乱逃走了,转头调了兵打回来。卜天的人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没两天就死的死散的散,大多反党都被抓了,卜天和几名亲信逃走,直到前几天卜天才被抓获。
  苏既明看完案子,拍案长叹:“可惜了,这家伙太无能,当初怎么没把覃春那狗东西给阉了呢!”卜天作乱的时间在他到达惠州之前,假若当初卜天造反成功了,他大可借口惠州太乱而不入界,没有覃春逼他去儋州,也就没这一年来的事了。
  把案情大致弄清楚了,苏既明便动身去大牢看卜天。他一出行,张希汶苏砚等人自然跟着随行保护。
  马车上,苏砚有些担心:“公子,那卜天是黑苗人,他会不会很危险?”
  苏既明问道:“如何危险?”
  “给人下蛊之类的。”
  苏砚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汉人,对于这些异族异术一直心怀畏惧,苏既明流落儋州的这一年里,他一则是还抱着些微苏既明能生还的希望,一则是为了给苏既明守孝,要不然早就逃离这鬼地方了。他生性单纯,一年里听了些半真半假的奇闻异事,虽未亲眼见过,却全都当了真,更觉可怕。
  张希汶插话道:“蛊术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
  “哦?”苏既明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希汶一眼,“你了解的话,倒说来听听。”
  “养蛊并不是人人都能养的,蛊虫要认主,要听主人的话,往往要血气极阴的人才养得好,阳刚之人容易将蛊虫克死,因此在苗族里一般只有女子才养蛊。不同的养法,养出来的蛊虫亦是不同的,大多蛊与毒并无二致,只能叫人经络瘀滞、肠穿肚烂,只有厉害的人养的蛊才能随主人驱动,时而蛰伏,时而发作,形成不同的效用。便是在苗寨,有这样本事的人也是极少的。”
  情蛊便属于那厉害的蛊,而羲武也是那养蛊厉害的人了。苏既明想起曾亲眼见过羲武用更厉害的蛊,不由问道:“那,有没有能够操控人心的蛊?”
  张希汶犹豫了一会儿,道:“有是有的,听说中了金线蛊的人会被蛊主操控意志。”
  苏砚立刻紧张起来,抓着苏既明的衣袖:“公子……”
  “不过大人不必担心。”张希汶道,“那金线蛊是最难养的,养一只起码要十年的时间,也不是人人都养得成,只有把巫毒炼得最厉害的苗女……或是有术法的人,才能养金线蛊。金线蛊十分脆弱,养成之前不能见光,不能吹风,需要恒温,条件苛刻,就是最厉害的苗女,一生中能养出一只金线蛊已实属不易。”
  顿了顿,张希汶接着道:“世人言苗女能随心所欲给人下蛊,也是误传,蛊虫只有进入人的身体之后才能发作,要么骗人服下,要么强制人服下,若是坚决不吃苗人递来的东西,又哪有这么容易中蛊?那金线蛊进入人体后,会分泌毒素,也得过上一段时日,中蛊之人才会被蛊主操控。总之,不必担心,蛊若真有那么好下,早已泛滥了,随随便便就能蛊惑人心的话,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听到蛊虫进入人体才会发作的时候,苏砚不由偷偷瞥了苏既明一眼,被苏既明瞪回去了。
  苏既明清了清嗓子,道:“你倒是了解的透彻,怎么,吃过苗女的亏吗?”
  张希汶笑了笑:“我祖母就是很厉害的苗女。在岭南,异族通婚并不少见。”
  苏既明有些吃惊。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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