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聪明女生+终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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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聪明女生+终结版-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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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黄页”乱打了一气电话后我去了一家叫“喜盈门”的中餐馆试工。工作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每周四个晚上上工,听大厨大喝“四号台子二号餐!”,照看店堂同时接电话外卖,老板娘随时会尖叫“Monica!来擦台子!” 偶尔人少一点,又被抓去叠餐巾。
  双手托满脏盘碗,开门用脚踹,赶着做不完的脏活狂奔,从早到晚地流汗,头发永远有股洗不净的油腻味,一双鞋一个月已穿得爆缝,白衫黑裙上全是菜渍。
  整个人就像一股抹布。
  大堂经理是个和气的爱尔兰老头子martin,我们有什么问题都直接问他:martin我可不可以做什么什么……他总是笑嘻嘻地说当然可以亲爱的。英国人尤其是年纪大点的人都喜欢叫年轻女生darling; 第一次我还挺不好意思地,后来就习惯了,觉着挺亲切的。除了他和厨房里的两个墨西哥人就全是国产的了,老板是福建人,说话带口音,但是人还算大度,时常和年轻的WAITRESS开玩笑。
  “小林,要换新鞋子了。”
  我揉着脚,“自做工以后脚又长大了一码,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有人羡慕三寸金莲。”
  “大脚小囡,呵呵,没得人中意。”
  再好看有什么用?累了一天往床上一躺还不是一只美丽的死猪?
  倒也不是没有人追求,毕竟这里华人女生很少。店里清闲时前台做WAITER的丁磊有时会过来聊天,大家胡乱侃几句。这天店里人多,一点钟以后才打烊,我累得胳膊酸痛,好不容易那两个该死的老墨抬起沉重的屁股离开,我忽然看到丁磊灼热的眼,“蓓,去我那里吧?”
  “不。”我简单地回答。
  “为什么?你又没有男朋友?”
  “没男朋友就要做慰安妇?等你做到网易CEO再说吧。”
  丁磊很郁闷,他爸给他起名儿的时候网易的丁磊还没来得及大红大紫,和精英重名也很不幸——经常要被物质的女孩子们奚落。
  “小蓓,你就不能发扬一回风格吗?老谈金钱多伤感情啊。”
  收银的郭敏大笑,“小丁,帅就可以吃霸王餐啊?过夜费还是要给的嘛!”
  “靠!我还不准备上市呢!”我白了郭敏一眼。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套不住流氓,舍不得钱当然也泡不到妞,谈金钱伤他的感情,但是不谈金钱他也不会因此感谢我,至多觉得自己泡妞儿有术。老丁的口头禅是:“做爱、做爱、即使没有爱,做着做着就做出爱来了。” 前台收银的郭敏十五岁时就来了美国,学的是阳春白雪的钢琴。学了几年,琴艺没有多大长进,奖学金却弄没了。搞艺术的父母辞职做起了生意,为的是要交郭敏的学费。后来据说她与一位台湾男子同居,吃住由男子包了。不知怎么,两人又分开了,她也断了生活来源。在餐馆打工时,我亲眼见过郭敏缠着老板给她介绍男人,说只要有钱,年龄多大都行。老板说:“几个人一起出钱共享你行吗?”“没问题。”郭敏仰靠着椅子,双脚翘起在饭桌上,回答得十分干脆。
  我理解她,但我永远也不愿意和她一样。
  寂寞是可耻的,但大家都很实际,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可以标价,劳资双方互惠互利,自然关系固若金汤,谁也无须自作多情爱上谁,想满足生理需要还是想要进一步发展都直接说明白比较好。我懒得再花工夫去习惯陌生人,左右都是找棵树吊死,干脆就找棵眼熟的吧。
  韦君也挺忙,但在我看来他过的已经是神仙日子了。他有时会来接我下班,我不由得感慨环境真是能够改造人,以前一口一个“我妈说……”“我妈说……”的韦君都知道关心人了,尽管只是走个形式。但是他的住处也挺远,又没车,这么接送弄得我又很担心他回去路上有什么意外。时间长了,韦君说咱们合租一个房子吧,省钱。我想了想,没敢答应,我本质上是个良民,总觉得这种男盗女娼的事儿要做得鬼鬼祟祟一点才符合专业精神,另外也是觉得一点好处没落着,多少有点难过。
  韦君二话没说给他和我的家人打了电话,通告了一下我们的情况,他家人很支持,我家人不反对。我们的事就这么初步交待了。韦君妈妈还专门过来考察了一下,确认我身体健康适宜传宗接代后,开心地给了我一个大钻钻。我一面笑成一朵花儿一面掂着钻钻暗自伤感,才五十分不到的一个石头就换我这么活蹦乱跳的一个大活人,怪不得都说女儿本是赔钱货。
  我想给猴子打个电话通告一下,但是打不通,他大概是换号了。我挂上电话,突然想起他唱的《当爱已成往事》,“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你错了,语冰,我生命中的热情就那么多,已经全部被你耗尽。现在,我已经心力憔悴,再也没有力量去爱了。
  或许平淡才是生活的真谛。情深不寿,强极则辱。有时我做着梦,会迷迷糊糊地回到过去,那时我还是个不识愁滋味的小姑娘,自以为很成熟,每天叫嚣着郁闷孤独寻找刺激。爱过,也疼过,可以了,该收心了,还要什么呢?
  我妈说:“韦君这孩子不错,你早点定下来也好,有个人照顾你我们也放心。”
  嫁人?呵呵,以前一直在风头浪尖上奔走,真没想到自己也有偃旗息鼓的一天,嫁吧,嫁谁没关系。隐约记得看过一篇小说里写一个女子,“张三嫁得,李四也嫁得,年老嫁得,年少也嫁得。”不过她是为钱,我是为什么呢?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这只青蛙呆在井底太久了,连抬头的欲望都没有了。也许是为了卫生间吧。韦君比我混得好,他的公寓里有独立的厨卫和阳台,而我已经快被我们那个隔三岔五堵塞的卫生间逼疯了,房东是个吝啬刻薄的犹太人,他的口头禅是“你们的房租还不够付物业公司的管理费呢。”我现在迫切希望嫁给一个能提供一个干净舒适的卫生间的男人,管他是谁呢。
  隔壁的Wilson家的小女儿不过三岁多一点,经常趁她妈妈不注意时到处乱跑,有一次她把我的几本书弄得乱七八糟,“Monica! Tell me what is it。〃
  我扫了图片一眼,“It is……it is a monkey。〃
  〃You fool me ; Monica 。〃
  〃It a Chinese monkey。〃我笑笑。
  是的,一只中国猴子,叫孙悟空。它是我小时候唯一的偶像。
  也许就是对它印象太深了,才会爱上一个男人,叫他猴子吧?
  韦君也跑来看,憨厚地笑着,试图给小丫头讲解神秘的东方猴子的故事。
  “你跟她说这些干吗?”我有点烦。“Culture difference。她听得懂才怪。”
  韦君斜瞥我一眼闭了嘴。我叹口气,韦君是个好孩子,可是还是少了点什么。不怪他,是我的问题。“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我喃喃道。
  “你说什么?”韦君惴惴不安地问。
  “没什么。”我拍拍他肩膀,这孩子虽然傻点儿,但好歹也是我的人了,名分既定,还是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他好一点。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好过一些,我经常闭着眼睛抚摩他的脸。想象如果他是杨琼,或者如果他是方语冰,或者二者都是……为什么不能呢?他们是那么相象。想着想着,眼泪就滑下来。
  韦君很容易感动,他会吻掉我的泪,“你爱我吗?”
  “爱,你呢?”
  “一样了。”
  有时我看着他会觉得伤感,前尘如梦。我知道他和从前的女友还有联系,我甚至听过他在长途电话里海誓山盟,但是我们从来不揭破对方。我们几乎生活在一起,彼此隐瞒欺骗的同时彼此尊重,也许这样最好。生活中总有太多的假象和欺骗,要想活下去,不但要学会撒谎,还要学会相信谎言。如果做不到,那么留给自己回味的,只能是深深的无奈和凄凉。
  所以当他问我时,我永远说,“爱。”我问他时,他也一样回答。
  他很聪明,不会多追究下去,自己很快就睡熟。我就着明亮的月光,请求上帝或者是佛祖的原谅,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看《香草的天空》时我看到卡梅隆问汤姆克鲁斯:“一晚上四次不是爱是什么?”
  是啊,我告诉自己,这就够了,爱情是人类麻痹自己的鸦片。而我已是不再相信南瓜会变成马车的灰姑娘。
  我们之间没有爱,只有一夜四次。这或许不足以成就一段爱情,但足以成就一段婚姻。
  男人就像月亮,既然知道背面难看得很,就不要去自己吓自己了,只看表面,还是说得过去的。
  感恩节是周六,老韦去超市抢购了,我照例看台,九点过后人一点不见少,martin也一改平时的温文,隔了人群大声叫我:“Monica!”
  “什么?”我冲过去。
  “去把这份订餐送了。”挤挤眼,“替我问候她。”
  我笑了,原来是她。每天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martin总会拎着两盒饭菜两瓶红酒出去一阵子,少则半小时,多则一两小时,我们就很好奇他干什么去了。厨师们神神秘秘地说他去会女朋友,我们就很鸡婆地追着问,于是知道了真相,原来那是个五十多岁的华裔女子,每天固定时候会打电话来订餐,做好后martin总是亲自送去。餐厅本来是不送外卖的,都是客人们自己上门拿,而这老太太要劳动martin大驾,面子不小。 后来老板也陆陆续续地告诉了我们关于她的一些事。她很有钱,可是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丈夫和儿子全死在她前面,儿子尤其可怜,是得了心血管方面的一个什么病,她千方百计把儿子从中国弄来,找了最好的医生还是没用,很年轻就死掉了。现在她精神上有点问题,类似于老年痴呆的,孤身一人住在大房子里,很多年来一直是这个餐厅的顾客,所以martin也对她特殊对待。说是女朋友只是厨师们的玩笑,但每天晚上martin对她的探访却是她寂寞生活中的重要内容。大家对西方社会这种孤老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感叹于她每晚都要干掉两瓶红酒,酒量惊人啊。也是,不做无聊之事,何以遣有聊之生。
  我按纸盒上的地址找到了一间漂亮的公寓,地方很偏,按铃很久都没人应。我又喊了几声“外卖”,还是没人搭理。邻家的门倒是开了,两个老美一脸警惕地看着我,我只得收敛地笑笑。
  真是见鬼了,我悻悻地准备要走。
  门忽然毫无预兆地打开了,我吓了一跳。
  光线很暗,一个女人在门内客气地打量着我,“谢谢。”她眉目秀逸,衣着整洁,想必从前是个美人,现在只能求助于昏暗的光线以遮掩皱纹。有钱又怎样呢?时间最会刻薄美女,美人迟暮,比寻常女子更觉张皇。
  “不客气”,我也用中文回应。同是华人,小帐该不会太少。
  她一边掏零钱一边盯着我看,我低下头,屋子里光线太暗,这老太太又神神叨叨的,我有点害怕。谁知道这是不是玄幻小说的情节,等走出去回头看时,只是一个大坟墓?不能,我安慰自己,那是聊斋里的情节,机票很贵的,不见得中国的狐狸精会飘洋过海来看我。
  我揣着小帐走了几步时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林小姐!”
  我下意识答应一声,回头看时竟是那个老太太,“林小姐?”
  我好奇地看她,“您还有事吗?您……认识我?”我想一定是martin那个老头说起过,来了一个大陆女孩子……拿我来招徕食客,这老头真讨厌。回去一定当面骂他两句傻逼,反正他也听不懂,问起来我就说是“亲爱的”的意思。
  她说:“我是曹玉。”
  我努力在脑海里搜索“曹玉”这个名字,肯定在哪里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我抱歉地看着她。
  “我是杨琼的母亲。”
  我下意识地疑疑惑惑脱口问了句“什么”,然后突然呆掉。
  杨琼的母亲?!她比我上次见到的样子至少老了二十岁!
  我迅速把martin告诉我关于她的故事理了一遍,如果她是当年那个韶华正好的美妇人,那么……杨琼……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他呢?”
  她没回答,自顾自进了房门。我紧随其后。
  她不说话,两只眼睛直直地地看着前面,目光涣散,好象是在看我身后很遥远的地方,我忍不住抓住她手,“他呢?”
  她向玄关右侧的门微微努了努下巴。
  我推开门。
  第一眼看到的是墙上一张大照片,一个精灵古怪的十六岁女孩子,抓着桃树枝打秋千,眯着眼睛做鬼脸,露着小虎牙,顶着一头一身的粉白花瓣活泼地微笑着,照片是抓拍的,有些糊,但是好自然。
  四目相视,恍恍惚惚的,看着自己的前世今生。
  那可不是我么?
  揉揉眼睛,看得真了,是的,原来我也有过那么生动的时候。
  我被自己的前世镇住,看着照片,许久做声不得。前后左右亦有许多小照片,一颦一笑,皆明媚可喜。在教室里的,野餐时候的,访谈的……一应俱全。简直是我几年来的行程记录,最后一张是我第二个小说的单行本上市的宣传照,大约摄于半年前。
  如果这是梦,我愿长睡不愿醒。
  照片比例和真人相仿,照片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打印纸,我认得是自己的个人简介和作品目录。“新兴网络作家林小蓓近日推出新作……”左右有一些小点的照片和相框,是贴在个人网站里的。也有做宣传时记者拍的照片,有些连我自己都没有见过。
  台下你望 台上我做,你想做的戏
  前世故人 忘忧的你,可曾记得起
  欢喜悲伤 生老病死,说不上传奇
  狠 台上卿卿 或台下我我
  不是
  我 和 你
  杨琼,你这个傻瓜。
  曹玉女士——我以前叫她曹阿姨的,应该已经看惯了这些,静如止水。等我神游回来时,她已经微闭着眼睛假寐了,毕竟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
  我站了很久等她回过神来,我想问他到底患了什么病,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就离我而去,我想问的问题很多。
  她终于醒来,“喔,请问你是?”
  我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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