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生活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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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生活顾问-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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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却是低估了流言蛮语的传说速度,接连问了好几家,都被人拒绝了。丁姨娘扶着程四娘,唉声叹气朝回走,欲到巷子口雇顶轿子,上别处去看看,不料却在一个担儿前头偶遇了陈姨娘。

陈姨娘认出了她们俩,吃惊打招呼:“你们怎地在这里?二郎又装穷了?”丁姨娘晓得她是小圆的生母,没好气道:“你闺女没良心,把咱们赶出来了。”

陈姨娘不明白此事是真是假,却是单纯为这句话气着了,道:“我闺女是欠了你的钱,还是欠了你的人情,作甚么就该养着你们?你能讲出这句话,足见是你自己没良心。”

丁姨娘没料到陈姨娘口齿如此伶俐,张口结舌不晓得如何反驳。程四娘忙道:“嫂嫂是生了我的气,是我不好。”她想通过陈姨娘向小圆求个情,便上前行礼,将事情前后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她们站的地方,正是那一栋楼房的院子门口,人来人往,将程四娘的话听了个详细,不少人侧目戳戳点点。陈姨娘连忙将她们带到楼房的一间空房间里坐了,皱眉道:“四娘子,真是让我闺女惯坏了,一点儿不晓得处世之道,这样的家务事,怎能站在外头讲。”

程四娘是一时心急,没考虑那么多,听她这一讲,差点急哭起来,问道:“不会给嫂嫂添麻烦罢?”

陈姨娘叹气道:“错了,不是给你嫂嫂添麻烦,而是给你自己添麻烦。”程四娘不解其意,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陈姨娘向为信奉明哲保身之策,才不愿教导她,起身道:“你们在此处歇歇罢,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丁姨娘见她们在此处坐了这一会儿,并没有人来赶,便拉住她问道:“你可是认得这里的房主?”

陈姨娘暗道:原来丁姨娘不晓得这三栋楼房是她的产业,她也不点破,只道:“前几年你们住在这里时,是我出面寻的房主,因此打过几次交道。”丁姨娘大喜,道:“既然你认得楼房,帮咱们租间屋,可使得?”

陈姨娘又是生气又能好笑,这个丁姨娘,真不晓得是脸皮太厚,还是觉得天下的人都亏欠她,才骂了人家的闺女,一转头又来提要求,也不怕别个大嘴巴子扇她。

陈姨娘心里,闺女最重,就是官人都要靠边站的,她最见不得别人讲她闺女的不是,便起了教训教训丁姨娘的心思,思忖道,方才程四娘将她们被逐出程府的事传了出去,若是还住在这里,必有她们的苦头吃,不如应下来,全当替闺女出气了。

她脑中峰回路转,脸上现出为难表情,道:“毕竟不是我的楼房,房主与不与这个面子,可说不准。”丁姨娘认为她的身份和自己的差不多,就不客气地催她道:“那你赶紧去问问。”

瞧她这副气使颐指的德性,陈姨娘强压下唤人来打她的冲动,转身下楼,叫过崔老汉来哈哈了几句,上轿子离去了。

崔老汉在楼下转悠了一圈儿,上楼来寻丁姨娘,道:“陈姨娘求了我们主人半晌,总算是同意你们在这里住了。”他本以为丁姨娘要感谢两句,不料听到的却是:“我们又不是不付租金,租给谁不是租。”

崔老汉常年出租,跟赖房租的打交道久了,脾气不大好,重重地叩了两下门板,大声道:“租给谁也比租给被赶出家门的人好,谁晓得你们是不是犯了甚么事,就算没犯事,定也是不会为人,才被赶了出来。”

丁姨娘双手一叉,又要开骂,程四娘却很是高兴崔老汉没有拿她们当“私窠子”的人看,便劝她道:“姨娘,天色眼见得黑了,赶紧将屋子租下来是正经。”丁姨娘也是不想再奔走,便就了这个台阶儿下了,叫崔老汉带她们去看房子。

崔老汉是得过陈姨娘吩咐的,领着她们将面街的第二屋楼看了一遍,道:“只剩这一层了,要租就赶紧,许多人等着要呢。”这栋楼丁姨娘是住过的,因此并无甚么不满意,便指了最里头的一间道:“我们就租那一间。”

崔老汉笑了起来:“还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姨娘,连租楼房的规矩都不懂,这楼房,不论大小,不论房间多少,要租就是一层,没得拆开了租的道理。”丁姨娘不信,与他争辩起来,楼上一层的住户听见动静,下楼看热闹,劝道:“莫吵嚷了,崔老伯讲得没错,任你走遍临安城,楼房都是论层租的,你只租去一间,剩下的叫人家贴本呢?”

丁姨娘不信,转身欲上别家去问,程四娘今日走了不少的路,此刻只要挪动一下,脚尖就钻心的疼,忙拉住她道:“姨娘,何不问问左邻右舍,瞧瞧别家是不是也租了一整层,若确是这样的规矩,咱们就照着办罢。”

丁姨娘见她站不稳的样子,便听了她的话,上后头两栋楼房里去问了问,果然租楼房都是租整层,她没得办法,只好骂骂咧咧地转回来,向崔老汉问价钱。

崔老汉伸了一根指头,道:“一贯钱,按月交付。”丁姨娘叫了起来:“一贯钱?”崔老汉不解道:“你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妾么,怎地跟没见过世面的一般,一贯钱不过七百文,让你住上一个月,不算贵罢?”

第一百九十五章出门万般难

丁姨娘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屈服在“大户人家的妾”那顶大帽子下,开始数钱。“她积攒的月钱,和程四娘积攒的零花钱,总共只有四百五十文,离一贯钱还有两百五十文的缺口,好在崔老汉是受过嘱咐的,也不同她们为难,约好三日后再来取剩下的租金,又好心指给她们看了取水的小河,这才一摇三摆地哼着小曲儿离去。”

丁姨娘看了看这并排三间屋子,突然笑了:“咱们也当家做一回主,且分个堂寝出来。”她依次推开门瞧了瞧,最靠近楼梯口的一间作见客的厅,中间一间作卧房,最后一间欲学当初的小圆,搁个马桶做净室。

她想得很美好,但这几间房空空如也,别说桌椅板凳,连个床也无,如何分得出堂寝来?程四娘的脚又酸又疼,见了此情景,心里着急,却不知如何是好。幸亏丁姨娘晓得些居家过日子的整体,忙探头朝外望了望,此刻天还未黑透,楼下还有不少挑担儿的买卖人,她打开随身的包袱,挑了两件见客的衣裳,去跟卖家生动事的换了一个提桶,一个凉床,一个马桶,她瞧了瞧那长长的凉床,她一人决计是搬不上去的,于是只好拿凳儿的手缩了回来。

几样家什归置完,丁姨娘不顾劳累,又去小河边提来半桶水,让程四娘坐在凉床上,帮她脱鞋子,解裹脚布,泡脚。程四娘泡着泡着,突然道:“姨娘,你以后莫要同人吵架,没得丢了身份。”

丁姨娘正捧着她的脚在洗,手下缓了缓,问道:“你这就嫌姨娘给你丢人了?”程四娘连忙摇头,心里却想起永远都以微笑示人,从不大声讲话的小圆,慢慢地就将脚从提桶里拿出来,低声道:“我困了。”丁姨娘帮她把脚擦干,又问了她几句,却得不到回应,只得就着她洗过的水胡乱擦了擦,娘儿俩背对着背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日,报晓的头陀还未敲响木鱼,程四娘便醒了,丁姨娘听到动静,问她道:“怎地这样早就起来,可是择床?”程四娘摇头:“这床太硬,姨娘没得被褥么?”丁姨娘叹道:“咱们房租还未付清呢,哪里来的钱买被褥,你也莫要急,等到天亮了,我将你那金钗拿去当了,就有钱买了。”程四娘不愿意,道:“嫂嫂先前送我的那支钗,已被我不懂事扑卖了,这一支说甚么也不能当。”

丁姨娘拍着床板急道:“她都不要你了,你还惦念她作甚,不当金钗,咱们喝西北风呢?”母女二人为着一支金钗,头一回拌了嘴,眼见着天色发亮,肚子也咕咕直叫,程四娘最终没能拗过去,由着丁姨娘将金钗拿到质铺当了个死当,留下付房租和柴米油盐的钱,剩下的添了些桌椅板凳、面桶脚桶、被褥蚊香等物。

办完这些事,已是中午时分,程四娘早上只吃了半个馒头,早就饿得慌,便问丁姨娘道:“姨娘没雇个做饭的嫂子回来?”丁姨娘自嘲道:“有那闲钱,不如雇我。”

程四娘听了这话,不免羞惭,忙站起身道:“厨房在哪里,我帮姨娘做饭去。”丁姨娘按了她坐下,道:“我是个妾,生来就是服侍人的,你且坐着,我去做。”

程四娘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坐了一会儿,终是坐不住,站起身来,扶着墙慢慢挪下楼去,在楼房搭就的偏屋里寻到了丁姨娘。丁姨娘见到她来,忙道:“你来得正好,在这里看着我的菜,别让人偷拿了去,我去买个小缸灶儿就来做饭。”原来这是个公用厨房,但里头的器具动用等物都是各家使各家的,丁姨娘方才借了一圈儿的灶台,也没得人愿意借给她,恼了,这才叫程四娘看着菜,自己去买。

她一走,一个梳着一窝丝的嫂子便啐了一口,道:“甚么玩意儿,谁稀罕她的菜。”一个只穿着裤子没有系裙的嫂子,就住在丁姨娘她们楼上,抬头不见低声见的,忙出来打圆场,跟程四娘解释道:“咱们都要做饭,实在是腾不出灶台来借给你娘。”程四娘尴尬得涨红了脸,想了老半天,终于还是轻声道:“不是我娘,是姨娘。”

一窝丝嫂子听她这般讲,突然就热络起来,笑道:“原来是个妾,怪不得无礼,倒连累你这小娘子了。”说着拾掇了一个凳儿,拿袖子抹了两下,递给她道:“你是程家小娘子罢,快些坐下,莫站疼了脚。”

没系裙的嫂子道:“我姓郑,就住你们楼上,缺甚么物事,尽管去拿。”一窝丝嫂子笑起来:“别个是富贵人家出身,甚么没得,还消你接济?”程四娘不惯与这般“粗鄙”的人打交道,低了头只看鞋尖。那两个嫂子见她不作声,只道是小娘子害羞,也便不再理她,聚到外边择菜边闲话,不时吃吃发笑,还不时瞟她一两眼。

程四娘如坐针毡,好容易待到了丁姨娘领着卖小缸灶儿的回来,忙不迭地上楼去了。她坐在硬邦邦的凳子上,瞧了瞧屋内陈设,四面墙光秃秃的,没有装饰字画;靠窗一个桶架,一个盆架,还有一个小几充当了照台,上头搁着一面不怎么亮的铜镜,几样胭脂水粉,还是自程家带来的;这边一张凉床,对面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她想起自己原来极尽奢华的闺房,眼里不自觉地开始落泪。

过了会子,丁姨娘端着托盘上来,她忙抹去了泪,上前帮忙摆碗筷。一盘清蒸鱼,一盘炒青菜,程四娘有些不相信,问道:“就这两个菜?”丁姨娘自小锅子里盛了一碗饭给她,道:“我晓得委屈了你,可咱们的钱只够顿顿吃这个。其实这还算好的了,我看她们做饭,煮的都是粥,那米汤清得跟水似的,简直能数清米粒儿。”

程四娘勉强吃了两口便搁了筷子,哽咽道:“是我做事太鲁莽,连累了姨娘。”丁姨娘安慰她道:“那是你的孝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切莫再自责了。”她苦劝着程四娘,好歹让她多吃了两口。

娘儿俩吃罢午饭,收拾了碗筷,对坐相视,竟寻不出事情来做,正商量着是不是要买些丝钱回来绣活计卖钱,后头搂上的一窝丝嫂子端着一碗腌菜下楼来,笑道:“自家做的,做去尝尝。”

丁姨娘瞧不上那腌菜,却很高兴自己有机会待一回客,忙撇了方才厨房的恩怨,把她让到厅里坐下。说是厅,也不过一张小几,两把椅子,三个凳子,一窝丝嫂子惊讶道:“空着这么个屋子作甚么,还不如摆几张机织个布。”丁姨娘闻言就红了脸,不好意思说这是厅,借着上茶的机会将话岔开,问道:“我家靠甚么生计?”

一窝丝嫂子也正有意搭话,答道:“我男人是卖糖粥的,大儿如今谋了个好差事,当上了‘倾脚头’。”“倾脚头”,那不就是掏粪的,这还是好差事呢,丁姨娘忍不住捂嘴而笑。一窝丝嫂子瞧了端坐的程四娘一眼,道:“丁姨娘别瞧不起这‘倾脚头’,赚钱着呢,不知多少人争抢着做这份工。”丁姨娘笑出声儿来:“赚再多钱有何用,回家来还是一身臭味儿。”

一窝丝嫂子黑下脸来,道:“你们也不过是被赶出来的,没得好陪嫁,还一双小脚,看能嫁到哪里去,瞧不上我儿子,我还瞧不上你闺女哩。”

丁姨娘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她是上门求亲来了,她的四娘子,竟沦落到一个“倾脚头”都敢上门提亲的地步,她又敢又急,抓起门后的扫帚就朝一窝丝嫂子打。一窝丝嫂子吃痛,尖声叫唤起来,她家的两个女儿正在楼下厨房洗碗,闻声忙跑上楼,见娘亲挨打,赶忙帮忙,她们人多势众,几下就将丁姨娘打翻在地,程四娘挪着小脚,甚么忙也帮不上,急得抱住丁姨娘直哭。她家女儿还要朝程四娘身上招呼,一窝丝嫂子拉住她们道:“莫要打坏了小娘子,你们大哥甚是稀罕她,要我寻媒人来提亲哩。”她大闺女奇道:“娘,你既是看上了人家闺女,为何要打人家的娘,我看这门亲做不成了。”一窝丝嫂子笑道:“傻妮子,我在大户人家帮过几天工,晓得其中门道哩,她们虽被赶出府,但这小娘子的婚事,却不是她一个妾能作主的,我只去跟程家提亲,打打她又何妨。”

她大闺女还是不解,又问:“程家高门大户,会将小娘子嫁入我们家?”丁姨娘越听越气,两眼直发黑,忙道:“呸,二郎决计不会答应这门荒唐婚事。”一窝丝嫂子又笑了,教两个闺女道:“她们若是讨得家主喜欢,又怎会被赶出来,说不准已是程家主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我使个媒人上门说和说和,这事儿一准儿能成。”说完领着两个闺女下楼去了,说是要去寻一个好媒人。

丁姨娘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去,想追又追不上,急得直捶地板。程四娘瘫倒在她身上,哭道:“我要回去,嫂嫂为甚么不要我。”

郑嫂子出现在楼梯口,见她二人皆倒在地上,忙上前去扶,问道:“这是怎么了,不就在厨房里拌个嘴么,多大点子事。”丁姨娘摇了摇头,将方才一窝丝嫂子提亲的事讲与她听,急得连声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郑嫂子一手挽了一个,将她们二人搀进屋里坐下,笑道:“莫怪我说话不中听,你这就是操淡心,程家再怎么不待见你们,也不会由着你闺女嫁给‘倾脚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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