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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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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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地说,老周,老节需要你治伤。

易翠屏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回到秘密的老宅。节板斧正和老周聊得热闹。他说,肃亲王这个老杂毛少吃了我一斧,便宜了他。

易翠屏说,你可要加这个老贼的小心,惹了狗,回头咬一口。

回眸那天,四脚鱼肃亲王从节板斧的斧刃下溜掉,乘乱保住了性命。不等他喘匀乎了元气,拿着黄牛便做马。打电话给渤海道尹刘仙舟,叫他来接驾。大叫驴刘仙舟派警务科长朱欣去接回亲王殿下。朱欣领命,当日到达林西宪兵队部,拜见特使肃亲王,他说,千岁爷受惊了。在下警务科长朱欣奉命接殿下回渤海。

肃亲王一听是个小小的科长来接驾,便摆起阔来,拧着三角眼说,小刘子他爹妈挺尸了咋的,他不来?渤海治安这么乱,连亲王的命都不保险,妈拉个巴子的,他这个道尹是咋当的?

朱欣正要为刘道尹开脱几句,忽拉拉进来亲王的保镖随员,这群泥猪癞狗,在赵各庄燕春园挣脱了倒锁,武的丢了枪,文的丢了包,空手直奔林西向亲王胡枝扯叶地诉苦。

四脚鱼肃亲王拍了桌子骂道,你们这群攘糠的,八斤面做的寿桃,废物点心一块。

保镖随员磕头虫般点头哈腰,喳、喳!

朱欣打圆场做人情,为保镖们说了好话,亲王才饶了他们。朱欣说,请殿下坐车回渤海。

肃亲王心里窝着一股闷气没处出,他说,不中,不回渤海。朱科长你送我去天津,我要见松本总领事。把他姓刘的迈过去,看他这个酒糟脸往那儿搁?

朱欣遵命。

钦差回头睥睨他的保镖随员还都穿着矿工的窑衣,真给他丢人,他长叹一声说,朱科长,我有你这一个,顶他们十个。跟我做事如何?

朱欣说,谢殿下厚爱,只是在下刚刚上任,要为刘道尹立功自效,再攀高枝。

肃亲王叹息,朱科长年轻有为,道德高尚,难得,难得,啥时你想到我这来,我随时接纳,大门对你永远敞开着。

朱欣又一次道谢,回首命人到古冶警察分局取来十套警装,给保镖们换上,这才像个特使随从的样子。保镖们千恩万谢,在保镖们的心目中,朱欣给他们留下了好印象。亲王也很满意,点头起程了。两个钟点到了天津,朱欣把钦差直送到日本驻天津领事馆,便向特使告辞。他打算到姚公馆借拜见姚五爷的机会与姚楚人见面,当面核对军用地图的事。可是,他刚走出领事馆的门口,发现搅事精一窝蜂牛太太的身影在他身后一闪就不见了。朱欣特有速记的脑子,一拍头顶脚底板儿响,他心生一计,几步登上电车明出大卖地直奔姚公馆。

朱欣不看身后,不看两边,昂首按了门铃,女仆开了门,认识,哦,朱先生,请。

恰好北海蛟姚楚人正在大厅里读报,二人见面热烈拥抱。姚楚人说,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朱欣把如何护送特使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补充说,我来天津,怎么绕过去,必须到府上拜会五老爷。

姚楚人说,他正在午睡,走,到我房里去。

姚楚人的小房间在临街的二层楼上,阳光充足。朱欣躺在那张床上问,地图你收到了吗?

姚楚人说,收到了,听五叔回来说,有个女人到天津来过,说他没在天津便追到渤海。我问过家人,都说根本就没有来过渤海女人。这就奇怪了。

朱欣一个鲤鱼打挺噌的一声站起来问,图呢,我看看。

姚楚人打开抽屉取出军用地图,朱欣看时惊叫道,这是假的。

姚楚人半日无语。

朱欣说,这就是说牛太太从中给调换了地图,她为谁办事,这就很清楚了。

姚楚人说,此人太神秘,以后加她的小心。

朱欣说,刚才我从领事馆出来,发现这个女人在天津,盯我的梢。

姚楚人说,图咋办?

朱欣说,凭我的记忆,把图上的数字人名更正过来就是了,拿笔来。

朱欣的记忆惊人,他伏案边涂修正液边填空,半天工夫竣工。姚楚人十分满意地收了地图。朱欣问,五爷不问你要地图干什么吗?姚楚人摇头一笑,他呀,对我心里明镜似的,只是睁一眼,闭一眼。朱欣说,难得老人一心糊涂。姚楚人说,他也是中国人么,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中国人要联合起来。

姚楚人把地图装入黑皮包锁入抽屉说,你听着,过几天我就带图到太行山去会见八路军晋察冀军区聂司令,交了这张图,给挺进长城的八路军带路,另外,申请同军区联络的电报密码,便于军区和卢龙寨的联系。我搞了一部电台。你回渤海时给护送一下。现在铁路上查得很紧,借你的公开身份护送电台万无一失。

朱欣担忧地说,那个牛太太搅事精还在天津,我想法摆脱她的盯梢。

姚楚人低头想了想说,电台在杨八五教授家里。明晨你就直去火车站。我送杨教授和他的女儿带电台去火车站,你们接上头,便一同上车。一路搭帮,看不出破绽来。

朱欣认同,去拜见姚顾问。姚楚人到杨教授家联络。

姚公馆门外的隐蔽处多了一双不寻常的眼睛,牛太太见朱欣进去,不见朱欣出来。她不死心舍不得离去。正等得不耐烦进退两难之时,忽见从姚公馆走出一个人来,定睛看时,不是朱欣,而是在小桃家见过的那位。她心里打鼓,跟踪这位还是跟踪那位?吃着锅的,看着碗儿的,怕是赢了猫儿卖了牛。正犹豫间,那人乘姚五爷的轿车呜的一声不见了。

姚楚人到了杨家,一头扎进女友杨教授的令爱杨昭的秀楼,他说,我想请杨公把电台带到卢龙寨去,只是我磨不开张口,不好意思烦劳他老人家。

杨昭说,这不难,我教你,你伏耳过来。她如此如此,吃荆条拉粪箕子……现编了一套激将的措辞。

姚楚人听了笑笑说,好你个大孝子,敢做父亲的文章。

杨昭一怔说,我可是自作自受,好心好意地帮你,你却如此评价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认真假人。

姚楚人幽默地说,果不其然,有其父必有其女,都是禁不住一激的。可见杨小姐的计谋定能奏效,哈哈哈。笑着跑出房去,杨昭跟下楼来追着喊打。

客厅里坐着杨八五教授及夫人品茶,杨八五刚从武汉归来,完成向政府备案,成立华北武装抗日自卫会的事,得到政府的批准,他正与夫人谈论武汉之行的见闻。说到政府也是日坐愁城。这时,忽见女儿女婿跑下楼来,夫人笑笑说,你看他们如何,我看日臻成熟,就给他们举行婚礼吧。

丹顶鹤杨八五嘘的一声,低头对夫人说,问问他们自己,有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姚楚人、杨昭跑下楼来,同向老人道晚安。姚楚人笔直地站着说,我给卢龙寨搞了一部电台,只是天津没人能带到卢龙寨去。可惜,我为卢龙寨立了半拉子功,上不了山。天津太小,没人喽。

杨八五不等人家说完,早忘了婚礼的事,站直了身子激动不安地说,我早就说过,别拿我当老人,我不老,我是寨主。昭儿,明天随我上挂云山卢龙寨。

杨昭偷着乐了,瞅一眼姚楚人像问,如何?

次日,姚楚人用姚顾问的车把电台送到天津东站。朱欣也等着进站。姚楚人为他们引荐,悄悄说,货在杨小姐的手提包里,一路当心。

他们正要上车之际,牛太太从人群里挤过来,一把拉住朱欣的前衣襟大吵大闹地说,好你个姓朱的,你做得好事!

12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一卷

一阵风

(12)

杨寨主初登卢龙寨

姚老七太行献宝图

一窝蜂牛太太的出现就像磨盘丢进河里引发一场大波。朱欣拿糖当醋,不知如何是好。牛太太搬着醋坛子说,我说兄弟,叫我好找,那天在日本领事馆门口,一眨巴眼你就不见了。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有了女朋友。背着桃妹,也背着我,真不够意思。说着瞥一眼杨昭流露出醋意的酸相。

朱欣认了这张硬贴上去的狗皮膏药,以便就坡下驴,曲为今时了。他说,雪姐,既然你看见了,就睁一眼闭一眼,当个大肚菩萨不就结了。

牛太太白兰雪笑笑说,哦,那你的小辫就捏在我的手里了。不过,我能体谅兄弟的苦。可也是啊,咋能只守着一个过一辈子?那我就只能当哑巴了。说着掐一把朱欣的脸蛋儿问,兄弟,你这是回渤海?

朱欣把杨八五、杨昭引荐给牛太太。他们互致问候。朱欣很谨慎,必需说得圆泛,他说,我是护送亲王殿下来天津的,向姚顾问辞行时,他命我和杨教授同行。杨教授是华北临时政府委员,奉命到滦县一带巡视。姚五爷有令,要我一路关照。这不,我们就搭上帮了。

牛太太说,杨教授,杨小姐,请上车,我们是一路的。说着伸手去拎杨昭的皮包,扬铃打鼓地说,杨小姐是金枝玉叶,禁不住折腾,来,我替你拿。

杨昭婉言谢绝说,牛太太是膏粱子弟,恭敬还来不及呢,那敢劳动太太?

皮包吁了一口气。朱欣吓了一身冷汗,佯说天太热遮掩过去了。

狗长犄角的年月,中国天津车站,却挂着日本国旗,仿佛天津是日本的长崎。日本宪兵队端着刺刀监视剪票上车的中国人。杨八五一行四人顺利地过了卡子,上车。丹顶鹤杨八五面庞清瘦,穿一身藏青色的风衣,头顶银灰色礼帽。宽边墨镜的背后闪烁着一双机智的眼睛,寻找座位。身后紧跟着杨昭、朱欣和牛太太。

杨八五发现两个空位,正待坐下。他的女儿抻抻他的衣角,一点下巴,示意不要坐这儿。杨八五正眼看时,原来临窗坐的是一位没穿军服的日本军官,一个是翻译。二人正在下中国象棋。杨八五拍拍女儿的手背,暗示,这儿有了护身符,就坐这儿。

翻译三脚鸡潘耀祖狗仗人势抬头冲着他们父女翻白眼,但愿把他们吓跑。日本军官乘机移动了棋子。杨八五是干啥吃的,留学美国。白眼黑眼,蓝眼灰眼都见过。他不但没有给吓跑,反而掺乎进来,他说,马走田字,可是不义之师啊!

横眉立目的日本军官揪住杨八五的衣领子呲着牙问,什么的干活?你干涉我们两国交兵,大大的不行。

朱欣从后边挤到前边一看原是宪兵司令赤本三尼大佐。他给日军官行举手礼,用日语说,这位是华北临时政府委员杨八五教授。

赤本三尼说,吆西。

一窝蜂牛太太假装不认识赤本三尼,插嘴说,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说着扒拉开赤本三尼的手,献浅地为杨八五平展衣领,没安好心地表示同情、不忿和尊敬。

身负重任的杨八五只能周旋,不能发火。他用中指和食指从衣袋里夹出了一张名片,递给赤本三尼说,卑职奉天津宪兵司令阳本大佐之命,去渤海、滦县、迁安一带巡视。

赤本三尼说,阳本大佐,你的认识?

杨八五说,何止认识。我们是在美国留学的同窗契友。

潘翻译不漏空又扬威地引荐了赤本三尼。并加了一个脚注:是日本天皇的表弟。虽然都是大佐,都是什么本,那赤本三尼可就比阳本略高一筹了,就像白薯长在垅背上。

杨八五心说,你是天皇的表弟,我还是天皇的爹呢。你还别不信,日本人都是中国人揍的,是中国种儿。可是,他恨归恨,口头上还得应酬说,久仰,久仰。阳本大佐常常提到你(其实是瞎白六九),这么说我们都是朋友了。昭儿,拿酒来。

机灵的月里兔杨昭把装有军事秘密……电台的大皮包放在两个座位中间当餐桌。摆上名酒名鸡,名狗肉,名包子,名锅贴儿,名鱼鳖虾蟹,名鸡头鱼刺。六个大杯,把花生米星星点点地撒满了一桌子,鸡腿、鸡翅、鸡脯、鸡爪,鸡尾摆得琳琅满目。

杨八五打个请的手式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今天难得知己,喝个一醉方休。

人们举杯伴着车轮敲打铁轨的噪音喝下一杯又一杯。酒过数巡,杨八五心生一计,他说,大佐阁下,喝点美酒,再对上一局,其乐无穷也。

赤本三尼说,奉陪,奉陪。

深知父亲智慧的杨昭紧溜的在皮包上挤了个地方,放棋盘,摆棋子,说声请,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拿手纸捂着,擦了鼻涕,把手纸扔在小桌上。赤本三尼癖好尝女人的唾沫星子,便捡起那团手纸舔一舔。众人恶心也不敢言语。杨昭脸一红,正要开口损赤本三尼几句。教授忙说,阁下,请先开局。潘翻译在赤本三尼背后站脚助威。朱欣在两者中间,像裁判。牛太太紧挨着朱欣,眼盯着那只皮包,恨不得一把拉过来翻个底朝天。

翻译在赤本三尼耳下支嘴。赤本三尼在思考的时候爱用小拇指剜鼻孔,他弹出第一块脓带尜儿尜儿,啪,沾在车厢顶上,回手就把炮移到士角上。

杨八五故作惊讶说,过宫炮,好棋,好棋。可见阁下对中国象棋的梅花谱颇有研究。

赤本三尼抱着肩,乐不可支。

本来,杨教授没心下棋,只为拖延时间。便借题发挥,大谈特谈中国象棋的宗谱,各家的绝招。赤本三尼自信是释迦牟尼的弟子,孔丘仲尼的学生,哲学家尼采的哥们儿,把这三尼当作征服世界的三张王牌、盾牌、当箭牌。他自诩是三尼转世,改名叫赤本三尼信次郎。他也学着大师的模样,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他自知侵略中国就必须了解中国,而中国博大精深,奥妙层出不穷。要征服世界就得像尼采一样的超人,靠权力意志实现自我,他歌颂战争,赞美战争,宁可为战争而牺牲善行。今天,他又自谦,难得遇上一位中国学者,就是杨教授放个屁,他也伸着耳朵使劲听,使劲闻,兴许闻出个精义入神来。一个爱说,一个爱听,别人插不进嘴去。就连花言巧语说话巴巴的牛太太也甘拜下风。她只关心那只皮包。

会出气的棋盘上兵马车炮杀声震天,心跳的车厢里空气紧张。由远而近传来高一阵低一阵鬼声浪气的吆喝,太君要检查行里包裹,都打开,打开,违抗者以通匪论处。

牛太太心里一乐,可有了下手的机会,又要装好人。就这个缺德的时代:养汉的立贞节牌房,杀了人的念佛经,侵略别国要编出千条万条为霸道辩解的理由。人性的分裂才导致人的异化。她幸灾乐祸地瞥一眼杨家父女。杨昭紧张地小脸一红一白的。朱欣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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