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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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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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韬、陈龙指望崔教官秉公执法。可是,崔教官放出了那几个无赖,拍拍河北省政府主席外甥的肩膀说,你们受苦了。

那些无赖学员得意地向刘韬、陈龙呲牙、挥拳、做鬼脸。崔教官拿马鞭子一指刘韬、陈龙骂道,我早看你俩不地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是八路的探子,今天不说实话,就不用想活着出去。

刘韬说,教官阁下,集市上发生的事,是因为……

崔教官不问三七二十一,抡起马鞭子劈头盖脸地打来,雨点般的鞭子连连落在刘韬的头上、背上、脸上、胸脯子上,一道鞭一条血痕。刘韬不躲不闪,不呼不叫,咬牙心里数着鞭子打下来的次数,一二三四五……

陈龙心痛朋友挨打,用身体挡那个邪恶的鞭子。他说,这事怪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咋就单候上我们俩了呢?

崔教官不听任何解释,不停地左右挥鞭。刘韬拨开陈龙,他说,由我一个人顶着,没你的事。陈龙说,人是我打的,冲我来,何必打一个受冤枉的,这是何道理?崔教官命令那几个无赖学员说,你们动手打,打死勿论。那帮无赖学员一拥而上,对刘韬、陈龙拳打脚踢……

忽然,一群日本兵端着刺刀杀气腾腾地冲进院子,包围了崔教官痛打学员的现场。人们不知是啥陷的,打人的收了拳脚,挨打的缓了一口气。这时,卖烟卷的老头由将军陪着慢悠悠地走来。老头剋下胡须,发出嘿嘿的吟笑。他原来就是日本顾问官高宇麻二大佐。

在场的人们都愣怔无语。呆若木鸡的,傻眉愣眼的,蒙在闷葫芦里的。他们共同的感觉是受到了一次愚弄。刘韬不在乎愚弄不愚弄的,他经的多,惯了。陈龙可是第一次尝到挨愚弄的滋味。

高宇一指那几个无赖学员,日本大兵放下步枪,乎的一拥而上,每人抓住一个无赖学员就像他们打卖烟卷老头那样抡打,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敢还手。崔教官向将军求情说,总监大人,这要把人打死的,请大人开恩。将军有意说情。可是,在集市挨打的高宇岂肯罢手?

高宇看出殷克唐的意思,下令,狠狠的,狠狠的打。

日本兵得令打人打得更来劲。打趴下的,又给拉起来,接着耳台子上又是一拳。打得他们连站立的劲也没有了,都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品尝挨打的滋味。

总监嘬着牙花子,挨到高宇下巴颏子低下说情。高宇一指刘韬、陈龙说,他们大大的好,军官的给。说罢一挥手带着日本兵走了。

总监听了这话倒也投机,他早就喜欢上刘韬、陈龙这两块好料。于是,殷克唐给刘韬、陈龙加晋上尉军衔。毕业时,陈龙被编入第六集团军四团任某连连长,崔教官任四团长。刘韬留在殷克唐将军身边当贴身保镖兼马弁。

晚饭后,刘韬、陈龙在操练场上散步。一年的军校生活就要结束了,不知前途还有多少艰险。刘韬不满意这个名声不好的头衔。他叔叔刘仙舟就是马弁出身,虽然当了渤海道尹,可是,人们说起来,往往还把马弁挂在嘴边。陈龙说,做大事的,不计较荣辱。况且,在将军身边有了自家兄弟,好有个照应,是好事。刘韬不忿。陈龙说,你看我呢,编入崔教官那个团,他还不给小鞋穿?一旦进驻渤海,万一碰上赤本三尼,不跟你算老帐才怪呢。你猫在将军身边,不出北平,借大树挡风,你何乐而不为。刘韬听了才不言语了。只是怕陈龙吃崔团长的亏,无意中在殷克唐面前念道,活祖宗开恩,把陈龙调到董雄飞那的团,也归属第六集团军。

他们待要回去之时,忽然,拥来一大帮无赖学员。刘韬喝道,想干什么?动手吗?那个省长的外甥说,二位大哥,今天不是来动手的,而是来动口的。他一挥手,拿过来。几个学员抬的、端的、捧的、拎的,在操练场的正中,就地铺了毯子,摆上酒菜、杯子、筷子……

外甥说,二位大哥,如能原谅小弟无知,就请入席。我们算是服了二位。

刘韬还想对峙。陈龙拉刘韬何不借坡下驴。于是说,啥服不服的。我们能在一起混饭吃就是咱哥儿们的缘分。说着就拉刘韬一起入席。

大家席地而坐。外甥给大家斟酒,捧着给刘韬、陈龙。他说,陈龙大哥,我们都编入你那个连,你是连长,我们都在你的麾下听令。今后多多照应,我宋尕子准对得起你,如有对不起大哥的地方,我就噶夯一下死在你脚下。

陈龙说,别说那么蝎虎。哥们儿一场,说不上死呀活的。大家给我兜着,我这个连长就好当。

宋尕子带头,大家起哄似的说,好说,好说。

刘韬说,你们口对着心说就够了。

宋尕子说,刘大哥是将军的人,那更是佛爷的眼珠。我们还仰仗刘大哥在总监面前念叨念叨我们呢。刘韬说,没说的,没说的。

他们的操场宴会马拉松羊拉屎沥沥拉拉到天亮。集合号一响他们就集合出发。陈龙随第六集团军开进渤海。治安军渤海行营的大牌子凌驾于渤海道公署之上。有人不自在。

陈龙这个连奉命驻扎在山西刘庄。安顿好他这一连人之后,坐在连部想主意咋和及时雨联系,报告他已在渤海,并请示联系方式。可是,新到一地,人生地不熟的,还得稳住架子。不觉骂一声自己是卧不住的兔子。几天行军劳累,不思想就打瞌睡。他的勤务兵宋尕子说,连长大人……

陈龙说,欸!怎么叫起大人来?听着不顺耳,还是叫哥们儿亲热。

宋尕子说,我是你的勤务兵,如今不比在军校。有人在场就得叫大人。

陈龙一笑,不愧是尕子。

宋尕子说,这几天可把我累糊涂了,我们上街洗个澡解解乏,如何?

陈龙说,你真会体贴人,好吧,我请客。

渤海有个叫小山的地方,就像北平的天桥。吃的、喝的、玩的、嫖的、赌的、吹的、耍的、说书的、唱戏的、洗的、涮的、剃头的、照相的、修理脚丫子的,应有尽有。陈龙小宋进了一家浴池,满屋子的蒸汽迎接了他们。堂倌引他们进一间两张床的格子里。这间大房子里用一人高的木板隔开许多格子。台头可见隔壁的面孔;低头能听邻居的窃窃私语。他俩脱了军装,光背赤条地进了大池子。所有顾客统统在里边浸泡,大池的边缘黑不溜秋,水发烫而浑浊,蒸发出屁臭、臊气、汗气、胳肢窝的哈喇气。陈龙坐在大池子里闭眼,忍受着各种气味的袭击。学乖了的宋尕子殷勤地为陈龙搓背。陈龙说,这里不如河水干净,我们走。他们出水,擦干,换衣,正在付钱时,进来一个老头,和陈龙打个照面,他一惊叫道,哦,这不是老寿星的姑爷吗?怎么,当了治安军。好,好,有出息。小宋以夸耀的口吻说,这是我们的陈连长,认着点。

老头不是别人,他就是潘家峪的财主,潘翻译官的爹,潘老太爷子,大号潘阎王。他说,认识,认识,是我们庄的女婿,咋会不认识呢?陈连长,给你媳妇捎个信去不?村里常来人。

陈龙可就着了窄。俗话说,泄底怕老乡。他处境尴尬,支支唔唔。小宋说,欸!我们连长还用你捎信,他一句话,我们包打来回。况且,我们连长不日即衣锦还乡完婚。你呀,放屁苗玉黍,多此一举。

小宋还要变着法的挖苦老头。陈龙打个停的手式。抓紧付了钱,迅速离去。潘老太爷子跟到门口,看他们远去才回头,在脑子里划魂,他是个八路,如今成了治安军?真他奶奶的,狗长犄角,天年。他进了浴池看见他儿子潘耀祖和渤海道公署警务科长朱欣。他俩已经洗完,正斜躺着品茶。老爷子来了,朱欣坐起身,打了招呼。潘耀祖念了一声,爹,你也来洗澡。他吩咐帐房的,记在他的帐上。潘老爷子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你猜我看见谁了?我看见了陈龙。潘耀祖不在意地问,谁是陈龙?老爷子说,就是老魏家四丫头的女婿。我明明记得他是八路军的总队长,现在穿上治安军的衣裳,还是个连长。

潘耀祖噌的一下就站起来问,你没看错?

老爷子说,没错,就是他,他烧成灰我也认得他的骨头。

朱欣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一两个八路军投降过来是有的,洗澡,洗澡。

老爷子一边下池子一边嘟囔。潘耀祖动了心思,自言自语,四丫头的女婿,八路军、治安军……

朱欣说,他爱是什么军就是什么军,反正没我们警务科的事。

潘耀祖说,可我们是宪兵队,遇到蛛丝马迹,就得顺蔓摸瓜。

朱欣说,快别说你们那个顺蔓摸瓜了,上次宪兵队顺蔓扫荡,结果,扑空的扑空,吃埋伏的吃埋伏。其实呢,宪兵队和警务科还不都是杏熬倭瓜一色货。我们倒是应该铺眉盖眼,互相给兜着点。

潘耀祖说,那次扫荡扑空,是赤本三尼司令官没有动用王牌。

朱欣问,什么王牌?

潘耀祖说,一窝蜂,朱兄,你有个耳闻吧。

朱欣问,谁是一窝蜂?竟冠以如此吓唬人的名字?

潘耀祖说,是个女的。

朱欣说,你老兄艳福不浅哪。

潘耀祖苦笑笑说,我?哪够得着哇。他伸出一个手指,指指天说,我猜早让他给咪西咪西的了。

朱欣顺水推舟说,这么说,她也就是一个高级青楼女子呗。

潘耀祖怀着不如人的心态懊丧地说,不,是个正宗的高级间谍。她已经打入八路那边核心部位里去了。

朱欣手里的茶杯不显眼的一震,忙给潘耀祖倒茶掩饰过去。潘耀祖有所察觉,今天朱科长是咋的了,茶热烫了手?难道他和那个叫陈龙的有什么瓜葛?回到宪兵队,向赤本三尼报告了他和他爹的发现。赤本三尼教他如此这般行事。他回到特务队立即招来扬二疙瘩。

二疙瘩说,先生,有啥吩咐?

潘耀祖说,我跟你打听一个人。

二疙瘩说,凡是我认识的。

潘耀祖说,陈龙。

二疙瘩仰头使劲地想,陈龙,吸气,嘶……

潘耀祖说,你媳妇在那边,听说过此人吗?

二疙瘩说,他是那边的人吗?

潘耀祖说,也不能说他就是那边的人,现在,他是治安军某团一个连长。

二疙瘩说,我会会他不就得了。

潘耀祖说,算啦,你去一趟潘家峪,把我爹送老家去,免得他在渤海给我惹事。你也看看你媳妇,一为两为。顺便到我家坟上给老祖宗撂下点钱。说着潘耀祖拿出一摞酆都银行发行的纸币,交给二疙瘩说,你就把这些钱放在碑前石桌下,别的就不用你管了。记住了吗?

二疙瘩说,记住了,记住了。

潘耀祖说,那就明天早晨动身。

早晨风雪,潘老爷子骑驴上路了。二疙瘩扮作赶脚的。摊黑到了潘家峪。路远天冷。老太爷子感染风寒,打喷嚏流鼻涕。大太太把老爷子抢到自己屋里发汗。二太太没的可抢就把二疙瘩拉到自己屋里款待,拐着弯地套弄,老爷子在渤海逛窑子不。二疙瘩自然是顺情说好话,又不得罪二太太,叫她满足。二太太高兴温上一壶酒,抓了一把花生米说,二爷,暖暖身子。

二疙瘩受宠若惊,屁股沾了炕沿就脱鞋上炕。他抿了一小口才闻到二太太屋里香气扑鼻,又联想到妻子易翠屏。他投入口中几粒花生米下炕就用脚尖找鞋。二太太顺脚一巴拉把鞋踢到远处说,大雪泡天,黑灯瞎火的,你上哪去?

二疙瘩说,我得回家看看她们娘儿俩去。

二太太说,咳,风仙那个骚娘儿们不知跟哪个野汉子跑了呢,还想着她。难得你这样的痴心男人。今晚你就在我这儿委屈一宿吧。

二疙瘩也不嫌她老,哗啦篮子就是菜,于是,甘心当了二太太的俘虏。

第二天,雪停了。二疙瘩悄默声地出了潘家,骑着毛驴上路。秘密地在潘家坟里按上司指令作完了给死人发饷的事,就从冰上过河,炸着胆子进了南卢龙寨,从后门进了家。他爹说,你还知道有家?二疙瘩说,爹。顺手擩给爹两块银圆。老爹说,多亏娟子她妈当了八路军,拿我当抗属,村里优待。指望你,我得饿死。二疙瘩说,爹,有个叫陈龙的,你见过没?老爹说,没,啥陈龙陈蛇的,干你屁事?二疙瘩说,有个叫魏淑敏的,是哪庄的。老爹说,那不是河外老寿星的四闺女么。二疙瘩哦了一声说,爹,可别招惹老魏家人,他姑爷当了治安军连长,有枪有势,接着就有钱。二疙瘩一边说一边在屋里屋外踅摸着看,又问,娟子不在家?老爹说,在山上。二疙瘩说,爹,我想女儿,你上山把她叫下来,我们见一面。老爹说,中,我这就去。老人系紧腰带,背着粪箕子上山了。

卢龙寨天然的拱门外,杨家老爹和岗上打了招呼就进了山。大雪把山刷成一片银白。奶头洞上方挂着一面红旗,在雪中那红色红得叫人发奋为雄。及时雨不在山上,主事的就是东卢周汉人。他接待老人进了洞,谷雨端上枣叶茶。老爹说,我是来带回娟子,她爹回来了,想她了。谷雨说,她就在后山玩雪球呢,叫她来。

周汉人说,等一等。二疙瘩进山引起东卢周的不安。因为刚从内线传来秘密情报,说是日本女间谍已经打入我们的核心部位,难道是他?与他有联系的,又在我们领导核心,难道是她?老周摇摇头,否定了自己。觉得风仙不像一窝蜂,可是,情报不会有假,只有她老在及时雨身边。虽然老周自我否定,却在脑子里刻下了这个问号,难以磨灭。他越想越怕,越觉得危险,替及时雨担心……

多时老周不语,老爹以为没成,就说拉倒就拉倒吧。老人要走。周汉人说,老人家,我们去请杨二爷上山和女儿相见岂不更好。于是,他和谷雨交代了几句,好好伺候老爹。周汉人来到后山,找到节板斧、大炮、马勺说,你们立即下山,到南卢,把杨二疙瘩抓起来。

刺猬马勺说,这老小子今天露面了。

鲇鱼嘴大炮说,咳,你瞎吵吵个啥?听老周的。

周汉人说,出发。

节板斧问,要活的要死的?

老周说,要活的。

扬子鳄节板斧带十几个人直扑南卢,秘密包围了二疙瘩的家。马勺出面吆喝道,老二回来了,在哪儿了。二疙瘩一听女人声以为是妻子易翠屏,就从美梦中欢喜醒了合眉眨眼地跑出来迎接,一看是马勺,他就麻了爪,正待掏枪,马勺早把枪口顶住他的胸膛。二疙瘩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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