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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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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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官潘耀祖附在刘仙舟耳边说,道尹阁下,这位可是大日本帝国天皇特使,川岛芳子少将。

刘仙舟不屑一顾说,吆喝,那年和她爹来渤海祭祖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今天出息了,土地佬儿放屁,神气噔噔。别拿大妈妈吓唬小孩子,特使咋着,能把我咬俩印咋的?

翻译官潘耀祖说,阁下,请小点声。

朱欣拍一下潘耀祖的肩膀说,我说,潘哥们,别拿我们道尹打哈哈。

大叫驴刘仙舟一扬手对天放了两枪说,走!哪个敢拦?

白嘴鼬川岛给佐木使个眼色。响尾蛇佐木带着油狐高贝等宪兵冲进去,一个个宪兵拉住一个个警察拳打脚踢,打死也不敢还手。警察们都被打趴下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们心里说,这个王老板咋就买哄好了天皇特使。

刘仙舟只看着手下挨打干没辙,他堂堂一道之尹不甘心吃这个哑巴亏。他也划魂了,难道日本人连我也敢打吗?

朱欣说,阁下,这不就是打您的脸吗?俗话说,说话别揭短,打人别打脸。他们这是要道尹的好看。

三脚鸡潘耀祖说,我说朱科长,你就别火上浇油了。快,搀扶着道尹回去。

刘仙舟还要执拗。潘耀祖说,我的刘大老爷,您请吧,特使可是给您留着面子呢。她若是翻了脸,您看见了,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说着请请请,连推带怂就把刘仙舟朱欣送出门外,警察们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地逃之夭夭了。

川岛以胜利者的姿态高傲地走进永乐园,命人给王玉清松绑。她说,我来晚了一步,叫你吃苦了。

王玉清说,多谢阁下答救,不然,刘仙舟那个老杂毛非要我死的不可。

川岛说,他为什么抓你?

王玉清打个沉儿,从容说,特使支持我唱影唱红了,他就眼红了。我哪一点打点不周到,他们就来找茬。

他压根就隐瞒了刘仙舟追问边家老太太的事。

川岛说,哦,你继续唱下去,谁再敢来找麻烦,我枪毙了他。不管他是粥(刘仙舟)还是菜(朱欣,猪心)一锅端。

王玉清大声对园子各位同仁说,各位听见了吗?有天皇陛下的特使支持我们,我们重打鼓另开张,拾掇起来好好唱。

影匠各个同仁一个声的叫声好。

王玉清把川岛、叶子、佐木、高贝、潘耀祖引进二层楼上客厅,吩咐上茶、从馆子叫了酒菜。百十几个宪兵统统的馆子的米西。把在馆子吃饭的人统统赶走。这一下子,王老板名声大震。连刘仙舟都不是王老板的个儿。

川岛抿了一小口酒说,我托付你办的事情如何?

王玉清说,我回国个把月了,我的兄弟也不来找我,只有我找他去了。

川岛说,可以去。她对佐木说,给王老板办个特别通行证。

佐木说,哈依。

王玉清说,找到我弟弟,联络上八路军长官,我就回来向阁下报告。

川岛说,我的全部计划都押在你的身上了。你可不能辜负我的一片苦心,在日本我就许下诺言,陛下答应割半拉满洲,我呢,给你半拉渤海,起码给你半拉渤海的小山,永乐、永胜、天光都归你。

王玉清说,我明白肩负重担。陛下和阁下的酬劳,先在原地搁着,我办成了事情,请阁下赏赐。办不成,任凭阁下发落。

川岛说,发落就不要了。此事必须办成。你找到八路长官,代表我和他们谈。只要放了赤本三尼,什么条件都答应。包括武器弹药,金钱、财产、地盘都可以。最好看到赤本三尼大佐,知道他现在的情形。

王玉清说,我准备一下就动身。

叶子举着酒杯和王玉清碰了碰说,祝王老板马到成功。她的眼睛直勾勾地勾着王玉清,就像在日本旅馆时的殷勤。

潘耀祖吃了醋,暗骂便宜都让他小子拣去了。一个吃张口饭唱唱的一步登了天。心里就打小九九,算计王玉清。忽然,嘴角一乐,有了缝子可钻。他和王玉清哥儿们长哥儿们短地靠近乎。单等他们回到宪兵司令部的时候,潘耀祖钻到川岛的寓所说,特使阁下,这个王玉清可靠吗?我总觉得他长了三只眼。

叶子笑了说,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有三只眼,那只眼长在哪儿?

川岛打断叶子说,潘先生,请讲,你发现了什么?

潘耀祖说,刘仙舟刘道尹为什么抓他,审问他什么?

叶子说,那个刘道尹眼热了,想钱花呗。

潘耀祖说,不,不,刘仙舟不缺那几个钱花,我猜定有暗情,王老板说了谎,骗过了特使阁下。

川岛说,佐木,去,把王玉清抓来审问。

潘耀祖摆手说,何必打草惊蛇?

川岛问,你说怎么办?

潘耀祖说,宴请刘仙舟,请铃木少将作陪。刘仙舟是个顺毛驴,席间特使给他几句顺气丸吃,他就什么都说出来。

川岛一笑,哦哦地点头。

北部防区司令官铃木少将宴请的帖子送到刘仙舟的手中,他暗中一乐自言自语说,日本人还是离不了我不是?铃木派专车把刘仙舟请来,人灯一般扶到上席。叶子跪着为他们斟满酒,刘仙舟端起酒盅要和铃木碰杯。铃木说,刘桑,还有一位来陪你。刘仙舟抬头看时,川岛穿着和服进来,给刘仙舟深鞠一躬说,今天芳子冒犯道尹阁下尊威,芳子深刻反省,知错,特此设宴,向阁下谢罪。说着川岛先喝干一杯。这一举动刘仙舟没有准备,像挨了一闷棍。却感到川岛几句话说到心坎上,甜不滋的,美不滋的,上午在永乐园呕的气,也舒舒服服顺着肠子下去了。他说,事情都过去了,烟消云散。其实呢,我的心可以掏出来晒晒。赤本三尼出了事,我就暗暗踅摸答救赤本三尼的法子。那天我去边庄子看影,就发现王玉清那小子认识一个老太太,他们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们越拉越近乎……

川岛耐不住刘仙舟的罗索,忙问,那个老太太是谁?

刘仙舟说,是八路军匪首鹿地的妈。

川岛又喜又怒,哗,扬了桌子,吼道,佐木,进攻边庄子,活捉鹿老太太。

佐木,高贝哈依一声就跑下去,开着摩托吱嘎一声就奔了边庄子抓捕鹿老太太。

38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二卷

一棵草

(38)

鹿老娘求医入虎穴

云雀茹卖儿寻婆母

及时雨鹿地的母亲、妻子、儿子在边庄子隐姓埋名提心吊胆地度日。自那天和影匠王玉清唠了几句,就没有安生。风声紧在外村猫了几天,风过去,又悄悄回边庄子。可是,鹿老太太给折腾出病来了。在农村请了老郎中打着瞌睡诊脉,郎中睡醒了说是老太太得的红白痢疾。吃了几剂带虫卵的草药。白花了钱,也不见效。

云雀茹劝她到渤海大医院请个名医瞧瞧。鹿老太太给病拿苛了,去就去。云雀茹收拾了针头线脑,套上小驴车拉着老人孩子就动身了。

一辆小灰毛驴车迎着朝阳向渤海进发了。赶车的是个女的,引起过往行人世道变了的注目。云雀茹头包白毛巾,耳边露出一绺秀发迎风闪动,仿佛那是蝴蝶的翅膀,腰里紧束一条紫缎带,把腰勒得细纤纤的,仿佛忙不迭的工蜂。她学着老三的样子吆喝驴子,扬鞭嘎的一声脆响,从注目的人们身边匆匆而过。驴说,你哪是吆喝我呢,是给路人看的。

半是呻吟,半是自白的鹿老太太在车上说,我儿不在家,由你做这种不该做的事,真难为你了。

心头一阵酸楚的云雀茹不语。心说,他去发奋为雄,抗日救国,复兴中华,只有我能代替他发奋为雄,孝敬老人。他念念不忘顾复之恩,父兮生我,母兮鞠我。只是现在国难当头,家、国不能兼顾。除此,还能替他做啥呢?她笑笑说,妈,啥当不当的,你坐好,快到渤海了,遇到鬼子检查由我对付,你别吭声。

一路顺风地通过了几道关口的云雀茹,在繁华的杂八地……小山下边火车站附近找到一家大车店,拴住毛驴,放了草料。要了一间平房,好让婆婆歇歇脚,又打来豆浆和油条,让老的小的点点心。做好进医院的准备。她们撩下饭碗就进了渤海广济医院。挂号时问姓名。云雀茹眼珠一转说,李欧阳氏,六十岁,本市人。内科。西医诊断为直肠癌。医生要求病人留医院观察,以便做切除手术。鹿老太太这个岁数的人了,忌讳在隐蔽处动刀子剪子的。宁肯病死也不开刀现世。

西医只得开了一盒呋喃唑酮保守治疗。云雀茹花钱取了药,就搀着婆婆回去。她们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女子,她们边走边拉,叽拉爪拉听不懂说的是啥。可是,鹿老太太听她们的话音里有鹿地、鹿地的,就像咬舌子说话不利索,拖泥带水。老太太奇怪地站着回头看她们一眼。那俩女的也瞧她们一眼。云雀茹也划魂了,自己的丈夫怎么和两个日本女人有什么瓜葛?心里很不安。

这两个日本女子正是天皇特使川岛芳子和银行行长加滕惠子。自女行长被鹿地劫持、放回。由于惊吓,丢了款子,又感风寒,为逃避宪兵队的纠缠,她就住进医院。这家西方人办的医院,真通医道的不过一二位。大病治不了,小病又不精心治疗。好在加滕十分病三分装,一心找个避风港。

川岛忽闻刚出院的女行长见过鹿地,就天天到银行缠磨女行长谈鹿地印象。她们谈了一夜,川岛也不过瘾。她说,加滕君,请你再冒一次险,去山里会见八路军司令鹿地,营救赤本三尼。

加滕说,啊,川岛君,你以为鹿地是我的朋友?我去山里他就见我?见我他就放了赤本三尼?

川岛哭相十足地说,平时我不求人,只是这一次,为了赤本三尼,不顾一切。说明白点就是我不要脸了。

加滕说,赤本三尼不过是皇室一员,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川岛说,当然,我何苦为了他从日本飞到中国,到边塞小城,荒凉的渤海,枪里来刀里去。我为救他死不足惜,你还不明白吗?何必明知故问?

加滕说,为了你们的团聚,我冒一次险,只是……

川岛说,哦,我明白,不要顾虑丢款的事,我命令宪兵队不再追究这件事。一切有我呢。

加滕说,谢谢。不过,鹿地还是帝国的通缉犯。我若和通缉犯联络,岂不背叛了帝国?

川岛说,我命令撤销这个通缉令。这样你俩就可以两国平民身份进行正常的交往。

加滕说,可是,他不是平民,而是交战国八路军司令。

川岛说,行了,行了。明天你就动身。

天亮了,川岛督促她上路。加滕说,我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我得先去医院做最后一次检查。

川岛说,我陪你去。

她们进医院门口的时候,加滕看见两个中国女人一老一少,那老的很像一个人,像得那样如一个模子刻的,令她吃惊。可是,天下相像的人有的是。她没有在意,瞬间就过去了。她们进病房之时,奉命去边庄子抓鹿老太太的佐木、高贝扑空回来报告。

川岛说,有没有线索?

佐木说,边乡长说她们来渤海医院看病。

加滕哦了一声,想说刚才出门口的两个中国女人就是。可是,转念间她想起鹿地那次最终放她回来,并开了路条,一路通行。心说,人啊,人啊,人都是相通的。于是,她缄口不语了。

川岛问,你怎么,想说什么?

加滕一笑说,我喉咙发痒。

川岛命佐木审问医生要病历。鹿老太太的病历到了川岛手上,她立即命令:全城戒严,搜捕六十岁叫李欧阳氏的老太太。

如今的佐木三郎取代了赤本三尼的空缺。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指挥宪兵挨门上户,见老太太就抓,把个渤海闹得昏天黑地,鬼哭狼嚎。

忽然,叶子跑进来说,特使阁下,有人看见那个老太太坐毛驴车向南跑了。

在医院的川岛坐不住了。她说,快追。

高贝、叶子带了几个宪兵就追了下去。

一边是追,一边是搜。半天工夫,佐木、高贝把全城同名同姓的老太太大约二三百统统抓到宪兵司令部大院。

病病喎喎的母亲们怀着无限的恐惧,宛如哀鸿遍野,春燕无归。一阵阵的唉声叹气。她们盯着鬼子和那些汪汪叫的洋狗,怕他们冷不防扑上来给人一口。不睁眼的老天下着毛毛细雨,给母亲们雪上加霜。母亲们有披着雨衣的,有顶着破草帽的,有打着雨伞的,也有顶着巴蕉扇子的。耳顺之年的母亲们都是小脚老太太,站立不稳,像踩高跷似的来回移动着脚步,防止摔倒了。

宪兵和洋狗在人堆里嗅来嗅去。潘耀祖和二疙瘩也在母亲群里贼眉鼠眼踅摸来踅摸去。川岛披着斗篷,蹬马靴,戎装,紧带,威风凛凛。她身后跟着佐木从母亲队尾走到队首。川岛站在队前口甜地说,妈妈们受惊了。我叫川岛芳子,是日本天皇特使。有一位日本议员赤本三尼信次郎遭到八路军的绑架。妈妈们都叫李欧阳氏。因为你们当中有一位是八路军司令鹿地的母亲。我要拿她换回赤本三尼。哪位的儿子叫鹿地?请站出来,免得连累大家。

她吆喝了一阵子,没人应声。她叫二疙瘩出来辨认。可是,二疙瘩不敢在母亲们面前露面,他说,潘翻译官也见过那个鹿老太太。潘耀祖说,我记性不好。万一认错了,岂不误事?那次去乐亭杀她们,你可是亲自去的。二疙瘩还想辩解,可是,他见川岛拉长了小脸就不念叨了。他在人群里一个个地辨认,在每位母亲面前都要扬头细看,脸皮薄的都叫他看毛了。他边看边摇头。

川岛不断地提醒,看好,看仔细。

二疙瘩更加尽心尽力地看母亲们的老脸。第一位母亲衣衫褴褛,额头的皱纹里嵌着乌金的煤面子。她粗糙的双手和善地交叉在小腹。可见她是矿工的母亲。第二位母亲,面颊白皙,头蒙洁白的毛呢三角巾,伸出细长的手指捅一下金丝眼镜,不卑不亢地望着二疙瘩。她是一位高级员司的母亲。第三位梳着核桃大小的后髻,穿着偏襟羊羔皮袄,紧扎青色腿带,显出她如锥子般的小脚。是一位富商的母亲。第四位母亲是从山西刘庄抓来的呆头呆脑庄稼佬的母亲。第五位是圆滑的店员的母亲。第六位是警备队下级军官的母亲。尽管她的儿子为日军效劳,也难逃受此屈辱的命运。第七第八位不过是当顺民的母亲,第九第十位母亲面黄肌瘦,弱不禁风了。

善良的母亲们拖着残烛晚年的病身子任人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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