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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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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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岛说,朱司令,临死还有什么话说吗?

朱铁军说,阁下,不要拐弯抹角。你肚子里那四两香油,我还不知道吗?

川岛说,我听出你在拐着弯地骂人,好在我脸皮厚,耳朵里也磨出了老茧来。我全不在乎。三百快死的人了,骂一骂也无妨。反正你们是死定了的人了。

王天魔求情说,将军手下留情,我担保……

川岛说,你担保?哪个为你担保?要想你们三百人不死,只有一条。

朱铁军说,哪一条?请讲。

川岛说,给我要回赤本三尼来。

朱铁军说,我?赤本三尼在八路军手里,凭什么?

川岛说,你和鹿地是黄埔校友。

朱铁军说,我们多年没有来往,交情日益淡化,要人,谈何容易?况且还是日本的重要人物。我,很难从命。

川岛说,你去年还借船给他,怎么说没有来往?你去不去?

朱铁军说,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一天一个变,365天该有多少变啊?我去也是白去,要不回你的人来。

川岛从叶子手里接过手枪当的一枪就打死了一个河滩上朱铁军的弟兄。

朱铁军不语。川岛又一枪又打死了一个。

齐新放声叫道,司令,你就答应了吧。

朱铁军迟疑片刻。川岛当当当三枪打倒了三个。

王天魔说,朱司令,弟兄的小命都捏在你的手里,你就铁石心肠,让他们白送死?弟兄们多寒心?

朱铁军说,可是,可是……

川岛继续开枪,伴随着枪声一个个弟兄倒下去。一个尸体一摊血,半泡在水边的尸体染红了滦河水。

朱铁军看着他的弟兄一个个白白送了性命,再也禁不住血肉和灵魂的折磨,他大吼一声说,住手,我去,我去!

白嘴鼬川岛说,松绑。备马。

叶子把一匹白马的缰绳交给朱铁军。川岛说,三天后,在此见面。你交给我赤本三尼,我交给你齐新和你的弟兄。三天一过,可别怪我手黑。撤!

叶子挥一下手。日军押着齐新及他们的弟兄们撤走了。

河滩上,只留下数不清的人和兽的脚印以及十几具尸体。痛苦难忍的朱铁军怀着无奈和憎恨的心情拉着那匹马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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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314605451

41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二卷

一棵草

(41)

朱司令秦庭哭校友

及时雨解忧念旧情

朱铁军把握搭救参谋长及三百弟兄的一线生机,急忙进山寻找黄埔校友鹿地。他沿着还乡河朔河而上,一天凌晨竟然走到还乡河的源头……泉庄。

这是一个美丽的山间小村。村头的岩石缝里涌出一股清泉,涓涓流入一个天然的方塘,清澈碧绿,飞溅的水珠累累乎如喷玉。大自然的美景洗涤他近日糟糕的心情,脸上浮现一丝笑容。他蹲下身子绾袖捧水洗脸,顿觉一下子洗净了受惊和疲劳。

突然,一声大喝,举起手来。

朱铁军慢慢转过身来一看,一位八路军战士拿枪逼住他的后背。

八路军战士说,你是干啥的?你还有马骑,一看就知你不是当地人。

朱铁军顿时就掉下眼泪说,小同志,我是你们鹿司令的同学。我找他找得好苦哇。今天是第三天了,今天再遇不见鹿司令,我的三百弟兄的小命可就全没了。小同志,鹿司令在哪?快去通禀,不然,就来不及了。

小八路军看他可怜,就飞跑着进村子报告。不多时,鹿地出村迎接。二人一见,朱铁军抱着同学放声痛哭。鹿地百般安慰。片时才平静下来。

澄清的方塘映入两个细长浮动的人影儿。一个是八路军长城军分区司令员鹿地;一个是客军新编国民革命军东北挺进军游击队少将司令朱铁军。

鹿地说,朱兄,为拯救民族危难,投袂荷戈,志在毕命,千里迢迢,经长城图东北,小弟敬佩不已。

朱铁军推心置腹毫无虚词地说,鹿兄,我有急事来求你。那些客套话我不听。现在我是火烧了眉毛,向你求救来的。我的参谋长齐新及三百弟兄被日军俘虏了去。

鹿地一惊,我们的同学齐兄遭了难?我听说齐兄已经殉国?怎么……

朱铁军说,是谁咒他死?

鹿地说,先别问,眼下他活着就好。

朱铁军说,他落在那个女假日本鬼子手里。她要拿我们的人换回赤本三尼。

鹿地拉住朱铁军的手说,走,上卢龙寨合计合计。

朱铁军急得冒汗说,还合计就晚了,你诚心帮这个忙,就把赤本三尼交给我。不然,不然我就告辞,到滦河边凭川岛杀头。

鹿地说,中,我立即回卢龙寨带赤本三尼来,交给你就是。

朱铁军说,我在此等候。

鹿地回到卢龙寨议事大厅,他吩咐,带赤本三尼。可是,没人应声。这是他任司令以来唯一的一次意外。他不能忍受,又大声说,带赤本三尼来。

鹿地的话音未落,东西南北卢依次进来。东卢周汉人说,你不能这样干,把赤本三尼交给国民党,你帮助了谁?放一个日本鬼子,放虎归山,老百姓不答应。你检讨一下你的立场。

鹿地大吃一惊,问题如此尖锐?他不相信这是老周说的话。东卢周脱下长衫到农村去,就是鹿地从通县接他到渤海的,派到开滦从事工人运动。他俩可说是最最亲密的战友。无话不说,没有藏着掖着的勾当。言谈笑语,直出直入。鹿地拿他当左右手,好帮手,得心应手。他说,拿一个换三百条性命不值得吗?

东卢周说,上次拿赤本三尼换大娘,大家碍于面子,没说什么。多亏一营长有心眼儿,救了大娘,也救了你。今天拿赤本三尼换国民党的命,就不值。

鹿地说,现在国共合作,况且,朱铁军、齐新等人帮过我们,借船给我们。致使我们度过难关,部队转危为安。我们无以回报。现在人家有难,我们能袖手旁观吗?他们也是中国人,抗日的,统一战线上的朋友。

东卢周说,赤本三尼还有一个问题没有交代清楚,就不能放他走。日本女特务打进我们的核心内部,赤本三尼不知道?他可不是一般的日本鬼子。抓住他就等于扼住日本天皇的牛鼻子,就能把握战争的主动权。

南卢陈从嘴里拔出小烟袋往鞋底子上敲了敲,磕掉烟灰,又磕掉了虚的哲学。这位五十开外的老战友经多识广足智多谋持正不阿,受到指战员的敬仰。他说,未之见也。我们捉住赤本三尼好几个月了,天皇的牛鼻子你扼住了吗?战争的主动权你把握住了吗?法西斯的本性改变了吗?你俘虏了赤本三尼,鬼子打我们,你放了赤本三尼,鬼子还是打我们。没有这点根,外人会笑话我们的。优待俘虏是瓦解敌人的武器,既然是武器,我们就可以拿起来,充分利用。

东卢周说,俘虏赤本三尼总算是我们的一个大胜利,惊动了日本天皇。不能拿我们的胜利果实去做交易。

南卢陈笑笑说,那都是我们自己同志编的瞎话,吹嘘自己的胜利,夸大战果,还要添枝加叶,自欺欺人。这便是我们中国同志的痼疾,不治之症。

鹿地说,老成之见。

南卢陈说,见笑了。我是个庄稼佬儿出身的,泥捏的龙,草扎的狗而已。

鹿地看一眼西卢贾征求他的意见。他正望着洞外的桃花红雨,琢磨一首诗讴歌根据地:四面云山未忍去,一片红霞洒天边……

鹿地说,老贾,我们尚且危机四伏哪有闲心歌舞升平?我这儿火上房,你还有心情胡诌。

贾骚人吸着凉气半晌才说,从理论上是说得通的。如果一个人想在天国幻想的现实中寻找一种超人的存在物,而他找到的只是自己本身的反映。

鹿地一下子就掉进理论的灾难深渊,忙说,算了,算了。你只说一句,行或不行。

西卢贾说,从我国现状出发,即使采取否定的方式,结果,还是犯时代的错误。即使我否定了当俘虏的赤本三尼,我还得同没有当被俘虏的赤本三尼们打交道。

鹿地捅一下老练的政委北卢姚,期望他提供掌舵的帮助。北卢姚说,不杀赤本三尼,合理。以赤换朱、齐,合情。既然合理合情,你就知道该咋办了。

鹿地不语,他明白政委的心思,理解政委的难处。政委总是正确的,他总的提防说错话所因起的后果,导致政委的不正确。

鹿地高声说,中啊,这事就这么办了,有问题我负责,犯错误我兜着。人们散去的时候,副司令豹天、一营长蒲公英、司令部参谋易翠屏、青英支队长陈虎、双枪手王殿及大炮马勺节板斧一大帮子进洞来。

一阵风易翠屏忙问,咋啦,大哥?我看他们都拉拉着脸出去的。

鹿地说,我不怕打仗,就怕伤脑筋。拿赤本三尼换朱、齐的事缠得我够呛。政委说饸饹话,老贾绕弯子,参谋长深奥,老周直露。老豹,你说咋办。

豹天说,我支持你,出了问题,我们俩兜着。假如,犯时代的错误,我们俩一块犯。

一棵草蒲公英说,犯啥错误?你俩可不能犯错误。把赤本三尼拉出去毙了,啥错误都不犯了。放着省事不省事,偏自找麻烦,何苦呢?

鹿地说,你闭嘴。

蒲公英脑瓜子一转说,闭嘴就闭嘴,找我干妈说闲话去。说着他就走了。

鹿地说,自我们俘虏了赤本三尼,敌人的扫荡是明显地减少了。但,是不是敌人就从此不扫荡了呢?敌人能按耐多久?

豹天说,侥幸心理要吃大亏。特别是你我,不能脱了衣服睡大觉,不能老住在一个村子里不走。还是一天换个地方。游击战就是扫荡反扫荡的战争。

一阵风易翠屏说,二位司令员同志,别的先放放,快决定放不放赤本三尼,过了今儿个儿那几百人的性命难保啊。

鹿地说,王殿同志,你带几个人把赤本三尼押送到泉庄,亲手交给朱铁军将军,他就在那儿等着了。你们动作要快。

王殿答应一声就走了。他带了一个班,急忙到看押赤本三尼的洞口,他大吃一惊,赤本三尼不见了。

他一面派人报告司令部;一面命令搜山,别叫赤本三尼跑了。战士们立即分散开搜索赤本三尼。王殿静下心来仔细观察洞口,并没有打斗、斯杀的痕迹。他找到看守赤本三尼的战士急忙问,赤本三尼跑了,你们还在这儿聊天?

战士说,一营长把赤本三尼带走了。

王殿一听拍了大腿说,蒲公英?这可糟了。他要枪毙赤本三尼。

一时,易翠屏、马勺、陈虎、大炮、斧子闻讯赶来。王殿说,大家分头去找吧。

一阵风易翠屏最了解她的弟弟蒲公英了。她能猜到现在蒲公英在什么地方。于是,她就到后山去找。恰巧遇见了东卢周,他说,放了赤本三尼,你高兴了吧?易翠屏一愣,随即镇静说,放不放赤本三尼是你们领导层决定的,领导们高兴我就高兴,你们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我才明白,战争这玩意,除了战还有谈,除了对抗还有对话,是你们几位首长教会了我的。也许这就是一个环吧?

东卢周没的可说,啊,啊,找你弟弟去吧。

刚才,蒲公英堵气从大厅出来,慢步到后山打算和干娘、嫂子、鹿远、鹿遥说说话,放放气。他刚到后山,迎面扑来三个活泼的孩子,有娟子和云雀茹的两个小子:鹿远、鹿遥。她们拉着蒲公英七嘴八舌地叫飞舅舅的,叫飞叔叔的。她们说,快看看去,奶奶和妈妈正哭呢。

蒲公英一口气跑进鹿老太太住的洞里,忙问,咋啦?妈,你们哭啥?哪个欺负你,飞儿替你报仇。

云雀茹说,大家传开了,说你大哥犯了错误,叫什么右倾投降主义。

鹿老太太说,儿啊,这是真的吗?你大哥的主义投降了右边?

蒲公英说,别听他们瞎吵吵,听喇喇蛄叫唤还许不种地。我给你们出出气。他寻思都是那个赤本三尼引出来的勾当,杀了那个赤本三尼,大哥就不会犯错误。于是,蒲公英一甩衣襟,出了洞,拎着手枪带着三分怒,就直奔关押赤本三尼的山洞走来。

看守赤本三尼的战士向蒲公英报告,一营长。赤本三尼在里边。

蒲公英说,稍息。我带赤本三尼到司令部审问,你回去休息。

战士应声离去。蒲公英进洞,躺着的赤本三尼坐起来说,草的,你的军人的不是。

蒲公英说,什么话?

赤本三尼说,你冒充我,换回你的干娘,信誉的没有。

蒲公英说,哦,对敌人讲信誉就等于拿自己的脑袋往套子里钻。那就要吃大亏。守本分的人和国,才讲信誉。你们日本国侵略我们中国,还配讲信誉?日本国的信誉早被你们的飞机大炮炸光了。剩下的就是谎言。日本国的谎言经过梳妆打扮,那就更蛊惑人心,糊弄傻子。共存共荣是蛊惑,安乐村是蛊惑,外交靠蛊惑,内阁是蛊惑公司,天皇是蛊惑公司总裁。

赤本三尼说,我不听你对蛊惑的蛊惑。你就没有你姐那样的气质、有教养、智慧、语言、风度。你们是一个妈的孩子,怎么就一个天,一个地,一个痴,一个精,一个粗,一个文,一个美,一个丑,一个恶,一个善,一个可爱,一个可恨……

蒲公英说,你有完没完?说着他抖开绳子捆住赤本三尼的手。赤本三尼大叫,你要什么的干活?我要见鹿司令,我要见你姐易风仙。我要见……

蒲公英拿手绢堵住赤本三尼的嘴说,我要你见阎王。他把赤本三尼拖出洞,拉到后山那片灌木丛里,绑在树上。蒲公英顺手把赤本三尼那个孔子金像挂在赤本三尼的脖子上说,连他一块埋了。于是他拿刺刀抠坑,活埋赤本三尼,给干妈出气,纠正大哥的时代错误。

过晌了,找人的急得上火。等人的朱铁军更是急得发疯。他一个人在泉庄村头水塘边来回踱步。不时地抬头望望挂云山,口中念念有词,鹿地啊鹿地,难道你变了卦?不念同学之情,见死不救,岂为人乎?与朋友交岂不忠乎?他仰头望山兴叹,低头见泉水就联想到滦河边等死的三百弟兄。

日头渐渐偏西了,三百弟兄也渐渐临近死亡了。

此时此刻,迁安城西滦河边,川岛摆好了杀人场。河堤上鬼子架机枪,勒洋狗,晃刺刀。川岛坐在一把龙头椅上,下令齐新等三百人为自己掘墓。

河滩上三百人缓慢地动作,掘自己的坟墓。没有工具,只有两只手。齐新猫腰的时候,一位弟兄投来石子,他看那石头上写着一个跑字。跑?往那儿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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