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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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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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伸手不见五指。八路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村。这时远处的枪声更紧。政委万分感激战友的支援。他情不自禁地向着枪声的方向致以布尔什维克的敬礼。

枪声也传进了日军指挥官铃木的耳朵里。白天一场大雨,令他功亏一篑。他边吃征用来的鸡,边寻思天为什么跟他过不去?有生之类,莫不重其性命,难道八路军就该天生,皇军就该地灭?岂有此理。忽然,佐木回来报告,东北方向八路主力大大的,大约两个营。

铃木说,你的侦察无误?

高贝说,我的亲眼看见看见的。

铃木说,吆西,你的,包围十棵树的,全部消灭。我的,带一半人马消灭北部八路主力大大的。

佐木说,哈依。

日军不善于夜战。铃木行动缓慢,待他赶到有枪声的地方,八路军已经悄悄转移。铃木举棋不定的时候,又从北传来含着讥笑的枪声。

打枪的正是鹿地带领的八路军一营和三营诱敌深入之举。

八路军指挥部里,各营营长及参谋们等待着司令的最新决策。

鹿地说,第一,我们过了李家团城,两个营分开行动,目的是分散敌人的兵力。一营向西北,三营向东北。第二,各营要派一个班,和敌人保持接触,不即不离。同志们,行动吧。

双枪手王殿说,司令,这个任务交给我吧。上次河西侦察失误,我有责任,这次将功补过。

一棵草蒲公英说,大王殿,你走了,谁保护司令?

王殿说,还有老三,易翠屏。

蒲公英说,老三只会吹喇叭。到节骨眼上,那喇叭管啥?

王殿说,对,你提醒了我,我要的就是喇叭。

鹿地会心地笑了说,王殿和老三去吧。

部队出发了。

王殿和老三带着一个侦察班潜入迷茫的夜色中。

鹿地、易翠屏、蒲公英、老耿带一营、三营向北转移。鹿地说,李家团城是进山的咽喉要道,我们要抢先占领李家团城。从那儿,一、三营就分兵。

他们接近后螺山,前卫报告,没有敌情。鹿地命令继续前进。

李家团城本无城。唐代在此囤兵,留下一座小镇。它四面环山,如城墙。东西南北有四个山口,如城门。唐代的军事家就看出李家团城的军事地位,在此设防。难道今日日本鬼子的首领们就不如中国的古人吗?

一棵草蒲公英说,司令,派人进李家团城侦察一下。

易翠屏说,我去。

鹿地说,不,我亲自去。

易翠屏吃惊地啊了一声。那声传得老远。无穷黑夜山色。声静时,远处传来委婉的唢呐声,点缀着美丽的黑夜。

大家都抿嘴笑了,老三的唢呐是条缰绳把鬼子牵过来了。

易翠屏说,鹿哥,李家团城若有鬼子,我们的处境可就是包馅了。绕过李家团城吧。

鹿地说,不中,李家团城之外,山高陡峭,荆棘丛生。怕是走不出李家团城就天亮了。走,直闯李家团城。通知各营做好战斗准备。

鹿地、蒲公英、易翠屏当先,部队尾随其后。他们摸进了李家团城的东门。门说,小心。他们轻手轻脚地紧贴着喘息的屋檐、屏气的墙根,向西熟睡的一条街摸索前进。忽然,一阵大鞋的趿拉声走来一个拾粪的老头。

入境问俗的鹿地恭手说,老人家,您早!

老人含含糊糊答应着,抬头看一眼这几个带枪的人说,你们是……

易翠屏说,大爷,我们是八路军十三团的。

老头说,哦,是鹿司令的队伍。

鹿地说,对,我们是他的队伍。我们是想往山里转移。

老头说,从这往北,出北门,奔盘山。来早了不如来巧了。鬼子在团城一天零半宿了,他们刚出西门。

鹿地立即传令隐蔽跑步出北门上山。回头道谢之际,老人却神秘地不见了。

鹿地向西门观看之时,隐隐约约看见最后一个鬼子出了西门。

易翠屏出了一身冷汗,拉着鹿地急速向北门奔去。他们出北门上北山,在山坡上,李家团城尽收眼底。在一个屁股大的土城堡里,发生了敌我两军同出入而不接触的战争奇观。

王殿、老三归来。

鹿地说,你们干得好。等两个营上了山,你们继续吹喇叭。

三营长向司令报告,三营全部上了山,我们向东北方向转移,司令有什么指示?

鹿地说,按预定计划执行。你们如到东部,与十二团取得联系。

老耿敬礼应是,转身消失在迷茫的大山中。

鹿地带一营向盘山、雾灵山转移。

王殿、老三的侦察班在山坡上吹唢呐。那优美的音调也传给了日军指挥官铃木的耳朵里。

铃木闻着喇叭声,追到了李家团城。他们不惯走夜路,行动慢,又笨重。停下来休息时,就听到喇叭声。一出动就遭枪击。一追就不见踪影了。他们一进李家团城就累得人困马乏。铃木要休息,马要吃草饮水,人要进餐喝酒。八嘎牙路的李家团城什么咪西的统统的没有。他的部下好不容易抓来一个拾粪的老头。他问,老头的,你的见过八路?

老头说,见过。

铃木问,有多少?

老头说,海了,遍地八路,少说也有两个团。

铃木再问时,老头不见了。忽然,从北山坡上传来乌里哇拉的喇叭声。吹的是给死人下葬的大悲调。

铃木气得鼓肚皮,骑马带队再追。他出北门一望黑乎乎的大山就起了一身鸡皮栗子,怕是中八路军的埋伏,只好下令撤退。

天亮前,铃木回到十棵树指挥所。佐木迎接指挥官凯旋归来。铃木愣说他已经消灭了八路军的主力。对下级说谎从不脸红。对天皇说谎脸红不?没试过。他问,眼前十棵树的八路消灭了吗?

佐木说,再等一小时就发起总攻。

铃木说,不,不能等,立即进攻。马上消灭十棵树、古庄子、六道街等村的八路。

佐木哈依地答应,立刻传令进攻。

六千鬼子向十棵树等几个小村收缩包围,冲进村子。可是,意外地没有遇到抵抗。八路军不翼而飞。铃木和佐木、高贝张飞拿耗子,大眼瞪小眼。铃木少将那气就来了,他挥手扇了佐木、高贝各一记耳光,抱怨说,你们的,失职的干活。

佐木、高贝又是哈依又是鞠躬敬礼。

讨好不是力巴的潘耀祖多嘴多舌地一面为他的顶头上司佐木开脱责任;一面他说,太君,下属报告,八路主力向南逃窜。

铃木问,你的下属,什么人的干活?

潘耀祖说,太君,这都是佐木太君的主意,我的手下一半人马假投了八路。我的情报,就是他们送来的。绝对可靠。

铃木一乐,拍了潘耀祖的肩膀,说声吆西,你的日本的朋友的大大的。于是,铃木调兵遣将。把六千鬼子横排着由北向南梳篦子,派骑兵从西边沿舟河,东边沿兰泉河,形成一个口袋队形同时压过去。

大雨刚过,道路泥泞。鬼子的口袋阵像张开的鲨鱼嘴,在泥水里缓慢地摇动。

转移途中的八路军二营、教导队和青英支队也陷进泥潭。脚下是泥水汤子,一跐一滑,一小时只走了五华里。滑倒了的,再爬起来。鞋子陷进泥里的,也不顾及捡起来,赤脚追上队伍。两天两宿没合眼,没吃少喝,又拖着一身泥衣。雨停了,天空放晴,一阵清风掠过,吹干了军衣,变硬,成了盔甲。前边的打瞌睡,后边的就撞头。前边的泥路没脚面,后边的泥路就没膝盖了。战士们艰难地跋涉。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发现舟河堤岸上移动着一簇蔟的日本国旗。又从北传来狗叫和零星的枪声。

豹天大喊着,同志们,加快脚步。

东方泛白,八路军二营和教导队、青英支队一路苦挣扎,终于到了蓟运河北岸的太和、蒙庄一带。战士们累得死去活来,进村就躺下睡觉。地上的泥水里,石台上,碾盘上,路边,屋檐下,到处是饿昏、躺倒的战士。

政委、副司令及青英支队长三人在村北头张望。他们看不见敌人,却听到敌人的叫喊、犬吠、马嘶及敌人联络的信号弹。

政委说,后有追兵,前有蓟运河挡路,我们的战斗力锐减。我军处境危险。

战士们体察到自己面临着生死的抉择。北边的枪声,唤醒了他们。他们无声地做着与敌人最后一拼的准备。子弹上膛,擦光刺刀,打开手榴弹的盖子,拉出线。向身边的战友留几句遗言,我若牺牲了,给我爸妈捎个口信,叫他们不要悲伤,不要流泪,在未来新中国的旗帜上,就有儿子的鲜血。当他们看到那面旗帜的时候,那就看见了他们的儿子。

战士们整理一下军装,正正军帽,但愿留下一具军容整齐的遗体。

反扫荡这一仗打到这个份上,豹天非常难过,抱怨自己指挥不力。可见,鹿司令向北突围转移的决策是正确的。可是,现在走到这一步,怎么办呢?

陈虎说,司令,我们和鬼子拼吧。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俩,赚一个。

政委说,不,战争的根本原则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不能拼,我主张分散转移。把长枪都埋藏起来,化装成农民,走出去。然后,在盘山集合。

豹天说,小虎啊,通知二营和教导队,执行政委的指示。然后,你也走吧。

陈虎说,我不离开政委、司令。

豹天说,快去传达命令。

陈虎说,是。

太阳一竿子高了。绿的田野游动着化装成农民的八路军战士。他们手里拿着镰刀的,扛着锄头的,背筐的,背粪箕子的。八百战士淹没在广阔的田野,不显山,不露水,在鬼子眼皮底下神秘地消散了。

政委姚楚人、副司令豹天也换上了便衣。警卫连长大贾舍不得丢下机枪,他鬼道地眼珠一转有了新点子。他从老乡家借来一件长衫,一裹身就把那挺轻机枪带走,跟着首长们行动,连豹天也没有察觉。他们刚出司令部的大门,卫生员抬着七八个重伤员,等待着首长的命令。

大贾一愣,吼道,你们要执行命令,分散转移,你们快走。

豹天说,大贾你闭嘴。

政委不言不语,从一个卫生员手里接过担架的一端抬着伤员就往南走。

八路军司令部和伤员十余人淹没在绿色的田野。没腰的高粱叶子淌着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手脚。远远望去,就像在田里作业的农民。

大贾不时地回头观察敌情,督促着,快走。

豹天心焦地回望着村头,陈虎怎么还不赶上来?

抬担架的政委喘着气说,陈虎小伙子机灵,没事。

在担架上的伤员不好意思叫政委抬担架,要下来自己走。

政委说,同志,再坚持一下,我们尽量走远一些。

他们大约走了十余里,眼前就是蓟运河。他们站在河岸上,望河兴叹。河宽流急,没桥,没船,没有摆渡。身后的村子已经冒起黑烟,听到了鬼子的嚎叫,犬吠,枪声……

豹天狠拍一下自己的大腿,蹲在河岸想辙渡河。

45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二卷

一棵草

(45)

野姑娘巧计渡大河

十二团坐驰芦苇荡

八路军政委、副司令及伤员们十几人走到蓟运河边,放眼望去,河宽流急,大家的心都凉了。前有大河拦路,后有鬼子的追兵,步步紧逼。政委放下担架,拿出手枪,卸下子弹,拿毛巾擦干净。他准备饮弹殉国。

豹天说,不,政委,生命给我们只有一次,不能轻易放弃。我们要做最后的一次努力。你带伤员向上游隐蔽转移。我和大贾向下游引开敌人。

大贾抢先说,好主意。

豹天说,大贾,把机枪亮出来吧,用着它了。

大贾蜕了长衫,瓦蓝瓦蓝的机枪闪一道蓝光,哗啦子弹上膛。他说,豹司令,走。

政委说,老豹,你担了危险,把安全留给我们。你俩……

豹天说,你们的责任是掩护伤员,担子也不轻。快走。

就在他们争执谁危谁安的时候,从上游的那个村子跑来十几名农家妇女,她们每人拖着一个圆圆的柳条大笸箩,宛如麻雀似的唧唧喳喳说,快,每人一个大笸箩,投进河里,你们坐上去,手当桨,快,快。伤员给我们留下,你们放心,在我们手,丢不了他们。扫荡过去了,还你们一个好人,一个结头结实的战士。

政委动了感情。生死攸关,是她们想着男子汉们。今日在她们面前变得渺小了。

豹天是陕西人,没见过这玩意儿,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按照女指导们的指导,唰的一声把大笸箩投进河里,随即他下水坐进笸箩。两手当桨,向河对岸划去。大笸箩没有舵,老是打转儿。但是,大笸箩在水中顺水而下,流快如飞。

大贾督促政委快进笸箩。北海蛟姚楚人不放心伤员,还在岸上眺望。他只见妇女们悄悄地来,悄悄地去。她们抬着伤员淹没在田野、树林、坟地、柳树行子里不见了。政委的目光又移到北部太和、蒙庄一带,仍不见陈虎他们撤出村子。心上又压上一层沉云。

站在河边的大贾喊道,政委,快上大笸箩。

姚楚人走下河堤的时候,豹天已经划到河心,向他们招手,督促他们动作要快,这玩意儿真好使。大贾把政委扶进笸箩,用力一推,大笸箩向前游了老远老远。大贾上笸箩的时候,河堤上已经有了鬼子。一个鬼子朝河里喊话说,喂,你的什么的干活?

大贾脱了长衫盖上机枪说,我的打鱼的干活,太君的咪西。

那个鬼子说,吆西,你的大大的良民。你的快快的拿大鱼的上来。

大贾跟鬼子对付的时候,豹天快接近对岸,政委已经划到河心,大贾也划出老远了。鬼子叫道,你的回来。大贾喊道,太君莫急,河深处才有大鱼。他边说边猛划大笸箩,远离鬼子顺流而下。

河堤上的鬼子越聚越多。铃木和佐木、高贝骑马站在大堤上,举起望远镜连个人影儿也没看见。铃木收回望远镜倒吸凉气,怪哉,明明围住了八路军的千把百人主力,怎么就不翼而飞了?他望望天空,天上连个鸟儿也没有。他不相信八路军能长翅膀。于是下令,杀个回马枪,重新包围太和、蒙庄、李四庄等,严密搜查八路军,断绝行人,田间禁作。

打麦场上,聚集着被鬼子赶来的男女村民,里边也裹挟着几名没有走脱的八路军战士。人们立即收紧了心。

鬼子继续在村里混折腾搜人,非得把村里的人们都从家里赶出来不可,残疾的、生病的、坐月子的也不能放过。

被鬼子围在村里的陈虎没来得及换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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