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丹显得十分犹豫,他底下头去,不敢观望城下的平民。
“乌桓骑兵!”瞭望高台上预警的兵卒喊道。
田豫赶紧眺望远方,果然一队队的骑兵往来奔驰,他们带起阵阵烟尘,发出阵阵声响。用行动威慑恐吓着城下百姓。
渔阳城下的百姓早就被那铁骑的声音吓怕,密集的人群出现拥挤,甚至有人给推到了护城河里。
乌桓骑兵并没有冲击那些百姓,而是围绕着他们,偶尔射出一些箭支。但就是这样的举动,使百姓更加惊恐,哀嚎声一片,后面接近乌桓骑兵的人疯狂地向渔阳城拥挤,仿佛只有城中才是能拯救他们性命的避难所。
“大人请你放他们进来吧!”那个百人将跪了下去,“俺是犷平人,俺老爹老娘指不定就在下面啊!”说完那个百人将泪流满面,叩首不已。
“大人,俺也家里也在北边被胡人攻下。家里人就在那里啊,俺看到了!”“大人,我们愿拼死去打那些胡人!”城墙上跪倒了一片兵卒。
邹丹紧紧握住腰间刀柄,在做最后决断。
“邹大人,咱们再派人跟公孙将军求援,他不派援军也要多给粮食辎重来,只要有了后援咱们能守住渔阳,不然渔阳陷落公孙将军就会被攻进蓟县啦!”旁边一个副将建议道。渔阳收集来的粮食都被公孙瓒要去了,他们所剩不多,不然也不会如此被动。
邹丹看着城外百姓中箭倒地,心被揪起来,终究同是汉人,其中还有他部下的家小,他心里不好受。
“田豫!”邹丹突然喝令道,“你领所部五千人马列阵从南门突过那些人群,去攻击乌桓兵。在城中兵营的人都给我到南城门戒备,看管安置那些进城的百姓,还有不能放过一个胡兵进来!”
“大人你?”田豫听到邹丹如此下令反而犹豫了,他知道渔阳对公孙瓒的意义,邹丹如此做是要拼死一战。
现在的田豫终究还是年轻了些,血液中那股炽热不可抑制地燃遍全身,他顾不上什么全局,要他看着那些汉民遭受屠戮他做不到,只要救下城外的那些汉民,他宁可战死。
“大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一个胡人进城!”田豫坚决地说道。
百姓稍稍少的南城门敞开,先是一支千多人骑兵疾驰而出,他们大声呼喝,让那些平民让开道路。随后四千多步卒列阵跟着骑兵突出去。
不一会田豫所部就跟乌桓人交上手,那五千兵卒同仇敌忾,士气高涨,他们悍然不惧地突杀截击乌桓骑兵。这时号角声大作,远处又奔袭出大股的乌桓骑兵,从声势看上去恐怕有万余骑。
百姓蜂拥地涌进渔阳城,里面的兵卒开始疏散他们,城门旁边也有大股的守军披甲列阵戒备,防止胡骑趁机突进城中。
“竖起盾牌来!”田豫呼喝着让兵卒们列阵呈弧形围住南门。乌桓骑兵不顾眼前是百姓还是守军兵卒,他们疯狂地冲击前进,目标只有一个——城门。
田豫心中了然,乌桓人的目的果然是攻城,他早有应对的措施,他让步卒竖起盾牌格挡乌桓骑兵的骑射,再摆出一列列长矛抗拒骑兵的冲击,一千骑兵再机动在周边掩护步卒方阵。在田豫指挥下,五千人井然有序,他们互相配合着击杀敌军。疯狂冲击的乌桓骑兵一时间也难以突破南门外那片不满长矛的人墙。
两刻钟后,除了互相践踏拥挤死伤的一些人,其余百姓都已拥挤进了渔阳城。混在百姓中间的乌桓步卒,还有小股的乌桓骑兵趁机涌进城中,但立即被守军辨别并剿杀殆尽。公孙瓒军跟乌桓鲜卑人作战多年,战力并不比胡兵差。
乌桓兵几次冲击都冲不跨那“人墙”,渐渐地他们已经开始后撤。而当田豫那些人退回城中,只剩下两千余人,并且没有几个人不带伤的。
田豫一个脚步不稳,被亲兵扶起来。邹丹走近,他看到田豫身上一处触目惊心的箭伤,箭支透过铠甲插进他的腹部。
“国让!你当真是勇士啊!”邹丹说不出其他话来,他扶住田豫不住感叹。
田豫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大人,如今城中多了那么些百姓,要长期固守是不行了,要向公孙大人求援,让其带兵来跟咱们一齐跟乌桓人决战。”
邹丹拍拍田豫肩膀,“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去做。”
邹丹话虽然这么说,但他没有说出来的是,派去跟公孙瓒求援的人已不止一波。而得到的回复他不敢说出来。
第120章 涿郡
渔阳城上,邹丹让部属将田豫抬下去疗伤,转身看到城墙后面挤满难民拥挤不堪的街巷,他眉间的愁色再也抑制不住。渔阳共计步骑两万八千多,加上乡勇刚够三万。他三次送信向公孙瓒要粮要兵,但得到的回复只有加固城防就地死守。
公孙瓒已经不复当年的武勇,要是当年他会立即调集全部兵马给进犯之敌予以惨烈的痛击。但自公孙瓒势力膨胀后,特别是占据幽州后,他就变得更加骄矜自大。公孙瓒强征粮食劳役,并广纳妾室安于享乐,开始疏远那些旧部。令胡人闻风丧胆的白马英雄已不复当年。
邹丹也接到冀州军北上涿郡的消息,如此公孙瓒更加不可能派兵驰援了。要不是那些难民,渔阳城少说也能守住三四个月甚至更久。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部属的家小在眼皮底下惨遭屠戮。多出那五万多人粮食的消耗使他们只能支撑两个月不到。
如此摆在邹丹面前的选择只有守到城破身死那刻,或者集渔阳所有兵力跟乌桓、鲜卑联军决死一战。
邹丹长长叹了一声气,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这渔阳满城的汉民。
渔阳城外。
乌桓兵开始按扎营寨,他们牢牢监控着渔阳城的动静。黄昏时分,从渔阳东南方向也开赴来一支军队,却是阎柔的三族联军。
阎柔急匆匆地来到乌桓中军大帐,蹋顿跟他部族一众大小首领都在帐内。里面正炙烤着全羊,酒香味肉香味迎面扑鼻。
“哎哟!这不是阎校尉吗?你攻破平谷的消息我收到了。”蹋顿抬手招呼道,“快上来坐,方才宰了一只羊羔,正巧给你赶上啰。阎校尉你多久没有尝过咱们乌桓地道的手艺了?”
阎柔长长呼出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蹋顿大人,你不是答应过不加害那些汉民了吗?为何将犷平的汉人全赶走!”
“阎校尉你那么赶着来就为了这事啊?”蹋顿笑了笑,“我是答应过不加害刘虞大人的属民。但渔阳以北的城县皆是公孙瓒的势力地方,公孙瓒不少兵卒也都是那里的人。我这也是为刘虞大人报仇啊!”
“胡扯!”阎柔在心中骂道,但他还是强忍住,“大人你这话不对,刘大人是幽州牧,幽州各地的胡汉民众皆是他的属民。何来公孙瓒的治民之说?”
蹋顿放声大笑,“是幽州人就不是刘虞大人的仇人了?公孙瓒手下皆是幽州人,那我等是否就不为刘大人报仇了?”
阎柔思绪急转,这个蹋顿野心不小,刘虞一死他几乎占据了三郡之地,还被乌桓部落里的人追捧,在那些部族中到处传着蹋顿是新一代草原雄主的流言。这样的人志向在恢复当年他们先祖辉煌时的荣耀,迟早会成为幽州甚至整个天下汉民的威胁。但现在蹋顿跟袁绍勾结上,蹋顿不是他一人的力量能解决的。
蹋顿看阎柔沉默不语,以为他默许了自己的行为,于是得意道:“车骑将军遣人送来消息,他们正在攻打涿郡。要咱们快些那些渔阳,然后一齐围攻蓟县。”
“冀州军攻打下涿郡了?”阎柔问道。
“还未曾,但快了。”蹋顿说道,“前些时候阎校尉你不也为拿下城池坚固的渔阳犯愁吗?这会好了,我虽然不能趁乱拿下城池,但将那几万人一赶进城,他邹丹能立马拿出那么多粮食喂他们?”
“公孙瓒当真不出兵驰援渔阳或涿郡?”阎柔问道。
蹋顿笑的张狂,“此乃我与车骑将军早商议好的,两边出兵他能救得了哪边?等他做出决定,咱们早就打到广阳区啰。”
阎柔跟蹋顿互不归属,对蹋顿的行为他只能规劝,“大人你这么有把握将邹丹逼出来决战?”
“咱们先前都猜错了,我打听到公孙瓒将征集来的粮食都运往蓟县去,渔阳储粮应当不多。”蹋顿用一种讥讽的语气说道,“而你们这些汉人最是讲啥唠子仁义,他收下那几万人粮食还能吃多久?要是咱们乌桓鲜卑人就不知道了,饿急了这几万人还能吃呢。”
广阳蓟县。
公孙瓒并没有住在蓟县城中,而是带着大量主力屯驻原先在蓟县东南筑的小城中。
说是小城其实是个人工营建的屯军要塞。公孙瓒强征民夫将小城改造,由土墙换成了高达三丈的石墙,城墙里挖十余道壕沟环绕中央,又在战壕内堆筑高六丈的土丘,丘上又筑有营垒。堑壕中央的土丘最高,公孙瓒就自居其中。而城中又囤积大量粮谷和辎重兵甲。
关靖将一道求援急报递给了公孙瓒,“将军,局势不妙啊!平谷失守,涿郡南面三县已经断绝消息十余天。这渔阳太守邹丹又发来求援急报。”
“知道了。”公孙瓒将求援信放到案几旁边。
“父亲,这渔阳、涿郡都这番模样了,咱们怎么还不出兵?”公孙续问道。
公孙瓒看了看在场的公孙续、王门、关靖,还有几个部将,“那你们说说,是发兵救援涿郡,还是发兵救援渔阳?”
众人无语,都沉默开来。涿郡是前胸,渔阳是后背,不论哪边失守蓟县都将暴露在敌军兵锋之下。两边出击?公孙瓒杀死刘虞后,将兵力扩张到代郡、上谷各地,结果鲜于辅等人登高一呼,这些地方的刘虞旧部纷纷暴动,杀了公孙瓒所任命的郡吏。
公孙瓒兵力一分散,留在广阳的嫡系主力步骑也只剩下了五万多。除去留守的兵力,不论驰援哪边都显得捉襟见肘,不能达到决胜的作用。
“将军,不能再犹豫了!”关靖急劝道,“我等集合全部兵力,放弃广阳,全力驰援渔阳攻打乌桓人。等灭了胡人后占据渔阳对抗冀州军。只要再联络黑山军等势力从背后袭击,冀州军撑不了多久。如此我军当有很大胜算。”
“这广阳蓟县是幽州最富庶之地,怎么可以轻言放弃!要是我等跟胡人相持不下,冀州军再从背后攻击,失去城池屏障的咱们如何应对?”部将王门反问道。
公孙瓒闷哼一声,要他放弃苦心营建的城防,他还真不舍得。现在的他没有信心能速胜乌桓人,王门正说出了他的心声。在他看来依仗高大的城墙,完善的城防体系,还有足够的粮食,他才不怕冀州军和乌桓人的围攻。
“将军,不能再犹豫了呀!”关靖着急了,他再劝道:“那些守将都是同咱们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啊,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围困而死吗!”
“混账!”公孙瓒怒道,“他们是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我就不心急?但要是今日驰援这个,明日驰援那个。救他们一人,那以后众人都会只等救兵而不肯力战。”
“将军您息怒,关大人也是心急了些。”王门说道,“但各地只要依仗城防拼死抵抗,必能消耗大量敌军。等他们粮草用尽,自然会退兵。”
关靖长叹一声,“难道将军就不怕那些将士们心寒么?”
“关靖,你的担心我知道。但我自有分寸。”公孙瓒说道,“传令全军步卒加紧操练守城器械。调集骑兵全军,突袭涿郡冀州军!”
五日后,涿县城下。五万余冀州军正在集结。
袁绍、鞠义、袁谭、颜良四路大军经过十余日的强攻,占领了涿郡南部几个县城,现在五万余步骑将涿县团团围困起来。
冀州军准备充足,投石车、云梯、弩车等器械都齐备。冀州军多配弓弩,论起攻坚来丝毫不吃亏。半天下来箭雨是遮天蔽日,杠杆投石车投出的石块打在城墙上震耳欲聋。涿县守军伤亡不少,更重要的是士气跌落得厉害。
城墙上,涿郡太守季雍亲自披上铠甲,冒着箭雨登城调度兵卒防守。
“大人,冀州军人太多了。咱们这六七千人顶不住的啊!”旁边一个副将凑到喊道。
又一阵箭雨射下,季雍蹲下身去,“顶不住也给我顶,咱们家小都在蓟县,要是城破你我都别想有活路。”
那个副将恨恨地一拍墙跺,“公孙将军也忒不相信咱们了,大人你先不说,我是中平年间就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人啊!”公孙瓒除了下令死守外,还将校尉以上军职的将领的家眷留在蓟县为人质。
季雍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抱怨什么,将领带兵在外,本就该将家眷质留主帅处。”
副将口上不说,但他心里充满鄙夷。季雍本是鄃县令,公孙瓒一攻打冀州他就率部投降。后来被多次提拔,公孙瓒占领幽州后他被任命为涿郡太守。袁绍对季雍恨之入骨,别人都可以降了冀州军,惟独他季雍不能。所以副将认为季雍是将他们拉做垫背。
这时,涿县县尉张杜矮身来到季雍身旁,“大人,求援信送去好几拨了,公孙将军到底是咋个答复?”
“加固城防,死守涿县!”季雍瞥了他一眼,“你想降了冀州军吗?”
“末将不敢!”张杜赶紧说道,“只是公孙将军也该遣兵来援吧,冀州军都给咱们引到涿县来了。”
季雍下了决心,拿过一面盾牌站起身,大喊道:“我涿县尚有带甲勇士万人,何惧怕袁绍匹夫!”
季雍虽然这么喊,但兵卒们并有被激起什么士气,他们只机械地格挡箭支,再还击射杀城下冒出头的冀州军兵卒。
突然,一个兵卒大喊道:“西面那是什么!像是咱们的骑兵呐!”
城墙上的兵卒像等到那丝生存的希望,不顾箭雨的威胁冒出头来眺望西面冒出的一股骑兵。
“是咱们的人啊,是咱们的骑兵啊!”待那股骑兵接近,兵卒们纷纷呼喊道。季雍和张杜也看到希望似得欣喜不已。
城下,袁绍正骑在战马上,观望着兵卒攻城。突然地示警的号角声大作。西面的旌旗挥动,预示着那里有大股的骑兵袭击。
“文丑,你带两千骑去看看怎么回事。”袁绍吩咐道。
文丑答应一声,跨上战马调集起两千骑。城下其他步卒得到示警也各自列阵防备。袁绍就带着颜良、高览、蒋义渠等一众将领留在中军观望。
后方奔来一骑,近了马上一名将领翻身下了战马,“主公,末将无能在迺国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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