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水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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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水华传-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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龄婉仪耐不住道:“可不是!皇上对她那么好,她哪里像是刚刚被贬的?倒似才晋了位分似的。只是皇上也太糊涂了,分明碧贞仪陷害嫔妾那档子事儿还没过两天,他却已然忘了嫔妾所受的冤屈,一味宠幸起一个害人的凶手来。”因着发急,她的眼眶也红了:“别说嫔妾委屈、敢怒不敢言,娘娘也是不高兴的不是?”

我恬静的笑自唇角经吹弹可破的面颊漫上妆点精致的美目,斜斜扫她一眼道:“婉仪胆子是很大的,不仅擅自揣测本宫的意思,还敢于对皇上大作怨怼之语。再说了,婉仪竟然这样毫无顾忌地对本宫说这些话,岂不知本宫与碧贞仪关系也破近么?”

龄婉仪愣了一下,然而只是瞬间,她旋即盈盈跪下:“嫔妾大胆冒犯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我弹一弹指甲:“本宫自己倒是没什么。本宫只是在想,婉仪刚刚从冷宫回来,倘或就这样再次违反宫规被贬,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宫中尽人皆知我与霖漓关系非同寻常,她如何不明了,是而叩首道:“嫔妾糊涂油蒙了心,竟敢出言埋怨皇上,嫔妾罪该万死。”

我和静一笑:“行了,你是皇上亲自从冷宫里面请出来的,本宫自然不会违拗皇上的意思。起来吧。”

龄婉仪起身勉强含笑道:“娘娘身为五嫔之一,位分贵重,自然对宫中所有姐妹都是一般和睦的,贞仪哪里会是个例外呢。”她眼波一转,又笑:“不过嫔妾相信娘娘宅心仁厚、处事公正,理所应当分得清是与非、黑与白,嫔妾说的可对么?”

我不置可否,片刻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皇上对姐姐也是很好的。”

她有些灰心地叹了口气:“是么?嫔妾倒是觉得皇上对嫔妾根本没有一点情分在,现在他也不过是想弥补过失罢了。可是话说回来,嫔妾如何不明白,在皇上心中嫔妾远远比不上碧贞仪。”

我不由得轻笑。刘月溶,现在我是不得不佩服她了。她失宠已久,又遭皇帝厌恶,甚至于陷害嫔妃一事刚刚暴露。若换成旁人,只怕能够苟且偷生已是不敢想的事情。而她,不仅仍是位分不低的小主,还重获圣宠、乃至使甫晋了婉仪的周少龄受到冷落。这么多年积攒下的城府,毕竟是不同寻常。

我笑道:“婉仪很讨厌碧贞仪么?”

龄婉仪乌黑的瞳仁闪烁着由无比沉痛凝结成的恨:“嫔妾险些因她而死,后来又……如此深仇大恨,怎待忘却?”

“好热呢。”我拾了一把五翠宝石扇一下一下扇着,徐徐道:“姐姐不忘旧恨是好的,不过本宫不得不提醒你。碧贞仪入宫多年很有分量,不是好惹的。而姐姐回宫不久,根基不稳。姐姐讲话这样无所顾忌、不加掩饰,倘若被皇上听了去不免会迁怒于你。谨慎小心才是存身之道,姐姐时刻铭记。”

她连忙应承:“谢娘娘赐教,嫔妾受益匪浅。”

我又道:“还有,本宫也不太喜欢姐妹们互相怨怼,姐姐有些话自己心里清楚也就是了,不必全都讲出来。”

龄婉仪尴尬不已,亦颇露惧色,喏喏道:“嫔妾不懂事,还望娘娘日后多加提点才好。”

我适可而止,只叫宫人挪了棋盘来,和她换了话题聊天下棋。一局未半,只听小熙子在外禀报:“娘娘,储秀宫碧贞仪求见娘娘。”

龄婉仪登时不悦,却不好表现得太过,低声道:“她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倒是无所谓她们如何斗得激烈,只叫小熙子请她进来。碧贞仪进殿的一刻我不由吃了一惊,她身着全新的镂金阴阳变色长摆如云飘逸长裙,裙上遍绣珍禽,皆是捻掺了金蚕丝绣成的,其华美丝毫不亚于当日霖漓赐给我的龙绡衣。身上头上遍饰金玉珠钏,日光之下反射着迷离闪烁的光芒,直晃得人眼花。许久未见她妆饰如此艳丽了,一扫当初的颓唐之气。龄婉仪本是刻意穿得华丽了,如今锋芒却尽皆为她所制。

碧贞仪向我屈膝行礼问过安后转视龄婉仪,龄婉仪自是不愿意搭理她,只自顾自地拨弄着虾须镯上两颗拇指大小的珍珠。于是碧贞仪也不言语,淡漠一笑径自走开去坐下。

虽说我此刻衣着打扮皆是素净,必不得她二人极尽奢华,然而我身在五嫔位分贵重,适当的震慑嫔妃是必要的,何况是这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是而我缄默一笑,在茶里又加了蜂蜜,用银匙轻轻搅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姐妹们见了面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吗?未免有些失礼吧。”

碧贞仪神色一跳,立刻起身道:“嫔妾失礼,娘娘恕罪。”转首如常向龄婉仪施一平礼:“婉仪好。”

龄婉仪极不情愿地回了一礼:“贞仪也好啊。”

待她二人坐下我方道:“瞧着碧姐姐今儿气色不错啊!怎么有空来坐坐?”

第四十一章。鸾溅血(3)

第四十一章。鸾溅血(3)

碧贞仪安静微笑:“瞧娘娘这话说的,娘娘对嫔妾素来关怀,嫔妾深感娘娘恩典,自是时时刻刻盼着能来给娘娘请安,只不过嫔妾前些日子身子不方便罢了。如今无事,自然该来给娘娘请安,兼祝皇子安康!”

到底是她会说话,我笑笑:“碧姐姐有心了,本宫十分欣慰。”却也保持着一宫之主该有的肃穆端庄。

龄婉仪那厢轻轻一哂,嗤笑道:“贞仪的确是时时念着娘娘,只是我却不明白,贞仪何必要打扮得这样穷尽奢华?倒像是来向宸嫔娘娘炫耀什么的,还是贞仪刚刚晋了位分?”

这话说得露骨,碧贞仪必定要刺心。我虽是不悦却也只是微蹙眉头,瞧着碧贞仪要待怎样。

不出所料她眉心一动,随即迅速掩饰好自己的失态,不经意一般轻笑:“婉仪这话实在是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五仪之一,怎敢在宸嫔娘娘面前炫耀?”挑眉又道:“何况婉仪妆饰丝毫不逊色呀!想来婉仪也不是在可以显摆皇上待你有多好吧?”

龄婉仪为着碧贞仪复宠一事本就难受,如今听见这话登时紫胀了面庞。咬紧下唇指着碧贞仪便骂:“一个刚刚被贬的贞仪罢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别忘了当初你害我那档子事儿还没完呢!”

碧贞仪面不改色,立即反唇相讥:“哪里还没完呢?皇上已经亲口说过此事已了。婉仪这话是质疑于圣上不是?未免太过不知礼数!”停一停又道:“怪道呢!婉仪当年可不是从未习礼么!”

我看着泪水盈眶的龄婉仪,咳了一声道:“好不好的怎么吵起来了?叫人看见要笑话的,还不和好了么?”

龄婉仪愤然起身福了福:“嫔妾先行告退!”言毕转身离去。

碧贞仪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屑嗤笑,说话时黄金抹额垂下的金珠点点碰着光洁的额头:“还以为她有多少心计多深城府,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三言两语就气得直哭。”

殿内热得叫人难受,我唤月曦带人进殿换了新冰供上,叫小宫女在旁一下一下扇风纳凉。我淡淡微笑:“碧姐姐何必和龄婉仪这个样子?姐妹和睦难道不好?”

她冷冷勾起唇角,道:“娘娘的聪明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何必明知故问?我与周氏冰炭不容久矣。”她凤眼微眯:“上次的事情上我虽没有至死,却也被降了位分,而我的心腹玉叶却被杀掉了,如此深仇……”

“碧姐姐也一样恨本宫吧?”我捧着凉意沁人的玉杯缓缓道:“姐姐应该没有忘记,当初是本宫亲自去冷宫劝龄婉仪,她才肯回来的。”

“哪里哪里!”她连忙摆手:“嫔妾安能不知娘娘的苦处?周氏是被贤嫔引着皇上在冷宫中见到的,娘娘若不亲自前去收拢,只怕她日后便要成为贤嫔那蹄子的爪牙。到时候无论于娘娘还是嫔妾都是大大的不利。娘娘哪里会有错呢?”

我静笑:“碧姐姐倒是护着本宫。”转而神色一凛:“不过在龄婉仪一事上,的确是姐姐做得不对,对于此,本宫自然清除得很。因而日后也不会护着姐姐、和龄婉仪作对。这一点姐姐最好明白。”

她依依垂首应着,道:“嫔妾昔日糊涂,犯下许多打错,如今内心,也承认自己对不起周氏。只不过嫔妾和她梁子已结,如若再与她亲近只怕有弊无益,因而只好与她互为仇家。嫔妾当然也不会拉娘娘趟这浑水,请娘娘放心就是。哪怕娘娘待周氏再好,嫔妾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我释然:“姐姐有这份心意,妹妹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呢!论起宫中姐妹,同气之人不少,然而真实可信的也只有舒贵妃、姐姐和盈修仪三个人。望舒避事自保、盈修仪年幼,指不上她们做什么,唯有姐姐尚可为心腹。如今见姐姐复宠,妹妹心里也是高兴的。”

碧贞仪睫上金珠在鸦翅般乌黑浓密的睫毛上闪烁着华丽却寂寥的光芒,幽幽道:“复宠?我分明晓得自己不爱皇上,皇上虽我也没有丝毫的爱,却还是要千方百计去抓牢那点子恩宠,这何其悲哀?”

我默然,碧贞仪的的确确是悲哀的,霖漓的深情绝不会用在她身上,她十分明了这一点。一个女人若失去了爱与被爱的权利,便只会一心去追求荣华富贵了吧!从此,曾经爱慕之人便会彻彻底底化作用来追求至高荣耀的工具,用他和他的宠,去斗挎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正想着,忽然听她一声沉重呢喃:“继儒……”

飒地一惊,“继儒”?王继儒么?我清了清嗓子道:“碧姐姐说什么?”

她立刻清醒了,深知自己失态,连忙掩饰道:“不是,我是说‘就如’,我在皇上心中就如秋日的落叶,他哪里是怜惜落叶呢?不过是在看着落叶回忆夏日的繁盛罢了。盛夏再美,终究也是往昔不是么?”说到最后却是走神儿了,直直盯着窗外一棵高大垂柳映在窗纱的朦朦胧胧的影子,几乎是无声的叹息着。

我心知她所牵挂的只有一个王继儒。自以为掩饰良好的牵挂,却终究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在表面上。这牵挂,早晚会害了她。而我也只能装作无知无觉,轻声笑道:“然而春秋复始轮回,夏日这不是又回来了么?姐姐正当好年华,若能有绿叶成荫子满枝的一天,可就不只能做个念想了。”

碧贞仪这才回过神儿来,笑道:“但愿如娘娘所言,只是嫔妾此刻唯盼着娘娘能够顺利诞下皇子。”

我撑着腰肢,缄默一笑。

次日起太医院便开始每日照方子配了解药来服,说是此药有别于旁,必要连服三日方可起效。夏宁愈加忧心,只得每过一时半刻就来请脉。我也懒怠除了承乾宫麻烦,日日足不出户。霖漓似乎比我还要担心,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唯恐出了差子,连早朝亦是暂时取消,只叫有事上禀的大臣自西甬道至承乾宫来禀报于他。

第四十一章。鸾溅血(4)

第四十一章。鸾溅血(4)

好容易挨到三日以后,霖漓照常去朝会,我在宫中闷得难受,便思量着出去走走。还是月曦在旁道:“娘娘许久不见晨贤嫔了呢,倒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一想也是,兵家常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日久不与晨贤嫔照面,不晓得她的情况自然不好,便道:“那么咱们就去瞧瞧尊贵的贤嫔娘娘在做些什么。”

彼时洛云祥正与她的贴身侍女云珞挑着为孩子缝制小衣的样子,见我来了仍是笑容晏晏起身迎接,笑道:“不见宸嫔久矣,宸嫔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这紫宸宫?”又迎我坐下,命云璎上茶。

我笑道:“本宫也是思念姐姐罢了,姐姐身孕已经有六个月了,不知身子如何啊?”

她转眉低低一笑:“妹妹的身子也有四个多月打了,况且妹妹一向身体不好,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关心本宫么?本宫可要承受不起了!”她脸上柔光重生,正如她髻上一颗硕大的明珠,反射出温和光辉:“本宫很好,皇嗣也很好,不知妹妹好不好?”

我笑:“本宫自然也好,有皇上在身边怎会不好?”话没说完腹中却是一阵剧痛,如翻江倒海一般,疼得我汗珠直冒,禁不住弯下腰去。

晨贤嫔立马慌了,我若真在她宫里出事她是万万担待不起的,忙抓住我的手颤声唤着:“宸嫔?宸嫔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阵阵剧痛此起彼伏,我强咬着牙关,吃力发出声音:“贤嫔,快去叫皇上……太医。”

她吓得面色煞白,一叠声叫着:“还愣着做什么?云璎、云珞,你们赶紧去照皇上啊!还有太医!叫太医过来!快点!”

我紧握着双拳,护甲已然抠进肉里,鲜血便冒了出来,然而比之腹中剧痛,那根本算不得什么。腹中似有千百把刀子在割,割完一刀又是一刀。我几乎盼望着能够昏过去,昏倒后便再无知觉,然而此刻强烈的痛楚使我时时清醒。世间最痛苦的清醒只怕莫过于此了,而我毫无抗拒之力。

晨贤嫔害怕得紧,直哭了出来,拉着我道:“宸嫔,我求求你了,你可千万别在我这紫宸宫里出什么事儿啊!”

汗水顺着刘海淌下来模糊了双眼,我死死捂着肚子,脑海中翻覆的只有两个字“孩子”,它不可以保不住,绝对不可以,即便我死也不可以让它这样白白的逝去!

死了好几回那样久的时间,终于有一个身影冲进殿来。我看到晨贤嫔惊讶地瞪着眼,却看不清听不清她歇斯底里喊的是什么。终于,她安静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一把将我抱起便飞奔出殿。我看不清他是谁,然而无需看清,除了他还会有谁?

费尽最后的力气唤道:“三郎……”他停了一下,转而又加快了速度。

花瓣飘飞一壁芬芳,点点落在身上凝成鲜血自裙角蜿蜒滴落在地面,亦染红了他的长袍。恍恍惚惚中我嗅到他身上并无龙涎香的气味,而是……郁金香?未及思索,一滴滚烫的泪珠正滴在唇角,那样烫,仿佛要将我燃烧。我安心了,那一定是他,三郎,除了他,我想不出其他男子会为我落泪。

我看到一座高大宏伟的宫殿就在眼前,华丽的龙涎香气瞬间扑鼻而来。乾寰殿,我再无担忧,软软放下了最后一点清醒。

“母后。”忽然有个稚嫩的童声这样呼唤着。

四周的一切渐渐明晰,我家常打扮端坐在仙颜殿中,手里拿着四色蜀锦为孩子缝制衣裳。而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拉过那个孩子笑道:“霖儿你这孩子,又跑到哪里去了?叫母后好一阵担心。”

他清脆的笑声如银铃一般:“刚刚去找娴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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