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媳妇也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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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媳妇也难当-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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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世友不由笑道:“女子都在十五六岁便谈婚论嫁,翠珠这年纪只怕都可以做人家娘亲了,为何不早些让她出去嫁人?”

蒋贵媳妇被他这一问,却答不上话了,只偷偷看了菊芳一眼。

这蒋府的规矩,丫鬟们年过十七便要出府,如果家里有人的可以由家人在外头说亲事,家里没人的若是不能自谋出路,便由府里做主婚配。但东府这边立府不久,一应奴婢大多是从西府过来的,男少女多,婚配的丫头名额便没有多少。再加上翠珠平时帮着菊芳做了许多事,是她极得力的心腹,菊芳拦着不让她出嫁,蒋贵媳妇也没有强行要求,其他姨娘看了,各自屋里也留了几个大龄丫头。可这理由,却是没办法当着明面说出来的。

菊芳哪里不知道这原因,她忙上前一步:“这都是我的不是,因为翠珠与我情同姐妹,我实在舍不得她出嫁,谁知她竟然……”说着眼眶一红,泪水如珠。

蒋世友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自然猜不到里头那些七拐八绕的想法,好在他目的已经达到,也不需要再深究,他错开眼睛不去看菊芳的苦情戏,轻咳一声:“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府里不让人家适龄的女子婚配,这可是我们犯错在先了。”

蒋贵媳妇一脑门子的汗,忙应道:“三爷说的是,我稍后就去把咱们府里过了年龄的丫头都列出来,让她们各自婚配了去。”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周韵突然道:“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府里本来就人手不足,一下子去了那么些人,留的空子谁补呢?”

蒋世友想起之前正房里丫头不够还要老太太、太太送人来,便点头道:“言之有理,这事就麻烦娘子了。”

周韵眼光一闪,低头道:“不敢。”

菊芳和蒋贵媳妇脸色却变了。这人手的安插是件大事,她们之前就是借着这项借口,在府里各处安插了许多自己的人,如今这权利平白落到周韵手上,只怕后患无穷。

蒋世友没察觉异样,继续问:“蒋姐姐,不知我们府里各个小门,进出是个什么规矩?”

蒋贵媳妇已经被他东一耙子西一榔头地搅得有点头晕了,实在不知道他又会出什么新文,只得硬着头皮按实道:“府里两处角门,一处后门,每处三个老妈妈轮值。平时采买上和粗使上的人因着差事的关系都是可以进出的。”

“进出可有记录?”蒋世友又问。

蒋贵媳妇错愕:“记录?老妈妈们都不识字,况且府里一直也没有要记录这些的规矩。”

蒋世友叹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就是因为进出没有把好关,所以才使得老妈妈以为有机可乘,铤而走险偷偷放人进来。如果把责任分摊下去,各处做好对应的记录,这样一来哪个妈妈守门的时候出了娄子就一目了然,大家一看蒙混不了,也就警觉不敢犯错了。”

周韵点头:“这个办法好,可是怎么样才能让这些记录更周密,还有如何让老妈妈们分别记录每个人,这都需要仔细斟酌。”

蒋世友道:“好像正房里的老妈妈和丫鬟都认字?”他曾见过雅意收拾桌上的书本,随口念了一句上头的诗,库房里的东西也是用纸签写好归类,老妈妈们看纸签就能找东西。

周韵抿唇一笑:“略识得几个字。”

蒋世友笑着点头:“那正好,交给娘子来办再好不过了。”周韵含笑应了。

蒋贵媳妇脸色更白了,这一会功夫自己手头两样大事都被人夺了去,要是再说下去,只怕这管家也不用当了。她眼睛一瞥地上呆愣的翠珠,立刻挤出一个笑:“既然府里事都有了定论,不知三爷打算如何处置翠珠?”

蒋世友直起身子:“这就是我要说的最后一件事,处罚的规矩。蒋姐姐,我们府里处罚犯错的下人,都有些什么类型的责罚?”

蒋贵媳妇忙道:“小错的骂几句,罚些月例银子,错大些的打板子,降一等,大错的直接撵出去或是发卖了。”

蒋世友点头表示了解,又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赞成:“打板子这样的责罚还是少用为妙,毕竟都是成人,打板子挺丢人的。再则,若是打重了成了个残废,那么下半生岂不是毁了?”蒋世友同学是体罚的坚定反对者,更何况他自己现在就是个残疾,所以更加反感了。

蒋贵媳妇郁卒了:“可是若没有一点重罚,怎么能起到警醒的作用呢?”

蒋世友呵呵一笑,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非也非也,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东西。”他转过脸去看翠珠,“翠珠,你在这府里这么多年,积攒了多少私房钱?”

翠珠本来已经缩在旁边发呆,突然众人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大热天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回……回三爷,我这十多年攒了二十五两银子,打算……打算做嫁妆。”

菊芳听了,柳眉一竖,狠狠瞪了她一眼,死丫头居然瞒着我攒了这么多私房。

蒋世友哼了一声:“你一个三百文月钱的丫头,哪来这么多钱?该不会是偷的?”翠珠脸色煞白,磕头如捣蒜:“回三爷,奴婢对天发誓从来不敢做违法的事,这些钱有一半是我表哥给的,还有一半是我平素一文一文攒下来的。是奴婢的全部身家。”

“那你的卖身银子是多少?”

“回三爷,五两银子。”

“好!你犯下这等大错,虽然罪不可恕,但念在你确实已过婚配年龄,也算情有可原,再则你这十几年来伺候主人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便罚你净身出户,只准随身东西,其他一概不许带,连你的私房也全部罚没。对外就说你伺候不周主人不满意———你服是不服?”

此判决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周韵顿了顿,掩唇低笑,菊芳手里的绢子掉到地上都没察觉,蒋贵媳妇也是目瞪口呆。翠珠猛然抬起头,一双圆圆的眼睛几乎瞪出眼眶,与杖责发卖相比,这样的惩罚简直轻得太多,她不敢置信,嘴唇动了几下,忙道:“奴婢服!”

蒋世友笑眯眯地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你的银子我蒋府也不会要,全部会记账然后如数捐给寺庙或者善堂,也算为你做些功德好事。”

翠珠绝处逢生,捡回一条命来,忙伏地道:“多谢三爷,此恩此德,奴婢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蒋世友挥挥手:“这些话不必多说了,只是你自己也需要好好检讨一番,此事是念在你素来没有大错,给你一个机会,并不是说你的行为就是对的。身为女儿家若是不自尊自爱,又怎么能让他人怜惜你呢?”翠珠想到那做了逃奴的表哥,不由得心如冰浸,慢慢点了点头,满口苦涩。

蒋世友又望向蒋贵媳妇,“此事就这么定了,其他人的责罚也仿效这个。还有一事,以后咱们府里各项事情都该明文规定下来,虽然有旧例,但是一样事情既然可能有好几样旧例,或轻或重,也容易让人生投机取巧之心。”

蒋贵媳妇忙唯唯诺诺应是。周韵眼中笑意盈盈,道:“若真是一条条立下家规,只怕要费大量的工夫才行。蒋姐姐素日要操持整个府里的杂事,三爷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蒋世友想想也是:“既然如此,便由蒋姐姐起草,我们来斟酌一番,查漏补缺如何?”

周韵颔首:“甚好。”

好心的下场

东府里这场风波雷点大雨声小地结束了,好在蒋贵媳妇知道厉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罚银子撵人一个上午就弄好了,然后把紧了各处,府内也没出什么风声。菊芳丧气不已,回了自己小院便闭门不出,其他姨娘去探情况皆被拒之门外。

蒋世友性格比较软,但是做事还是勤快的,那日他说要定个家规,说完回了屋就开始琢磨这事,蒋贵媳妇也算识趣,大约一天之后就拿了个草稿过来,方方面面的事项都说的很详细。蒋世友便以这个草稿为底,开始一条一条研究起来,繁体字虽然复杂,但是连猜带蒙也能读懂。

他这样认真刻苦,浑然没注意到身边伺候的丫头已经添了人手。

过了一两日,晚间,蒋世友推敲着丫鬟等级这一条,眼睛看着面前的纸,斜着伸手去拿茶杯,冷不防指尖碰到一处柔软细腻的事物,完全不是杯子那凉润坚硬的触感。他一惊,眼光立刻扫了过去,原来茶杯上正放着一只丰润白腻的手,腕边两只光灿灿精细镂刻的金镯子,越发衬得肤白如雪,耀人的眼。蒋世友不免呆了一下,那手的主人顿了顿,将已经空了的茶杯拿起来放进另一只手捧的托盘里,又把另一杯已经泡好的茶放回桌上,手动时,金镯子被带得互相碰撞,发出金器独有的清脆声音,十分好听。

蒋世友视线往上,一个穿着绛紫红色背心柔粉色裙子的陌生年轻女孩子映入眼帘,她垂着细长的睫毛,一张微肉的小圆脸红扑扑的。看见蒋世友在瞧自己,她微微福身:“三爷。”

蒋世友清了下喉咙,问道:“你是哪位?”那女孩子又福了福:“奴婢露桃。”

蒋世友这才想起来老太太和太太塞了几个丫头过来,前几天正在岗前培训,现在应该是培训结束正式上岗了。他点点头,挥一挥手:“你先下去,这里没什么事了。”他专心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以前雅意就很乖巧地直接把水壶放旁边,让他自己添水。

露桃脸色白了一下,低头道:“是。”随后悄然退出门去。她低着头刚踏出门槛,便瞧见眼前一团阴影,抬头一看,雅意正站在门边,笑眯眯地玩着腰带。露桃脸色霎时又变得通红。两人擦肩而过,露桃眼角余光瞥到雅意嘴角一翘,勾出个小小弧度。

蒋世友脑子里被这府里的大小规矩整得头昏眼花,完全是一团浆糊,他合上那些纸,闭上眼睛捏眉心。

门外缓缓过来一个人,熟悉的气息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了。

“怎么?这就看烦了?”周韵淡笑道。

“烦,也不太明白。”蒋世友眼仍然没睁,只用鼻音含糊道。

“有什么地方不明白?不如来问我。”周韵话里含笑,似乎有了些兴致。

蒋世友睁开眼睛朝她看去。鹅蛋脸线条柔和,五官细致,隐隐有江南烟雨的风情,眼睛生得好,偏偏幽深得看不见底,脸上没有脂粉,身上常常是素色的衣裳。这样的女人如果生在现代,是没有成为大众情人的资格的。

蒋世友懒洋洋靠到椅背上伸了个懒腰,耸耸肩:“太琐碎了,一时也说不完,明天再。”不是太琐碎,也不是不够周密,而是看了让人不由心生悲哀,一条条的规则仿佛锁链一般将人牢牢捆住,他这个看的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韵点头道:“好,夜也深了,你安歇。”说着照旧扶他进内室安歇。

第二日刚从西府请安回来,便见雅意匆匆过来道:“奶奶,可巧刚刚奶奶娘家周府派人来了,正在小厅里候着呢。”

周韵眉角微挑:“来的是谁?可说了什么事没有?”

“来的是柳妈妈,她只说要见奶奶,旁的没说。”

周韵脚步一顿,本来往正房去方向一转,往小厅而去。

厅里小杌子上端坐着个中年管家媳妇,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暗色团花褙子、石青色裙子,一张方脸端正刻板。周韵一踏进小厅,她便立起身,唤道:“大姑奶奶。”

周韵微笑道:“柳妈妈怎么来了,过两天正要回去一趟呢,没想到今天妈妈就来了。父亲母亲身体可好?哥哥嫂子们可好?姨娘可好?”

柳妈妈原是周府太太的陪房丫头,后来嫁了家里老总管的儿子做了管事媳妇,但是太太无宠,连带着她也没什么实权。但是若以身份论,她的尊重程度在周府管家媳妇里也是排的上号的。周府特地将她派来,想必定有重要的事。

柳妈妈微躬了躬身,脸色如同木刻一般平板板道:“府里上下都好,只是太太着实思念姑奶奶,特地派我接姑爷姑奶奶回去吃顿便饭。”

弦歌雅意两人心里都惊讶不已,周韵心里波澜起伏,面上仍是淡然笑着:“好,柳妈妈暂且歇歇,我这就去和三爷说。”她留下雅意在厅里招待,自己匆匆回房换了件出门的衣服,海棠红缂金丝如意领对襟褙子,头上金珠宝玉插了好些,鬓边插着一支凤头衔珠钗,米粒大小玉珠一路串下,三颗红宝石坠在流苏尾部,摇晃晃的颇为华丽。

这一身穿戴好也没花多久时间,她脚步不停又去了兰厅,蒋世友正咬着笔杆子在发呆,见她一身灿烂装束,不免眼前一亮,正要开口夸两句,周韵已经说道:“三爷,我娘家母亲想接我们两个回去吃餐饭,我想三爷总这么闷在家里小心闷坏了,不如出去散散心,也顾及了我的一番孝心,如何?”说着,便让弦歌去开箱子拿出门的衣服,自己扶着蒋世友去内室更衣。

平日里淡定沉稳的人一旦雷厉风行起来,那动作简直是神速,等蒋世友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穿戴整齐身处马车里,正摇晃着往府外而去。

他后知后觉地后怕起来:“娘子,岳父岳母……”蒋世友用了很大的劲才克制住说出这四个字时全身发毛的怪异感觉。

周韵低着头帮他抚平袍角:“三爷以前就不爱和人说话,以前同我归家时也只是赔笑几句,顺着我父亲的话头说个一句两句就行了,我母亲吃斋念佛,更是不会多问什么的。只是……”

蒋世友心里不由一抖:“只是什么?”

周韵抬起头看着他:“只是如果吴姨娘拉着你细问,定要打起精神认真应付,她心思细又多心,三爷若是答不好,只怕会出娄子。”

蒋世友顿时紧张起来:“不是说内宅的姨娘不见外客么?怎么又要见这个吴姨娘?”

周韵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别的姨娘当然是不用见的,可吴姨娘是我生母,她要见你,难道还能推辞么?”

蒋世友从未听她说过自家的情况,猛然听到,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周韵慢慢道:“我家父亲母亲之外还有四个哥哥两个弟妹,弟妹与我一样都是庶出,他们年纪幼小不会来见客,兄长中如今在家的只有大哥和二哥,两人都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和我差了十多岁,平时也不算特别亲近。因为三爷既不爱经商也无意于仕途,和他们可聊的也少,所以凡事搪塞几句能混过去就行了。”

周韵的话句句说到蒋世友心里,无异于一颗定心丸,让他心里的不安少了很多。

周韵见他仍紧抿着唇,忙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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