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鹏博] 三十六亿分之一--蒙谟克·奥尔特的生命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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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鹏博] 三十六亿分之一--蒙谟克·奥尔特的生命之旅-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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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 第11期   … 每期一星
姚鹏博
    荣光的众神们在夜空中游走,
    闪烁的群星作为驿站的明灯。
    永不停息的生命们呵,
    飞翔的你们又是怎样的形式?
    ——中古英雄的四行诗抄
        一
    何林一遍又一遍检查他的通讯器,因为莫名其妙的音频一直在困扰着他,就从他登上这颗彗星的那一刻起。
    这是一颗名副其实的“脏雪球”,巨大的无规则的球体被厚实坚硬的冰层所覆盖,所有的坑洼和罅隙满满地盛填着高傲的宇宙灰,裹在冰层外的尘埃均匀地占据着自己的地盘,向新来的客人炫耀着先入为主的资本。
    这简直就是一只在炭灰堆里滚了三个来回的烧焦的冻土豆!
    对于这个荒芜之境何林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踏上一脚的,看看人家金星探险队多么风光,全天候在地球上实况转播;还有登上土卫六的,要知道他们旅行的待遇,啧啧,简直等于太阳系里掉馅饼;还有,还有……最令何林气愤的还不止这些,他到这种没有鸟所以也不会生蛋的地方来的目的竟然是探索生命的踪迹!不知上头信了谁的鬼话,把这个千古悬疑抛给了心理承受能力本就不那么强的何林先生。
    自从公元前613年一位中国占星师第一次记载了有关这种天外来客的情况,彗星就一直是备受人类瞩目的焦点,尽管貌似扫帚的它们名声一直不太好。关于彗星的历史记载大致分为两类,但无论科学的或是迷信的都不可否认这种不速之客对地球的影响,稍微激进的观点是它们不仅左右着人类的文化、宗教和精神生活,甚至直接关系到人类的生存和起源。为什么乔托要在耶稣诞生图中画上彗星,恐怕也是一种对地外神秘力量的借鉴吧。古人类图腾崇拜的思想遗传给了后世,现代天文学家认为彗星是生命的载体,其自身形成的化学物质已达到构成生命的基本条件,于是,就在几亿年前,彗星与地球相撞时带来了生命的种子。
    终于,缺乏事实依据的假说成了何林先生无法逃避的厄运的肇端,至少他本人这样认为。
    “这个倒霉的地方只有岩石和冰块,没有生命,没有!”何林的抱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探索彗星是一种费力不讨好的工作。
    通讯器里传来余茵的叫喊声,吓了何林一跳,但可以肯定不是那种奇怪的音频。
    声音的主人正站在不远处眺望着与彗星行进相反的方向,发出这种大惊小怪的声音更坚定了她在何林心目中麻烦女人的形象。
    “喂!你看到了吗?在那边!”宇航服里的余茵兴奋地用手比划着。
    她指的是彗发,这颗彗星的彗发有着火焰般的光辉。
    异常迷人的彗发包裹着整个彗核,并在其后发散到宇宙空间,灿烂地反射着阳光,仿佛这颗彗星在燃烧。事实上它等于是在燃烧,彗星在穿越小行星带后,到达太阳系内层空间,彗核表面冰层便被太阳的热量所融化,冰物质升华产生了这种绚丽夺目的气态光晕。也就是说物质气化的同时也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如果它们有生命的话。
    “真令人惋惜,造就出这样的奇景却也燃尽了自身,美丽得悲壮。”余茵情不自禁地说。
    “得了,我的大小姐,别再感叹‘彗星精神’了,还有好多工作等着我们呢。”何林一定要抑制住自己的多愁善感,尤其是在余茵面前。
    正因为后者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会多愁善感的人,所以当她表现出多情的时候,何林就只好扮演残酷。
    这是环境的问题,而不是性格的问题。何林经常这么说。
    无论何林或是余茵又都不是珍惜时间的人,所以当任何一方将那个重要的日程一拖再拖的时候,另一方总能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强迫自己接受,而从未有谁站出来捍卫过自己的立场。也许这两个人天生就不可能理解生命很短暂的道理。
    “你听到了吗?”何林几乎是敲打着自己的通讯器,“很古怪的声音,不像是无线电发出的。”
    “嗯,好像是一种语言,很像是呼叫。”余茵轻轻地点点头。
    厄落来的朋友们,你们听到了吗?蒙谟克神,请告诉我,你们知道蒙谟克神吗?
    何林和余茵差点跳了起来,很清晰,就像在身边说话一样。
    这颗彗星上有智慧生命!
    不,不可能。何林的第一判断迅速被自己否定,因为如果它成立无疑意味着他必须完全推翻自己的调查报告,而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何林先生不得不成为第一个同彗星智慧生物对话的地球男人,尤其是当对方的声调呈明显母系倾向的时候。而这偏偏是最令他头疼的。
    “该不会是宇航局的人在搞恶作剧吧?”何林轻声地问身边的余茵。
    余茵拨弄着头盔上的通讯器,用女人特有的细致捕捉着奇怪的声音,并示意何林保持安静。
    厄落的朋友,你们听到了吗?请用你们的语言与我交谈,告诉我,你们知道蒙谟克神吗?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你好,我的朋友,我们是来自地球的访客。请问你是谁?还有,你在哪里?”余茵在开口前暗下决心如果对方哈哈大笑就马上切断同地球的无线电联系。可后来的事实证明,第一个与彗星女人交谈的,还是女人。
    你好,很高兴听到你们的声音,我是莱茜。可是,你们的真不知道蒙谟克神吗?
    余茵和何林的目光对视,两个人同时推测出这可能是这个外星种族所信奉的主神的名字。
    “莱茜是吗,请接受来自地球的祝福。同是宇宙中的智慧生物,我想无论信仰有多么大的差别,大家都是朋友。”余茵真诚地说,“可是,莱茜,你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们看不到你?”
    “看”,是什么?
    尽管何林和余茵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让突如其来的疑问弄得不知所措。这个智慧生命,这个彗星姑娘,居然不知道“看”是什么!也许是词汇上的差异,两位地球来的朋友起初这样认为。
    “你好,莱茜,我们的意思是为什么我们观察不到你的形体,也无法感知你的存在呢?”何林蹩脚地解释“看”的意思。
    “形体”,又是什么?类似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很诧异的声音。
    这次真的让何林和余茵大惊失色,他们此刻的情形可以简单描述为正在与一位虚无缥缈而又没有视觉功能的彗星小姑娘“面对面”地交谈,不,也许只是在和一个彗星声音交谈。
    之后的很别扭的对话更是把两个人潜意识的“看不见即不存在”的错误逻辑击了个粉碎。大概感性的特定条件下也可以主宰认识,因为字字句句都使根深蒂固的地球知识相形见绌而又没有实体存在的小女孩实在是让地球使者们理性不起来。何林和余茵幸运地体会到了迥然不同的彗星文明,按照何林的说法,应该是迥然不同的彗星音频文明。
    而何林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生命可以以这种奇特的形式存在,只有声音,没有形体。这是不符合常理的啊!任何高级智慧生物都是由有机物质构成,在一定的允许范围内存在差异的外形是不容置疑的。退一步说,就算没有固定的形体,也至少要有复杂的可以证明其的的确确存在的组成结构和生命活动迹象呀。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一切都不存在,而奇妙的接触更是玄妙得不着边际,就像他和余茵的微妙关系一样,古怪得让人难以捉摸。
    难道她是透明人,气态生命?何林绞尽脑汁之后终于揶揄了自己。想想看,谁能容忍自己的肺部每天吸入各式各样有生命的气体,让它们在大脑心脏鼻子口腔十二指肠转悠上一圈后再光荣释放出去。何林不禁哑然失笑。
        二
    “那么莱茜,正如你所说的,你和你的父亲正在做着一种周而复始的旅行,可你们还有这颗彗星究竟来自何方,又去向何处呢?”余茵好奇地问道。
    奥尔特星云是我们生命的起点和最终的归宿,在现在的蒙谟克星系中我们又受到蒙谟克神的庇护,这是父亲告诉我的。可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彗星是什么。
    奥尔特星云!难道是古人与地外文明的暗合?何林突然想起这个古老的称谓。
    早在公元1950年荷兰天文学家简·奥尔特就提出过关于彗星起源的假说,认为在太阳系外缘存在着一团奇特的星云物质,他推断为太阳系形成时早期星云的残骸,由于其自身引力作用强大,太阳系无法将它纳入其中。那里容纳着大量的准彗星体,它们和太阳系同时诞生,不断地在太阳的引力作用下偏离既定的轨道横穿入太阳系,并在木星、土星等强大的引力作用下进一步偏转为扁长的椭圆形轨道,于是奥尔特的彗星体在诸多行星身边短暂地作客之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挣扎着回到孕育过自己的奥尔特星云。那块地方,正是彗星们美丽而又神秘的故乡。
    对于奥尔特星云余茵显得更有兴致,何林想起她在一次科幻画展上盯住那幅《奥尔特——彗星的圆环世界》的时候——也就是何林陪站了两个小时的时候——是多么的陶醉。在那个瞬间,何林才发现,原来盛气凌人的余茵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尤其是微笑着脱口而出那句“多么美丽呵”赞叹的时候。
    多么美丽呵!来自彗星的声音又响了。
    重叠的声音使何林产生了强烈的错觉,仿佛是昔日的景象就呈现在眼前。
    余茵换了种方式再次提及彗星的起源,由只有声音的小姑娘娓娓道来。这样算是很大的进步,至少可以降低惊讶的频率。
    奥尔特星云是个美丽的地方,小姑娘满心憧憬地继续说道,你能想像得出吗,那里是生命的源头,我和我的父亲以及更多的人诞生在那里。那里是有寒冷的概念的,初生的生命被冻结保存在它广阔的双环形结构里,等待着蒙谟克神的挑选。知道吗,当你成为它们中的一份子的时候你会产生共鸣,与众多的生命一起,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呀!听父亲说,每当有新的同伴被蒙谟克神选中去完成伟大使命的时候,全奥尔特都在鸣响,就像是为英雄祝福那样。
    “伟大的使命?”余茵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这次神选中了你,还有你的父亲?”
    准确地说,我的父亲已经三次被选中,小姑娘的语气颇有些骄傲,父亲作过两次完整的蒙谟克星系旅行,遗憾的是都没有完成使命。父亲是很执著的,这一点令我十分钦佩,他说过,只要生命不止,旅行就要永远进行下去。而这一次出发前,我诞生了,父亲带上了我,准备让我来接替他的工作。但不走运的是,我们恐怕又一次与光荣的使命失之交臂了。
    余茵在沉思,何林也一样。作为载体的彗星,特殊的使命,还有蒙谟克星的蒙谟克神……事情明了了,这就是彗星的宿命和本原,至于那个绕口的蒙谟克神,八成儿就是那个燃烧的大火球——太阳。明白了这些,地球来的两个人就不得不为彗星面对的现实考虑一下了。
    在奥尔特冻结,再在太阳系融化,永不停息,这便是彗星的宿命。但是如此往复,尽管大多数彗星有着上百年的运动周期,可数次的太阳系之旅也足以把它们消磨殆尽,毕竟,那种光辉的旅程是在义无反顾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等等,彗星没有生命,可它们的“音频文明”呢?何林突然猛醒。彗星每一次划过太阳系,彗核直径就会缩小两公里,表层冰晶被太阳融化、吹散,也就是说,只有百分之五的彗星回到过奥尔特星云。而脚下的这颗,显然,它的体积不够支持到太阳系的外缘了。
    事情再简单不过了,只有声音的彗星姑娘,也许还有她的父亲,很可能会在这次旅行中化作宇宙的尘埃。
    何林不得不抑制自己的感情,这是他的职责所决定的。而事实上何林的工作已经完成,无论这个热情好客的小女孩仅仅是个声音或者另有实体,或是这颗彗星会不会衰竭,都不重要了,因为对于首批与彗星生命对话的两个人来说,仅此一点就足以使其扬名后世了。况且上头的任务是生命探索,又不是星际外交,所以单按何林以往的心态来说,打道回府才是最好的选择。可现在不同了,两个属于不同种族的母性个体声音正作着愉快的交流,一种生命的共鸣感染着原本固执的何林先生,我们的男主人公正在潜移默化中被逐渐改变,当然,这是他本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的事情。
    “莱茜,你多大了?”余茵在沉思之后问道。
    嗯,3045里尔,大约是17安特尔。
    “安特尔?好吧,就算你17岁了,”余茵顽皮地笑着,“按我们的计算方式,我26岁,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作你的姐姐。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地球上的姐姐了。”
    何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唉,真是个天真的女人。
    姐姐?我有个亲爱的姐姐了,这真令人激动,父亲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的,我的莱茜妹妹,”余茵犹豫了片刻,“听我说,你很孤独吗?”
    嗯……其实也还好,只是周围黑色的世界实在太枯燥乏味了,害得我只有不停地思考,来打发一个个百无聊赖的里尔……小姑娘轻微地发着牢骚。
    何林注意到“周围黑色的世界”这句话,这是视觉才能产生的效果,这意味着也许莱茜并不是没有视觉,只是被黑色包裹着,无法看见。
    “思考些什么呢?”余茵好像随便地问道。
    使命。父亲的,我的,还有全奥尔特的。莱茜仿佛在自语。
    “具体是什么呢?”余茵追问。
    创造……
    “什么?”
    生命。
        三
    何林还在感慨,真可怕啊,女人的执著。
    无论是余茵的,还是莱茜的。
    前面的可怕来自于何林的记忆,就是关于所谓麻烦女人的。何林靠在一块凸起的冰笋上静静地思忖着。那个天真而又坚强得过分的余茵,就是那个暗地里被称为“何林的苦难”的漂亮搭档,不,不是漂亮,是诱惑,是魔鬼的诱惑。她已深深攫住了何林那颗温柔的心,还有全部的情感,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设置一段美丽的距离来阻隔亲密的关系,而用以充填这段鸿沟的,就是诸如永远忙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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