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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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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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懂非懂,片刻,做了然之态,礼道:“如此,多谢先生。”

云石看着我,笑得平静。

隐士之交讲究洒脱,兴起而来,意足则归,没有虚礼羁绊。

所以,当魏郯忽然说告辞的时候,云石毫无讶色,也不挽留。

“如有后会,叟必再与将军促膝长谈。”他立在台阶上说。

“郯受教甚深,若得来日,必再访先生。”魏郯恭敬地礼道。

云石微笑。

魏郯对崔珽很感兴趣,临走前,问崔珽可愿意去雍都。不料,崔珽婉拒,说他还有旧友未访,只想继续云游。

魏郯微笑,没有强求。

魏安却有些失望,在魏郯说要走之前,他还兴致勃勃地说要给崔珽做一个能让他骑稳马的马鞍。

崔珽神色温和:“际会有缘,公子为我改进推车,已是大善。”

魏安似乎不甘心,道:“我会做出来的。”

崔珽微笑:“如此,珽当静候。”

魏安望着他,挠挠头,转身走开。

步出竹林,从人车马已经在桥那边等候,我回头,竹林中静谧依旧,空寂无人。先前的一切恍如做梦。

“夫君来访云石先生,不知学问讨教如何?”我问魏郯。

魏郯看看我:“夫人以为呢?”

我怎么知道。

“妾只见夫君讨教对弈。”我说。

“对弈就不是学问?”魏郯微笑,说罢,招呼落在后面的魏安跟上,朝前方走去。

☆、开镖

再走过雍都的城门,离上次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马车停在府前的时候,魏贤的妻子朱氏、魏平的妻子周氏、以及魏纲的妻子毛氏都从宅中走了出来,见到我,笑意盈盈。

周氏出身河西,母家是个县里的小士族。据说她父亲早逝,周氏自幼便跟随母亲掌家,甚至与佃农打交道。许是这个缘故,周氏有时说话大胆,带有些乡间小户的粗俗。但她颇懂得讨喜,又持家勤快,时而逗趣戏谑,很得长辈欢心。

才见礼,她率先走上前来,一把拉过我的手,又看看魏郯,笑道:“大堂兄可算是回来了,我等听说大堂兄特地去淮南接堂嫂,可真羡慕得紧。”

魏贤的妻子朱氏和魏纲的妻子毛氏文静些,站在周氏身后看着我们,掩袖笑起来。

我讪然,忙道:“三位妯娌不知,那时梁充攻淮阳,夫君乃为战事而往。碰巧妾与四叔都在一处,这才顺道接回。”

魏郯不同我一起解释,却看着周氏,唇角一弯:“弟妇若当初与阿嫤一起去,我定让仲茂也跟着去淮阳。”

周氏脸红,嗔道:“大堂兄又来胡扯,妾说的可是堂嫂。”

众人又笑一阵,相见礼毕,往宅中而去。

郭夫人正在堂上,魏嫆陪在一旁。见得我们入内,魏嫆走过来行礼,吴夫人坐在榻上,亦露出笑容。

各自见礼之后,郭夫人让魏安上前,将他看了看,叹气道:“你不言不语就离家,可知家人为寻你,几乎将雍州翻了个遍?若非长嫂传信,老妇几乎要派人去报知丞相。你父兄征战在外,家中安宁方可后顾无忧,你若有闪失,老妇如何与丞相交代?将来下了黄泉,更无脸见你生母……”她说着,声音颤抖,低头拭起泪来。

魏安的脸红红的,抬头看向魏郯。

魏郯给他一个眼色,魏安上前,向郭夫人下拜:“儿子任性,实乃不肖。此事必无下回,乞母亲原谅。”说罢,顿了顿,补充道,“安愿领责罚。”

这道歉简短,也不声情并茂。可是从魏安的嘴里出来,已经颇见几分诚意。

郭夫人看着他,又低头拭了拭眼睛,收住泪。

“责罚什么。”她叹口气,“打下去,疼的还不是母亲的心。”

周氏在一旁看着,见状劝解道:“夫人前些日子担心四叔,总寝食不安;如今四叔平安回来了,夫人还说这些伤心的做甚。大堂兄、长嫂与四叔一路风尘,还未饮水用膳。”

郭夫人看看我和魏郯,神色缓和些许:“是我疏忽了。尔等一路辛苦,却听我这老妇埋怨。”

魏郯微笑:“母亲哪里话。”

郭夫人又看向我,道:“少夫人此番出行,不想诸事变故,我等在雍都听闻,亦忧心不已。”

我答道:“姑氏牵挂,儿妇深愧。此行多亏众军士护卫,后又遇夫君来接,虽险,终是无虞。”

郭夫人颔首,叹口气:“如此甚好,亦多亏神明保佑。少夫人既回来,当往庙宫酬谢一番才是。”

我礼道:“敬诺。”

郭夫人命家人呈上膳食,入席时,向魏郯问起魏傕。

魏郯大致说了一下与谭熙的战事,对郭夫人道:“我五日前在商州收到战报,谭熙四子,如今仅余次子谭尧据守辽东。父亲在幽州整军,欲入冬前将谭氏余部伐尽。”

吴夫人颔首,几位妇人则议论不已。

“妾听闻,辽东可是极寒之地,那边还未入冬,水就结冰了。”毛氏喜忧参半。

周氏道:“如今已是九月,若顺利,大军不久便可班师。”

“老天保佑。”朱氏念祷一声。

用过膳食之后,魏郯和我告退,回到院子。

有仆人每日打扫,三个月不见,这里依然整洁,不过,庑廊和墙角下添了一尺高的竹篱。

“栽花了?”魏郯也看到了,眉头一扬。

“正是。”我笑笑,“是宫里送来的。”

魏郯走到墙边,看看竹篱里的花。如今已是秋天,没有花朵,只有绿叶青茎。

“虞美人?”魏郯看着,片刻,问我。

“正是。”我说,“夫君认得?”

魏郯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回头道:“从前我母亲种过。”

我颔首。

“入内吧。”魏郯道,朝屋里走去。

回到家宅,我又开始要像从前那样,每日侍奉姑氏丈夫,处理家事。

郭夫人待我仍如从前,家事方面也跟从前一样,除了账目人丁等掌权之事,别的杂事都通通给我。我知道其中道理,她分派来的事,从不推却。虽然出门一趟回来,对这些宅中之事不免感到枯燥。但我深知此乃义务,仍尽心而为。

魏郯回到雍都就变得很忙,他每日不是入朝就是外出巡视,如果在家,时不时就会有人登门。相比起在外面,他反而更少跟我在一起,每天夜里都是夜深了才见人。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动手动脚。如果太累,他跟我温存一会就去入睡;如果不累,“灭灯”之类的事就免不了了。

虽然有时被他折腾得又酸又痛,但我我发现,我已经慢慢知道一些乐趣了。

比如那双手,它游走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觉得很享受,当它在一些敏感之处徘徊,我会把手覆在上面,不让它走。再比如还有那个大虫一样的怪物,当我忍受不住一口咬在魏郯手臂上的时候,还有我被那种奇妙的兴奋淹没的时候,我开始明白周氏她们脸上那种暧昧的笑意。

当宅中的事情安稳下来之后,我看了个日子,向郭夫人禀报,说去庙宫酬神。

郭夫人自然答应,而我跟魏郯说的时候,他想了想,道:“要为夫一起去么?”

我心里惊了一下,微笑:“夫君不是要去细柳营么?”

魏郯亦笑:“我险些忘了。如此,还烦夫人替我拜拜。”

我松口气,柔声道:“遵命。”

李尚的家宅离我要去的庙宫不远。

祭拜过后,我乘车直接到了他的宅院。

公羊刿不在,我只见到了李尚和李焕父子。三个月不见,李尚的脸黑了,似乎也消瘦了一点。不过,他精神奕奕,看起来竟比从前康健。

不待我问他安好,李尚满脸紧张地开口:“阿元在信中说,夫人在淮南遇了险?”

我责备地看阿元一眼,她缩了一下。

“不算遇险,”我笑笑,“幸而遇人来救,虚惊一场。”

我没有说来救我的是谁,不过李尚显然是知道的,看着我,意味深长。

“如此,”他颔首道,“夫人无事,便是大善。”说罢,他让李焕取来几只木箱,在我面前打开。

至今这些木箱像妆盒一样,打开,里面一格一格,层层叠叠,装着的全是药材。

“这么多?”我又惊又喜。

李尚微笑:“某此番去到豫章,那里临近岭南、荆湘,货源甚广。某在豫章寻得昔时交易药商,他保证无论什么药材,品质价钱皆可从优。”

我沉吟,道:“如此甚好。只是,豫章离雍都路途遥远,管事此去,不知畅通否?”

李尚道:“夫人放心。此番我等去时,取道水路。梁充与朝廷和吴璋交战,曾遇水军拦阻,幸公羊公子有急智,带我等躲藏,又得友人救助,方得脱身。此后,一路顺利。豫章如今在曾繇手上,魏、吴、梁三家对峙,豫章倚仗天险,独得安稳。只是周围通路受阻,货运艰难,药材商人亦维持艰难。”

我说:“我所担心正是在此。管事,如今天下战乱,局势不定,管事此去虽平安,过得一时,恐怕又是另一番模样。”

“夫人不必忧虑,公羊公子结识之人,皆在水道上纵横十数年。行船开路,即便官兵也莫奈何。”

直接说都是些江洋大盗算了,这样的人怎么信得?

我婉转道:“有如此能耐,恐怕将来求助多了,公羊公子也卖不得面子。管事,这些药材虽好销,若是太贵,那些富户贵人也未必愿买。”

李尚点头:“此事某也曾有所考虑,故而在路上,亦说服公羊公子等人开镖。”

“开镖?”我愣住。

“正是。”李尚认真地说,“公羊公子不愿为官,又离家在外,衣食无着。那些江洋之徒,空有豪气,却只能做些打家劫舍之事,亦不能长久。某便提议他们在水路上开镖保运,收取镖费,既正当又可养家糊口,何乐不为?”说罢,他笑笑,“不过夫人放心,他们保证,若是开镖,我等货物,只收两成镖费。”

我哑口无言,喝一口茶,借以压下心里的惊讶。

公羊刿虽不羁,但我一直认为他和别的高门子弟一样,不屑经商。没想到,他会接受李尚这样的提议。

我以前不懂什么刀兵凶险,但这次去一趟淮南再从洛阳绕回来,却是深有体会。我不喜欢不可预测的事情,觉得要有七八分把握才值得放开胆去做。

可李尚他们不一样,我觉得惊险的事情,他们兴致勃勃。是我太胆小么?

“夫人不必惊讶,”李尚笑道,“路上,公羊公子曾说,当年夫人喜欢将府上的旧物拿到市中去卖,公羊公子还曾在街上遇过几次。”

什么叫遇过,公羊刿是跟着我一起去卖的,死要面子。

我赧然:“管事都知道了?”

李尚摇头笑道:“当年,先夫人曾与某提过,说家中的旧物不见了好些,疑是家人偷的。某那时正要去查,主公却说不必查了,那些旧物都去了狐狸的肚子里。”

阿元和李焕都笑了起来。

我的耳根有点发热,看着李尚的笑容,心里却忽然感到踏实。

这是落难重聚以来,李尚最开怀的笑容。心里不禁觉得,如果父亲在世,李尚这么笃定地要做一件事,他也不会拦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旧物

秋风渐寒,雍都有魏郯坐镇,南方的梁充忙着与巴蜀的杜荣争夺地盘,吴琨新继位,固守不动,一切太平。与此同时,北边的捷报不断传来,十月初的时候,雍都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谭熙次子谭尧被魏傕的大将岑瀚所杀,辽东重归朝廷。至此,魏傕以天子的名义,一统北方。

这消息如同暖泉,使雍都里因为担心战局而凝滞的气氛倏而融开,郭夫人食不甘味的神色也渐渐被笑容替代。

而就在此时,一家名为“延年堂”的药铺在雍都的贵人们之间口耳相传。

延年堂的主人是个南方人,叫蔡让,生得一脸忠厚。

这药铺与别处不同。别的药铺大多只有些寻常的草药,最多配着郎中;延年堂却相反,没有郎中,可药材却是别处难得买到的。首先知道此地的,是雍都的郎中们,而后,宗正梁柯在延年堂得了一棵上好的灵芝,赞叹不已,延年堂的名声就传了开来。

先前朝廷与谭熙交战,雍都人心惶惶,都担心若时局不利,战火再起,又是一番颠沛流离。市中萧条,有钱人都小心翼翼,不敢轻易花费家财。而如今大不一样,魏傕战胜的消息如同给冰下的鱼凿开一道裂缝,人人都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大军还未回到,城中宵禁,也没有宴饮。当贵人和富人们有闲心去想秋冬养生之事,延年堂的生意就开始热闹起来。

这个延年堂就是我出资,李尚管事的药店。

店面是李尚挑的,不大,但是地处街口。那个店主蔡让,也是李尚在人市上买的。蔡让本是南方人,因为兵乱逃到雍都来,无奈钱财尽失,走投无路,只得到人市卖身。他从前做过生意,练得一副圆滑的口才,李尚看中的正是这点。

开店的时机是我挑的,将灵芝送给梁柯也是我的主意。从前长安的贵人们喜欢养生,梁柯乃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收藏的药方,据说存满了一柜子。当然,在养生方面,还有人比梁柯名声响亮,但是梁柯还有一个儿子在京兆府中管着缗钱税。所以,当我决定将灵芝送出的时候,虽然心痛非常,仍觉得这是值得的。

阿元每日把药铺的进项告诉我,我听着,又是小心又是兴奋。

李尚把每味药材的价格都做了精心的考虑,别处有的,论品质高一点低一点都无所谓;一些医治疾病用到的药材,别处没有,他也只在成本上添点利钱;价格最高的是那些名贵的补药,当我看到一两天麻卖到五百钱,咋舌不已。

“他们买回去也不过做个汤,这么贵,能卖得去么?”阿元也很怀疑。

可是出乎我们的意料,延年堂中,除了市中医病急缺的药材,卖得最好的就是这些在我看来又贵又无趣的东西。

等到第一场雪即将落下的时候,李尚已经和公羊刿商量,再去豫章进一次货,以备冬储。

若婵忙得很,回到雍都以后,我只见过她一次。

丹霞寺的前堂,比丘尼们在诵经,我和若婵在后堂饮茶。天气寒冷,她在身上披了一件漂亮的狐裘,乌发半坠,低眉捧茶,慵懒而妩媚。

“听说,大公子亲自去淮南将你接了回来。”她往茶壶里添着水,淡笑着看我。

“正是。”我说。

若婵道:“淮南如何?还有亲人么?”

我摇摇头:“那边战乱多年,老宅所在乡邑已经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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