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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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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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屋子里,任何可能威胁到生命的东西,都是被禁止的。

我现在是,生,生不成;死,死不得。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想,报复这回事,能做到墨夷这种境界,也算是天下无敌了。

晚上的时候,弥香将珠子的光华一一掩去,只留了一颗淡淡的,在仿着今夜的满月。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只听得门外有些吵闹,将我吵了个清醒。

那声音,让我心里发寒,又像扎了根刺一样,让我生疼。

若吟。

她想进来,外间的人不让。

我倒是有些吃惊,若吟,可算得上是这里实质上的女主人了,这些人却还敢不听她的?

然后,弥香出现了,她的声音依旧谦恭,只是这时隐隐有些强硬,“表小姐,主子有命,请回。”

若吟的声音依旧温婉,“弥香,我不过是想进去看看嫂嫂,已经三个多月了,我想,她也是希望能看看不同的面孔的。”

“弥香不认为夫人会愿意看到表小姐。”

“你!”

我在里听着,心中突然一动,我朝门外稍抬了声音,“弥香?”

“夫人。”弥香一边应我,一边已经开门进来,到我床前,“夫人,可是扰了您休息?奴婢现在就请表小姐回去。”

我摇摇头,拉着弥香的手,“让我见见她好吗?”

弥香迟疑,“这。。。夫人,何必呢?”

我眼蓦然一酸,何必?

“我已经是这副模样了,见不见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弥香不忍,终于点头,将若吟带了进来。整个人,却仍是小心防备着,又去将夜明珠子弄得亮堂。

我终于再次看清了若吟那张倾城绝色的脸,这世间,怕是只有这张脸才能与墨夷匹配。

她看了看弥香,又朝我道,“我可以单独和你说说话吗?”

“夫人,不可以。”弥香有些着急。

若吟在听到弥香那声“夫人”时,眉头几不可察一皱。

其实,弥香这些日子一口一个“夫人”,也是剜得我心疼的。我让她不要这么叫我,她只说,“主子不会答应。”

常常,弥香一搬出了墨夷,我就不会再继续纠缠什么了。

我下意识地,想要将墨夷摒除在我的生命之外,不想提及,也不想听人提及。

我朝着弥香凄恻一笑,“你出去,可好?”

我差点没有落下一滴泪。

弥香是最见不得我这样的,这时,便只能防备又带了些警告地看了若吟,不甘心地出去。临去时,又道,“夫人,弥香就在外面,有事您叫一声就好。”

我点点头。

弥香出去之后,我与若吟几言不合,便狠狠吵了一架。

我一边吵,一边制止外面要冲进来的人,“不许进来,谁进来,我就掐死这女人!”

弥香在外面着急了,拍打着门,声音里甚至带了哭腔,“夫人,您冷静点。”

我只是继续大叫着,骂够了,才一把放开若吟,“滚,你给我滚出去!立刻给我滚!”

“砰!”

狠狠将门摔上。

只不过,摔门的,是若吟。

而我,袖子掩了脸,哭着跑了。

我循着上一次逃跑的记忆,一路不要命地跑,捡了暗处死命逃。只是这时大抵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长秋院那个密密实实的匣子里,对周遭的其他少了许多的注意力,我也还算顺利,不多时,便从山庄后院一处废弃的墙角翻了出去。

我知道,若吟会帮我逃出那个牢笼,安的必定也不是什么好心,只是,我受够了,我顾不了这么许多!

就算是死,我也要在外面死,不让我的灵魂也被一层又一层死死地裹着,连呼吸都不能。

我一路奔跑,在暗夜里无规拦地跑,跌跌撞撞,连路也看得吃力,只是牢牢记着若吟方才同我说的破阵的路线。

筋疲力尽的时候,我终于出了桃林,我站在我第一次逃跑那一处,往海上看。这时,天晦暗不明,可是海上仍旧是连一跟浮木都没有。

上一次,我不敢跳,因为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这一次,孩子没了,我可以无所顾忌。

我突然好想阿娘,阿爹,哥哥们,想要好好和他们一起生活,以后的日子,都乖乖的。

可是我没有机会了。

我要么现在跳下去,九死一生;

要么等着那些人追上来,将我密密实实地锁住,呼吸不得,求死不能。

墨夷?

原来我想,我若活着离开,必定回来将这里夷为平地,以消心头怨恨;我若死了,也必将化作厉鬼,缠得他不得安息。

可是现在,我想,算了吧。

我用石子在地上给墨夷留了字:

阿娘欠你的,我已还清;你欠我的,我不追。

就此永别,永世不必再见、再念!

我跳下去的时候,没有想过我还能活。更没有想到,我还能活着回到九黎皇宫,那里,有我的阿爹、阿娘、哥哥们。

还有,巫师。

我身体稍好的时候,阿爹阿娘握着我的手,含着泪,让巫师对我催眠,将我这一年半来不堪的记忆,抹去。

了无痕。

第三章

我就要嫁人了。

这和我原来想的有些不同。

原来我想,应是别人来嫁给我,而不是我去嫁给别人。

我是公主,我以为我总可以得到些寻常女子得不到的福利的。我每一次都这么以为,只是,我每一次都以为错了。

宫里老人们说,皇室已经有一百五十多年不曾有公主“出嫁”了。我只有十八岁,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胡乱给我添了一百三十二年,但我是真真亲眼看到的,我前面五个皇兄,他们从来没有谁用了“嫁”。

我也觉得“嫁”这个字眼,着实是太没有气势了,可是如此没有气势的字眼,堪堪就落到了我身上。

我很生气,发了一顿脾气,将门摔得砰砰直响,甚有气势。可心里却在打鼓,忐忑得紧,就怕阿娘冲进来使劲揪我耳朵,将我揪得嗷嗷直叫。

我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手握成了小拳头搁在桌面,仆侍们都被我这阵势吓到了。可其实那姿势只是因为我也被吓到了,我被我自己吓到了,所以我很紧张。

不过好在阿娘这次可能真觉得对不住我,没有随后就冲进来将我教训一番。

我这才放下心来。

我是九黎国的小公主,他们都说,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只是,他们都没有说对。不,准确地说,他们只说对了一部分。

我的确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却极为失策地少集了一人,而偏偏,这堪堪一人就足以抵挡那万千人。

这人,就是我阿娘。

我阿娘是九黎国的皇后。

阿因总是会从宫娥仆侍口中听得些谣传,便兴致勃勃地回来说与我听。宫中的人说,天降福荫于我九黎,是以我朝子孙繁盛,皇子们一生一个准儿,古来皆是。就譬如我,三代皇帝统共一百五十多年下来,才得我一个公主。

于是,按照宫人们的说法,九黎王朝的皇上,我的阿爹将我宠上了天。

每每听到这种话,我总是要默默在心中叹口气的。

我阿爹宠我有什么用呢?这后宫,又不是他当家。

“皇后娘娘。”

乌泱泱一屋子跪地声,当家的来了。

我在心中惊天动地纠结了一下,仍是强撑了最后一丁点勇气,把持住了,没向我阿娘行礼。

其实,差点就跪下去了,真的就差那么一点。

就在她那一身大红裙裾硬生生闯入我视野的时候。

“之之。”

我阿娘是艳压群芳的美人,她的脸,她的肌肤,她的骨骼,她的嗓音,她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是上天精雕细琢而成的收藏品,不像我。。。撑死了也就只是个工艺品。

我的意思是,我阿娘在不生气的时候,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只是很可惜,她每每见到我,总是很容易生气。

我不知,这到底是我的悲哀,还是她的无奈。

不过现下,她还是比较平静的。

她问我,“可是对未来的相公有什么不满?我儿尽管同为娘的说,为娘立刻让你阿爹下旨,命他改过!”

我阿娘很少这么好说话的。

我心中一喜,面上却故作平静回了道,“其实也不是不满,只是我想像哥哥们一般穿上大红蟒袍,将美人娶进门。”

风云蓦然变色。

我一时不察,没能正确把握住形势,一句话就将我阿娘惹怒得彻底。

顺便牵累了我六哥。

当我六哥以令我叹为观止的速度赶到我的栖梧宫时,眼睛都不眨一下,见了我阿娘就“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一声“母后”唤得既毕恭毕敬,又小心谨慎,又不卑不亢,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浑然天成。

让我不禁就想到了那句俗话:无他,唯手熟尔。

具体到我六哥这里,简而言之,就是熟能生巧了。

这许多年里,他被我牵累得,早已是见叶落便知天下秋了。

“上官景,你同我说说,你最近带着你妹妹都在做些什么?”我阿娘的声音听上去,旁人会觉得甚是心旷神怡。

旁人的意思是,不包括我和我六哥。

我六哥听了,甚为庄重地皱了皱眉,以示他在认真思考。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是极为佩服我六哥的,须知他此刻是跪在地上的,为了显示对阿娘的恭敬,头也略略低垂。可是他却能极为精妙地把握住低头的角度,既让自己看起来毕恭毕敬孝顺有加,又能让坐着的阿娘刚好能看到他微微锁着的眉头。

这是一个技术活,若要归根结底,大抵也是我将它锤炼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

“回母后,最近一个月,儿臣带着之之上了书房,督促她温习了一遍《女诫》,闲暇时候也同她作些诗作;上个月,之之在学习《女儿经》和《烈女传》;再上个月的时候,之之没有去书房,在寝宫里绣了幅牡丹和百鸟朝王,分别赠与了母后您和阿爹。”

上官景说得不紧不慢,不卑不亢,有进有退,就单凭他此时的表现,我也忍不住想要拍手称好。

虽然,他说的那些东西,离我着实是有些遥远的。

我站在阿娘身后,悄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嗯。”阿娘沉吟。

我和六哥立刻竖起耳朵来分辨那语气,分辨的结果是,我和六哥偷偷相视一笑。

我娘站起身来,“起来吧。”

六哥心满意足地起身,他一站起来,立刻就高出了我和阿娘许多。

我阿娘看着他,甚为满意道,“嗯,听你说这些,为娘也就放心了,你就只这么一个妹妹,定要好生教管。”

“是。”

我和六哥渐渐放松下来。

我阿娘便准备离开,临去时,又嘱咐了六哥,“现下,为娘交予你一事。你妹妹要嫁人了,可她不知道在哪里受了些个幺蛾子的影响,异想天开地不想嫁,偏想娶。上官景,你要好好教导你妹妹,不能失了皇家体面。”

阿娘说到这里,略一思索,又转了话锋,“若她实在是想娶。。。也成。但总归我皇家是有一人要嫁的,那时,就你嫁吧。”

阿娘说完,留下风中凌乱的六哥,仪态万方地走了。

我看我六哥久久僵立在原地,目视着阿娘离去的方向,整个人竟像失了魂儿,心下一惊,颤巍巍将手递到他鼻息处。

没气儿了。

我一声尖叫,踮起脚猛掐他人中。

我一直以为,我阿娘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单看这么多年来,她单单一人就抵挡住了宠爱我的千万人,便能窥探一二了。

但令我感到惊悚的是,她这厉害,与日俱增了。

原来,我不记得她能厉害到这般境界,一句话就将我和六哥的关系挑拨了个干净的。

须知,当年连我将传国玉玺玩丢了,六哥都能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替我扛着。

那时我和六哥玩捉迷藏,我躲到阿爹的御书房里,看着那玉玺长得好,就揣自个儿怀里要带回寝宫,哪知一路上玩乐,天黑回到寝宫时,玉玺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急得阿爹阿娘拍桌子跳脚。

我不敢承认。

六哥帮我认了。

然后,六哥被打得三个月没下来床。

虽然后来在御花园里的玫瑰花丛中找着了,但那时却是打也打了。

自此,我一度以为,山无棱,天地合,我与六哥不会绝。

哪里知道,不就是阿娘一句话要他嫁个人吗,他就对我倒戈相向了。

他,他,他,他竟然真把《女诫》《女儿经》《烈女传》搬来给我看!

有他这样当哥的吗?

和六哥磨了一整个下午,在“嫁娶”问题上,他终是不肯稍稍退让半步。

这让我很是为难。

为难的结果是,我认为,六哥靠不住了。

于是,一连几天,我对六哥都是爱理不理。

六哥的承受能力却是早已被我锤炼了出来。

我不理他,他就在一旁为我读书,读得是浑然忘我,不知今夕是何夕。

过去,若是惹了我,他也常常这般对我献殷勤。只是过去,他为我读的是民间的话本子,这会儿。。。女诫!

我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上官景,带我去看美人!”

上官景从《女诫》里恍恍惚惚抬头,想是书中的精髓将他熏陶得有些晕晕乎乎,他愣了半晌,没明白我什么意思。

待明白过来,以为我终是想明白了,不与他争皇宫里这唯一一个仅剩的可“娶”名额,一时间,脸上兴奋莫名。

对着我,猛点头。

我很久不曾看他这么兴奋过了。

我想,果然,“嫁人”是极不讨喜的。

这我明白,我当真明白。

我和六哥躲在御书房门口,悄悄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外面的阳光这时正好,照得龙椅上,我们的父皇一身金光灿灿。

我很自豪。

这么一个指点江山的人物,在朝堂之上一言九鼎,号令天下。即是此刻,只几个臣子议事,亦是不苟言笑,威仪昭然。可是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这个人物会对我笑,会做尽好笑的事哄我开心。

六哥悄声在我耳边说,现在恰好出列的那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就是墨夷。

我见过墨夷的,在阿爹给我看的画像上。

我看到了,直管他叫“美人”。

我纠结了许久,纠结他和阿娘到底谁比较美,苦苦思虑了半日,未果,我很苦恼,最后还是六哥一语惊醒梦中人。

六哥说,“笨蛋!当然是我们的母后更美了,不然,为甚母后进了父皇的后宫,你那美人没进?”

我恍然大悟。

当即表示,“没有关系,父皇不娶,我娶!”

第四章

那日,我兴致勃勃地去同我阿爹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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