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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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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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太医,这是欺君之罪。”

乐太医跪地,只是这一跪,跪得稳重冷静。

他在地上看着我,“公主,臣有罪。”

我看着他,“何罪?”

他回,“不能查明下毒之人。”

我问,“那为什么不上报?”

乐太医不答,只道,“这毒名叫‘一帘疏雨’,从赫胥而来。毒从手腕处入,便像一帘疏雨一样,能在较短的时间内浸入五脏六腑,令中毒者身死。”

我缓缓闭上眼,沉吟,“所以,当年,你是主和一派?”

三年前,赫胥与九黎关系紧张,战事一触即发。当时,朝中分两派,左相陆修和主和,右相裴茂主战。

而最终的化解方法,既说不上是和,也说不上是战。

赫胥与九黎双方对峙,我阿娘凤氏一族有容出兵,与九黎合力,方将赫胥逼退。但事情却也只是到那时为止,九黎与有容并未追击,也就未有更进一步的战事。

乐太医回道,“臣不主和,只是臣以为,当年的战事,到那个程度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臣想,公主也一定这么认为。”

我看着他,“是,我那时的确是那么认为。只是因为那时,我不知道我的四哥是死于赫胥人的手中。”

乐太医轻叹一口气,“公主,毒从赫胥来,却不一定就是赫胥人下的。只是,公主尚且这么认为,更何况是皇上和娘娘。他们如果知道四皇子是因中了‘一帘疏雨’而死,悲恸关头,必定会不问究竟,只随心中怒气与赫胥放手一战。”

“当年有容出兵,不过是凤氏老皇上疼惜皇后娘娘,但是公主也应知,有容朝中大派的势力是并不认同老皇上出兵的。与九黎合力逼退赫胥不过是面上的阵势,若战事当真深入,有容必定不会持续支援,到那时,这场仗打得,势必极为吃力。结果,不论胜负,也必将生灵涂炭。”

“而这一切的起因,若深想,其实并不能确定就是赫胥对四皇子下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凤宓的宓因是多音字,所以在此列出来,这里音同“密”。

第十三章

乐太医一番话说得既有理,又有据,家国面前,自然应当是国为先。只是,四哥何其无辜。

我还记得,那一年,我与六哥嬉闹,一路追追打打,我一时不察,正正将迎面路过的寰妃娘娘撞倒,我见她摔到地上,正要去扶,六哥却一拉我便将我拉走了。

“小笨蛋!还不快跑,你是皮痒了想找收拾吧!”

“被母后抓到了,指不定要怎么教训你!”

我那时一听就怕了,想想就皮痛,便也顾不了地上的寰妃娘娘,慌忙跟着六哥跑了。那时,四哥恰好到宫中见阿爹,我俩一合计,便跟着四哥出了宫,一路跟到四哥宫外的府邸,想着躲一阵到阿娘将这事忘了,我们再回宫。

我和六哥在四哥府中闹闹嚷嚷,四哥原是喜静之人,也由着我们闹。我坏心一起,又去缠着他,四哥竟也好脾气放下公事陪我玩。

只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那温文儒雅的四哥白日里还摸着我的脸笑着骂我“小花猫”,夜里就没了。第二日,我被六哥慌忙摇醒,一路到四哥书房,见到的就只是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公主,您怎么了?您有什么话和奴婢说,您别哭啊!”

是阿因在一旁着急慌慌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吵醒,我一惊,慌忙用手往脸上抹去。

一片湿冷。

原来,过去的日子可以那么好。

原来,什么也不知道,也可以稍微安慰。

我用袖子随意抹了抹眼睛,又看向阿因。她此时一脸急色,似乎我这模样,真把她吓到了。

我虽然常常被阿娘教训,但我真的很少流泪。

我曾说,那是因为我这人特别坚强。

阿因说,那时因为我被教训得不够。

阿因这人常常这样,对我无礼。但我若是真哭了,她比谁都急。

我对她道,“我没事。我只是觉得眼睛太干,想要洗一洗。阿娘不是说了嘛,女孩子的眼睛要水汪汪的,我想,那是因为她们经常洗着。”

阿因听了,却只是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来,道,“走吧,我们去看太子嫂嫂。”

我到得东宫时,那宫中上上下下正一片战战兢兢。

有一位老嬷嬷颤着身子告诉我,太子正在大发雷霆。

我心下一惊,慌忙快了脚步,往语卿嫂嫂寝宫去。到那里,才见到宫娥仆侍跪了一屋子,太医也跪在太子哥哥脚下,抖如筛糠。

而太子哥哥负手立在屋子中央,只冷冷看着床上的语卿嫂嫂。

语卿嫂嫂这时正躺在床上,惨白惨白了一张脸,望着太子哥哥,却一脸镇定从容。

太子哥哥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带着不容人忽视的危险,“语卿,太医说你受了内伤,你却告诉我那是你摔的?你是想告诉我你一摔摔出了内伤?”

我听得心下一沉。

内伤?难道是在水中,她带着我被吟妃那一推?

语卿嫂嫂却镇定得很,只冷静回道,“太子殿下,语卿并未与人动武,不知内伤何来,唯有一大早在御花园里摔了一跤。也许是摔得重了,以致脉象上有误。”

“脉象有误?”太子哥哥拖长了嗓音,反问。

他腿下的太医立刻磕头,却并不说话。大抵也是看得出,此刻太子与太子妃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这谁敢插话,谁就是炮灰。

太子哥哥冷笑,“既是脉象有误,那太医诊了也是白诊,作不得准,既如此,这药也不必下了。太子妃,等你什么时候脉象显示正常了,再宣御医给你治吧!”

我听得一惊,这。。。这分明就是拿语卿嫂嫂的性命做威胁!

语卿嫂嫂却极为淡定,“是,谨遵太子殿下意旨。”

太子哥哥狠狠一拂袖,便转身离开。

经过我旁边时,脚步微顿,又将我狠狠看了一看,冷声警告,“你如果皮痒了,就尽管找乐太医过来!”

说完,周遭空气凌厉一扫,他便出了去。留我在原地,愣愣的,在回想他那话中的意思。

待我想通了,我终于忍不住感慨,太子哥哥他,他太英明神武了!

我自己都还没有想到我接下来可能会想到的那里去,他就已经先想到再将我警告住了!他,他到底是有多么强大的前瞻性啊!

我想,太子哥哥要是没有警告我,待他走后,我肯定会让乐太医过来替语卿嫂嫂治伤,只是这时,我偏偏被他吓唬住了。

我站在语卿嫂嫂床边,见她唇色惨白,气若游丝,心中忍不住一酸,“语卿嫂嫂,对不起。”

语卿嫂嫂示意宫娥仆侍们通通退下,这才对我虚弱一笑,“公主言重了,能及时救下公主,语卿已经很感恩了。”

我鼻间一酸,便握住语卿嫂嫂的手,“为什么不说实话呢?你这伤怎么可以拖?”

语卿嫂嫂摇头,“公主以为现在是只有你我能说话吗?在水中,你我溺水,吟妃便也跟着溺水;若此时,我受内伤,吟妃怕即刻便会跟着内伤。”

“宫中之事,原本就是是非非纠缠,面上现象变幻莫测。若今日,三人在水中,我受了内伤,吟妃也受了内伤,这事,公主,你要如何解释?虽说皇上皇后对公主多加宠爱,但吟妃地位也并非不如公主。再者,她原是赫胥的公主,现而今在九黎,地位便不仅是后妃那么简单,她的政治地位极重,若她一口咬定是你我将她推入水中,不会没有人信。”

我听这一说,心中气愤,却也明白,语卿嫂嫂这话中利害关系,句句实在。这事,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大事化小,若是闹大了,谁也讨不到好。

只是见语卿嫂嫂现在这虚弱的模样,我心中又一紧。

正为难着,脑中有什么突然一闪,我慌忙叫过阿因,“快,快去看看墨夷离宫了没有,若他还在,让他快快到东宫来。”

阿因略略皱眉,问我,“那要不在呢?”

我咬牙,“传我的旨,请他入宫。”

墨夷来得很快,不,是极快。他到时,眉头还微微皱着,见到我,就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这气势汹汹的模样一问,就将我问到了。

本来也只是想问问他,他能不能给语卿嫂嫂治个伤,这时他这严正以待的模样。。。

我下意识看向阿因,问,“你是怎么给墨大人说的?”

阿因回道,“奴婢说,公主着急见墨大人。墨大人问奴婢,何事。奴婢大概知道公主的意思,于是便答,救命。”

我点点头,觉得阿因很聪明。

我原本也是看墨夷能帮我解毒,猜测他应该是懂些医理,遂想让他过来帮语卿嫂嫂看看。毕竟,太子哥哥不让我找乐太医,其他太医碍于太子哥哥的命令,必定没有那个胆敢过来。我就只能想到墨夷,希望他能临时救救急。

墨夷听了阿因的话,美丽的眸微眯,拖长了嗓音,问,“不是你有事?”

我听得忍不住皱眉,反问,“你很希望我有事吗?人家乐太医还知道说希望我永远用不上他呢,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墨夷听了,却突然低低地笑了出声,目光拢到我身上,道,“我自然是不希望你有事。”说完,又收住了笑,略略看向阿因,道,“以后救命这种话,不要随意乱说。”

那声音,太带了些严厉。

想那阿因,这么多年来,那都是被我惯着长大的。底下人巴着,上面人宠着,何时受过这么严厉的对待。

我见她小脸一红,心里忍不住替他俩捏了一把冷汗。就怕阿因一个忍不住,会和墨夷掐起来。

到时,这一个是我的宠婢,另一个是朝廷重臣,我要帮谁呢?

我有些纠结。

“公主,是奴婢失言,惹得墨大人为了公主虚惊一场,奴婢自知有错。您不必纠结了。”

阿因的声音里,带着几许无奈。

我慌忙回过神来,看向阿因,却见她此时正抽着嘴角将我望着。

我想,阿因还真是了解我,这么多年来,早已摸透了我那点纠结的小心思。

我讪讪笑过,又抬头看向墨夷,问,“你是不是懂医术啊?”

墨夷不置可否,只是垂眸轻轻看着我。

我自我反省了一下,是我自己有求于人,我还在这里绕弯子,是有些不对。也就直说了,“语卿嫂嫂她受了内伤,你帮她看看,可以吗?”

墨夷却并不回答,反问我,“她如何会受内伤?”

我听了,忍不住叹气。

这事,总归还是要回到这个问题上。

太子哥哥要问,墨夷也要问。如果我一定要回答一个人,那我到底是应该回答太子哥哥还是回答墨夷呢?

我好纠结。

“墨大人,您就不要再为难公主了。太子妃为了公主受伤,公主已经很难过了。”关键时候,还是阿因懂我的心思。

墨夷对着我挑眉,“为了你受的伤?”

我讪讪笑着,点头。

“很难过?”

我的笑一僵,不好意思地再次点了点头。

墨夷这才对着阿因道,“带我去看看太子妃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要常常留言啊~~~

第十四章

我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被太子哥哥看到,那我的罪会不会比将乐太医请过来还要大?

我将一个非太医院的正常男子带到了语卿嫂嫂的寝宫。

我很忐忑,小心肝儿噗通噗通地在跳。我不停地往门外张望,生怕太子哥哥这时突然出现。

我将衣角捏得皱巴巴的。

墨夷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为语卿嫂嫂诊脉,还似不经意地往我这里瞥了一眼。又淡淡道,“公主不必担心,太子妃并无大碍。”

我一愣,又立刻明白了过来,应是他以为我在担忧语卿嫂嫂。

那要我如何告诉他,我虽然担心语卿嫂嫂的身体,但我其实更担心的是语卿嫂嫂的名誉呢?

我僵硬着脸,冲墨夷笑笑,“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我继续捏衣角。

阿因见状,上前来,低声在我耳边道,“奴婢出去守着吧。”

我恍然大悟,对,是应该有个人把风的!我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呢?怪不得我这么紧张。

我慌忙对着阿因点头,“好,你快去。”

“公主,不必担心,无碍的。”却是语卿嫂嫂在床上,对着我虚弱地摇摇头,“墨大人是为我诊伤,我是病人,墨大人是大夫,就算是太子殿下此时到了,也并无失礼。”

我见语卿嫂嫂能那么淡定,心中忍不住太有些羡慕了。勉强笑道,“是没有失礼。”

只是,我不想惹到太子哥哥。

根据我活了十八的经验,惹到阿娘最多就是一阵霹雳雷火,就算是将我烧焦了,也是早死早超生。

惹了太子哥哥。。。他会让我明白,人世间有一种苦痛叫折磨,有一种折磨叫漫长。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

阿因拉了拉我的袖子,轻道,“公主,要不您和奴婢一起去门外守着吧。”

我的心,狠狠动了。我看着阿因,一时犹豫不决。

我知道,阿因的意思是,一起去门外,远远看到太子哥哥,撒腿就跑,然后假装这些事都跟我没有关系。

可是,要放语卿嫂嫂单独和墨夷在一起,我又有些不放心。虽说这里还有一屋子的宫娥,但语卿嫂嫂那么美,万一墨夷见色起意。。。

我犹犹豫豫地往语卿嫂嫂望去,却见墨夷这时正淡淡地望着我。

我心里一跳,慌忙撇开阿因的手,“我不去,你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心虚起来,不由自主就冲着墨夷谄笑,“太子嫂嫂还好吧?”

“不好。”墨夷看着我,冷冷回道。

我心中一慌,脱口而出,“你刚刚明明说并无大碍的。”

墨夷听了,原本就清淡的眼神这时是彻底从我这里收了回去,改而往语卿嫂嫂脸上看去。那模样,着实是太嚣张了些。

我心中忍不住憋屈,却听他又淡淡道,“刚刚,我只是随意说来安慰你的。”

那你怎么现在不知道安慰我了?

我腹诽,却见他这时从怀中拿出了一只白净小瓷瓶,又倒了一颗药丸出来。那药丸清亮,带着幽幽的浅绿。

我忍不住好奇,走近,问,“这是什么?”

墨夷并不回答,只将药丸交予语卿嫂嫂,“娘娘。”

我觉得,墨夷如今这般惜字如金的姿态,是很嚣张、很看不起人的。尤其,他是臣子,我是公主,他是如何办到能这么理直气壮看不起我的呢?

语卿嫂嫂却为人大度,对他高傲的态度也不以为忤,只微微笑着接过药丸,甚至不问,就要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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