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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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主"姑娘-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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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再过些日子先生便要成亲了,还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看看,哪料陈树却说:“你回去做什么?你回去了裴雁来还能高兴不成?我看还是算了,反正他都不打算让你参与到这件事里去,你这么一走了之反倒是顺了他的心意,别回去了。”

阿植被裹得像只团子,窝在藤椅里晒太阳。她不觉得暖和,也不想这天气暖和起来。反倒一直这么冷着、冷着……才契合她的心意。

这日陈树也恰好没事,正在院子里看账册,偏头瞧见她这个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低下头复看了会儿账册,又道:“姚小姐说过两日要来看你,你可别又这么病怏怏的,得赶紧好起来,否则她又要说我怠慢你了。”

阿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墙上那一排地锦上——都从墙外爬到墙里了。

她又看看陈树手里的账册,抽出一只手来揉揉鼻子,看着石桌上那一摞说道:“最后一本薄册子是我做的。”

陈树早听闻金叔让这倒霉孩子学着做账了,没想到还真上手了。他也学着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还是依着原先的顺序一本本看着,末了,才拿起那一本薄薄的册子。

是府里的零碎开支,钱银不多,却也十分琐碎,一笔一笔记得很是清楚。看来这段时日没少练字,一列一列很是齐整。

阿植咽咽口水,竟有些紧张一般问道:“可还过得去?”

陈树清了清嗓子,却又摆出一副无谓的姿态来:“若是给你去了线格子,你一样能写得歪歪扭扭。”

阿植脸色倏变了变。以前先生也总是嫌弃她写字东倒西歪没个齐整,可归根究底,不还是因为西院里那块大青石板的错么?

她想起一些事,难免心里喟叹了一声,偏头看看墙院,哑着声音慢慢说了一句:“我尽力了呢。”

陈树晓得她这是被打击了,也不忍心再多说,便抱着账册走了过去。

头顶的一片光忽地被遮住了,阿植觉得更冷。冷些好,冷起来人都不想说话,慢慢就没知觉了,所以也不会因这世上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心烦意乱。

她脑袋里像搁着一把锈锁,慢慢地就磨出来一滩锈水。

陈树低了头,倏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梁,叹了口气,却又什么都没说,直起身往走廊那边去了。

阿植别过头看着他越走越远,心下却茫然了起来。陈树近来对她很好,却一点缘由与征兆都没有,他好像晓得了什么事,却又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不光如此,就连金叔也对她有些客气起来。

自己活到如今,却总是摸不透旁人想什么,总归是太愚笨了些。

她裹紧身上的毯子,眯眼看了看这初春清冽的阳光,想着,身体快些好起来罢。

过了两天金枝来看她,给她带了许多好吃的,还特意跑到湘堂的伙房里叮嘱了一番,回来便揉着她的瘦肩膀嚷嚷:“哎,你住在这里也忒不方便了,陈树也真是的,都不晓得给你补一补,你看你脸色多不好呀。”

末了她说:“阿植,回去罢。”

阿植淡淡同她说了一句:“不了,我懒,不想四处跑。”

金枝若不是念在她还病着的份上,早就一拳头挥过去了。阿植说:“我晓得你是为我好,再过些时候罢,再等一等,我就回去了。”

金枝抓了抓她有些发凉的手,说:“那可一定得回来啊,津州才是家呢。”

阿植眼中闪过一丝犹疑,然转瞬又黯了下去,她对金枝点了点头。

——*——*——*——*——

今年的春天尤其短暂,阿植总觉得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快,她觉得自己都快赶不上了。先生的婚期就要到了,她揣了些碎银子兀自出了门。

也不晓得自己走了多久,最后寻了家酒馆,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温了一壶酒,摆了两三碟子小食,阿植吃了一会儿便懒懒趴在桌上望着外头。她这是越过越没生机,越过越没意思了。

她又支起身子来,继续埋头喝着酒。

过了许久,看看外头,仿佛全是模糊的布景,一片迷茫。她趴在桌子上,刚提起酒壶,就看得一只手搭了上来。

阿植颇有些无动于衷的意思,她注意力压根不在面前的酒壶上。

那只手的主人也不说话,默不作声地又给她倒了一杯酒。

“喝罢。”

阿植耷拉着眼帘,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又趴回去了。

此时她安静得像一只小猫,喝醉了就窝在角落里不出声,小小的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来人拿起一只杯子,将酒壶里的酒悉数倒尽了,淡淡瞥了她一眼:“酒量不好还总是喝酒,怎么每回喝醉都被我遇上?”

阿植想抬头看看,却闷闷睡了过去。

27

27、迟早被吃干抹净 。。。

阿植半夜渴醒,迷迷糊糊爬起来找水喝,然四下却一片漆黑。她步子刚迈出去便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身子一晃,眼看着就要栽下去,然一双手却稳稳托住了她。

“渴了?”

阿植猛地一抬头,意识稍稍清醒了些。她在这黑暗中努力辨别着对方的声音,心里忽地咯噔一下。

——梅聿之?!

阿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察觉他探过身去桌上拿了什么东西,转瞬之间,唇上便触到一丝温润的凉意。

梅聿之握过她的手,让她自己拿着杯子,说:“慢慢喝,别呛着。”

说罢又从床边拖了毯子过来,将她严严实实裹了一圈。他不去点灯,屋子里当真什么都看不清楚。前些日子听闻她晚上总是磕磕碰碰,有些夜盲,看样子倒是真的。他眯了眼,看着黑暗中那一圈小小的轮廓,一句话也没有说。

阿植咕嘟咕嘟将杯子里的水喝尽了,才发觉自己被他圈在怀中,不好动弹。

耳廓旁是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混着一点点醇冽酒香,阿植抽出手来揉了揉鼻子。

梅聿之捉住她的手,重新将其裹好,语气淡淡的:“听闻你前阵子又病了,这还没大好又偷偷溜出来喝酒?”

“不用你管。”阿植的回答闷闷的,颇有些怨念。

“是,我管不着。”梅聿之慢慢说着,却又忽地松开她,方想说让她继续睡,哪料阿植猛地问了一句:“这是哪儿?!”

梅聿之偏过头,答得轻描淡写:“自然是客栈。”

阿植眉尖一蹙,她从出来喝酒到后来醉倒,全部重新回忆了一遍,猛地醒悟过来,财神爷爷啊,她怎么又遇到这个倒霉催的人了呢?!

“你又来京城做什么?”阿植板着脸。

梅聿之伸手压了压她眉间,抿了唇慢慢道:“每回见到我总是这样苦大仇深,我又欺负你了不成?”他停了停,很是随意地说道:“想你了自然就来了。”

流氓!阿植猛地抬起脚,狠狠踩了下去。本以为会踩到某人的脚,哪料却踩了个空。阿植自叹流年不利,趁着某人的手还没搭上来,立刻裹着毯子想往外跑。狗急了会跳墙,但事实证明,不是每一只被逼急了的狗都能顺利跳出墙去。

阿植什么都看不清,狠狠摔在了地上。这回就连梅聿之想出手相救都没来得及……

阿植未跳出墙却摔了个狗啃泥,她咧开嘴痛得吸了口冷气,颇有些暴躁地蹙眉说道:“点灯!”

然某人并未遂她的意,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地抱到了床上,拿被子给她盖好。

欺负人晚上看不清东西啊!阿植恶狠狠地看着那一团黑影,咬了咬牙。

梅聿之掖好她的被角,忽地俯了身轻笑道:“你上一回喝醉是什么时候,还记得么?”

阿植一扭头,偏向床里侧。

“应当是在随国的时候,在丞相府的走廊里,你直愣愣地就撞到在下怀里了。”梅聿之停了停,“所以呢……”

阿植方要说话,却蓦地被灭了口。她从被窝里抽出手,用力去挪开捂住她嘴的那只手。

某人丝毫不为所动,声音依旧清浅:“去随国那一路,在马车上,你压着在下的胳膊睡了一晚上。”

阿植十分暴躁。

“还有山上那一夜……在下也是吃亏的罢?”

呸!真说得出口!

阿植正预备出其不意狠狠咬他一口,某人却又笑道:“哦,对了,在下手上这牙印也拜曹小姐所赐。”

阿植觉得他的脸似乎贴得更近了,连忙往床里侧挪。

“曹小姐,你占了在下不少便宜……怎么办呢?”某人慢悠悠皱了眉。

死开!不要脸!没下限!

她刚支吾了一声,某人便道:“罢了,我吃些亏无所谓的。”阿植还未来得及阻止,某人就已经很顺理成章地在她旁侧躺下了。

失——策——啊!她方才为何不好好坚守住自己的阵地,偏要往床里侧滚呢?!阿植气得直捶床板。

某人将脚边的毯子拖过来盖好,又将她的被子掖掖好:“睡罢,天都快亮了。”

阿植想挪动一下,无奈被子上头却被某人的手给死死压住了,她皱着眉,就这么平躺了会儿,忽地问道:“说正经的,你到京城来做什么?”

某人懒懒应她:“方才不是说了么。”

“怎么卡在这个时候来?”阿植想想就知道根本没这么简单。

“什么时候?你喝醉的时候?”某人的回答明显文不对题。

阿植动了动埋在被子里的腿,刚想一脚踹过去,却被人给捉住了。

就不能让她舒心一回么!

阿植咬咬牙:“真无耻!”

某人漫不经心扳过她的脸:“在下睚眦必报小肚鸡肠怙恶不悛瞒心昧己外加卑鄙下流无耻……曹小姐看够不够?”

阿植叹服了。

夜忽地安静下来,阿植吸了吸鼻子:“我家先生要同你阿姊成亲了,是过两天罢?”

“别想了,睡罢。”某人又压了压她的被角。

阿植叹出一口气来:“我没想,我就——”

梅聿之示意她不要再说,良久才道:“裴雁来成亲那天我带你回去一趟,我们看一看就走,不久留。”

阿植挪动了一下,翻了个身,方想说“同你有何关系”,梅聿之便摸了摸她的头,缓声道:“不许再说话了,睡觉。”

阿植晓得若是再折腾下去,吃亏的铁定是自己,便老老实实往里再缩了缩,作刺猬状。

后半夜长得很,阿植没睡好,加上之前喝了许多酒,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头也是昏昏沉沉的。梅聿之已不在房中了,她四下瞄了瞄,将外套理理齐整,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她方走到拐角处,忽见得一个小二探出脑袋来,眼珠子盯着她转了一圈,一脸忧心地小声问道:“姑娘醒啦?你还好罢?”

这语气颇是意味不明,阿植压下了唇角。

小二脸上慢慢攒起一丝谄媚的笑来:“嘿嘿嘿,我马上给姑娘送早食来哈。”

“不必了,我这就走。”

“诶,果然。”那小二歪了歪脑袋,又挪了挪肩上的白手巾,“梅少爷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了,定金都付到下个月了。姑娘若是要找梅少爷,到我们客栈来就好。”

阿植蹙了蹙眉:“你是说——常住?”

梅聿之此人不会无聊到在京城待上十天半个月,且瞧这架势似乎也不像是要立即回去的样子。阿植正疑惑,小二慢悠悠道:“是呐,从咱这客栈里头可走出不少状……”

然小二还没来得及说完,梅聿之却忽地出现在他身后,轻拍了拍他的肩。小二一扭头,见是梅聿之,只讪笑一下,赶紧溜走了。

阿植暗暗吐了口气,若是方才不是小二搭讪,她早就回去了。

“醒了?下楼吃些东西,好送你回去。”梅聿之轻挑了挑眉。

阿植一脸的不可置信,瞬时又浮起几丝狐疑:梅贼这是怎么了?竟这样好心?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阿植压根儿没看着他。

梅聿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却又道:“唔,本担心你与路痴混久了也容易迷路什么……”

阿植嘴角猛地抽了抽,斜了他一眼,就要下楼梯。然这窄小的楼梯猛然间促狭了起来,阿植皱了皱眉,说了一声:“让开。”

梅聿之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丝笑来,本来抬起的手忽地放下了。他敛起笑,倏地凑近了轻声道:“后天清早在下会去湘堂接你回津州,今天就不去了。”说罢便让开路来,让她走。

阿植紧紧抿着唇角,瞥了他一眼。他却已经侧身立在靠墙的一侧,空出半个楼梯让她通过。梅聿之微微垂首,也没有再看她,故而阿植也瞧不出他脸上的神情,便闷着头匆匆下了楼。

——*——*——*——*——

阿植回到湘堂时,恰好碰上要出门的陈树。陈树眯眼看了看她:“喝酒去了?彻夜未归,以为你回津州了。”

阿植没有回答。

陈树看了她半晌,忽地低下头,轻叹了一声:“我好像没怎么见你笑过。”他停了停,慢慢道:“笑一笑罢,总这么苦着脸也不是个事。”他下意识地捏了捏她脸颊,却被阿植嫌恶般地挡了回去。

陈树识趣地挺直了脊背,将手收到背后,说道:“有什么人惹着你了?这么些天总是见你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差点都以为你看破红尘了。这样倒好了,至少还会生气发脾气。”

她过了年之后一直都是这般木然,很少有事能够让她开心或是火冒三丈,情绪太平静也不是个好事,渐渐地就对生活麻木了。陈树前些日子还担心这个,如今她倒自己先活过来了。

然阿植却不同他说话,正打算闷着往府里去。

“跟自个儿生闷气算什么英雄?老闷在府里不憋坏才怪。走罢——”他不由分说拉了阿植的手就往外走,“今天这事带你去正好。”

“哎——”阿植蹙着眉低呼了一声。

28

28、死结总得有人解 。。。

“我自己会走!”阿植挣开陈树的手,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板着脸道,“跟着你走铁定是要走丢的,要去哪儿?”

“你这孩子怎么尽走极端呢?”陈树皱起眉,拎着她的后衣领,脸瞬时黑了黑,“闷起来一声不吭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这怒起来怎么见着个人就吼啊?”

也不知她哪里来这么大火气,陈树刚刚皱起的眉越拧越紧了。

阿植正暴躁着,这天气也跟着凑热闹,愈发热起来。她伸手扇了扇风,忍下不耐烦:“我问你去哪里?”

陈树暗自叹了一声,松了她的后衣领,拍拍她脑袋:“你铁定不认得,还是跟我走罢。反正丢了也没什么事——”他淡淡扫她一眼:“你又不是啥宝贝。”

阿植回了一张面瘫脸过去。

懒得动气,同这种渣人真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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