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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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谋天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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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双眸微有刺痛的感觉,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细看之下她发现自己竟是在一个土屋之中。身下是一张破旧的木床,床头侧开着两格木窗正好将窗外明媚的阳光透了进来,照得床前木桌上放着白瓷茶碗反射着刺眼的亮光。拿着手挡了挡那刺入眼中的不适日光,一颗冰凉的红珠从手中落下滚在被褥上。

忆起昨夜的异象,清冷的墨玉眼眸扫过那颗在普通不过的红珠,一时间也猜不准这东西的由来。贴身收好,起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交领浅蓝薄纱襦衣和同色的齐胸襦裙,身上的伤口像是被处理过,手指上也是涂了药膏的。

揉了揉跳跃的太阳穴,约莫记起昨晚摔倒晕了,看样子她是被救了。自己倒是好运气,不知是嘲讽还是怎么的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撩开遮着门框的布帘子走出去。

日悬西侧,高山远叠深浅不一的绿也跟着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暮色,柔光散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悠远。不算宽敞的院落中摆着几个晒着药材的圆形簸箕,几株高低不齐的芙蓉树上枝叶繁茂无数花朵点缀其上,药草的味道夹着不太闻得到的芙蓉香随风散去。除了鸟叫声周围很是安静,踱步走到一株芙蓉后的石桌旁坐着,桌上摆着一套粗瓷茶具,茶壶尚有温度茶水应该没有凉。

感觉到有些渴,她端着倒了一杯茶,确定无事才举杯优雅地饮下。眸光落在捏着茶杯的手上,扫了眼这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安陵已死,她也不适合在用以前的名字,所以……墨玉眸子中划过一丝暗淡,似想起了什么,嘴唇翕动呢喃道:“璇玑,以后就叫鱼璇玑吧。”

想起安陵的身份以及她在相府遭遇的种种事情,鱼璇玑眉间带起了一抹不明的神色。天诀仍在,这个身份对她要做的事有着无形的优越,而她得快些回丞相府。不过安陵身死,她冒然回去只怕不妥,看来得适时谋算一二才行。

思忖间,一个穿着藕色襦衣杏色襦裙的少女飞快地推开篱笆栅栏进院子,在一个晒着药材的簸箕中寻着什么。或许是想到了有事没做她有些懊恼地在自己脑袋上一拍,赶忙地跑上前把装着药草的簸箕都收进右侧的一间小屋中。转来出门却看见石桌旁喝着茶的鱼璇玑,顿时带着十分欣喜的神情跑来,指着她双手比划着旁人看不懂的手势。

喝茶的鱼璇玑微微皱眉,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女不能说话,看她比了半天,鱼璇玑放下茶杯淡淡道:“我的伤口不怎么疼了,多谢你救了我。”她话落下,少女便笑着摆着双手表示不客气,可她的脸淡漠得很让少女也没法笑下去,最后只得讪讪地站在一边。

鱼璇玑安静地坐着喝着茶水,少女偷偷地看了眼她的脸色,虽然平静无波却能在无形中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她好几次想问她些事都不敢比划出来。压抑的沉默里,鱼璇玑侧目瞧了下可能被自己吓到的少女,平静道:“我饿了。”少女闻言竟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似的,笑呵呵地点着头就朝厨房跑。

摇头,颇有些苦笑的又抿了一口茶水。脑中搜索着关于天诀国的事情,知道当今世上除了天诀这个第一大国还有民风彪悍以游牧民族政权建立的帝月国和久麓群山那方有个星池国,三国虽算不上是鼎足而立却也各自强势一方。

天诀开国,太祖南征北战倾尽大半生除却那蛮荒之地几乎是一统整个大陆,后来经历了两位帝王的励精图治,将帝国繁荣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其后的帝王虽兢兢业业却无多大的建树后期政治开始腐败,到了哀帝时期发生了一场十年动乱。也就是在那场动乱中,天诀国土分裂,西方和西南一带更是灾难频出,约莫过了几十年后相继有了帝月和星池。

若是划分得细致一些,殒荒大陆的历史上应有着前、后两个天诀。前天诀建国到没落的哀帝时期经历了两百九十七年,后天诀是前天诀司空皇族子嗣平了十年动乱所建,建国后统治者也创建了一个太平盛世,多番改革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不过在强大的帝国也摆脱不了历史轮回的轨迹,现在的天诀繁华中已不难见虚浮和破落。

想不到她重生在五百年后的天诀,仇人们一个个早已遁入黄泉,命运真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不过父债子还,她一定会夺回他欠她的一切!

一股软糯的米香味窜进鼻子,定睛看少女端了一小缸绿豆小米粥又亲手给她盛了一碗。点头对她致谢后便有一勺没一勺地往嘴里送,越想越饿不知不觉地吃了三碗。少女拿着剪刀剪下几支盛开得正艳丽的芙蓉一边又偷偷打量起她,她沉思的时候一张脸看起来很安静可周身却有着一股子清冷淡漠,那是一种不明显却很直接的拒绝,不容许人对她有所窥探。

“哑儿,哑儿。”

少女准备收拾鱼璇玑刚放下的碗筷时,一个急促中带着喑哑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听到这个声音,少女一脸欢喜地跑出去迎接,鱼璇玑恍惚地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扭头看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正从牛车上下来,脸上带着急切拉住少女的手边走边问道:“哑儿,今天你有没有去过邙山?”

邙山?听到这个地名,少女一懵连连摆手。邙山可是乱坟岗,谁没事儿会去那么地方啊,即使她平时采药要路过那里也是有多快走多快。

看少女摆手,老妪脸色顿时垮了,身子似受不住打击似得一颤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少女一惊,慌忙伸手抱住她的腰,低头却见她老眼含泪。到底出什么事了?少女单手比划着,脸上也跟着满是焦急。

“云姑。”未等到老妪的回答,鱼璇玑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她们面前,声音如一贯的冷淡。少女一脸讶色朝鱼璇玑望去,而听到她的声音,老妪猛地抬起头。惊喜,错愕,不可置信,老脸上色彩变幻十分精彩。鱼璇玑还是那样平淡的样子,清辉潋滟的墨玉眸子缓缓抬起,道:“不认识我了?”

“小姐,老奴见过小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云姑推开搀扶的少女激动地朝着她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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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异象传言,谋之初始

炎京历经夏、陈、殷三朝动乱,待天诀国定之时已成四朝帝都。经历了无数战乱烽火,炎京不仅没有被淹没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反而在岁月的沉淀中越发显现出古都的神韵来。

街市整齐,城郭布列如棋,宫阙巍峨高耸,无一不在向世人昭示着天诀国帝都的严谨与威严。

五百年了,炎京的繁华比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她却嗅到了这繁华里的糜烂气息。

“听说没有,前夜里那些奇怪的星星竟然是异象,普陀寺的了凡大师也说了那是孛星呢。”

“什么孛星不孛星的我不知道,只是瞧着真是怪啊,明明黑得跟锅底儿似的夜突然满空星星,可没多久就什么都没有了。”

“整个炎京都在传孛星的事,官府张贴了告示不让大家说这个,现在弄得人心惶惶的。”

付翠楼,炎京有名的茶楼之一,此处更是汇集了四面八方三教九流的人物,消息纷杂多广。鱼璇玑淡漠地靠着窗看车水马龙的街道,耳中却把隔壁雅间里传出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孛,不寻常的孛乱,邪恶气息出生之所。若世人知道她因孛星重生,那妖孽祸国之名恐怕是背定了。

唇角一勾,一声冷嗤,妖孽如何,祸国又怎样,她从不惧怕!

“小姐。”云姑推门进来,看见伫立的鱼璇玑当即一愣。少女仍旧穿着前日的衣裳,披散的发被梳好绾成一个垂鬓双环髻,两环被一根白色的纤细绸带穿过结结于后脑,头顶微隆的发上插着一朵暗金枝花叶嵌红玉珠的钗钿。头不经意地一埋下,末端着孔雀石的流苏便伸展着垂到她光洁的额头上,映着窗外射进来的晨光肌肤苍白得透明,恍若要飞升一般。

“一切都准备好了?”鱼璇玑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对准了跟付翠楼只隔着三条街的丞相府大门。那日与云姑相遇她便把安陵死前的事和鞭尸之事一道说给她听,同时也从云姑口中听到了些相府最新的消息。未免夜长梦多,她早早做了安排今日便要堂而皇之地回府。

听到她冷淡的音调,云姑忙把方才的情绪一收,道:“都按照小姐的吩咐办的,没有差漏。”说话间还不忘记打量她,自己看护了小姐那么多年竟不知她有那么细腻的心思,怕是夫人都不及她十分之一。

“那走吧。”她也不多说什么,拿起榻上的白色纱帽戴上径直出了门。云姑暗叹一声,主仆俩一前一后从前后门相继出去,拐过一条巷子入眼便看见一辆简朴的马车停在那处。哑儿一身浅粉色襦衣外穿芙蓉色对襟半臂和同色的齐腰襦裙站在马车旁,看见出现的鱼璇玑顿时欢快地跑上前,有模有样地朝她行了一礼。

鱼璇玑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哑儿原本是个乞儿,两年前一场大病险些死去,后被好心的云姑救下,也正是因为那场病她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云姑便送她到乡下帮忙看管养老的房子。她在乡下跟郎中学了些小本事,云姑害怕回去后相府的人对她下毒,所以建议把哑儿带回去。

她一向恩怨分明亦不屑做借势压人的事,便让哑儿自己决定。看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愿意跟自己回去的。鱼璇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朝马车上去,哑儿赶紧撩开车帘,待她进去才放下帘子坐下扬着鞭子准备赶车。

“从此后你便叫拒霜。”车声辘辘,淡然似水又含着些冷冽的语调不轻不重从车内飘出。赶车的哑儿一愣,会意过来便是满脸的欣喜。

小厮飞马来报,今日贵客上门。大夫人领着家眷们门口翘望了快一个时辰,才看见一辆高大的马车后面那有着相府标志的轿子一前一后停在相府门外。

四个拿着红缨枪穿着明光甲的兵士恭敬地站在前首的大马车后,一劲装少年背负长剑一脸老成地掀开车帘。一双黑色长靴绣云纹落入眼中,随之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着藏青色绘长寿纹圆领袍服,宽大腰带紧束腰间缀着一枚翠玉平安扣腰佩,头戴紫金冠的男子从车上下来。

男子肌肤呈麦色,宽额长脸,粗黑剑眉下双眸如淬光黑曜石般明亮,鼻梁高挺轻抿着那不失美感的双唇负手而立。眉宇间浮着属于军人抹不去的淡淡杀伐气息,让他刚毅俊美的脸上更添一份逼人的英武。

“十皇子。”安禄下轿,上前来一番客套。“茶点已备好,请十皇子入府。”

天诀国十皇子司空凌,不久前平定了南方蛮夷之乱,又因为是皇后所出一时间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安禄也是想尽了办法,今日才把这尊大佛给请到了家里。司空凌嘴角含笑却并不作答,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安陵做了个请的手势,刚到门口大夫人便领着一众人朝着入门而来的司空凌行礼,一些人看见那尊贵俊朗的皇子眼睛都忘记动了。

“起吧,这动静似乎大了。”看到一干衣着华艳的女子,司空凌眼眸一扫,虽是平淡无波却让人隐隐地觉得一种压迫感随之而来。安禄见他神色不对立刻便了悟了,襄惠帝本就不喜欢皇子和大臣们走得近,而他的家眷今日却对司空凌这个皇子盛装而迎,若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后果……

忖罢,他有些恼怒地看着大夫人,正想出口教训几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淡似水的声音。

“父亲。”

父亲?安禄狐疑地转头去,只见着一身淡蓝色齐胸襦裙的少女一步步地从司空凌和她的轿子中间的空段走向门口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停下,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用那双质疑的眼瞧着他。

少女的面容他觉得有些熟悉,可她面上的神情有些冷,即使现在是青天白日阳光刺眼却仍旧在她身上看不到半分暖意。眸光上移看见她头上的钗钿,安禄霎时明白少女的身份,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显惊愕。

“女儿见过父亲,不知有尊客前来,打扰之过乞望尊客恕罪。”鱼璇玑眸光淡淡扫过面前官服未退,国字脸上一颌三寸须的中年男人,原来这就是安陵的父亲。膝盖微曲行了一礼,抬首上望不卑不亢。

“啊——鬼啊——”女眷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相府门口的人看了她,顿时一阵脸色苍白眼中甚至还满是惊惧。鱼璇玑闻言,眼底不由地闪过一丝讥诮。她这是抽着白天回来都被喊成鬼,若是晚上看见她那不都吓得魂飞魄散了。

安禄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呵斥道:“朗朗乾坤哪有什么鬼怪,妇道人家不懂就别胡说八道。”

“爹爹,她真的是鬼,安陵都死了三天了,她跟安陵一模一样……”说话的少女是安家四女儿安晴,细看她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身材却比同龄人高挑,一袭鹅黄高腰襦裙外罩大襟广袖绡衫贵气里多一份俏丽,头上梳着扁平的垂风髻两侧各插着一支同样的翡翠镶白玉珍珠流苏钗,柳眉杏目樱桃口,活脱脱的美人姿容。

鱼璇玑不语,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的一干人,最后落在安禄身边的司空凌身上。司空凌也将注意力转到她,眼前的少女面貌清秀,那显得奇异苍白的面容上一双眸子太过幽深让人看不到最深处的东西。他看着她却感觉自己如同被迷雾包裹着一般,隐隐地透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这边安禄也不知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局面也很是尴尬,拱了拱手赔笑道:“十皇子,真是对不住,请您入内喝茶,本相马上便来。”

“这位是相府的千金么?”他侧过身,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安禄面色一僵,无可奈何道:“她与本相才过世不久的六女儿很相似,本……”

“父亲的意思是不准备认女儿了么?”鱼璇玑面带凄惶上前一步看着安禄,声音哽咽道:“父亲亲眼看见女儿咽气了?真的在心中认为女儿已经死了?”几许日光落在她苍白得肌肤上,那光泽几乎如玉般透亮,眼前的她好似一尊玲珑剔透的玉人,配上那一副我见犹怜的凄楚,竟然人心中扯起了疼痛感。

“不许胡闹,回去。”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碍于司空凌在此安禄也不能多说什么,转头对大夫人道:“夫人,派人将陵儿送回熹阁。”

一向以端庄自持的大夫人眼瞧着她脸色从最初的震惊开始变得镇定,不可否认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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