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晚上正要收摊的时候,有个老先生蹲在他摊位前不走了,这位老先生独具慧眼,看出来他所卖的钱币是真的战国齐刀,并且其中有一枚居然是齐刀中的六字刀币,六字刀的存世和出土数量历来都是最为稀少的。
大家都知道,齐国所在就是现在的山东,前山东省博物馆研究员朱活先生曾在他编著的《古钱新典》中提到过,山东各地出土的各类齐刀数量为4950枚,但六字刀却只有16枚,这就使得六字刀币弥足珍贵起来,在市场上的价格一枚至少要六万元人民币以上,就算是这样,还是有许多喜爱古钱币的藏家是一币难求。
这枚六字刀币虽然有些残破,但大体上的品相还是完好的,并且老先生还发现了四枚品相相对完好的五字刀币,五字刀虽然存世量多一些,但是一枚也能卖到上万的价格,老先生当下是兴奋难忍,激动之下就嚷嚷了开了,这一嚷嚷不要紧,顿时让整个古玩市场轰动起来了。
要知道,摆散摊的这些人,他们所卖的东西,说的好听点叫做现代工艺品,说的不好听就是些赝品瞎货,专门蒙弄那些看了几本书就来淘宝的人的,这个市场也开了好几年了,还没听说过谁的散摊上出现过价值过五万以上的物件呢,一般金额比较大的交易,大多都是在那些店铺里面进行的,交易物品和成交金额也都是保密的,是以地摊上出现了六字刀这个消息,没过几分钟,就像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市场。
这位老先生喊出口以后也知道失言了,心中自然是后悔不迭,这一嗓子使得自己少了个捡漏的机会,不过老先生确实找寻六字刀币已久,是诚心想买,而小伙子这时听到旁边看热闹的人议论之后,也大概知道了自己这些钱币的价值。由于那枚六字刀品相不是很好,价格要稍微低一些,两人商讨一番之后,最后老先生以九万元的价格将这一枚六字刀和四枚五字刀币买下了,并且当时就带着这个农村小伙子去银行取出钱来交易了。
按说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老先生一句话使得自己没能捡成漏,白白多花了几万块钱,而大多数看热闹的人,也只能在心里暗叹那农村小伙子运气好,平白发了笔横财。
只是在这个市场里面,想发财并且居心叵测的人也不少,在发现那些钱币的价值之后,几双贪婪的目光就盯紧了这二人,其后更是以看热闹的名义跟随到了银行。
老先生在交易完就打了个的士走了,让那几个人无从追起,而刚刚获得一笔巨款的农村小伙,却是处世经验不足,当时在银行就没想到要把钱开个账户再存起来,而是兴奋的随身携带着那笔钱离开了银行,这也就给了那几个人可乘之机,跟随那农村小伙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下了黑手,将九万元抢劫一空。
幸亏农村小伙命大,在头部被重击晕迷之后,被路过的好心人送到了医院,经过开颅手术后清醒了过来,他也指认出了那几个平时就游荡在古玩市场对他下黑手的人,虽然追回了欠款,只是经此一事,九万元里有三万多被那伙歹徒挥霍掉了,还有四万多变成了医药费,那些歹徒都是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身无分文之人,自然没有钱去承担给小伙子看病的民事责任,虽然最后都被法律重判严惩了,但是农村小伙实实在在的损失却没有人能帮他弥补了,这也算是乐极生悲了吧。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情以后,古玩市场就加强了管理,增设了保安,一些整天游手好闲声名不佳的人,都被清理了出去,而市场内的商家对一些交易金额比较大的生意,更是谨慎了许多,不过像去年那样在散摊上出现好东西的事情,倒也是没有再发生过了。
就是因为这里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庄睿才会有上面那一问,这年头,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人多了,不得不防啊,年前倒霉遇到了抢劫的,现在这大过年的,他可不想自找晦气。
“大哥,我的摊位就在这旁边,您刚才走过了,没注意……”。
喂马太监一脸谄笑,躬着身子,手指着庄睿刚才来路上的一个摊位。
庄睿松了口气,听到面前这人说摊位就在自己刚才走过的街面上,反正自己都要回去,看看也无妨。
“雄哥,把咱们的那幅郑板桥的字拿出来,给这位大哥掌掌眼……”。
俩人走到那个摊位前面的时候,喂马太监抢先了一步,大声对着坐在红布所铺的摊位后的一个汉子喊道。
庄睿的眼睛余光看到,那个瘦弱青年在喊话的时候,眼睛好似进了沙子一般的眨个不停,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了起来,今个儿真是涨见识了,平时倒是听说过医托,酒托,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个唱双簧的古玩托。
二十三
雄哥的摊位和旁边的那些地摊都一样,一张两米见方的红布在地上一铺,上面摆着一些钱币青铜器之类的物件,从外表上看,一个个都是锈迹斑斑,像是有些年头的模样,不过对于这些东西,庄睿眼中的灵气无法看透,是以刚才也没停留,直接就把这摊位给忽略了。
“猴子,我不是早就给你说过了嘛,那幅画有人订下了,没看到我都不摆出来了,你怎么又带人看货了。”摊主雄哥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嘴上是对着那瘦弱青年说话,但是庄睿注意到,雄哥的眼睛似乎正瞄向自己。
以前在典当行和德叔聊天的时候,德叔曾经提起过,在没解放那会,江湖中专门有人倒腾真假古董,经营古玩字画,后来一些摸金盗墓的人也加入了进去,更是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并且还追宗溯源,认了贼祖宗时迁为祖师爷,自封为江湖册门,其行径倒是和面前这两人有些相符。
“有人要了就算了,我也买不起郑板桥的真迹,得了,那我走了啊。”
在这市场之中,刘川也是能称得上字号的,所以庄睿虽然不怕事,但是也懒的去招惹这些地头蛇,当下返身就要离去,马上中午了,要带囡囡去吃饭了。
“别,别介,大哥,这好东西可是难得一见的,看看再走也不迟啊,雄哥,没见过你这样往外赶客人的啊。”瘦弱青年连忙拉住庄睿,一边不住的向那个雄哥打着眼色,这要是再拿劲的话,人可就真走了。
“看看是没事,可是这位兄弟看中的话,我不好办啊,都答应了别人了,得,先看看再说……”。雄哥看到庄睿要走,脸上也露出一丝慌乱的神色,语气马上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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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庄睿也是高看了这两位,江湖册门在七、八十年前或许真的存在过,不过解放后又经历了那十年,这些牛鬼蛇神早就被清理干净了,眼前这两位充其量也就是唱个双簧,糊弄着不懂行或者刚入行的新手,赚点小钱,他们的专业水平比起德叔所说的那些老江湖们,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最起码两人之间玩弄的那些个小把戏,就连庄睿都能一眼看穿。
庄睿闻言停住了脚步,反正看看也无妨,在这市场之内有刘川照应着,也不怕这两人强买强卖,他心中也存有一丝侥幸,从农村老大娘手里都能收到王士祯的《香祖笔记》手稿,说不定这人手上还真有什么好货色,如果是真的话,就算自己买不起,吸收了其中的灵气,那也是稳占便宜不会吃亏的买卖。
雄哥看到这个小伙子回转身来,也是心中暗喜,刚才他和猴子观察了半天,见他在每个出售旧书画的摊子边都是驻足不前,可又只是看,没有出手购买,这样的人一般来说,对字画应该是懂点行情,但是看他的年龄估计也是入行的时间不长,属于一瓶子醋不满,半瓶子晃荡的那种,用自己手中的高仿作品最是好糊弄的那一类人群。
雄哥站起身来,庄睿才看见,原来他做的不是板凳,而是个藤条编织的箱子,打开箱子以后,雄哥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捧出一个用黄布包裹着的卷轴,揭开包裹卷轴的黄布,单看外表,卷轴两头的木制轴杆都磨损的有些破旧了,打眼看去,倒是像个老物件。
雄哥就在藤条箱子上把卷轴展开,庄睿发现,这是个立轴,长宽大约在50*110厘米左右,纸质微微有些泛黄,上面画的是一幅生长在山石之中的竹子,并且赋诗一首:“画竹插天盖地来,翻风覆雨笔头载;我今不肯从人法,写出龙须凤尾来。”字迹大小不一,歪斜不整,在诗的下方题有郑燮二字,并且印有数个印章。
“郑燮是谁?”。
庄睿脱口问出,不过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自己这下也闹了笑话,郑燮字板桥,只是郑板桥这个名字太过有名,一时之间庄睿没有反应过来,这和阳伟他爸说唐伯虎和唐寅是俩人那笑话也差不多了。
雄哥和猴子互相看了看,眼中满是狐疑的神色,这人连郑板桥的原名都不知道,能看的出真假吗,要是个性格冲动的人还好办,看着像真的就会出手买下来,不过这人看面相挺沉稳的,今儿这事倒是不太好糊弄。
庄睿低下头,借着额前发缕遮掩住别人的视线的时候,凝神向那副所谓郑板桥的字画看去,眼中一片黄|色光芒闪过,灵气已然在画中绕了一圈,待得灵气返回到眼中,却是没有丝毫异象,不用问了,庄睿在心里已经给这幅字画判了死刑。
自从可以由对联和那手稿中吸取灵气以来,庄睿在许多书籍上做过实验,却没有一个蕴含灵气的,琢磨了许久并且结合那两次吸收灵气的经过之后,庄睿下了个结论,能含有灵气的物件,一定是年代久远的东西,从时间上来说,最少也应该是解放以前的,这根据却是由那副联圣的对联做出的判断。
庄睿甚至怀疑过,那对联和手稿中的灵气,会不会是作者当时在创作中全神贯注之下,使得作品产生的灵气,不过这想法过于荒谬,庄睿也只是无意中想到而已,只是庄睿此刻已经认定,眼前这东西肯定是个赝品。
“二位,这东西我有点看不准,您还是先收起来吧。”庄睿抬起头来,对着面前那两位带着一脸期盼神色的雄哥和猴子说道。
德叔曾经给庄睿说过,古玩这行里面没有真假之说,只有新旧,并且要做人留一线,就算东西是新的,一般人也只会说看不准,说不好,而不会直接指出来的,而卖家自然心领神会,也不会纠缠不清。
庄睿此话一出,雄哥和猴子面面相觑,没想到这连郑板桥本名都不知道的人,居然连价钱都不问,就说出句行话来,这倒是自己二人走眼了,他们哪里知道,要是庄睿没有那双眼睛,哪里能分辨的出真假,你就是给他个现代印刷品,说不定他看着印的逼真,都会以为是真的呢。
猴子和雄哥碰到庄睿算是他们晦气,这幅郑板桥的高仿字画做旧的手法,算得上是比较高明的,字画的纸质的确是清朝的,字体画工也都是高手所为,与郑板桥的原作相比,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并且立轴的“轴杆”也经过了做旧的处理,一般懂点字画而又不是对郑板桥极有研究的人,绝对会认为这幅字画是郑板桥手迹,奈何他们遇到的庄睿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家伙,一番苦心却是打了水漂。
雄哥倒也光棍,听到庄睿的话后,也没多少什么,麻利的把字画收好放回箱子里,这可是他们吃饭的家什,反正现在社会上想占便宜的人多了去了,没蒙住庄睿,自然还是会有其他人上当的。
庄睿也是兴趣索然,眼中的灵气因为给母亲治病少了大半,他也是急着想补充一下,谁知道逛了一上午,一件有价值的东西都没遇到,看来即使有这双眼睛在,传说中的捡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二位,以后真有什么老物件,就去前面的爱宠之家给那里的老板打个招呼,你们先忙着……”。
庄睿客套了几句,他再过个把月就要回中海市去上班了,又不可能整天呆在这地,倒是面前这些人见天的在这里厮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碰到些好东西呢。
“嘬嘬嘬嘬……急急急急……”。
庄睿打了招呼之后,正想离开,耳中忽然传来一阵很熟悉悦耳的鸣叫声。
二十四
在庄睿只有5、6岁大,还住在家中老宅的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斗蛐蛐,那会经常三五个小伙伴,半夜打着手电筒,去戏马台附近的残砖坯瓦中抓蛐蛐,而后就开始比赛看谁抓的蛐蛐厉害。
那个年代的城市化还没有像现在这般,到处都是楼房,加上老宅的位置又处在云龙山脚下,生活着各种鸟虫,每到夜晚的时候,到处都响着虫鸣鸟叫,随便翻开一块石头,下面可能都藏在一只蛐蛐之类的虫子。
除了斗蛐蛐之外,在庄睿认识刘川后,两人又喜欢上了养蝈蝈,为了抓到只好蝈蝈,两人没少往市郊的菜地跑,也没少因为把蝈蝈带到课堂上玩耍,而挨刘川老爸的板子,不过那时候养着一只通体碧绿,叫声响亮的蝈蝈,在同学之中无疑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是以庄睿在听到刚才那一阵急促的鸣叫声之后,立刻就分辨出这是只蝈蝈的叫声,当下心中大奇,他知道,玩蝈蝈大多都是在夏秋二季,一旦进入到冬季以后,基本上蝈蝈都会奈不住严寒而死掉,庄睿小时候养的蝈蝈从来没有活到过过年,此刻耳中听到的蝈蝈声却是鸣声响亮,强劲有力,显然不是那种到了冬天就奄奄一息的货色。
循着声音望去,庄睿发现,蝈蝈的叫声却是从那个雄哥的怀里传出来的,不由奇怪的问道:“蝈蝈这东西到了冬天不是都会死掉吗,怎么你这只叫声还这么洪亮?”
“嘿嘿,一看兄弟你就不是会玩蝈蝈的,你说的那是养在笼子里的蝈蝈,当然活不长了,我这蝈蝈可是养在葫芦里的,每天贴身放在怀里,自然没事了……”。
雄哥自得的一边解释着,一边把手伸到怀里,再掏出来时,手心紧紧攥着一个通体红色中透着紫亮色彩的蝈蝈葫芦。
通过雄哥的解说,庄睿才弄明白,自己以前那根本就不叫玩蝈蝈,真正的好蝈蝈都是可以过冬的,有些寿命长的甚至可以活到一年之久,不过这里面也有许多讲究,第一就是冬天的蝈蝈特别要注意温度,温度低时,尽量不要让它鸣叫,白天放在葫芦里,揣在怀中,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