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妖少年- 第17部分

莫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开始想起从前，尤其是看着窗外越来越依稀的灯光。

在那间整层楼被打通的大房子里，他度过的那些时光，短暂却如此留恋。每个人的脸都如此清晰的浮现在了莫零眼前，清晰得让他一阵阵心悸。

“你们想吃什么？”记忆中这是莫晴最常说的一句话，虽然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差不多的“随便”、“看着办”、“不用准备我的”。而每次自己的沉默不语都会让她再次询问，心里被她温柔的笑搅得一团乱，明明和桔梗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却都是如斯的美丽温婉。“糖醋鱼怎么样？等会就给你作！”常常用带笑的眼神望着他，温柔却不容拒绝。莫零只好沉默的点头，对于她霸道的温柔莫家的每个人都深有体会。莫零却不排斥，有的只是淡淡的欣喜和期待。莫晴有一双美丽的浅色眼睛，带着琥珀色的光泽，那是他混沌中看到的唯一东西，从此，深深印入心底。

莫烟，另一个女孩，为那个阳胜阴衰的地方略微添了一分色彩，可惜，只有一点而已，她是个比莫零更加冷淡的女孩，唯一会让人引起注意的时候，只有每天早上那特殊的闹钟声和每次她起床的时候。莫零和她的接触不多，只记得她是那种睡衣扣子都经常没扣好，从房间晃出来的时候会露出猫一样庸懒表情的女孩子。她通常是很被动的回答着别人提出的问题，然后用很简短的话语来回答，一针见血，常常将莫龙打击得想吐血。她还有一个很要好的男朋友，要好到每天都会接送她上下学。那个男生莫零见过几次，很斯文，看到他们一起出来的时候会很有礼貌的和他们打着招呼，然后一脸笑容的骑着他的脚踏车载着莫晴缓缓离去。往往在这个时刻，莫晴都会露出浅浅的笑容，仿佛是春暖花开一样。

他们中间最大的男孩子是莫羽，他给莫零的感觉，是个头脑很清晰的人，做事情的时候常常会考虑很多事情，或许是他们中间最成熟的一个吧。在莫龙他们成天抱怨功课太多的时候，他就会很开心的笑着，然后炫耀着自己现在是多么的悠闲，多么的轻松，大学生活是多么的美好，这时又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和莫龙打闹成一团。感觉中，他是个很矛盾的人，他可以为了作好一个泥土画而花上三、四天的时间，却在教导莫龙作数学题10分钟以后就丢下书本恼怒的走人，当然，在莫零刚开始学识字的时候也吃了不少他的白眼，还被拿书敲过头，这点，他是记得很清楚的。

莫零记得最清楚的是莫龙说过的那句话，和说那句话时候的神情。“人是会分先后次序的，而对于我们来说，那个家，是排在第一位的！”现在的莫零全身心的体味着这句话，若是他还留在那里的话，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吧！可惜的是，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莫零是个很开朗的人，有他在的地方，通常气氛都会很活跃，他也努力的带给所有人欢笑，可是莫零现在回忆起他的时候，呈现在脑海里的，却是他在夜深人静时流露出的疲累脸庞。是不是所有笑脸底下，都有不为人知的悲伤呢？

说到莫虎，那高大的身躯、沉默的身影是他唯一留给莫零的印象，常常憨厚的笑着，连话都说不清楚，可是他那稳如泰山的防御却可以让所有人将后背放心的交给他。

今天的战斗中，莫零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想念他们，想念到如此的痛入骨髓，以至于在那一刻彻底的爆发出来，无处宣泄的感情来得如此突然，让他毫无感觉的发泄出来，发泄在妖的身上，发泄在……萧若身上……

“或许……这才是我的本性吧。”喃喃的低语着，莫零不知觉间将烟递进了嘴里，一阵咳嗽声猛的在安静的夜间响起。

莫宇帝，那个将第一只烟递过来的人，当时他难道不知道未成年人是不能抽烟的吗？莫零边咳边笑，将手里又一个燃烧完的烟头丢在了地上。

脸贴近窗户，手指轻轻敲打着玻璃，发出清脆的碰撞，连声音都是冰冷的，莫零将脸贴上冰冷的玻璃，感受着这出奇的冰冷。

“桔梗！桔梗！你看，很漂亮吧，这个是属于我的哦！唯一一件属于我东西呢！”

“是啊，要好好珍惜啊。”

“桔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因为你属于这里啊。”

“桔梗，要是我乖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

“是啊，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日子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在那间房间的桌子上，一只奇怪的沙漏，慢慢、慢慢地滑落着沙子，计算着时间——

很遥远的回忆，“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幼稚的声音，莫零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耳边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响。

“零，你看，我现在20秒就可以把这把枪拆掉了，比上次快了5秒！”

“零，这是我弟弟，我本来以为再也看不到他了的，但是没想到他也会被带到这里来了！我好高兴，除了你之外终于有人能和我做伴了！”

“零！零！……”

耳边充斥着那个声音，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叫喊，却始终没有一个交合点，拼凑不出一副完整的画面，只有那个声音在不停响着……回荡着……

为什么要杀我哥哥！他那么相信你！为什么！……零号！！

因为……他要夺走我唯一拥有的东西……

两只手无力的垂下，莫零大力的吐着气，看着喝出的白气渐渐将玻璃模糊，终于从袖子里抽出了那两柄薄薄的利刃。

在朱雀第一开光的时候，杀掉那个全身心相信他的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魔鬼。

终于……他还是像那些人说的一样……天性杀戮……

终于……还是下地狱了，魔鬼！当然是只有地狱才有的……

莫零忍不住微笑了，像他这样的人，还啬望能够得到温暖、得到归宿？现在想的这些事，是在忏悔吗？即使到现在，他也不认为当初的做法是错误的，杀掉那个孩子，跟自己死掉或是被其他人杀掉，他做的是最正确的选择！虽然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年纪还很小的他都会在半夜被血腥的噩梦惊醒，醒了以后，就再也不能入睡。只能看着桔梗的睡颜，鼻子里呼吸着桔梗的香味，任恐惧吞噬着自己。然后在新到来的一天，用杀戮来忘记恐怖。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想起过的事情，会在今天突然冒出来？莫零将朱雀紧紧按在怀里。吐出一口气息，太久的安定生活突然加入了血腥的元素，开始感伤了吗？

感伤？或许，两年以来自己就一直在这种无用的情绪中沉浮吧。不要了——不想再这样了。这样真的很痛苦，所有的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重复的出现呢？重复着扰乱自己的思绪，干扰着他心境。这世界上悲惨的人那么多，何必老是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呢？

他做过的事情是不会后悔的，也不能后悔的，因为不管怎么样，那些逝去的不会再回来，后悔，只能给自己凭添伤悲，那些，都不是被允许的情绪，不是吗？

他不会后悔的。也许……也许只是一时的迷惘，迷惘着那个孩子在死掉的时候还能够笑着说“谢谢”，他在那么早就了解到晚后的悲哀了吗？所以为了自己能够怎么早解脱而笑？

是因为死在自己喜欢人的手里，所以才那么高兴的去赴死吗？

或许，该说谢谢的，是我……

闭上眼睛，头靠在玻璃窗上，莫零怀中的朱雀发出淡淡的光芒，仿佛在安慰他一般。

PS：稍微解释了一下过去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邀请

　很多天以后，顾风来了一次，莫零犹豫了一下才打开门。门开了以后，顾风站在门口踌躇了很久，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莫零当着他的面又将门关上了，轻轻的。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狠狠的甩上门将门外的人碰一鼻子灰，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的沉重。顾风在门口站了良久，没有再敲门，只是很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离开了。

再几天以后，顾风又来了，这次来的，还有林爱染。

林爱染进来以后只说了一句话，“请你加入我们空者联盟。”

顾风瞪大了眼看着她，没有想到爱染竟然一进来就这么说，赶忙打着圆场，“爱染。你怎么一开始就说这种话……你要我带你来的时候不是说就看看而已吗？”

莫零也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女人，还真懂得审时踱事。明明就找人调查过自己，也清楚自己住的地方，偏偏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让顾风带着她来，一来就开门见山的表明来意，是明白自己根本就不会理会她的吧。

然后爱染对顾风说，“你们好好聊聊。”再对莫零笑得很暧昧的说了一句，“我等你的好消息哦！”就像她来的时候那样轻悄悄的掠过一阵风般走了，留给剩下的两人一片静默。

“你，是来当说客的吗？”莫零淡淡的问。

顾风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其实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莫零，以前那样无拘无束的相处方式仿佛在那一天以后就再也找不回来，即使他再怎么想保持平常的心态来像以往一样说笑着，心里却时时有个疙瘩在那里，让自己根本无法回到从前。

见顾风不说话，莫零也沉默了下去，两个人就那么坐在那里，任由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顾风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还是坐在他上次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屋子里唯一一张椅子，莫零坐在床上。两人面对面坐着，顾风坐在莫零的前面，莫零也坐在顾风的面前。顾风的左边或者说是莫零的右边就是整个城市的鸟瞰图。

莫零浅浅的抬了一下嘴角，转过了头，望向窗外。“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看过这个城市白天的景色，今天突然觉得，白天也是很漂亮的。”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顾风抬起头，入眼的是莫零的侧脸。柔和的线条，深邃的眼睛，流露出的却是一种让他感到很难过的气息。眼前的人，只能说还是个男孩，却总是露出这样寂寞的表情，是什么事，让这个不大的孩子变成这样的？

“两年前我来到了这个城市，来之前就像你们想的那样，待在莫家，但是更早之前却不是在那里。过了很多时间以后，我接触的人和事都不段告诉着我想象和现实的差别。”

“你……想说什么？”

“我喜欢夜晚胜过白天，每次看到黑夜一点一点的降临，我就感觉自己仿佛也被那仿佛可以溶解一切的黑色也包容进去。然后就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享受着寂寞。”

没有起伏的声调，让顾风很难受，可是他又不想打断莫零的话，这或许是一个契机，让莫零走上“正路”的契机。

“呵呵，当寂寞已经成为习惯的时候，自己也就成了寂寞。”莫零突然笑了，转过头来看着顾风，“然后我的生活也成为了一种很宁静很平凡的姿态。”

顾风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屋子里的气氛从莫零开始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已经变得压抑。有些人，天生就可以让别人的目光围绕着他，让四周的空气也随他变化。

“其实你们一直在害怕吧。”莫零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顾风。

顾风立刻直觉的回答，“我没有！”突然间被莫零转化的话语弄得慌乱，情绪波动了起来。

“没有吗？”莫零又微微弯了一下嘴角，笑得很讥讽，“你们原本都是过着很安稳平凡的生活的人，突然有一天得知了妖这种未知的东西，不害怕吗。”

“那天，看到我展现出来的实力，你们也很害怕吧。”

顾风脸色渐渐起了变化，不再那么僵硬，他皱着眉，握紧了拳头，终于喊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是！我是在害怕，那又怎么样？”

喘了口气，顾风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低头看着仍坐在床上的莫零，感觉上，压迫感没有那么强了。“我从小就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力量，我的家人都很害怕，但是他们还是拼命的保护我，不让我的能力被人发现。只到我终于能够自由控制能力的时候，你知道我搬了几次家吗？从小我就被关在家里，你知道我有多害怕这能力吗？”说完，顾风一张手，一点小小的火苗从他的手里冒了出来。

莫零却笑了，难得啊，又出现了一种自己看得见的灵力。

“混蛋！”看见莫零竟然笑起来，顾风恼怒的一拳打了过去，却被莫零轻易的躲过，他也只能懊恼的嘀咕，“算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叹了一口气，顾风重重的坐回板凳上，“在我能够控制好能力以后，我和家里人就一直住在这个城市里，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成为了空者。第一次见到妖的时候，确实很害怕，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这个害惨我和家人的能力能派上一点用场，我都会很努力的去使用它，就算是害怕也一样。保护这个城市，也就是保护我的家人，当然，还有很多我喜欢的人。至于你，当时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害怕，但是在我来说与其说是害怕还不如说是让我生气你的行为！”

“我的行为？”莫零不解。

“对，我们是空者，消灭对人类有威胁性的妖是我们的工作，但是，在没有妖出现的时候，我们只是普通人，和一般人一样过着很平常的生活，念书、上学、工作、成家……成为空者只是我们义务的工作，我们不是以此作为职业，只是身为人类的一种贡献而已，就像我一样，其他人也有他们想保护的东西。”顾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确实，我们不如莫家，他们都是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对彼此很熟悉，而我们联盟的人，基本都有着各自的生活，只是为了同一种原因而聚集在一起，而且……毕竟人人都是有私心的，这也是联盟虽然人数众多却始终不能超过莫家在空者世界地位的原因吧。”

安静听着他说话的莫零眯着眼，“你……似乎跑题了。”

“跑题了吗？”顾风尴尬一笑，“刚才说到哪里了……恩，虽然妖是我们的敌人，但是不管是什么东西，那样虐待他们也是很残忍的吧，那天你为什么那样对待萧若？”

“萧若？”莫零一愣，“我对她怎么了？还有，对待敌人，只要能够消灭了，怎么样都无所谓吧，有什么残忍不残忍的。”

“天……”顾风拍了拍头，“你难道不知道你那天有多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