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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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 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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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又笑道:「在场诸人,多是为贼所迫,只怕心中,也是如柳先生一般,只想着暂安贼心,再谋其他,未必人人怀有逆志。摄政王素来仁厚爱民,皇太后的大喜尚未满一年,正宜大赦天下,积福积德,不宜妄兴刀兵,干犯天和,想来,是不会严惩的,对不对?」

萧逸朗然一笑:「难道本王是嗜杀之人吗?什么人怀叛心,什么人纯属无奈,本王就无力辨明吗?只是这谋逆之事,素为大罪之首,纵是从逆附叛,也不可轻赦。但本王必会酌情量罪,断不至于虐杀平乱的,否则也无以对皇上、皇太后交待。自古君王掌国,行的是天道,布的是仁政,一法一令,皆是堂堂正正,可以上对苍天,下对黎民。岂可漫行杀戮,不教而诛,行此无道之事。」

此言一出,不知多少人浑身一松,就地叩拜下去。

「王爷英明仁爱,泽被苍生,小人就是万死,也不忘王爷恩德。」

有一个人赶紧跪下去,冲着萧逸叩头,就会有第二个跟着,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最后,整个内堂的人,几乎已经全部跪拜于地。

柳清扬四下望望,有些苦涩地笑笑,终究还是跪了下去。

任他盖世之艺,却也难当这倾世之权。他纵为一方宗师,也不过是一小小百姓,于国法礼仪,必拜,于眼前困境,亦是唯有一拜。

他已不再年轻,不再有飞扬的心、清扬的志,他有太多的牵绊,太多的挂念,面对着森森利刃、冷冷长弓,也唯有屈膝低头。

萧逸微笑,点了点头,坦然而受。

高处的弓箭手,俱都垂手下拜,四周兵士,也都停戈而跪。

整齐划一的声音,划破天幕,传扬四方:「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风,把这声音带往天空最高处,带往楚国的每一片土地。

长风浩浩,无数声的「千岁千岁千千岁」,扑面而来。

容若怔然而立,身旁仅有萧远、性德和楚韵如立而不跪。

他慢慢地合上双手,感觉到手心的冷汗。

这一局,他的坚持,或许保下了许多人的性命,他却也不觉得有多么兴奋开怀。

眼前这么多人满脸感激叩拜不止,颂扬不绝,而他们感动的对象,或许正是陷他们于如此境地的元凶。

到底有人明白吗?

或者,纵然明白,也唯有「谢恩」二字吧!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在一个封建集权的国度,所谓的伦理道德、天理法条,要求的,也仅只如此罢了。

在一片颂扬谢恩声中,萧远跃过一个又一个矮了半截的人头,一直走到萧逸面前。

「这一仗你赢了,我不奇怪,你把所有人玩于掌心,我也不奇怪,我只是好奇,梁军占据十余城,声势浩浩,切断南北道路,你就算有本事可以偷偷来到这里,但以你的身分,此时此刻,轻离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逸微笑:「我想你们,来见见罢了。」

萧远森冷地笑:「所以你在叛军声势最盛的时候,抛开大局不顾?」

「叛军吗?」萧逸微笑着自袖底抽出一纸公文:「你看看这个。」

萧远一手接过,展开一看,脸上已是掩不住的愕然震惊。

他也算是心思深沉的人了,今日这连串变故,总是冷然相对,但这个时候却是彻彻底底破功了,一张嘴张得简直可以塞进一颗鸭蛋,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了。

「降表?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梁国太子终于明白了天命归属,不再负隅顽抗,抵御圣化了。」萧逸笑来从容儒雅,云淡风轻。

萧远手一松,公文飘然落地,满脸都是不能置信:「为什么,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昨天的军报,还是梁军占据十余城,声势浩大,誓师抗楚,今天已经递上降表,连所占城池,也全部交由官军接管,军队编入官军,一切重新整顿。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他的声音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如同一个无力的幼儿,面对一个自己永远也打不倒的巨人,终究不得不承认对方强大时那彻底的无奈、悲伤、愤怒、痛苦。

萧逸只淡淡地笑:「所以,我才是摄政王,你不是。」

容若看得紧皱眉头,他深深了解萧远的心情,不过,却也明白,这样彻彻底底给他重击,让他深切了解到萧逸的能力,对于反抗萧逸完全绝望,或者反而是好事。

只有萧远完完全全死了心,才可以真正保护他们彼此不去伤害杀戮。只是他心中的无奈,终是化做淡淡的叹息,从唇间溢出,不忍再看眼前这一幕幕,不忍再看占着全然优势的上位者,慢慢地切割他的胜利品,却还要听到众人的一致颂扬。

他伸手一牵韵如:「我们回家去吧!」

「好。」楚韵如反握着他的手,随他前行。管他前方兵马无数,管他前方站的是当今权力最大的人。只要这一次握手,她便浑不在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只愿就这样相携,直至永远。

越是有过分离,便越要珍惜彼此。

在分别的日子里,无数次心间起誓,但能有重逢之日,再不能放开他的手,再不能与他分离一时半刻。

那么多甲兵之士四拥,那么多阴谋诡计纷呈,那么多心机谋算来去,但这一刻,他们只携着彼此的手,便已拥有了全世界。

这一刻,他们拥有彼此,所有的权势富贵、争伐杀戮,都已不存在他们周围。

他们大步前行,竟是真的视所有人如无物。

卑微如仆役,平凡如士兵,或是高贵强大如萧逸,此时此刻,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分别。

只有性德,静静跟在他们身后,神色依旧淡淡,只是眉眼之间,似乎有着本来不属于他的淡淡笑意,又似乎其实什么也没有。

萧逸见他们握着彼此的手,于这甲胃光华、刀锋亮芒间,竟和谐美丽得如同一幅画,心中微微一动,本来想说的话,竟然没有出口,忽生起一种不忍打扰,不忍击碎这美丽的感觉。他心间微微一叹,轻轻挥手,一条宽广的道路在容若面前让了开来。

容若与楚韵如坦然直行,在走过萧逸身旁时,容若终究轻声道:「处理完事情,如果有兴趣,就来和我聊聊吧!我等你。」

萧逸眼中光华闪了一闪,安然道:「好。」

走出府衙,只觉阳光万里,风轻云朗,刚才的压抑心境终于舒展开来,容若心情终于好转过来。

府衙外的数千官兵,早得了指示,见容若出来,亦不做任何阻挡,只安心守卫府衙。

容若乘来的马车犹在府外,日月堂中的弟子也在,肖莺儿守在车旁,见得容若出府,忙过来施礼:「主……」

容若抬手止住她的呼唤:「其实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吧?」

肖莺儿垂首不语。

「就算不知道我本来的身分,但也知道我来自京中,来自朝中吧!而且明先生所有的计划你都清楚,你留在我身边,一方面是为了监控我的行为,一方面也是为了掩护你真正的主人,对不对?」

肖莺儿不抬头,不说话。

容若轻轻笑了起来:「我没有怪你,你有你的难处、你的责任,而且你也并没有伤害过我,我交待你的事,只要是不与你的任务相冲突,你也完成得尽心尽力。莺儿,我要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其实你是一个很好的伙伴呢!」

肖莺儿嘴唇颤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把双手握在一起,用尽力气,想阻止手腕的颤抖。

容若拉着楚韵如上了马车,在关上车门前的一瞬,轻轻地说:「莺儿,我会想念你的。」

肖莺儿仍然没有抬头,低头望着地下,清晰地看见一点湿润在尘土间悄悄泛开。

性德跃上车辕:「去哪里?」

「回逸园吧!在济州,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凝香、侍月还有苏良、赵仪会被日月堂的人送回来,现在大局已定,我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容若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不悦,反而是一派轻松。

性德轻轻一鞭挥下,马车立刻向前奔驰。

这一次,日月堂的护卫们一个也没有跟上来。

肖莺儿终于抬起了头,遥望马车远去的方向,久久不言不动。

马车门隔绝了所有的外部世界,整个天地,只剩这小小一方空间,只剩这一对经历了分离思念再相会的男女。

容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自打第一眼再见楚韵如就一直想做的事,用尽全力地把她抱入怀中:「韵如。」

楚韵如亦是一头扎入他怀中,心里有千言万语,竟是放声痛哭起来。

那么长的分离,那么多的相思,多少情怀要诉,到如今,竟只能化做串串泪珠,湿透他的衣襟。

容若抱着她,想要埋怨她,又是不忍,想要安慰她,却又无法有效地组织任何言语。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悲凉,又是痛苦,又是幸福。

最终,他只是反反覆覆地说:「别哭了,别哭了。」自己的声音倒先哽咽了起来。

马车来到了逸园门前,性德回头看看一点动静也没有的车厢,神色不动地提起鞭子,轻轻驱赶着马儿,静静地开始绕圈子。

马车里,哭累了的楚韵如,静静伏在容若怀中,一动也不动,听着马啼清脆的踢跶声,听着街市上百姓走动说话的声音,听着容若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心灵无比安宁。

「当初我离开是……」

「不用说了,让我就这样抱着你,什么也不要想,就这样安安心心抱着你就好了。」

容若的声音很轻,如此卑微的要求,却叫楚韵如眼中一热,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重新涌了上来。

默然良久,楚韵如才轻声道:「我离开你,是因为……」

「因为你是个傻女人,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一点点事不明白,就只会自寻烦恼,难道我竟信不过你,难道我和外头那些愚夫愚妇是一样的,因为自己不懂,就冤枉旁人失贞吗?」容若声音里有埋怨,却有更多的怜惜。

楚韵如怔了一怔:「你知道?」

「开始不知道,后来仔细想想,就明白了。傻瓜……」容若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其实这种事,女子若做了太激烈的运动,都有可能没有的,只是很多可怜女子,因为旁人不懂这些,平白含冤。你当日若肯等我醒来,说一说,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楚韵如怔怔望着他,还记得当日发觉没有落红时心中无限的绝望、不解、疑惑、痛苦,明明一直守身自持,却又觉得眼前的情形,无从自辩,明明以为幸福已在眼前,却又被绝望的未来,压得痛不欲生。

一想到要面对他怀疑的眼神、愤怒的斥骂,就情愿死了算了。想也不想,只一心逃离,却又牵心牵意,不忍远离。

当初听说他受伤时的恐慌、惊怕,到现在想来,犹觉手足冰凉。

只是又顾及当日的误解,思他念他,却又不敢见他,万万料不到,她当做比天还大的事,他竟然就这样,平平淡淡一句话,带过去了。

「所谓的落红,并不一定百分之百验证处女,而一般人常用的守宫砂,还有官府稳婆用来验看贞操的吹灰术,其实都不可靠,都是民间胡传乱用,骗骗迷信之人的。真要多读些书,对医术,对人体,有些了解,自然就明白了。」容若轻声安慰她:「你一直受的是严谨的礼教教导,这等身体私密之事,旁人是半个字也不敢对你说的,实在难怪你不懂,却平白为了这种事,受这么大的苦。」

楚韵如把头伏在他的怀里,轻轻道:「我原本是因为不懂才离开的,可是,后来有人告诉了我这些事,我知道了,却又不能回来了。」

容若轻轻问:「是谁?」

楚韵如眸中露出惆怅之色:「那天我听说你受伤,从水月庵赶往济州城,半路中了埋伏,被人下毒掳走。我从黑暗中醒来,全身酸软无力,这时听到有人说话,然后,那人点亮烛火,我看到,那人竟是……」

无边黑暗中,掌着烛火,映出一片光明的身影,让楚韵如深深一颤:「是你?」

「是我。」烛光下的人微笑起来,赫然正是司马芸娘。

「这是怎么回事?」楚韵如惊惶地发问。

司马芸娘轻轻把手伸到楚韵如面前,掌心有一粒白色的药丸:「这药可以把你中的化功散解开,让你恢复武功,你先服下去吧!」

楚韵如怔怔地接过来吞下去,犹自傻傻地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司马芸娘轻轻一叹:「萧遥派人把你捉来。他自随我归隐民间以来,多受苦楚,心怀不忿之意,早就想着把他失去的权势地位加倍夺回来。如今大楚国皇帝,从天而降,他怎么可能不好好把握。只要能把你握在手中,自然就可以随意利用容若了。」

楚韵如只觉全身冰凉,不敢置信地叫出声来:「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司马芸娘轻叹一声:「你虽年轻,也是楚家长大的女儿,又在皇宫中过了数年,权力倾轧之事应已多见,骨肉至亲,尚且反目成仇,又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楚韵如怔了一怔,想起猎场之上,楚家人的背叛,心中先是一痛,后来,又是一阵悲凉:「那,二嫂,你……」

司马芸娘微笑,笑得云淡风轻:「他一生最大的憾恨,就是因为我而远离权势富贵,这种事,又怎么可能告诉我。他暗中经营多年,表面上,却还是行事风流的洒脱公子,对我一直情深义重。但是,他太小看我了。我是他的枕边人,而且自问不是一个蠢女人,我喜欢的男人,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还是分得清的。他暗中的许多动作,要想完全瞒过我的眼睛,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通知了萧逸。」

楚韵如又是一震,低低惊呼一声。

司马芸娘轻轻一叹:「我喜欢他,可是,我更喜欢这个繁荣富饶的国家。他恨我,怨我,杀了我,都罢了,可他不该为了他自己的私利,而企图把整个国家,拖入灾难之中。所以,我想办法传书摄政王府,向萧逸告发了他。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

她苦笑着摇摇头:「萧逸说现在他反迹未露,又已清名满天下,若下手拿他,只怕为世人所不齿,所以要我留在他身边,查探情况,等拿到他谋反证据才肯动手。这些阴谋暗算、诡计谋划,我都不懂,我只要萧逸答应我,将来他事败之时,留他一命,便愿继续留在他身边,查探他的所作所为。当然萧逸不可能只靠我一个,这几年之间,萧遥手下,招揽了不少高手,其中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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