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不唱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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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扎特不唱摇篮曲-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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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莲会产生这种想法,主要是因为她母亲原本坚决不肯让这份乐谱流出市面,但半年前她弥留之际,却交代赛连:“如果法军占领维也纳,你就把那份乐谱拿去出版吧。” 
  赛莲因为参加劳布克维兹亲王主办的音乐会而认识彻尔尼,两人成为好友,于是赛莲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彻尔尼。彻尔尼对这件事提出相当不负责任的建议:先出版乐谱,然后观察和莫札特及菲理斯有来往的大人有何反应。 
  于是赛莲将乐谱拿给宫廷出身的乐谱行老板崔克·杜布林格,因为她认为如果乐谱隐藏有任何秘密的话,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据我们推测,出版乐谱等于是在发出讯号给某个人,而那个人是除非维也纳被占领,固有体制崩溃,否则无法自由行动的人。”彻尔尼说。 
  “《摇篮曲》的词是谁填的?” 
  “佛烈德·威汉·歌塔。” 
  “你们对他做过任何调查吗?” 
  “歌塔是莫札特的朋友。莫札特生前他住在维也纳。但莫札特一死,他立刻出国,一七九七年,五十一岁的时候,死于故乡琉森。” 
  琉森是苏黎世西南的一个高原小镇,位于横跨瑞士四个森林州的琉森湖边,以风景绝佳著称。另外,琉森居民反抗哈布斯堡王朝统治,主张民族独立的历史,经席勒之手写成戏剧《威廉·泰尔》,而传颂一时。 
  “他当时为什么离开维也纳?” 
  “表面上是要回琉森师范学校当老师……实际上是因为他儿子捅出纰漏,在维也纳待不下去了。” 
  “他儿子怎么了?” 
  “听说他是维也纳大学医学院的助教,也是菲理斯的好朋友,音乐的造诣更不在话下。大学中有人谣传菲理斯的妻子怀了莫札特的孩子。他听了以后非常生气,要求和对方决斗,结果……把对方杀了。虽然是正式的决斗,可是他杀死的人是贵族的子嗣,事情难以收拾,他只好溜之大吉。” 
  “和侮辱好友的人决斗。这种人还真值得敬佩。他现在人在哪里?” 
  赛莲摇头表示不知。 
  “找不到。和他父亲回琉森以后,就断了消息。我曾经写信到琉森给他,也发信到地方政府、师范学校等处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故佛烈德·威汉·歌塔之子,艾伯特·歌塔,己不住在本地。反应非常冷淡。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打探消息、的人物,不是不在人世,就是搬到远方,看样子只能向住在维也纳的人下工夫了。” 
  “最大的目标,应该是萨利耶里吧。” 
  赛莲和彻尔尼特意和萨利耶里的弟子舒伯特结交。舒伯特虽然对老师没有任何恶意,但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因为他极度崇拜莫札特,他甚至说莫札特的音乐就是他生存的希望。” 
  听了彻尔尼的话,我心中默默赞同舒伯特的观点。 
  “不过那个长得像颗小蘑菇的年轻人。不是也非常崇拜你们眼前的这位音乐家吗?” 
  “他对您是敬畏多于崇拜。您的音乐气势磅碑,比较强烈,和莫札特风格迥异。” 
  “我已经尽量写得悦耳动听了。” 
  “作曲方面的争议,你们还是回去关起门来讨论吧,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对了,有关乐谱的事。” 
  当赛莲抗议为什么菲理斯的乐谱必须以莫札特的名议出版时,其实反应已经出现了。 
  那是海顿追悼会当天。彻尔尼其实和平常一样,九点左右就到了剧院,还去总管室和席卡奈达打了个招呼。 
  然后他在舞台上独自练了两小时的琴,正想起身到外面喝个茶,结果发现外面大雨涝陀。于是他走向总管室,想在那儿讨杯茶喝,但进去以后,发现总管不在屋内。 
  彻尔尼决定自己泡茶,于是在总管的桌上找火柴。 
  这时,他看到窗外来了一辆马车,两个男人正把一样东西往上搬。彻尔尼瞥见那个用大外套包住的东西,因为布料不够,尾端露出一双脚,所以确定那是一个人。 
  接下来又有一个人,因为没有用布包起来,所以彻尔尼一眼就看出是席卡奈达。他全身瘫软。生死不明。 
  等马车启行后,彻尔尼使冲出剧院,徒步追赶。有好几次,他几乎跟丢了马车,但因雷声不断,拉车的马匹受到惊吓,前进的速度不快,所以他总算跟着马车到达了目的地——崔克乐谱行。 
  两个人从马车下来,把包着外套的“行李”搬进去以后,立刻就离开了。这次。彻尔尼没有跟去,一方面是因为他跟着马车在雨中跑了一段路。已经筋疲力尽,但主要是他发现乐谱行二楼的窗户正漫出浓烟。 
  彻尔尼见状,立刻从他藏身的屋檐下冲入乐谱行,在楼梯转角发现崔克倒在那里。店里到处洒着灯油,经人放火后,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彻尔尼将崔克搬到门口,发现他已经一命呜呼,于是将尸体塞进门边的低音大提琴盒内。因为他想把尸体运回犯罪的现场。 
  “为什么做这么麻烦的事?”我问。 
  “光天化日之下。我总不能抬着尸体在马路上散步吧,而且尸体很重,用低音大提琴的盒子比较好搬,因为下面有轮子。” 
  “不是,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把尸体运回维也纳河畔剧院?” 
  “犯人想要假装崔克是被烧死的。如果让他的诡计得逞,我们的计划就会泡汤。崔克的死,一定和十八年前莫札特、菲理斯的死有关,所以我要破坏犯人的企图。我故意把尸体运到剧院的贵宾席,让大家注意到这件事。等我大功告成,时间已经是中午过后。” 
  “等一下。崔克是被烧死的,对不对?难道不是店里失火把他烧死的吗?” 
  “不是。他是在剧院被烧死以后,才被搬到店里去的。” 
  “可是维也纳河畔剧院并没有发生火灾呀。崔克为什么跑到剧院去也是个问题。” 
  “您说得没错。犯人就是怕人家知道崔克来剧院的目的,以及为什么会在没有失火的剧院被烧死,所以才大费周章,把崔克搬到离剧院有一段距离的乐谱行。” 
  我拍了一下桌子,问。“那你没有看到犯人的长相吗?” 
  “看到啦。”彻尔尼爽快的回答。“而且他非常大意,竟然驾着绘有家族纹章的马车。那是斯威登男爵。” 
  “你是说葛德佛利·范·斯威登男爵?” 
  “没错。至于另外一个男的,我就不认识了。” 
  “那你怎么把装着尸体的低音大提琴盒搬去剧院的?” 
  “正好有台卖东西的货车经过,我就拜托他帮忙唆。” 
  “你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你想想看,那些人在乐谱行放了火,难道会不确定火灾的结果就离开吗?他们一定躲在不远处观看,你的举动恐怕早就被他们看在眼里了。” 
  “那他们为什么袖手旁观,不及时制止我呢?” 
  “因为他们要搞清楚你的同党。” 
  彻尔尼和赛莲对看了一眼。 
  “话说回来,那天你应该淋得像只落汤鸡才是,可是你弹琴的时候衣服挺干爽的嘛。” 
  “运完尸体以后,我回家换了衣服才赶回剧院。” 
  “是吗?我倒觉得你那天的服装和席卡奈达挂在总管室的衣服有些类似。” 
  立碑仪式似乎已经结束,有一堆人从铁栏杆那边走过来。里面有我认识的人,没办法,我只好起身打招呼。 
  “哎哟,贝多芬先生,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遇见您?” 
  一个矮小瘦削的中年女性,堆满一脸假笑朝我走来。短短的黑发、铜铃般的巨眸、突出的下颚、惨白的双颊布满雀斑,看起来就是一副歹命相,只有鼻梁异常高挺,感觉个性很强悍,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迷人。 
  我向来欣赏高贵聪颖的女性,实在捉摸不透是哪一种男人会想娶这种女人,而且女方还是再婚呢。 
  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男性,就站在她的身后,并且朝我露出一个惹人厌的微笑。 
  他长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鹰钩鼻,一头银发剪得其短无比,前额已经有点秃,和未婚萎相比,略嫌肥胖。“范”原本是贵族才能用的称号,但在维也纳,大家根本不遵守这些规定,连木工、理发师都在自己名字中加个“范”,将这个字的尊贵性破坏殆尽。 
  “这位是尼可拉斯·范·尼森。他……和我,我们快结婚了。” 
  莫札特的遗孀康丝坦彩对我说。那位男子闻言朝我伸出手来。 
  我握住他的手,说:“恭喜。祝福你们。” 
  从我的口中吐出这种客套话,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想掩耳。 
  “谢谢。相信莫札特在天之灵也会祝福我们的。” 
  真是自以为是得令人难以忍受。 
  “结婚以后,我们准备撰写莫札特的传记,因为康丝坦彩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这男人还真想得开。 
  “可是,夫人,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想到替莫札特立碑呢?” 
  “他死的时候,我受到极大的冲击,结果卧病不起,连葬礼都没法参加。而且,我以为教会至少会在他的坟上替我们立一个刻上名字的十字架,所以……” 
  我感到很不是滋味,所以又按照惯例装出耳朵不适的样子,用力甩甩头。 
  这对未婚夫妻察觉之后,立刻说,“那么,我们先告辞了。祝您和您的两位年轻弟子健康、愉快。”说完就转身离去。从头到尾,简直就像一场社交辞令拍卖会。 
  “祝您和您的两位年轻弟子健康、愉快……什么东西嘛。”赛莲装模作样的模仿她,把嘴抿成一条线,很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彻尔尼也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说。“老师。您也会说客套话了,现在做人有进步哦。” 
  “少啰嗦!喂,去看看那个什么纪念碑吧。” 
  “对哦。啊,还有……” 
  “还有什么?” 
  “就那个男的。那个尼森。” 
  “他怎么了?”我问。 
  “和斯威登男爵一起运尸体的,就是他。” 
  “你说什么?” 
  “我绝对没看错。” 
  “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天他全身淋湿以后,是去哪里找到衣服换的?” 
  “够了。你给我闭嘴。” 
  追悼莫札特的纪念碑,孤伶伶的立在公墓的入口旁。那是在方形台座上插上一个小十字架的寒酸石碑。台座上刻了几句拙劣的碑文。 
  “热爱音乐的灵魂,在此长眠——沃夫冈·阿玛迪斯·莫札特一七五六一一七九一 
  好友共同谨立” 
  “连药品的说明书,写的都比这个用心。” 
  “预算不够,只好一切从简。” 
  我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酒瓶。这是个随身携带用的小酒瓶,里面的酒是不久前从斯威登男爵那儿揩来的。 
  打开瓶栓,我把酒撒在十字架上。虽然觉得有点可惜,可是没带其他供品,只能以此聊表心意。 
  “贝多芬先生,您见过莫札特吗?” 
  赛莲在背后问我。我无意识的抬起头来,看着附近的柳树。 
  “这话该有二十年了。十六岁的时候,我曾经在维也纳待了一个月。当时,我是波昂的选帝侯宫廷的第二管风琴手,在我的老师克利思钦·费德利希·聂菲的安排下,去拜访我私下景仰的莫札特……” 
  莫札特的音乐很有洛可可风。和我的性格并不吻合,但当时除了他以外,我找不到其他足堪效法的作曲家。 
  我听了介绍人葛德佛利·范·斯威登男爵的话,穿了一件俗气的绿色上衣,戴着黑色的假发到他家。 
  莫札特当时住在史提芬大教堂后方狭窄的舒勒街。我从建筑物的中庭爬上楼梯,找到他的房间。 
  如果不是介绍入引见,我很难相信站在我眼前的小矮个儿就是莫札特。当时他可能正在作曲。有些神经质,似乎不太欢迎访客。 
  我略感慌张,开始弹奏他的奏呜曲。他站在一旁聆听,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于是我趁他还没有把我赶出去之前,请他给我一个主题来即兴演奏。 
  一开始我还在想,最好能按照他欣赏的风格来演奏,但我越弹越起劲,很自然的把这种想法抛到脑后。 
  莫札特起初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但后来表情逐渐认真起来。等我弹奏完毕,琴声歇止许久之后,他仍默不作声。 
  我非常失望,想像自己如丧家之犬般夹着尾巴回到波昂的模样,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就在这时,莫札特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优美,但抑扬浑厚,音乐性十足。他说:“这个少年人值得注意,将来必能揭名于世……” 
  “他的声音,我到现在还忘不了。” 
  我和莫札特就只有这一面之缘。不久,我接到母亲病危的消息,赶回故乡波昂。五年后再访维也纳时,莫札特已经作古。 
  我回过头,发现赛莲泪眼婆婆的望着我。我朝她递出酒瓶。 
  “还剩一点,想喝吗?” 
  风从灌木丛隙吹过来。微微撩起她的发梢。 
  一直沉浸在感伤中也不是办法。我打起精神,打探日前萨利耶里来这个墓地的理由。 
  “既然大家都说莫札特的墓位置不明,那是不是表示没有留下任何埋葬纪录?” 
  赛莲摇摇头说:“有关莫札特的墓,官方纪录只有史提芬大教堂司事屋的死亡纪录簿和教区史录,墓地本身什么纪录都没有。” 
  可是,当时总该有人埋他吧,尸体又不会自己钻进地下去。能找到掘墓的人吗?” 
  “掘墓人都是一些临时雇用的游民,时过境迁之后根本无处可寻。当然,墓地也有常设的掘墓人,不过当时的管理员已经不在人世……” 
  “如果埋葬后立刻调查就好了。那女人到底在干什么?” 
  “她刚才不是说她心力交瘁,卧病不起吗?当然,这根本只是借口,总而言之,她是不想做。” 
  “她为什么不想做?” 
  “因为她觉得莫札特背叛了她……” 
  由于风儿不断吹拂,从赛莲的发丝间隐约可以看见她形状独特的耳朵。 
  “原来如此。” 
  “康丝坦彩的反应的确很不寻常。她不但没有参加葬礼,甚至把范·坦姆伯爵替莫札特套制的面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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