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穆茶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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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穆茶棚-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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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找什么了?”袁振升盯着万宝,“万仁书房里有一个空盒子,如果我没猜错,里面的东西应该是被你拿走的吧?”

  “我……”万宝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却换上了一副傲慢的嘴脸,方士奕和袁振升同时一愣,万宝接下来的一句话吓了他们俩一跳:“我是谁,你们不需要知道,你们也没权力知道。要带我回衙门,尽管带,但是你们怎么把我带回去,恐怕还得怎么把我放出来。”

  “你好大的口气!”袁振升拍案而起,却被方士奕拽住了袖子。“万宝,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方士奕笑了笑,语气显得很温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厮,而是个炼丹的方士,对吗?”

  万宝一愣,手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方士奕笑着指指万宝的双手,十指指甲盖黄中略微泛红:“京城现在金石之风日盛,达官贵人士子大夫家里,只要养得起,总有几个炼丹方士出入。像你这种被硫磺硝石丹砂常年熏染的手,我见得太多了。”方士奕顿了顿,将目光移向一旁,声音略微压低了一些,“你也看见了,此处没有别人,我来忻州,就是奉陛下密旨来的,密旨我就带在身上,你想看我随时可以拿出来给你看。所以今日这能问不能问,我都得问,至于如何取舍,那是陛下的事,和我无关,和你——更无关。”方士奕的语气平和,但字字见血,“当朝皇帝可不是秦皇汉武,陛下嗜服丹药,但绝不会偏信方士,你忘了贞观十二年自以为如日中天的御前方士王崇善诬告左仆射房玄龄,结果连话都没说完就被陛下的御前侍卫一刀砍了的事么?”方士奕掸了掸衣服的下摆,“我倒要看看,是你一个方士背后的人厉害,还是皇帝陛下的密旨更厉害。”

  “我说,我全说。”万宝扑通一声跪下,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从秦皇召方士徐福东渡蓬莱寻求长生药的时候开始,天下的炼丹之人就越来越多,原因很简单——因为皇帝喜欢,皇帝喜欢,就等于平地上搭起了一架平步青云的梯子。并且这些炼丹方士还逐渐分成了几个门派,其中最大的一个门派叫做丹鼎门,丹鼎门的第四代掌门便是东汉的魏伯阳,魏伯阳著有《参同契》,此书一出,丹鼎门的声誉便达到了最顶峰,成为几个方式门派里最大的一派。然而所谓盛极则衰,丹鼎门从汉朝绵延至魏晋南北朝,到了隋朝,却日渐衰败下来。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声望已经大不如前,丹鼎门依然是很多炼丹方士向往的目标,因为丹鼎门有一本火法炼丹的秘籍,名曰《火经》,是独立于《参同契》正本里收录的《火记》之外的一本独立的秘籍,其中收录了一百条火法炼丹的看家秘诀,除了丹鼎门指定的每代掌门知道以外,别人都不知道——但是别人越是不知道,就越是想知道,于是,怎么能搞到这本《火经》,就成了天下炼丹之人成天惦记的一件事,不仅外人惦记,自己人也惦记;惦记了怎么办?就想方设法的想搞到,于是外人和外人掐,外人和自己人掐,自己人和自己人掐,掐到最后,到了隋末,丹鼎门基本上就掐的没什么人了,至于那本《火经》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只是有很多猜测。最普遍的一种说法是,丹鼎门的最后一代传人带着这本《火经》隐居山林了,躲到了哪里,还是没有人知道,于是大家就到处找,最终,让这个万宝找到了下落。

  “你是怎么知道《火经》在万仁府上的?”袁振升打算万宝的讲述。

  万宝闻言抬起头,脸上又浮上了一丝得意的神采,语气也变得倨傲了几分:“我们魏王殿下想办的事儿,还真的没有办不成的。”

  “魏王?!”袁振升和方士奕同时直起身叫出声来,然后又互相看了看,意识到了彼此的失态,随即理了理衣冠,重新坐下。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魏王派来的人?”袁振升问道。

  “是,魏王派我来寻这本《火经》,编纂整理之后献给陛下。”万宝的语气中带着几丝得意,毕竟皇帝对魏王的偏爱天下人都知道,作为魏王门下的方士,鸡犬升天的优越感是难免的。[奇+書网…QISuu。cOm]

  “呵呵,魏王果然是深知陛下的心意,《括地志》刚编好,就又开始寻《火经》了。”袁振升冷笑着感叹了一句,说真的,对这个传说中的魏王,他一直不怎么有好感。同是性格耿直的人,袁振升对魏征位名满天下的谏臣一直十分仰慕,而魏征多次因为魏王府的待遇超过东宫上书劝止,魏王对魏征颇为不满,这也是袁振升不喜欢这位皇子的最直接原因。

  方士奕没说话,他虽然表面上装的很平静,心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越绞越乱,这个万宝原来是魏王李泰的手下,而那个万和……方士奕眼前又浮现出万和那别有深意的眼神,万府的人果然都不简单,难道……难道万府的四个人都有来头?方士奕的额头上渗出一片细密的汗,“大唐宗室”,房公的话又回响在他耳边,就在此时,袁振升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把他又拉回眼前:“你的意思是,魏王派你寻访《火经》的下落,而你则一路寻到了万府。那本《火经》,现在何处?”

  “《火经》?我根本就没找到。”万宝悻悻地说。

方士奕没说话,他虽然表面上装的很平静,心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越绞越乱,这个万宝原来是魏王李泰的手下,而那个万和……方士奕眼前又浮现出万和那别有深意的眼神,万府的人果然都不简单,难道……难道万府的四个人都有来头?方士奕的额头上渗出一片细密的汗,“大唐宗室”,房公的话又回响在他耳边,就在此时,袁振升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把他又拉回眼前:“你的意思是,魏王派你寻访《火经》的下落,而你则一路寻到了万府。那本《火经》,现在何处?”

  “《火经》?我根本就没找到。”万宝悻悻地说。

  “没找到?”方袁二人同时提高了声调,“那你在万府待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我一开始得到的消息的确是《火经》藏在万府,但我一直不知道在哪里,只是猜测放在书房里,但是万仁又一直不许别人进入他的书房,我也束手无策。二月初五那天,万老爷说第二天要和侯大人在北屋喝酒,让我提前把北屋收拾收拾,我就去了,但是那天我恰好发现,北屋通书房的那扇门竟然没有锁,北屋的钥匙我一直拿着,等到晚上别人都睡下以后,我就一个人来了北屋,进到了书房——”

  “然后打开了书架第三格的那个木盒子?”袁振升问道。

  “嗯,我把屋子翻了个遍,书架上也翻遍了,都没有找到这本书的影子。”

  “然后呢?”

  “然后我就出来了啊。”万宝眨眨眼,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怎么?你们怀疑我因为《火经》杀了万仁?!这怎么可能?我根本没找到那本书,杀了万仁对我有什么好处?!”

  “没有人说人是你杀的,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方士奕微微笑了笑,“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很奇怪我们是如何知道你初五晚上夜探书房的?”万宝点点头,方士奕微微凑近了一些,“是因为——有人看见。”

  “你——”袁振升有些不满地向说些什么,却被方士奕挥手打断了:“实话告诉你,这万府之内,螳螂捕蝉,自有黄雀在后,我相信你的话,你既没有找到《火经》,也没有杀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是谁拿走了《火经》?又是谁一直在暗中窥探你的行踪,然后栽赃于你呢?”

  “这……”万宝低下头,想说,却又不敢说。

  “好,你当然可以不说,但是不说不代表这个人不存在,既然你是魏王府的人,那么你就要知道,那些敢盯着你的人也绝非泛泛之辈,你现在当然可以不说,可你出了这道大门,你恐怕想说,都来不及了。”方士奕盯着万宝,“如果我没猜错,万仁虽然不是你杀的,但是他被杀也多半是由这本惹祸的《火经》而起,不管杀人者是谁,他可以先拿走书,再杀人,甚至还可以暗中盯着你寻找到合适的机会嫁祸给你,更何况你在明处,他在暗处……你自己好好权衡吧。”方士奕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从京城出发之前,已经知道此案大约因何而起,既然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我自有分寸,你也看到了,今天这里除了我与袁大人没有别人——”

  “我说,但是你们必须得严守秘密,因为每一个人我都只是怀疑,每一个人我都无法确定他们的来路。”万宝打断方士奕,长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觉得,万府的水,很深……”
  半年前,当万宝来到万府的时候,万府只有四个人,厨子万和、花匠万三、管家万申和万仁自己。万宝来到万府本就是有备而来,所以自然是多长了那么一双眼睛,行事格外小心,也格外留意,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万府的这主仆四人之间的关系,显得很奇怪。万仁对管家万申一直很好,甚至好的有些过了火,万申在万府基本不用做什么事情,除了偶尔跟着万仁出门访友或者有人登门拜访的时候帮着招待招待客人以外,也就不做什么了,万府的事儿,更多的是那个少言寡语的万三在打理,比较起来,万三倒更像是个管家。相对而言厨子万和则不那么引人注目,然而……

  有一天,万宝半夜三更睡不着,到院子里四处溜溜,想趁着半夜没有人的时候找找《火经》可能放在什么地方,行至北院门口时,突然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往大门那边蹭,万宝借着月光瞪大眼一看,惊了一下 ——居然是厨子万和。“怪了,他不是早就去睡了么?怎么又爬起来了?”万宝觉得很奇怪,就悄悄绕到他身后,远远地跟着他,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了一栋看似普通的民宅前,万和停下了,万宝连忙闪到一堵墙旁边,万和朝身后看看,然后很谨慎的进了那扇门,万宝停了一会儿,四下看了看,绕到后窗,贴着墙根仔细瞧着屋子里的动静。

  万和站在一个人面前,那个人背对着他,看不清楚脸,狭小的房间里,昏昏沉沉的光线显得暧昧不定。

  “有什么消息么?”来人的语气声音不大,却让万宝觉得带着些许威胁的味道。

  “有,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下手。”万和毕恭毕敬的回答。

  “没有机会……”来人冷笑了一声,“三年了,我们已经忍了三年了,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你怎么了?手软了还是心软了?”

  “我明白。”万和的声音有些颤抖,“只是,如果……如果我们能得到,接下来呢?何为大功告成?接下来又会是一场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何谓大功告成?”

  “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来——你什么意思?!”来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冷硬起来,“刀光剑影又如何?你我都是刀尖下滚出来的,我们在拼死拼活的时候谁替我们想过?!”万宝觉得那个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万和没有答话,万宝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整个屋子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的压抑,空气骤然凝结在一起,窗外的万宝也忍不住暗暗拽紧了自己的衣角。不知过了多久,一直背对着万宝的那个人起身往门口走去,万宝急忙闪身到角落里,还是听清楚了来人扔给万仁的最后一句话:“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做好了,大家都好,事情没做好,一个也跑不了!”

  猫在角落里的万宝眼见着来人渐渐远去,再回眼看向屋内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万和的脸上竟然挂着两行泪水,而且流的是如此压抑,又如此放肆……

  万宝的语气越来越低沉,尽管他和万和陌路平生,尽管他知道自己和万和可能为的是同一件东西,可那一刻,万和的眼神却让他有种复杂的感情——兔死狐悲?似乎是,又似乎不是。自己只是受命于人,无论得失;而万和却好像远远没这么简单。

  “你还记得,那一天是什么日子么?”袁振升问道。

  “二月初三。”万宝回答的很肯定。

  袁振升想了想,抬起头对万宝说:“你先走吧,因为万仁案疑点重重,所以你们几个都要暂时被县衙收押,待一切都弄清以后何去何从自然也就明了了,还请暂时委屈一下了。”说完,几个衙役进来带走了万宝,屋内,只剩下方袁二人。

  “二月初三,也就是万仁遇害的前两天?”袁振升皱起眉,“初三,万和出府私会这个不知来头的神秘人;初五,你去了万仁书房找那本《火经》已经发现找不到了,初六,万仁被杀——短短几天内,究竟发生了多少事?”袁振升转向一旁的方士奕,却发现方士奕坐在那里发呆,“你怎么了?想到什么了么?”

  方士奕沉默了一会儿,把目光转向窗外:“袁兄,你信我么?”

  “什么意思?”袁振升一怔。

  “等一会儿,我想单独和万和说几句话,只有我们两人。”方士奕转过头看着袁振升,眼神没有一丝回避的意思。

  袁振升自嘲地笑笑,语气有些不自然:“你是御史台派来的人,自然以你为大,你要怎么做,不必问我。”

  方士奕摇摇头:“你不懂我的意思,我不是为了回避你,直到现在我从来都没有回避过你什么,可是这一次,我想请你回避,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方士奕突然停住了,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罢了,在这之前,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听完,你再做决断,如何?”

  袁振升点点头。

  “你知道三年前吏部尚书侯君集率兵出征高昌,班师回朝后遭人弹劾的事么?”方士奕问道。

  “知道,但是不甚详细,只听说侯将军听凭手下在攻入可汗浮图城后大肆烧杀抢掠,故而遭到弹劾。”袁振升回答道,“但后来此事不了了之,侯将军没有受到责罚,但也没有因为高昌的战功而高升,功过相抵罢了。怎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何止有关系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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