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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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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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颜疑惑的看了苏伏的背影一眼,这样一个冷血的杀手,竟隐居在这里养鸡鸭?还听说他是苏家的庶出长子,一个世家之子,怎么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过了竹林,便听见汩汩流水声,院子门前浅浅的小溪,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溪水上架了一个低矮的竹桥。

周围的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前面已经能看见燃烧的火堆。

冉颜暗自心惊,这里距离她放在站的地方少说也得有百米,他居然就发现她了?

“坐。”苏伏在火堆旁的席子上跽坐下来,从火上取下一只烤羊腿,手中不知何时从哪里拿出的匕首,将羊腿上的肉飞快的片成一片一片,放在面前的大盘中。

忽而手一顿,抬头看了冉颜一眼,似乎觉得她有些无所事事,像变戏法一样,左手中又多出一个匕首,丢给冉颜,“切另外一只吧。”

冉颜愣了一下,心里暗自纳闷,自己好像和他也不熟啊?不过是误闯了一个林子而已,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冉颜一边想着,一边依言取下另外一只烤羊腿,伸手在旁边取来一只平底筐子,手法利落的解剖着这只羊腿,先是将羊腿骨整根抽离,而后顺着肌理切成一般厚薄的片状。

月色中一片静谧,火堆里偶尔传出一两下噼啪声,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各自专心致志的切着各自的羊腿,气氛中弥漫着一种奇特味道。

第八十一章久仰大名

苏伏手起刀落,一整只羊腿很快便被削完,而冉颜依旧慢条斯理的切着。

以前曾有人说过,和冉颜一起吃西餐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她握刀的姿势明明也很优雅,可是看起来总有那么一点怪怪的。

“苏郎君认识我?”冉颜一直很奇怪,刚刚在林子里时,她只说了一句话,苏伏居然就辨出了她的身份。

苏伏将盘子放到几上,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冷冽的声音道,“久仰大名。”

冉颜心底微微一紧,他说的“大名”约莫就是验尸解剖吧!杨判司的宅子就在东市附近,他死得那个雨天,苏伏也出现在东市,根据时间上的推断,冉颜有理由怀疑杨判司是被苏伏所杀。那么,他是否也知道她曾验过杨判司的尸体呢?

苏伏用匕首尖挑起一片肉放入口中,缓缓嚼动。

冉颜切完肉,也自觉的吃了起来,鲜嫩香酥的口感让她愣了一下,腹中更加饥饿,当下也不再客气。

“冉娘子对我也应当很熟悉才对。”苏伏动作十分优雅,进食的速度却极快,不一会儿面前切好的羊腿便被他消灭一半。

冉颜动作顿了一下,她见过苏伏好几次,一回带着幂篱,一回在木香花棚暗中窥视,还有一次带着面具。他闯进马车挟持的那次,冉颜面容上没有任何遮挡,可是他却蒙了面。

如果苏伏说的是那一次,应当也算不上熟悉,难道……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应该杀了你。”苏伏掏出帕子,拭了拭嘴,幽冷的目光淡淡落在冉颜面上,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一句最平常的问候。

冉颜吃了一口羊肉,也已经想明白,一个杀手不单单能够靠着容貌辨人,气息、感觉、还有一些细微的标志,都能让他们敏锐的分辨出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那为什么又没有杀?”冉颜淡淡问道。

苏伏眸色无波,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吃完就回去吧,以后莫要让我看见你再进入这个林子。”

说罢起身往院子里走,到了竹扉前时顿了一下脚步,回首道,“明日把伞扔进林子里。”

门扉吱呀声,冉颜收回目光,又默默的吃了两口,忽然发现,方才苏伏跽坐的地方留下了一滩血迹。

必然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才可能短短时间流出这么多血。对于苏伏,冉颜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个杀手半夜受伤并不奇怪,但受了重伤还淡然烤肉吃饭,这种心态她很没有办法理解。

冉颜有些犹豫,要不要管?

她想着,人却已经站了起来,推开竹扉。院子里种了满满一片血红的鸡冠花,在月光下宛如一片干涸的血渍,红的触目惊心。

竹院不大,三面都有房舍,冉颜跟着廊上的血迹走近东边的竹屋。

门扉紧闭,冉颜深吸一口气,方欲伸手,门倏地打开,冷风中带有淡淡的腥甜味,裹挟着冷冷的声音扑面而来,“你胆子的确不小。”

当一切都安定,冉颜清楚的看见了苏伏半敞开的衣襟,里面精壮的胸腹犹如一件没有瑕疵的艺术品,便是胸口的伤疤,也觉得恰到好处,衬着他俊美绝俗的容颜,越发无懈可击。

“我既然吃了你的羊肉,便过来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冉颜无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目光无遮无拦的在他胸前游荡一圈,才抬起头淡淡的与他对视。

苏伏泛着幽蓝的眼眸逼近冉颜,仿佛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情绪来,可惜徒劳。

“不用看了,我心里所想,全部都说了出来。”冉颜目光落在他的腰部渐渐渗出的血迹,坦然道,“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偏偏又有许多人像你一样,从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

苏伏手中的长剑渐渐垂落,支在地上撑着他的身子。

冉颜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消失,便道,“需要我帮你处理伤口吗?”

作为一个杀手,苏伏已经失去了相信的能力,可是不知怎么的,看见冉颜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居然点了点头。

冉颜扶着他坐在榻上,看见矮几上有素布,还有一些伤药,物品齐全,便伸手去解他的衣物。

苏伏看着自己的衣物被一个娘子飞快的剥掉,如万年寒冰的容颜上更加僵硬,抿着唇,目光落在冉颜面上,见她一脸的肃然认真,紧绷的肌肉渐渐缓了一些。

冉颜利落的将伤口附近的血液清理干净,撒上止血的药粉,抬头道,“这个伤口太深,还是要缝合一下才好,可有针?”

“在药箱里。”苏伏抬了抬下巴。

冉颜顺着他的示意,看向几旁那个不起眼的木箱。打开箱子,冉颜看见里面装了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最多的便是那种浅碧色的小瓷瓶。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从窗户缝隙照射进来的月光,冉颜好不容易才摸到想要的东西,实在是没有本事盲穿针线,便起身把窗户打开,如水的月光洒进屋内,可见度稍微高了一点。

迎着月光穿针,半晌也不曾成功,只好无奈道,“可有灯火?”

苏伏默不作声的接过她手中的针线,轻而易举的将线穿了进去,询问她道,“要多长?”

“三尺。”冉颜道。

苏伏截了线,把针递给冉颜。

冉颜接过针线,蹲下身用两指将绽开的皮肉捏起来,娴熟的开始缝合。

从华佗的时代开始,便已经有了手术、缝合的雏形,中医上对这种外伤的处理并不逊于西医,虽然大唐的现状是医术水平比起后世普遍偏低,但华佗的事情家喻户晓,拿着针线缝一缝伤口应当也不算特别新奇的事,至少苏伏的药箱中备有针线,冉颜不会觉得他是拿来缝衣服。

苏伏也很配合,冉颜的动作也极为迅速。

“你……”冉颜直起身,到嘴边的话却转了话锋,“我们扯平了吧。”

她不怕事,但也不想做没有意义的牺牲,对于苏伏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

苏伏声音冷然,“还有一把伞。”

冉颜点了点头,“明日天一黑,我便将伞扔进林子里。”

冉颜觉得那把伞对于苏伏来说一定有重要的意义,否则看他丢弃那样昂贵的刀剑都丝毫不心疼,怎么会在乎区区一把伞,也许他也并不是个冷血之人。

【文】从林子里出来,已经是亥时末,冉颜在院子里的木盆中洗了手,便悄悄回了寝房。

【人】月色静谧,一切归于宁静。

【书】次日,冉颜是被一声刺耳的尖叫吵醒,她从被子里爬出来,穿着素衣打着呵欠走至院子里,皱眉问道,“发生何事?”

【屋】小满面色惨白的道,“奴婢该死,吵醒了娘子,可是……可是奴婢发现昨晚放在院子里的一盆水,今早竟变成了一盆血水!”

冉颜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昨夜回来的急,手上还沾着点血,便在盆里洗了洗手。

“那就……端倒掉吧。”冉颜道。

邢娘不安的道,“娘子,咱们刚刚入住这个院子,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要让庵主过来瞧瞧?或者给换个院子?”

山间空气清凉,冉颜的睡意很快便消散干净。这件事情既不能解释清楚,又不能闹到庵主那里去,冉颜只好拿出主子的气势,冷声道,“倒掉,外面现在已经把我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你们打算推波助澜的话,何必要告诉庵主,直接端去山下示众岂不是更快!”

晚绿觉得冉颜说的很有道理,万一被居心叵测之人知道此事,指不定要被传的怎样凶险,当下飞快的端起那盆水,出了门,倒到了南边的林子里。

血本来就不是很多,只不过是混在水中,显得有些可怕而已,倒在地上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件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冉颜淡淡道。

邢娘知晓其中利害,也就将此事放到了心底,看见小满脸色苍白,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握住她的手安抚道,“莫要惊慌,不过是盆水罢了,指不定哪个小尼姑月信弄脏了衣物,脸皮子薄,偷偷跑咱们院子里偷偷洗了。”

冉颜嘴角一抽,心中感叹,邢娘的想象力还真是一般人都望尘莫及的,月信……她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晚绿倒了水后,和小满一起进来伺候冉颜梳洗更衣。

刚刚收拾妥当,便有个小尼姑提着饭盒站在门口,唱了声佛号,道,“院中可有人?师父派我来给冉娘子送早饭!”

邢娘迎了出去,接过食盒,“有劳小师傅了。”

“阿弥陀佛,庵主卯时中做早课,到辰时结束,师父请冉娘子届时再去见庵主。”小尼姑道。

“尊师是?”邢娘听她的意思,庵主和师父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

小尼姑倒十分和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解释道,“师父法名净惠。庵里一共就四位主事,一位是庵主,一位便是我师父,还有一位师叔,法名净雪。另一位净垣师叔平素是不管事的,庵主也喜欢清修,冉娘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去找我师父或者净雪师叔便可。”

“多谢小师傅提点。”邢娘微微欠身。

小尼姑还了个佛礼,又向院子里看了看,邢娘问道,“小师傅有事找我家娘子?”

“无事,无事。”小尼姑连连摆手否认,急匆匆的告辞离去。

邢娘奇怪的看着她的背影一眼,这才咕哝着拎着食盒进院。

第八十二章数个良人

影梅庵送来的饭菜寡淡的紧,一个清炒豆腐,一个小青菜,一只矮矮的小木桶中盛着米饭,足够四个人吃。

晚绿看见这两个菜,脸都绿了,“娘子,不会是这个月都要吃这些吧?”

“青菜豆腐有什么不好?”冉颜在几前跽坐,取了筷箸,道,“你们也一起吃吧,吃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冉颜说话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三个人默默在旁边跽坐下来。

贞观年间实行的还是分餐制,就是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小几,各自吃各自的,不管是自家平时吃饭,还是宴会,均是如此,像这样共用一个盘子的,可谓条件艰苦了。

晚绿扁着嘴,低头巴拉碗里的米饭,满心的委屈,她不是觉得自己委屈,而是替冉颜委屈,明明马上就可以回主院了,退了秦四郎的婚约,与严家的婚事也几乎谈拢,未来一片大好,谁知到最后还是镜花水月,只是换了个地方吃青菜豆腐。

吃晚饭,冉颜在院子周围散了会步,觉着时间差不多了,才领着晚绿去了庵主那里。

夜晚看影梅庵时,只能堪堪分辨房屋是用竹子和木板搭建,藏在竹林深处,还倒是世外桃源,白日光线充足,才能清楚的看见,这些房子十分破旧,有些木板屋因常年处于潮湿,已经摇摇欲坠。除了最前面那个石砖建成的佛堂外,冉颜住得院子看起来最新,应该是为了接待香客,而唯一有幸得到整修的地方。

庵主住在东边,从石板小径穿过佛堂后面的梅林,偶尔能遇上三三两两的缁衣女尼,均纷纷给冉颜让道。影梅庵不大,一路上问了几个女尼,很容易便能寻到。

过了梅林,已经能看见隐于树林中的竹屋,冉颜余光瞥了晚绿一眼,“你那嘴再揪着,可就能栓上一头牛了。”

晚绿偏偏头,把两个嘴角扯开,笑得比哭还难看,僵硬道,“娘子看这样行吗?”

晚绿是个不大能藏住心事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怎么也不能欢欢喜喜的接受,冉颜知晓她这个性子,遂也就淡淡道,“你还是揪着吧,免得庵主把你当妖怪收了。”

晚绿瞪大眼睛,满脸惊诧的看着缓步朝前走的冉颜,举步追了上去,“娘子居然也会说笑了!”

“很奇怪吗,看见好笑的事情,说出来自然就是笑话。”冉颜头也不回的道。

晚绿也不在意她话中的别有所指,笑嘻嘻的凑过去,“还是这样的娘子好,以前您读的那个什么《长门怨》,听着就凄凄惨惨,奴婢虽不大懂诗赋,也听的心底发凉,那样的东西还是不要看的好。”

“不大懂?传说你以前也是伴读,怎么学得如此之差?从明日开始,你便陪我一起抄佛经,抄医书。”冉颜闲闲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挑。

晚绿黑着一张小脸,蔫蔫的道,“娘子今儿怎么净想折腾奴婢,奴婢最不耐烦识字什么的!”

冉颜也不理她,抬手在门扉上叩了叩,“冉氏十七娘前来拜访,庵主可在?”

停了一会儿,晚绿见没有人来,正欲伸手再叩门,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约莫四十余岁的女尼双手合十唱了一句佛号,“庵主早课刚刚结束,冉娘子来的正巧,请进。”

“多谢。”冉颜亦回了一个佛礼,随着她往主屋过去。

几人在廊下脱了鞋履,刚刚站到廊上,屋里便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净垣啊,是冉十七娘来了吗?”

中年女尼微微躬身道,“是冉十七娘。”

屋里没了声音,净垣转身道,“两位请进吧。”

房门打开,里面传出浓重的檀香味儿,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从门照进来的晨光下,才能看清正对面的几上供着一尊两尺高的白瓷绘金的菩萨像,菩萨像前摆着一只青铜镂花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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