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宣吐了吐舌头,刚刚在王氏那儿还看到主子慢悠悠的给她捏肩捶背,哪里有半点着急的摸样,掩饰的还真好。
“我收拾东西,你现在马上去叫车,记得,别叫府里的!”看着左丹青雷厉风行的动作,白宣也不敢怠慢,连忙领命离去。
终于,她们准备就绪,偷偷从左府后院溜出之后坐着马车匆匆赶往城西。
“小姐,您不是去国公府么?”白宣听到左丹青对车夫交代地点,略微诧异。
“红杏会把话带到的。”左丹青言简意赅,显然对红杏放心。
“哦,这倒也是,可是……那我们还出来做什么啊?”白宣这么说也是为了左丹青好,毕竟,王氏今早这一席话明显是不想她们出门,引得外人议论,如今她们主仆毫无准备的就离开,万一被发现,少不了被王氏责骂,这样的话,自己小姐在王氏心中好不容易塑造的形象岂不是白费了么。
看着白宣忧郁的眸光,左丹青对她心中所想十分清明,但是眼下她也顾不了这么多,手指紧紧的攥成了一个拳头,掌心渗出了汗水,眼下,她必须要回去确定,那个人,是否还在那里。
“小姐?小姐?”白宣伸手在左丹青的面前挥了挥,将她的思绪拖回。
“恩?”
“咱们这么着急去墨毒轩做什么,平日里你不都是让小扣子自己过来的么。”白宣纳闷的抽了抽鼻子。
“我不是为了核对账目。”左丹青长叹出声,若是核对账目,她也不必非急在这一时了。
“那您是?”
“白宣,你可知道这一局棋,我少算了一步,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一步。”
“少算了一步?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现在不都是按照您设计好的步骤在走的么,苏骥如今已经被关入了京兆尹衙门,到时候贵妃娘娘再吹吹枕边风,让陛下以为逍遥王同苏府早就暗中勾结,如今生了嫌隙才动的手……”
白宣正兴致勃勃的开口,谁知道不等她说完左丹青就厉声打断道:
“不,这件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言语间,马车已经来到了城西,正向着墨毒轩的铺面遥遥驶去。
左丹青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街道,叫卖的叫卖,散步的散步,每个人似乎都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工作着,然而马车疾驰而过,小贩和行人们立即四处躲闪,就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溅起涟漪阵阵。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左丹青扭头,对着白宣开口道:“你说的都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人心是善变的,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按照我预想的方向去发展。”
“这……倒是的确。”白宣怔然,忍不住喃喃自语。
“所以,我少算的那步棋,就是人心。”左丹青深吸一口气,又继续道:“今天早上是你提醒了我。”
“我?”白宣伸手指了指自己,受宠若惊。
“没错,独子惨死,为此怒锁郦城,甚至还将有嫌疑的人全部抓起来,表面上看合情合理,好像是身为父亲痛失爱子一时冲动所为。”
“是啊,难道不是这样么?”
看着白宣歪着头仍旧不明所以的摸样,左丹青冷笑道:“真的是这样么?一个心机深沉,潜伏在丰都多年的王爷,居然会因为冲动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这……世子毕竟是逍遥王唯一的儿子,或许他真的是为儿子报仇心切呢?”
“不会。”听着白宣的猜测,左丹青果断的摇头:“一个真正汲汲营营只为皇位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的!”
“小姐您就这么肯定?可是,如果真如您所说,逍遥王城府极深,又为何传出他抓走苏二公子的消息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现在怀疑……”说到这里,左丹青沉吟片刻,将声音压得极低开口:“这整件事情,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什么?!”白宣惊呼出声。
“不必惊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想算计的是苏家,而有些人想要算计的也许正是……”
“逍遥王?!”白宣迅速的接话,嘴巴张大的几乎可以塞下一个苹果。
左丹青没有再言语,用沉默肯定了她的猜测。
“怎么会是这样?”难以置信的白宣忍不住喃喃自语,就在这时,马车停下,她们终于到了墨毒轩的大门外。
正在柜台核对账目的小扣子见到左丹青同白宣走进,连忙装作迎客一般的上前,将他们迎到了僻静的后堂。
“主子,您怎么来了?”确定四下无人,小扣子收敛了模式化的微笑,疑惑的对着左丹青开口。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话要问你,你一定要详细回答。”左丹青勾了勾手将小扣子叫到身边,然后才压低声音开口。
“我问你,这几日,卫珂可有什么动向?”
“主子怎么问起他来了?没什么啊,您说让我将他藏好,奴才就一直将他放在北院的雅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几日,他出去过么?”左丹青乌黑的眼睛看着小扣子,仿佛可以洞穿人的心灵。
小扣子果断的摇了摇头:“没,真没见他出去过,奴才估摸着,他可能也是怕被查到。”
“主子,听您这意思,难道怀疑卫珂?”白宣在一旁忍不住插嘴。
“不值得怀疑么?毕竟,逍遥王抓了苏骥这个消息,我们是从他的口中听来的。”言毕,左丹青伸手摸了摸额角,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
“不论如何,都太晚了。”
“什么太晚了?”小扣子云里雾里。
“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了,因为早有人就给套下好了,没想到,我们都做了他的棋子。”说道棋子二字的时候,左丹青忍不住攥紧了手心,坚硬的指甲在柔嫩的手掌留下了深深的掐痕。
她本以为自己是设局之人,却不知早有人布好了局,只等着她的推波助澜。
纵使不甘心,也只能认栽,左丹青抬起头,对着白宣开口:“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现在回府。”
看着小姐失落的样子,白宣忍不住一阵心疼,她们一直以来的努力就这样白费了,于是对那幕后黑手莫名平添了一丝愤恨。
※※
昏黑的地牢里,突兀的响起了脚步声。
一身囚服的苏骥在迷蒙中睁开了眼,恍惚间见到一个黑影飘忽而来。
从几天前开始,他就被抓到了这里,每日都正常供应食物,他还曾经怀疑里面是否下了毒,但是自从那次饿极了吃了一口发现其中并未掺杂毒药。
开始他还以为这些狱卒会严刑逼供,但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只是单纯的被囚禁,外界发生的一切他全然都不知晓,每天只对着这个空荡荡的牢房,几乎要将他憋疯。
看到来人手中端着食物,他终于忍不住吼道:“喂!你们到底抓我做什么?!放我出去!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他只是象征性的吼一吼,因为他知道这根本没用,因为每次有人来也从来不跟自己说话。
然而这一回,黑影却破天荒的开了口。
“过了今天,你就可以出去了。”
什么?!苏骥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以为出现了幻听,等他再继续追问,黑影却再不答话,只是将盛饭的碗放在了牢房门口,转身离去。
被饿了好一阵子的苏骥闻到饭菜的香味连忙扑了过来,端起饭碗之前还是谨慎的用手抓了一点上面的饭菜,丢给牢房里的老鼠,确认那小东西吃完仍旧活蹦乱跳之后才开始狼吞虎咽。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所有举止都被阴影中一双清亮的眸子注视着,直到喉咙猛的开始剧烈疼痛,痛到无法呼吸,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最终停止了心跳。
临死前,苏骥都想不通,毒药到底是下在了哪里。
看着他终于躺倒在地一动不动,阴影中的人才徐徐走出,伸手打开牢门,捡起地上的饭碗,轻笑道:“这么笨,活该去死。”
原来饭菜本身并没有下毒,毒药被涂在了碗的外边,连续几日他们送给苏骥的饭菜都不会带上筷子或者勺子,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习惯用手去抓着饭吃,于是,毒药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被他亲手送入了口中。
抬脚踢了踢地上早已死透的人,纤长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一张血书,手指松开,血书飘摇直落在苏骥手边。
做好这一切,黑影潇洒的转身离去,临走时最后看了一眼丝状凄惨的苏骥,嫣然一笑道:“其实你也不是非死不可,只是我利用了她这么一次,总要给点利息不是?”
再说了,他可没有食言,过了今天,苏骥的确会出去,只不过,他没说是死是活罢了。
与此同时,丰都西郊的一个荒僻小院,燃起熊熊大火。rs
第一百零二章:苏氏小产(一)
苏骥死了,是服毒自尽,留下的只有一封以死明志的血书。
血书上说明他之所以杀害轩辕旭是因为发现了他同逍遥王密谋造反,于是被追杀,最后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皇上依照他血书上留下的痕迹,顺藤摸瓜,派兵围攻,逍遥王不堪压力纵火自残。
这样戏剧性的变化是任何人都没有料到的,原本万人唾弃的凶手一下子成了揭露叛国贼党的功臣,但因其手段残忍,又有辱没皇族之嫌,所以仅仅追封了个无关痛痒的忠勇将军。
当苏陵对着苏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冰冷的尸体跪倒在地,耳边听着太监不痛不痒的宣读圣旨的时候,甚至有一种立马拔剑,然后血溅当场的冲动。。
看着苏陵不自觉摸上佩剑的手,一双肤色苍白的手突然将他按住。
苏陵回头,正对上不断摇头的庶出三弟苏骋的脸。
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苏陵松开了手,麻木的跟着众人领旨谢恩,不仅是他,就连苏啸天接过圣旨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在浩浩荡荡的宫人离去之后,苏陵终于忍无可忍,拔剑就要砍向苏啸天手中的圣旨,却被苏骋一把抱住。
“住手!”苏啸天也厉声痛骂,走到苏陵的面前,抬手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你给我忍住!”
苏陵听到这句话,赤红的眼睛忍不住泛酸,一滴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正好滴在苏骋的手背上,苏骋恍然抬头,这个一向高傲的大哥,居然……居然哭了?
“事已至此,再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陵儿,眼下我们能做的唯有好好安葬骥儿,然后再想办法查出来,到底是什么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苏啸天说完这一句,也忍不住闷声咳嗽起来,好男儿应该战死沙场,可是他的儿子,却死的这样憋屈,这样的莫名其妙。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之气,苏啸天感觉眼前阵阵发黑。
见状,苏夫人刘氏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临走时满是泪痕的脸难掩恨意,她低声对着苏陵嘱咐:“陵儿,你那么聪明,一定要提骥儿报仇!”
苏陵点了点头,感觉背上顿时有千斤之重。
“大哥?”苏骋在旁边忍不住开口,却被苏陵一记眼刀狠狠的堵住。
“不要跟我说话,别以为阿骥死了,你在这个家的地位就会有所改变,你,永远都是个庶子,也只能是个庶子!”苏陵鄙夷的看了一眼他,转头大步离去。
将苏骋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苏骥的尸体发呆。
庶子么?他?永远都是?大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苏骋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近乎变态的笑容。
※※
“奇怪,我这眼皮怎么老是跳个不停。”
苏氏躺在松软的床上,任凭林嬷嬷替她捏胳膊捶腿。
“估计是夫人这几日有点操劳,没休息好的缘故。”林嬷嬷一边说一边细心的上前去为苏氏揉捏太阳穴。
谁承想,她的手指刚碰到苏氏的头,就听见房门“砰!”的一声被猛的推开,毫无准备的苏氏心脏都被吓得咯噔一跳。
林嬷嬷也是手一紧,揉捏的力道不由得大了几分,使得苏氏痛的睁开了眼。
“娘亲!娘亲……不好了……不好了……”左丹凤一边说一边抽泣,似乎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急,火烧了眉毛了?”苏氏原本就有些不舒服,眼下更是不耐烦的很。
“不是,娘亲……二表哥他……他……”
“他怎么了?”听到左丹凤这句话,苏氏“腾”的一下子坐起了身子,眼睛瞪得老大,直愣愣的看向左丹凤。
“刚刚……刚刚大表哥派人送来信说,说二表哥他在牢中自尽了。”
“怎么会这样!”苏氏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居然这么快,她本以为兄长那天叔说的一番话便是有九成的把握能救苏骥出来,可是如今,还不等去救人,就已经死在了狱中,骥儿怎么那么傻,竟然服毒自尽了……苏氏想到这里,心脏狠狠的揪起,猛的明白了过来,不对!依着骥儿的性子绝对不可能自尽,难道说,是有人暗害?!
“母亲,怎么办啊,二表哥他……他怎么就这样自尽了,呜呜……”听着左丹凤的哭泣,苏氏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呵斥道:“别哭了,快收拾东西,跟我去苏府,我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嬷嬷见状也连忙伺候苏氏更衣,带她们穿戴整齐就急忙去向王氏请辞。
毕竟是人命关天,而且苏府也洗白了自己,王氏并未做太多的阻拦。
看着她们急匆匆的上了马车,白宣偷偷溜回了长青阁,第一时间禀报了左丹青。
“小姐,她们走了。”
“恩,消息传得还真快。”左丹青把玩着手中绿色的植物,尝试着挖开花盆中的土壤将它放入。
“这么脏的活,还是我来做吧。”白宣连忙上前抢过左丹青手中的活计,仔细一看,正是她们从郦城带回的象牙草苗。
“小姐,您种这个干啥啊,卖苗那农户说了,这个天冷不容易存活的。”眼看着秋天就要过去,冬季将至,白宣忍不住好心提醒。
“是么?如果我非要让它活呢?”左丹青笑吟吟的,也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较真。
白宣无奈,只好乖乖的将象鼻草插入在泥土中。
“唉,既然小姐喜欢,白宣大不了到了冬天都给您抱着捂热呗。”
言毕,白宣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你啊!”丹青巧笑嫣然,伸手点了点白宣的鼻尖儿,继续道:“可别小瞧这东西,它啊,可有大用处呢。”
“小姐不都用它做了羹和润肤品了么,还有什么用处啊?”白宣看了看绿油油的象牙草,上面还带着一些小刺,难不成……还能挠痒痒么?白宣的思维开始天马行空。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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