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请别为我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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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请别为我哭泣-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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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间,欢馨仿佛感觉自己处身在一种炙热而又粘稠的液体中,那种无法摆脱的缠绕,让她的四肢仿佛灌了铅,沉重得怎么也动不了,又压得人无法喘气。她拼命挣扎,却突然发现约翰娜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尖的獠牙,迎面扑来,强大的吸力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拽向无底的深渊……

周围是一片死寂,欢馨拼命想要抓住身边的东西,可是软软的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她又想努力大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一种无所依托的恐惧弥漫在心底。

就在她恐惧得快要窒息的时候,急速下坠的势头却突然一滞,她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那轻柔的动作仿佛蝴蝶翅膀微微抚过的感觉。恍惚间,是谁在耳畔低声细语,就像一首动听的催眠曲直达内心深处,抚平狂躁的心绪……

欢馨慢慢睁开沉甸甸的眼皮,眼前的景物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没有阴森恐怖的牢房,更没有囚犯惨烈的喊叫,只是一室的安宁和祥和。

这是一间原木风格的卧室,樱桃木的家具,米色的墙壁,空间虽不大,但是体现了主人典雅端庄,简约精致的风格。

转动着仿佛生锈的脖子,欢馨打量着四周,这里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温暖,让人仿佛置身于古老的欧洲。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在。这是哪里?莫非自己又穿越了?欢馨一边努力搜索着记忆中的片段,一边环顾四周。突然,墙上的一幅油画吸引了她的视线。那画上描绘了清晨日出的景象,如墨缎一般的湖面上,一轮旭日冉冉升起,在特定的光线和角度中,湖天混为一色。看得出,画家用笔十分奔放,灵气十足,颇有印象派代表人物克劳德·莫奈的风格。

那些暗沉的色调中,唯有初升的红日周围笼罩着一圈光晕,融化在晨曦和朝雾中的光和色将黑暗甩在背后。虽然近处的黑暗像魔鬼吞噬着万物,蹂躏着苍生,并把罪恶的手伸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但那喷薄而出的光与热却毫不畏惧,努力向上!再向上!它似乎在向人们宣告——从黑暗走到黎明或长或短,但坚定的信念终究会等到黎明的日出!

这样一幅油画出现在这个古朴传统的房间里,不免显得突兀,但是欢馨恰恰被它所表现的顽强的生命力所震撼了!

29别问是劫是缘(3)

此时,刚下班的曼菲斯德匆匆走进底楼的客厅,一边将公文包递给马提娜,一边问:“马提娜,她醒了吗?”

因为不能守在身边,又不放心将欢馨一个人留在诊所,所以在征得霍夫曼的同意后,一早他就将还昏睡着的欢馨接了回来。

“先生,还没醒!不过烧退了!”马提娜帮曼菲斯德脱下外套,恭敬地回答。

“是吗?不是说中午会醒吗?”曼菲斯德剑眉微蹙,一边解着身上的武装带,一边蹬蹬蹬上了楼。

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欢馨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将视线从油画上移开,警惕地盯着门口。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逐渐走近的锃亮马靴以及黑色的党卫军制服,左臂上鲜红的“卐”袖标以及手上的武装皮带让欢馨还不是很清醒的脑袋一下子混乱起来,眼前不断交织的是狰狞的脸和血腥的拷打场面。

“啊!”欢馨惊叫一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着头,神经质地低语,“不要过来!不要打我!不要……”

本来曼菲斯德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就是怕惊动了床上的人儿,可是还没等他靠近,欢馨就吓得瑟瑟发抖,那低低的自语更揪得他的心一阵生疼。

曼菲斯德急忙将手上的武装带随意扔在桌上,几步来到床边,将缩在被子里的欢馨轻柔地搂进怀里,大手温柔地触碰着她短短的黑发,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安抚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耳边是细语柔声的安慰,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让欢馨轻轻颤栗了一下,瞬间恢复了清明。

抬起头,她却蓦然陷入了一汪碧蓝的湖水之中。那是春天的湖,湖水反射出晴空的净澈颜色,封住湖面的冰融化了,一丝寒意融进湖水中,但却掩不住水底的温暖,因为那里面蕴藏着昂然的生机与活力……

见欢馨停止了发抖,曼菲斯德便略微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但见女孩那湿漉漉的眼眸黑得仿佛就是一对黑色的水晶棋子,只是里面少了初见时的灵动,只余下憔悴和惊恐。他侧过头,将怜惜的视线对上她的目光,然后嘴角弯起一抹勾人心魂的微笑。

是他!那个在危急中犹如天神般降落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欢馨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强忍的泪意却瞬间涌上眼眶,她现在真的需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没有多想,欢馨已经很自然地如乳燕投林般扑入男人的怀抱,失声痛哭,仿佛要将心底的恐惧、不安、委屈、绝望一并发泄个彻底。

曼菲斯德见状再一次用强壮的臂膀环绕住欢馨不盈一握的纤腰,心若刀割,喃喃道:“都哭出来吧!然后把它统统忘记!”

……

30别问是劫是缘(4)

此后的几天,在曼菲斯德的悉心照料下,欢馨逐渐摆脱了集中营生活给她带来的心理上的阴影,但是对于这个自己救过、又同样救了自己的男人,她内心始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想要远离,但是命运却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想要靠近,可又没有说服自己的理由。所以,两人之间无形中便成了若即若离、客气疏离的局面。

白天,曼菲斯德总是很忙的样子,就是晚上能有些空闲的陪着她,两人也只是说些客套的场面话,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触及战争,民族这些敏感的话题,似乎都在故意回避横梗在两人之间的问题。

又是一个安静的白天,欢馨坐在二楼卧室的阳台上,望着眼前的风景发呆。尽管灿烂的阳光洒满全身,可是却没有让欢馨的心温暖多少。这样宁静的生活在战争的阴影中又能维持多久?

曼菲斯德的住所是一幢三层的独院式别墅,尖顶、红砖,稳沉大方,但又不失迷人的优雅和浓郁的浪漫情怀。墙壁上一年四季都爬满了不知名的常绿植物,现在正是花季,一朵朵红色的小花像害羞的姑娘躲在绿叶间,好奇地向外张望。

欢馨卧室所在的位置视野极佳,在阳台上便能将整个花园尽收眼底。听马提娜讲,这幢小楼是曼菲斯德的母亲留给他的,想来这里的主人都是爱花之人,因此花园里种满了争奇斗艳的鲜花。其中,最让欢馨惊讶的还是这里竟有一大片盛开的薰衣草。

薰衣草的花季一般在9月初,现在已是10月初,还能见到如此多的紫蓝色的小花,真是让欢馨雀跃不已。

当初她去普罗旺斯旅游,因为错过了花季没能一饱眼福,很是遗憾。谁知却阴差阳错地在这个战火弥漫的土地上看到了这样迷人的景致,不禁要感叹世事弄人。

欢馨无奈地笑笑,深深吸了口气,却收获了满腔的馥郁。那是一种淡远温和的味道,不像其它的香花,急急地想要把人薰倒,悠远得像初恋时的心情。它没有玫瑰花那样浓烈的情绪,也不像百合花那样淡然,却怎样都抹不去——是风过后还流连在心中的香,是清朗夜中淡淡洒下的月光,是从小提琴中流淌出来的音乐,是那人信步走近时衣角带起的余韵……

这时,一阵轻风吹来,夹带着秋天的气息,送来满室的清香,而叶片摩擦的声音,似乎正在述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不知道冬妮娅怎么样了!唉!”欢馨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想起那个实际上也没比自己大多少的苏联朋友,愁云笼上心头,可是如今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又有什么办法去解救别人呢?

顿时,无力感蔓延至全身,欢馨再也没有了赏花的兴致。她情绪低落地回到室内,那背后的伤口仿佛也感染了主人的忧伤,一阵阵刺痒起来。欢馨这才猛然想起今天的药还没涂。

“马提娜?马提娜”欢馨想叫马提娜上来给自己抹药,可喊了几声都没人应,猜想她大概是出去了。

见没人帮自己,欢馨本想忍一会儿,但背上越痒越厉害,让人恨不得用手去使劲儿挠挠。

看来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欢馨扭动了一下不适的背部,干脆坐在床边将上衣脱下,取了些药膏,扭着手为自己上药。

可她因为右手被那个魔鬼踏伤了,还缠着纱布,左手又碍着胸前的鞭伤不敢有太大的幅度,结果出了一身汗也没解决问题。

背后痒得难受,偏又没人帮她,欢馨心里一阵烦躁,赌气地撅着嘴,恨不得将那药给扔了!

突然背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定是马提娜!欢馨不由眼前一亮,因为平时这个时候马蹄娜都会上来为自己送下午茶!

“马提娜,快进来,我难受死了!”马提娜是跟着曼菲斯德的母亲一起从奥地利陪嫁到德国来的,是个和蔼的妇人,平时对欢馨也很是同情和照顾,这让欢馨不由想起了过世的母亲,所以和她特别亲近。因此现在她娇嗔的语气中不免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

门应声开了,可是门外的人却显然很是迟疑,大有要退出去的意思。

“快帮我上药,痒得难受!”正被背上的伤折磨得心里窝火的欢馨当然没有察觉到异样,她索性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将整个后背留给了来人。

只听来人迟疑地走到床前,拿起药膏默默为她涂抹,那些刺痒瞬间被清凉代替,欢馨舒服地长吁一口气,停滞的思维顿时活跃起来。

“马提娜,花园里的花是你在照管吗?难得这时候还能看见薰衣草,你是怎么种的?”

“你们家先生也喜欢花吗?还真看不出来,他一个高头大马的大男人,也能喜欢这些女孩子家的花花草草?他那拿枪的手,如果拿把花锄会是什么样儿?”

欢馨像只快乐的小鸟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又想到曼菲斯德穿着一身笔挺的党卫军制服扛着花锄的滑稽模样,自己先撑不住笑出声来。但奇怪的是背后的人不但一声不吭,而且手上的动作也似乎微微一顿。

不会是自己拿曼菲斯德开玩笑,马提娜不高兴了吧!

“我就随便说说,你可别告诉……”欢馨忙吐吐舌头,转头要解释,却惊讶地发现背后为自己抹药的就是她嘴里的那个“大男人”。

这下,欢馨脑子立马当机,抬眼对上曼菲斯德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一下子愣在当场。

两人就这样一躺一站,两、三秒后,欢馨才想起自己此时的样子,她发出一声惊呼,手忙脚乱地拽过一边的上衣遮在胸前,结结巴巴地问:“怎么……怎么是……是……你?”

“嘿嘿!”曼菲斯德到一点也没不好意思,他好整以暇地将双手插在胸前,戏谑地说,“是呀!否则我怎么知道自己在漂亮女士的心目中竟是一个拿枪的花匠?”

欢馨一听,脸刷的红到了耳根,看来妈妈说的话真的没错——永远不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我……要穿衣服!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欢馨心虚地低下头,用堪比蚊子叫的声音说道。

曼菲斯德也不再继续戏弄欢馨,很绅士地欠欠身,走到门口又停了一下,背对着她说:“我在客厅等你!”

31别问是劫是缘(5)

欢馨垂着头应了一下,直到眼角偷偷瞥见黑色的制服消失在门缝里,才松了口气,想到刚才的窘样,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她磨磨蹭蹭地穿上衣服,又慢吞吞地梳洗一遍,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没什么好打扮的,可就是鸵鸟地希望多拖些时间,似乎那样就能将刚才的尴尬一笔勾销。

下了楼,只见曼菲斯的正坐在沙发上,正边喝下午茶边看报纸。微微拧紧的眉头,说明了主人的心事重重。

欢馨来到近前,轻咳一声,算是打招呼。

“坐!今天的松子饼干不错,是马蹄娜的拿手点心!尝尝!”曼菲斯德微笑着抬起头,示意欢馨在对面坐下。

欢馨拿起饼干咬了一口,的确松脆香酥,不亚于21世纪那些有名的西饼店做出来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埋头喝着咖啡,眼睛左顾右盼地不敢与对面的人对视。曼菲斯德似乎也觉察出了女孩的不自在,淡然一笑,继续看着手中的报纸。

直到喝完一杯咖啡,欢馨才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好,她舔了舔嘴唇没话找话地问:“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回来?”

曼菲斯德仍在继续关注报纸上的实事新闻,听见欢馨的问话,也没抬头随口说道:“今天没什么事,早些回来!”

欢馨点点头,眼睛却好奇地瞟了一眼对方里的报纸,那上面全是德国在东线、南线等地的战况,当然是报喜不报忧,似乎形式一片大好。但欢馨却是清楚地知道,德军在东线的胜利只是表面现象,寒冷的冬天一到,这场战争就将转入胶着状态,士兵的处境会异常艰难。难道这个男人也意识到了这点?

“怎么?德国会输吗?”脑子还在思考,嘴里已经下意识地蹦出了这个问题,欢馨懊恼得差点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曼菲斯德没有马上搭话,他将身体略微后靠了一下,端起咖啡轻轻抿了口,显得从容而闲适。那骨子里散发出的高贵和优雅,让在现代也算出身豪门的欢馨都自叹不如。

“也不能说会输,但是……”良久,他才将幽深的目光转向窗外的那片明媚,缓缓说,“但苏联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垮的小国,他们的顽强反抗,使我军每前进一步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基辅是激战了2个多月才攻下的,如今在乌克兰的敖德萨两军也处于僵持状态!现在每过一天,就不知道有多少优秀的热血青年将永远埋葬在那里啊!”

从侧面看去,男人棱角分明的俊颜上笼罩着淡淡的愁绪,那无声的叹息让欢馨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对方,不由自主地用中文慢慢吟诵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曼菲斯德被欢馨抑扬顿挫的音调吸引,转过头好奇地望着她,微挑的眉似乎在询问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欢馨眨了眨眼,搜肠刮肚地将袭击会的英语形容词都翻出来,勉强将那诗的意思翻译给曼菲斯德听。虽然意思差不多,但是在欢馨看来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就像她在现代看到的英文版《红楼梦》,无论用多少单词堆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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