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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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簪-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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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檐下的绳子上。

狐狸惨叫着,揪得人心疼。仅活着的六道见到我,突然发了狂似的,撞着笼子,想要挣脱出来。站在一旁的道士立即摆出阵式,嗡嗡念起经文:“窃以金书玉笈为入道之门墙,讽经诵咒乃修仙之径路。得入道之门可以复元始之性,获修仙之路,得以晓自然之心。是故道者,住丛林焚香火,三千日里勤功,十二时中无怠,朝夕朝礼圣容,当输自己之诚,殷勤祝厘国祚,必获升仙之庆……

河海静默,山岳吞咽。万灵镇伏,招集群仙。天无氛秽,地无妖尘。冥慧洞清,大量玄玄也,常清常静天尊……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③

好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八道啊,你可知道,你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不该来到人类的世界,更不该相信人的鬼话——

我数着狐皮上的尾巴,一条的,两条的,三条的,死气沉沉地垂着,没有丝毫生气。它们并没有害过人,没有作过恶,只是投身为畜生,便任人屠宰。

六道渐渐安静下来,和我相视着,绝望,无奈,以及对生的渴求,复杂的眼神就像这场冷飕飕的江南雨。

下辈子投胎,不要做人不要做畜生。

阿福引着我经后门出去,驾着马车穿街过巷,到了凝春楼。

凝春楼靠着瘦西湖,风景秀丽,得天独厚。附近都是酒馆商铺,卖茶,卖酒,卖布,也卖人。因为是官府经营,自然比别家的气派些。

错落的硬山式屋顶,金字的招牌,远远便闻见一股脂粉香。很浓,熏得我想要吐出来。因为在下雨,街上行人并不多,两个龟奴站在门口,看到驾着马车来的客人便赶紧地上前招呼。

我也下了车。下车的时候,我的脚崴了一下。牙婆赶紧扶住我,生怕我摔倒。同样都是女人,我对她倒也不怎么憎恶。

一些穿着锦缎的纨绔子弟在厅堂里喝酒听曲儿,见到我便要调戏。问牙婆:“这是打哪儿来的,好标致的人儿啊!今儿晚上一定要留给我才是。”

牙婆也是凝春楼的鸨母,和客人打情骂俏,全没了羞耻。“老娘今日亏大了。哥儿几个要是能将本钱还我,老娘就是把自己贴上去都成!”

客人一脸惊讶:“老鸨,你亏了多少银子?”

“三百两!”牙婆尖着嗓子:“是个大脚,你们谁要,只要给本钱我就贱价卖了。”

“让我瞧瞧有多大!”其中一个手拿小脚金莲鞋,鞋里放着酒杯,放下怀里的女子,过来便要掀我的裙子。

我一脚踢过去,正中他的眼眶。那个少年失去重心,四脚朝天摔在地上。他捂着自己受伤的那只眼,气得直嚷嚷:“这哪儿是大脚,分明是驴蹄!”

一群人哄笑起来。那个少年骂骂咧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三百两?再送我三千都不要,婊~子!”

“爷别说那么难听嘛!”陪伴着少年的女子看起来非常年轻,却很老道。倒了杯酒,喂到少年嘴边,一手帮他揉眼眶,“我亦是婊~子,爷家那位千金小姐可有我这婊~子讨爷的欢心?”

一提到自家的老婆,少年便摇头叹气,一派老气横秋的模样:“要不是我爹不同意,我早休了她,娶你过门儿了。”

女子侧过脸来,冲我微微一笑。那笑媚而不俗,就像盛开的六月雪。接着她又转过头,看那个少年:“我跟你又不是为了什么名份……”

牙婆为少年赔着不是,又添油加醋一番,“这姑娘原本要给纪大老爷做填房,可惜是粪坑里的石头,力气又大。纪大老爷一把年纪,近不了她的身,就给弄到这儿来了。”

人总是对别人的是非很感兴趣:“纪大老爷?哪个纪大老爷?”

“就是那个做人市生意,顺带着卖私盐布料,顺风行的纪大老爷。”牙婆记挂着刚才在族长那里受了辱,自然要在别的地方讨回去,“听说堂客是客家女,也是个大脚,好生厉害。看不惯刚讨的小妾受宠,前两天竟当着纪大老爷的面,将她打死了。”

“哦?不是说染风寒死的吗?”

“那是坑外人的话!”牙婆站着,蹭了几口酒菜后,开始剔牙:“听说给衙门使了银子,自然没人追究。”

有人在唏嘘:“还是小脚媳妇好啊!只会满床爬,任我骑来任我打。”

我一阵嗤笑,若非男人太花心,女人又怎会心生妒忌;若非男人太懦弱,那个羸弱的小妾又怎会死于非命?只会欺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一个稍微年长的男子说道:“老鸨,这个女人如此难驯,留在这儿只怕会影响了你的生意。”

“可不是嘛!”牙婆也有些发愁:“到我这儿来的姑娘一开始都是要死不活的,可还没哪个敢对客人动粗啊!她倒好,乖乖到了凝春楼,一见面就给袁大公子一大脚!”

少年的眼睛还在痛,女子便跟呵护宝贝似的,对他又吹又揉。少年的同伴又哄笑起来,还吟诗嘲笑他。少年出尽了洋相,又气又恼,恨恨地瞪着我,却又无可奈何。

“我愿出三百两买这位姑娘身上的围巾。”年长男子的行为甚是古怪:“至于这位姑娘,要卖要送,开价多少,老鸨你说了算。”

我一定要留在凝春楼——

除了迫于无奈外,也是权宜之计。如果我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就必须找到那支鎏金碧玉簪。妓院是三教九流的聚居地,凝春楼是官府办的,客人自然非富即贵。

如果我没记错,古代的妓~女,尤其是艺妓,是可以卖艺不卖身的。我虽算不上才高八斗,但好歹是本科毕业,能弹几首古筝,画几笔工笔画。若能讨得客人欢心,自然可以借他们的手,找到那支簪子。

听到客人看中的竟然是八道的尾巴,老鸨有些愕然:“这是穷人家的便宜货,大爷您怎么看上这个?”

那个人头戴冠帽,身着蓝色盘领衣,丰俊神秀,气冠群伦。难能可贵的是,他虽身在花丛,却品行端正,没有对身旁的女子搂搂抱抱,更不似其他人那样,大冬天还拿把折扇臭显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熟悉——是吴桥的脸!

我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既然吴桥能到这里,也就是说穿越时空的媒介并不是那支碧玉簪。那么我只要找出来,就有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甚至可能像多啦A梦那样在时光中任意穿梭!

似乎觉察到我在看他,那个人也看着我。相同的眼睛,眼神却并不相同。意识到那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后,我失望了——我本不该抱什么希望,又自作多情了一回。

他将杯中物饮尽,说道:“这是九尾狐尾,自然值这个数。”

古人说九尾狐出,天下必然大乱。此言一出,那些纨绔子弟都有些不相信:“我看是兔毛才对,朱兄你走眼了。”

他不以为意:“不信就让老鸨拿过来看看。”

牙婆顺从地从我脖子上取下围巾。我不舍,拽着不肯给她。老鸨很用力地抢,只是没一会儿便松了手,并倒在地上。她的手变得跟乌炭一样黑,那黑色又迅速蔓延,密布全身,犹如烧焦了一般。在弹指一挥间,牙婆被风化,化为粉齑。

见到如此骇人的场景,我倒抽好几口凉气。所有人亦是,脸如白纸,面面相觑。那个被我踢了一脚的少年颇为恐惧:“她……是狐狸精?”

男子却依旧神色淡然,举止中透着一股不可违背的控制力,“要是妖精,早要了你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① 借鉴于百度百科《扬州瘦马》

② 借鉴于姚合的《扬州春词》“暖日凝花柳,春风散管弦。 ”

③ 出自《玄门日诵早晚功课经》,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找到一句合适的,修改过来鸟

④ ╮(╯▽╰)╭,晋江现在口口的好厉害哇

6、藏娇阁 。。。

老鸨已死,尸体无痕。

衙门的人过来原本要将我带走问案,但那个和吴桥长了同一张脸的男子在头头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他们便不管了。牙婆是奴籍,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死了白搭。

那些纨绔子弟见死了人,也没了兴致,付完钱便走了。男子等到最后,突然问我:“姑娘是走还是留?”

古人向来重视女子的贞节,一到青楼,便清誉尽毁。尤其是明清时期,对女子的压迫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如果不是我心已冷,想要逃离这个世界,绝不会以身试险。

我答道:“我要留在这里。”

他起身,看了我一眼,之后走了。“既然如此,那朱某便就此拜别。”

凝春楼的老鸨一共有三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正好。见牙婆死了,其余两个各怀鬼胎,偷偷笑起来。

然后她俩从楼上,急急向我奔来。只是两个人都是小脚,谁也不比谁快多少。那个胖的因为心急,还从楼梯上滚下来,不过没受什么伤。

她们到了我跟前,却忌惮着,不敢碰我一下。我的卖身契在牙婆身上,已经化为乌有。我要走,也没人敢拦我。

只是我不能走。我一介女子,倘若不留在此地,又何处谋生。八道虽然法力高强,但天外有天,不是照样被那个歹毒的茅山道士打败了么?没有了八道,我再要生存下去,就不得不用一些非常手段。

打定主意,我便化了个名,向两位老鸨屈膝行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奴家刘良女托妈妈们照顾了。”

据说《游龙戏凤》里的李凤姐的原型,便是那刘良女。我一时也想不出好听的名字,便想借她的来用。刘是刘婆婆的刘,良女是我要时刻提醒自己是良家女子。相同的名字,不同的人而已。

那个胖胖的老鸨,顾不得疼痛,看着我,嘴巴笑得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天下刘姓是一家。我也姓刘,以后你跟我就是一家啦。”

买我的钱牙婆已经付清,谁将我拉拢过去,谁便能赚钱。这是无本的买卖,相比之下,我的大脚自然弱化许多。她们的心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也许因为那一扶,我竟对牙婆的死有些伤感。我向刘鸨母再次道万福:“还望刘妈妈日后多担待。”

刘鸨母带我上楼,拐弯,再拐弯,一直到最里面的庭院才止步。

此处与凝春楼只有一墙之隔,墙上开着小门,小门上着锁。门上方有一扇形青石,用篆书刻着藏娇阁二字。可以看出是一家的,却有些许不同。

歌声,牌九声,琴瑟声,孩童的哭闹声,还有老妈子的训斥声,声声入耳,算不上太好听。院子里种的几株腊梅已经开了,枯瘦的枝,黄色的花,浸着淫雨,却是另一番风情。

刘鸨母带我到其中一间房,叫几个龟奴烧了开水给我洗澡,又找了几身干净的衣服让我换。

关上门后,她开始给我套近乎:“姑娘芳龄是多少?”

头发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已经长至臀部,因为没时间打理,便用发带扎着,垂于脑后。我解开发带,脱衣正要往浴桶中跳,忽然想起这是妓院的一部分,难保会有什么不洁之症,便不肯下水。

刘鸨母笑道:“姑娘请放心,这里不同于凝春楼,干净着呢。我可不像她们,买了姑娘便直接让臭男人去糟蹋。”

刘鸨母穿的比谁都富贵。看得出,她是个有头脑的女人。我信了她,跳入水中,“十九岁。”

我已经二十四,说成十五六也没人信。妓~女说白了就是吃青春这碗饭的,说得年轻些,自然能多些照顾。

刘鸨母在身后为我搓背,手指不自觉探向我的胸部:“有些大呢。”我羞红了脸。以前找妇科大夫检查身体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别扭,但考虑到是为健康着想,便一直忍了下来。刘鸨母不是医生,方才却这样做,真是让我难堪到了极点。

刘鸨母很小心翼翼,生怕碰了八道的尾巴,“姑娘可认得字?”

我好半天才让自己的心不再忐忑:“认得。”

“姑娘可会唱曲儿?”

《霍元甲》、《沧海一声笑》算不算?王菲、刘若英的也能哼几句,只是这都是几百年后的流行歌。审美观不同,唱了,别人也未必觉得中听。

水有些烫,灼得皮肤发红。我渐渐适应着水中的温度,握着八道的尾巴,暂时拿来当搓澡巾(还好八道不在我身边,不然会气得昏过去),“会唱几句戏。”

戏曲是国粹。父母是个老戏迷,没事总在家中唱上几曲。耳濡目染之下,我也会能唱上几段。虽然我不想篡改中国的历史,但身在此地,多一样才华,便多一点保障。

“姑娘可否亮亮嗓子?”

想了想要唱的曲目,我便唱了起来:“梦到这好时节,为甚花片儿掉将下来,把奴惊醒……”

我只记得汤显祖是明朝人,他的《牡丹亭》在当时很火,却并不记得汤显祖现在是否出生以及死亡。如果这首《牡丹亭》还没问世,却被我拿来用,我只能说句对不起。

从水的倒影中,我看见老鸨渐起的笑意:“姑娘唱的是什么戏?怎这般好听。”

我的调已经跑到了南极,但刘鸨母却没有听出来。确定这首《牡丹亭》还没有诞生,我索性用了个比较生僻一点的名字:“《还魂记》。”

“姑娘可否将整个故事讲给我听?”

我便讲了起来:“贫寒书生柳梦梅,梦到一佳人站于梅树之下,便起了相思之情……”

等我讲完,水也凉了,我从水里出来将身体擦干。刘鸨母意犹未尽,盯着我看了老半天,就在我穿衣服的时候制止了我:“可否让我看看姑娘有无暗疾?”

知道她是想借着洗澡的机会,像检查牲口那样检查我。我便躺在床上,任由她研究。她把我当牲口,我自己不把自己当牲口就行了。

刘鸨母将我从头到脚都看了个仔细。当她检查完我的下~体,又拿守宫砂点在我的手臂上后,便乐得再也合不拢嘴:“完好完好!姑娘只要日后听我的安排,好处自然少不了姑娘的。”

知道她检查的是什么,我并不言语。穿好了衣服,用布将头发擦干。刘鸨母派人送了饭菜过来,我便坐下,慢慢吃。

我三天没有进食,也许因为神经一直紧绷着,竟不觉得饿。见刘鸨母暂时不会坑害我,洗完澡吃了饭之后,我不自觉地放松戒备,一时竟有种说不出的劳累。

看出我有些困,刘鸨母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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