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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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幽狐-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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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教人不得不正视。程云亭见她答对得不卑不亢,心中亦十分欢喜。他转头却见那沧澜王神色震动,不禁心头一紧。

沧澜喃喃道:“你果然是眉姑姑的女儿么?”九商听得她的口吻,似乎对阿娘十分熟稔,忽然心头一跳,一双柔荑在桌下已然紧紧握成一团,勉力平定了心神道:“沧澜王识得家母?”

沧澜回过神来,道:“不过是幼年间同眉姑姑有一面之缘。家母曾同眉姑姑有过比剑之谊,那时我虽年幼,却见识过眉姑姑的剑法。”她的神色沉浸在怅惘之中,轻轻道:“大雪纷飞之时,眉姑姑一招‘踏雪飞鸿’……击落了家母的银枪。”

这回轮到九商愕然。她怎地也不曾料到沧澜之母曾和阿娘比试过剑法。再一想当年阿娘的英姿,不禁心驰神往。那厢沧澜一句话倒似一个惊雷,震得程云亭同九商齐齐变色:“眉姑姑只得了一点子骨血,实唤作九商的,可是传闻在好些年前就已然死了。”

九商只觉着一个焦雷震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倾身向前道:“这是甚么时候的话?”

沧澜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回想起她那清逸出尘的剑法,却是踏雪剑法无疑,心中略略晓得此事只怕牵连到枫雪岭上见不得人的阴私,本不想将自家扯进去。可见九商双眸隐隐发亮,樱唇紧抿,又惊怒又倔强的神情,忽然心下有些不忍,便低声道:“倒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只说眉姑姑命苦,自己犯下族规不得见天日,唯有的一点子骨血也去了。旁的倒无甚么难听话。”

程云亭见九商迟迟不答,心中亦替她伤心,晓得这谣言定然是狐族中人作下的。只是如今还在沧澜王的地盘上,若是失了礼,终归不是甚么好事,忙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九商的脚。

九商不过一时急怒,程云亭一碰之下立马回过神来,对沧澜道:“沧澜,还要多谢你告知我这番消息。我心里亦多了重计较。”她语气微微一缓,低声道:“实不相瞒,这回我重回灵毓山,便是打了主意要接我母亲出去。”

沧澜本是个极聪慧的,此刻闻音知雅意,那里听不出她话中之意,晓得她此番是抱着同枫雪岭决裂之心回去的。她心中倒暗暗松了口气——面前这二人自家有事要挂心便好,起码不会是外族派来锦玦岭上的细作。她手中翻弄着小小的杯子,道:“今日时辰已晚,不若二位贵客……”

话音未落,忽然听得那石壁上的沙漏发出了极喑哑的“咯吱”声。沧澜面色一变,丢下杯子疾步走到那沙漏前。只轻轻一拨,便听到那头有一把尖细之声道:“瘦月峰报沧澜王,翠驼岭聚华峰上一片喧嚣!”

沧澜的面色十分难看,厉声道:“莫要自乱阵脚!不过是喧嚣罢了,命甲卯队严加防守,再报沉君!”

沙漏后又是一片沉寂。九商瞧沧澜面色极为难看,心中暗恼自己无意中听得了锦玦岭上的秘事,只怕和翠驼岭有关。她忙轻扯程云亭,起身对沧澜道:“今日打搅颇多,我等先行一步罢。”

“且慢!”沧澜忽然出声道:“二位贵客,方才沧澜囚二位于此,是大失礼,亦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贵客出手相助!”她直直便要礼下去,九商哪里肯受,忙运劲托住。沧澜不料她身手如此了得,差些倒退一步,再稳下身形来时,神情又是一变,言辞更为恳切:“九商妹子,你且听我几句可好?”

九商望了一眼程云亭,见他神情十分宁静,正回望着自己,心中亦多了层计较。双方再分宾主,在石桌旁坐了下来。

“九商妹子慧眼如炬,定然瞧出我锦玦岭上如今处境艰难。”沧澜苦笑道,“我何【文】尝不想设【人】下阵法变【书】冬为春【屋】,好教族人快活度日?只是锦玦岭之上偏生地势不佳,若要布阵,极为耗时耗力且效力极小。故而一到冬日,我族人历代靠食‘黄金粟’取暖。”

“黄金粟?”九商同程云亭对望一回,心中皆有些茫然。

沧澜叹道:“翠驼岭有碧潭底,崎木岭有钻石林。我锦玦岭底下,不是黑土,尽是白银。”九商略一想,立刻恍然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又听得沧澜道:“可咱们历代传着这么一句话,‘碗白银,粟黄金。’便是这一句,九商妹子,你也便该晓得这黄金粟对我族人而言多重要。”

“如今翠驼岭上是姮娥那贱人当道。”沧澜面色有些扭曲起来。“当年她设计逼走了南都,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偏生翠驼岭上还有那起子瞎眼盲心的,随着姮娥同她老娘扯大旗作虎皮,真个儿将自己当蛇王了。殊不想,那圣火之源还在南都手中,南都不回山,他们到了冬日只能靠休眠捱日!”

程云亭吃惊道:“这圣火之源,便这般难寻?姮娥母女不晓得翻转翠驼岭来寻么?”沧澜冷笑道:“她们何尝不曾将翠驼岭翻了个遍!不过那圣火源被法力锁着,没有南都,自然寻不着了。”

九商轻声道:“我们自翠驼岭来,一直颇得南兄照拂……”她眼角的余光瞧见沧澜面色一亮,晓得自己这是说中了沧澜的心思。这翠驼岭同锦玦岭之间不死不休的根源,如今便在黄金粟上。南都虽然如今回了灵毓山,可是为着阿琛的缘故,心中恨极了姮娥母女,怎可能将圣火之源拱手让出?她不禁想到姮娥那张乌青的面孔来——委实是因了没有圣火,冬日难捱的缘故!如今锦玦岭上为着黄金粟之事,要同翠驼岭大动干戈,姮娥同南都素来势同水火……沧澜一露面便质问他们同南都之间的渊源……九商只觉得自己隐隐摸着了甚么,却又有甚么在心中一滑而过,不曾抓得住。

☆、第一百零二章

程云亭对翠驼岭上的那些恩怨倒不甚明了,又见九商低眉沉思,放佛颇为苦恼。他面向沧澜,打太极道:“沧澜王,九商同我不过是路过贵岭,若是有甚么冒犯之处,还要请沧澜王多多包涵。九商不过是个不经事的女娃儿,还要请您瞧在同她母亲的渊源上多担待些儿。”那言下之意,竟是不愿掺到这趟浑水之中。

沧澜心中大急,方才九商那句话中透出的消息委实太诱人,教她不经意间脑中转出了个极好的法子。可面前这郎君二话不说便推了个干干净净,由不得自己不心急如焚。一时间又恨自己当初同南都之间的交情不过尔尔——上回自己冒险只身去了翠驼岭,好容易找到他老人家,得到的却还是那句不软不硬的话:“我曾允过旁人,再不插手翠驼岭上的一干事务。”教她气得心中几乎吐血。便也是那回,亦是自己太过大意,惊动了那聚华峰上一干人。若不是沉君一直暗暗潜在自己后头,危急中舍身相护,只怕自己已然碎成了寒碧潭下的晶石。

沧澜到底为王已久,不多会心中便沉静下来,对着兀自苦苦思索的九商柔声道:“九商妹子,你且听我一言,若是觉着我在胡言乱语,我只管将您二位平平安安送出锦玦岭,如何?”

九商看着她满是恳切的眸子,又想到初时见面时她那一身银甲的英姿,晓得她这是真心弯了腰来求自己,心中软了软,低声道:“请讲。”

沧澜听得她这般说,克制住心头的狂跳,低声道:“南都同姮娥母女之间的龃龉,九商妹子可曾知晓?”

九商轻轻握着桌沿,缓声道:“略知一二。”她想到自己同程云亭早早离开翠驼岭的缘故……南都那时便说同姮娥之间只怕有一场恶战,怕对他们照拂不周,才要他们早些离去。此话虽不尽实,可姮娥当初铁了心要找南都的麻烦,自己却是一清二楚。

沧澜沉声道:“本是姮娥对不住南都,南都想要如何拿捏姮娥,亦同我锦玦岭无一分一毫的干系。可姮娥被逼得走投无路,便要来我金乌峰来抢食‘黄金粟’,这便伤到了锦玦岭的根本,教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金乌峰盛产黄金粟,却历来是锦玦岭同翠驼岭之间一处极占口舌之岭。姮娥打着收复失地的旗号,教她手下那群冻疯了之人前来挑衅,亦教我族人日夜悬心——若是真地失了金乌峰,我这族王也没面目去见羽化了的老祖宗们。她蛇族尚有圣火余温供她等苟延残喘,可这黄金粟却真真是我族人的命!”沧澜的声音中竟带了些呜咽:“我族里的壮士们,这几日皆衣甲裹身,整戈待旦。连妇孺都连接着几夜不敢合眼,生怕再一睁眼,金乌峰已然是翠驼岭的地盘。我这作王的,瞧在眼中如何不心痛!”

程云亭不料沧澜竟会落泪,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沧澜这才意识到自己微微失态,侧了身子低声道:“事涉族人安危,沧澜失态了。”

九商瞧她那长而浓密的双睫微微颤动,在那看似棱角分明,实则秀丽稚气的脸上投下一层影子,忽然意识到面前此人同自己是一辈人。自家有芙蓉庄这样的法宝护身,还有明之一路相随悉心照拂,可沧澜已然是一族之王……身上背了如此多的重担!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起来,轻声道:“沧澜姊姊,你且将你的法子说与我听听?”

程云亭听得九商出话巧妙,并未应允甚么,先放下心来。沧澜闻言如闻天籁,抬起头来,双眸一瞬间精光四射:“九商妹子,你既同南都交情笃深,可能替我走一趟翠驼岭?”她觉察到程云亭的眼神不善,忙道:“我亦可化了形随在你身侧——”她咬咬牙,低声道:“再若不然,连沉君一道带上!”

九商忙道:“沧澜姊,你且莫要这般急着安排如何去。我且问一句,若我见着了南都,我该说些甚么?”

沧澜手指一弹,石桌上便现出了一把壶。她细细地为九商斟了茶,道:“依我所见,南都恨姮娥入骨,若是此时借我名头将姮娥一派灭尽,他自立为王,岂不两好?”

九商暗暗吃了一惊,面上平和道:“沧澜王的意思便是借刀杀人了?”

沧澜听九商不动声色地改了称呼,知晓她心下不喜,抿一抿唇,道:“南都法力高强,且深恨姮娥又不是一两日之事。只是同族相杀到底落得个凶残之名——若能请动他出手,只管借了我的名头将那姮娥除去。我族后患一去,锦玦岭愿将西面的悠然峰送与他作个避暑山庄。”

九商想到那清逸秀美之人在镜湖旁,握紧了袍子上那个金线绣成的“恕”字,心中一痛。她缓缓摇首道:“南都曾应允过旁人,不会取姮娥性命。若要同他说的便是这点,恕我无法开口。”

沧澜一咬牙,道:“若真是如此,我们鼠族想向他讨一个亲口承诺,若是真取了姮娥的性命,他莫要迫于族里的压力同我锦玦岭为难!”

九商忽然想到,若从血缘上讲来,姮娥算是南都的表妹……若是沧澜带着鼠族真个将姮娥击杀,南都万一借此机会踏平了锦玦岭,于情于理都说得通。她不禁同程云亭对视一眼,见他眼中亦有恍然之色,晓得这才是沧澜最想说的,不禁心下佩服沧澜心思缜密机敏:若是九商轻巧巧地应了下来,不见得沧澜就会相信;若是误打误撞真个请动了南都出手除掉姮娥并一干从众,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皆不可,那么便教南都乖乖地躲在一处,莫要打着为族人报仇的口号吞并锦玦岭。端的是进可攻退可守,九商心中暗赞一声。再一想,南都当初同柳臣安提到姮娥时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模样……若是真能除了姮娥,也能替南都拔去心头一根动不得的毒刺。九商沉吟半晌,道:“我随你走一趟。”

☆、第一百零三章

程云亭本想出声相阻,却只听沧澜抢道:“商妹真乃一爽利人也!咱们稍作休整,今子夜时便走一趟翠驼岭!这位郎君——”九商道:“这是外子,秉程姓。”沧澜听到“外子”二字,面上稍稍一滞,不过片刻功夫忙续道:“程郎君,今夜我且有一项极重要的事要托于你。”程云亭瞥一眼九商,见她微微颌首,只得开口道:“沧澜王但说无妨。”

沧澜从桌旁起身,轻轻敲击了他们所在之处身后的石壁上。放佛有无数机括在那石壁后转动,不多时,那石壁朝两侧让去,露出了两条甬道来。沧澜回转身子道:“商妹,程郎君,二位请随我来。”

沧澜指着右侧道:“这里头便是我就寝之处。”又抬脚向左侧甬道走去。那里火把一概全无,墙上嵌的尽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得那甬道中如同白昼一般。他三人顺着那甬道朝里走了只怕有半柱香的功夫,又瞧见一扇极阔的石门,上面雕着一只奇异的兽,似鼠形,却又长着一双巨翼。九商心中暗想,只怕是鼠族的图腾。

沧澜轻声道:“请程郎君移步让一让。”程云亭忙避到一侧,沧澜弯腰在程云亭方才所站处的壁角抠下两枚夜明珠来,九商只觉着比一般的要略暗些儿。

沧澜将那两枚夜明珠向那刻着的兽面上抛去,只听得“叮叮”两声,那夜明珠竟然嵌在了兽的双眸之上。那兽放佛活了过来,沧澜上前一步,从颈中取出一枚极小巧的银钥匙来,轻轻地贴在那兽左足一处极微小的刻纹上。那石门便“嘎吱”一声开了。

一股热浪从那石门之后袭来,九商只觉着自己被那光亮刺得睁不开眼。待得先前那股热浪散去,九商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震。黄金粟果然名不虚传,一粒粒如同黄金一般耀眼。程云亭神色震动,忽然想到沧澜所托,不会便是面前这鼠族的身家性命罢?

一时间,程云亭只觉着冷汗顺着自己的鬓发细细地流了下来——沧澜教九商陪她一道去了翠驼岭,若是由自己来把守这处重地,稍有闪失,或说九商同南都未谈妥,鼠族人一拥而上,将自己按上个私闯重地的罪名……所幸沧澜并无那等想头,只是召来一个精致雍容的袖袋,轻轻一摇,面前的黄金粟便少了一小部分。

沧澜摇一摇手上的袖袋,一阵淡淡的清香溢了出来,九商忽然想到先前同程云亭一道饮的茶来,原来那茶便是黄金粟所泡。沧澜珍而重之地将袖袋递到程云亭手中道:“今日丑时二刻,你且去这下面右数第二个石门处,阿彤叔在那里候着。”她解释道:“这袋中的黄金粟,是我族留守妇孺明日所需之粮。阿彤叔年事已高,做事难免有疏漏。以往此事均是沉君同阿彤叔一道,既然今日沉君要护着我同商妹一道去翠驼岭,这差事还要请程郎君多担待些……若我族能撑过这段艰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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