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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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幽狐-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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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双心里暗忖,哪有大冬日的不围着暖炉,反而要在这冻死人的湖边喝酒消遣解闷儿的?必是公子想去胡家外面转上一转。若是得罪了夫人,自己得了个服侍不周的罪名儿,可够自己喝上一壶的。阿双待要不听命令,却见自己从小跟到大的公子双眼圆瞪着自己,那恶形恶状的模样,自己从来不曾见过。他心里对公子又怕又怜,只得往村子西头去了。

柳臣安打发了阿双,忙忙绕到九商屋子外,却见又是门窗紧闭。他心中虽十分懊恼,却再不敢贸然行事。只得长叹一声,信步也往山上去。爬了许久,他忽地想起九商曾爱在山上打秋千,便朝那方向走去。

还未到山顶,只听到风中有女子的笑声清脆悦耳,放佛十二分的欢愉。这正是九娘子的声音!他仿佛是溺水之人见了稻草一般,奋力向上爬去。

柳臣安的眼睛却被这冬日的阳光晃了一晃,瞧见的便是一幅郎才女貌的模样。只见九商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模样,九商身边那男子也是一脸宠溺,二人在山顶,风都不曾刮偏他们的衣角,柳臣安不觉痴了。他不敢到近前去问九商身边为何会多了这样一位英俊的年轻郎君,事到如今,他再愚钝也猜到了那是九商的夫婿。

☆、第十四章

一时之间,柳臣安只觉得胸中如同被大石击中了一般。自己难得对一位姑娘情根深种,为何却落得了这般下场!一十五年处处顺风顺水皆合心意,难道自己从此就要将这个小娘子埋在心深处不再敢想了么?种种思绪在脑中滚动,走又舍不得,上前又不是,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九商却是看到了柳臣安。她心里对柳家这小郎君倒是有些歉疚,不过这一来也教他看见了明之,柳小郎君向来不是痴缠歪扯之人,想来不会再多生事。想到此处,她也就只做不见,依旧偏了头和程云亭软语说笑。

倒是程云亭一个没注意,偏过头去瞧见了失魂落魄的柳臣安,对九商小声道:“那里有个年轻公子,瞧上去有些古怪。”

九商微微有些儿不自在,在秋千上似扭股糖一般,扭了几扭道:“那是庄东头柳家的郎君,往常也见过几面。倒不必和他十分熟络。”程云亭只是笑:“我瞧着他神情古怪,那日那老婆婆可是为他说的亲?”

九商看他的笑里带了些戏谑,又带了点落寞,心里一紧,忙忙摇头:“那日贺婆婆倒想把她的远亲说与我,我只说了自己有夫婿了。你不也在外头偷听了许久呀?”

程云亭看九商神态自然,心里也微微舒了一口气。他两个你侬我侬,那边柳臣安看了只觉得心头被扎成了刺猬,一扭身下了山,又渡了湖,到松泉镇上想找大哥喝两盅。

偏生那日是他运气不好,教镇上一个暗门子盯住了。那暗门子十分有手段,远远地看到他失魂落魄,晓得是个失意的富家公子哥儿,便故意迎上前去,使出手段来妆可怜,娇娇滴滴好不柔弱的模样儿。

柳臣安心中正苦闷,瞧见眼前虽是庸脂俗粉,却一时间也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头,便顺由那暗门子引着,被她诱到家里灌了个醉。第二日,柳臣安醒来了才晓得自己做了些甚么事,满面羞惭。他来不及去寻大哥,匆匆离去,竟是不知去向。阿双丢了小主人,寻了一天一夜无功而返,在石阶下把额头都磕得破了。柳夫人骤然失了心爱幼子的下落,哭了个死,心里隐约晓得是和胡家九娘有关,刚刚要发作,香梅却打听得胡娘子的夫婿千里寻了过来。这么一来,柳夫人有心想去寻麻烦,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命人到处去寻儿子,暂时将找九商茬儿的心按下不提。

柳家为了面子,不肯四处张扬小儿子走丢的事,九商却隐约晓得些儿。她心里略微有些不安,觉得柳臣安不留只字片语离乡背井是自己的过错。程云亭看她绣花绣了一半停下来,伏在桌边出神,眉宇间还有些忧虑,猜的到她是为了那个走丢的公子哥儿,心里暗叹一声,丢开手上的书卷,去抚弄她的头发:“小九商,可是再想那柳二公子走丢的事?”

九商的脸微微有些发烧,怕明之心里不高兴,又觑见他神色如常,方放下一颗小狐狸心来。她讷讷道:“其实凭我的全力,要探得他的下落也是有眉目的……”程云亭不紧不慢道:“确实有法子,不过多多折损修为罢了。”

九商听他如此说,知道他是绝不许自己折耗法力用追踪法去探察柳臣安的下落,心里有些恹恹的,将绣花棚子丢在一边的小几上,要去厨房做饭。她本不是个多情种子,心里也只认定明之一个,可是柳臣安那日魂不守舍的模样似乎还在自己眼前,自从二人结识,柳臣安并未作出越礼之事,一直敬她爱她,反倒是自己数次伤他。如今,他又因了自己的缘故下落不明,自己却是半分气力不使,回想起来,倒是有一些儿于心不忍。只是柳家小郎君和明之比起来,自然明之更重要些儿。九商想明白后,叹了口气,自去洗手下厨不提。

冬季村里人迹少了好些,偶尔有人去山上捡些干枯枝叶回去做柴火。九商的屋子因了程云亭的到来也舒适了起来,二人似乎都刻意忘了前些日子因为柳小郎君引发的小小争执。屋里红泥小火炉烧的旺旺的,桌上温着果子酒,并几样九商做的点心。程云亭看书简,九商或绣花,或是偏了头与他一起读。那书简并不是凡夫俗子大爱的四书五经,是程云亭历年收藏的一些心法,或是一些山川游志。

他二人从不曾这般温恬相对过。虽然二人曾经在楚腰阁也常共枕而眠,可是那时,九商心里多数只把程云亭当做一个修炼的来源。即便后来小狐狸动了凡心,程云亭也不曾好好向她坦白过心迹。如今二人远在青淮庄,离开了京城的浮动和繁华,反倒感受到了彼此的心意。

九商这段时日突飞猛进,镯子里的匣子常会给她带来新的惊喜。每每匣子中隐隐发亮时,程云亭总是会在一边笑而不语。九商这才知道,明之曾经送的东西几乎都是宝物,只是当时自己法力低微,无法唤醒它们而已。夜明珠原是避水珠,黄金项圈是伏虎锁,还有一只簪子,原形竟然是把通体透亮的剑。

这些宝物之中,最让九商爱不释手的是一只粉色的芙蓉花饰,原本她留着这普通的花饰也只为个念想,如今发现它竟然隐隐流动着光华。九商捧着那芙蓉花给程云亭看,程云亭在一边只是笑,不做声。

九商知道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好好炼化,便手捧芙蓉慢慢运起气来。一刹那屋中光华流转,那芙蓉仿佛活了一般迅速飞了起来,随后印在了九商的左手腕上。那小小的一朵,煞是可爱。还未来得及好好欣赏它,九商忽地只觉得自己体内气息翻涌。她忙平心静气,那气息在她体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平复下来。

程云亭在一旁看着她,温和地笑道:“小九商,你可知道你多了一件什么好东西?”

☆、第十五章

九商听他这般说,便将信将疑地将心念集中在手腕处,忽地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世外桃源。眼前有青山,有碧水,有郁郁葱葱的树,一整个儿小天地开阔明亮,空地上甚至还有一栋小小的楼阁。

不知道为何,九商看到那楼阁心中就觉得有些熟悉,一时间痴痴地落下了泪来。当年在灵毓山,狐族中养尊处优的小狐狸们比比皆是,有些小狐狸的父母在山中搭建的屋舍,甚至不比凡人的王宫差,不过一般都是施了隐匿诀,莫谈凡人,有时候就连本族的人都很难找到。

九商自小因为没有母亲在身周看护,因此也不曾在灵毓山有一方瓦砾可以藏身。直到后来进了楚腰阁,略略有了名气,才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如今,眼前这栋小楼竟是教自己产生了极强的依恋感。这是她自己的屋子,不是灵毓山中的山洞,也不是细娘名下的一间小屋。虽然现在她还无法走进这间阁楼,也无法在这片天地中四处走动,那必然是因为自己法力不够,或是心法未大成的缘故,可这方天地,这小小的阁楼,终究将属于她的。

九商拭干眼泪,心念转动走出了芙蓉花。她晓得程云亭的性子,因此也不愿去问明之是如何得来这件宝物的,她轻轻地环住明之的脖子,低语道:“明之,多谢你。我以后就叫它芙蓉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那里等着你。”

程云亭也伸手搂住她的纤腰,细细地吻上她的鬓角。

转眼之间就快到了人间的新年。青淮庄平日里宁静,临近年关也热闹了起来。村民们或是渡往松泉镇,或是赶了驴车过官道去更远的集镇,或是取出自家的各色干鲜货物在庄东头的空地上摆着,与乡里乡亲淘换些物事。

九商心里是爱热闹的,一个劲儿缠着程云亭,叫他带着自己去松泉镇瞅瞅这人间的热闹繁华。程云亭被她磨得没了性子,便给她遮好面纱,携了她的手,与她一起遁地越湖,在松泉镇一个不起眼的街道里现出身来。九商的修为还不够她自己这般在天上地下游走,有了程云亭带着走了这一趟,兴奋得小脸通红。二人在集市上慢慢地走,路上虽不说摩肩接踵,也是极热闹兴旺的一片景象。

九商咬着一串红滴滴的糖葫芦,攥紧程云亭的手,就和所有大姑娘小媳妇一般,透着面纱张望。以她的目力,这面纱也不过是给世人看的玩意儿,形同虚设罢了。

只见这一段街道两边,有卖小吃的,有卖饰品玩意儿的,有各色铜器铁器用具的,九商一路上看得眼花缭乱。有些店铺稍稍有些头脸,便将一楼设做待客,二楼才有好东西待售。那楼上衣带飘飘,想必都是些镇上一些有头脸人家的女眷们。再走得近些,只闻得莺声燕语顺着日光低低地倾泻下来,给这冬日抹上了些别样的暖意。

九商瞧见一家小店面,冷冷清清的倒是和周围格格不入,她因着程云亭在身边,胆子格外大,晃了晃程云亭的袖子道:“明之,我们到前面那家店里去耍好不好?”

那店原是一家纸墨铺子,小小的一间,里面虽然亮堂,却丛杂无序。九商东瞧西看,瞧见一方砚台卧在铺子一角的杂物里。那砚台乌溜溜的并不讨喜,可是当九商拿起它时,只觉得入手一阵滚热。那店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正眯着眼翻检一堆字画。

九商扯扯身边正在看画儿的程云亭,小声道:“明之,我喜欢这方砚,你买与我好不好?”

程云亭接过她手中的砚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不动声色地瞟了那店主一眼,只见那老丈在灰扑扑的字画里东翻西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二人。程云亭清咳一声道:“老丈,敢问这方砚台值几多钱?”

那老丈看似老眼昏花,可是程云亭分明觉得他眼中精光一轮,在自己和九商身上转了一圈儿。九商毫无知觉,可是程云亭只觉得刚刚自己的毛发都竖了起来。那老丈缓缓直起身子,喃喃似乎是自语又似乎是说与他们听:“多少年了……这砚……也都是算好的。”随后向程云亭挥挥手道:“小郎君,这砚本是我老友的,多年来不过白占我这小铺子的一个角罢了,你身边那小娘子若是若是喜欢,直接拿去便罢。”

九商没料到老丈将她和明之的私语听得一清二楚,面纱下的脸涨得红红的。程云亭到底没拗得过那老丈的眼神,袖了那方砚台,拉着九商郑重行了个礼,方慢慢退出那小铺子。

一出门,程云亭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九商倒还一无知觉,小声道:“这老丈如此客气,倒教我们白得了东西,终究不好,要不我们……”程云亭苦笑道:“这里不是说话处,且告诉你一句,这老丈绝不是凡人。”

九商心里明白那方砚台是个好东西,只是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因此一路苦捱着,到了家方迫不及待道:“明之,可是那砚台大有来历?那老丈又是个甚么身份?”

程云亭低声叹道:“本是想等些时日再和你说这些,倒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九商,你印象中可有你父亲?”

九商茫然:“我自小就无人照管,只得一位远方姨祖母略看顾一二。我晓得我父亲是人,却连他的画像都不曾见过。”

程云亭握住她的手:“九商,你父亲虽是红尘中人,可是在术法上造诣极高。”他顿了一顿,“他是前任国师,也是我的师尊。”

九商只觉得这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以至于一时间她有些脑袋发昏,讷讷地重复:“你说我父亲是前任国师?而且还是你的师傅?”

程云亭看着她,满脸怜爱:“千真万确。我一直忍着不说,也是不想叫你提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他伸手拨了拨灯芯,叫那油灯更亮一些,照出了九商一脸的困惑和迷惘。“今日我们遇到的那位老丈,是师尊生前的一位老友,为人性情极是超脱不羁。虽然他改了容貌,可是我觉察到就是他老人家。”

☆、第十六章

九商似乎没有听懂后面的那些话,只是低了头喃喃:“我父亲,他……可是已经去了?”

程云亭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九商垂着头,一手撑在那张简陋的小木桌上。她的脑中乱极,似乎咬着糖葫芦,和明之一起逛集市已然是很久以前的事儿。她甚至不愿去想今日遇到的那位老丈。这一刻,她满心里都是那位从未谋面的父亲。自打她记事起,就极渴望见父亲一面。按说,娘亲被镇在冰牢之中,缘由就是这位人间的父亲,可是九商每每偷着去见娘亲的时候,听娘亲讲起父亲,娘亲的脸上有怀念,有怅惘,有泪中带笑,从来不曾有过怨毒。

就因如此,九商对父亲十分神往,从未有过抱怨的念头。她当年私自跑下灵毓山,除了想练成一身的本领外,也存了寻父的念头。在无人处,她也曾经想过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比起灵毓山其他小狐狸的父亲又有什么样的不同?娘亲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他又是如何的俊逸人品?可是如今她终于知晓了父亲是何人,却再不能得见一面了。

九商木然了好久好久,终于哭了出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十分坚强,是灵毓山枫雪岭上最坚强的小狐狸。她看到母亲在枫雪岭的冰牢里受苦,她坚持不哭;独个儿下山时,跌摸滚爬越过层层禁制,她坚持不哭;在楚腰阁被下人仆妇轻视,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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