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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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幽狐-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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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商放定下身形,立马四处查看。只见她同那“贺婆婆”如今正在一处雪洞中,原先那雕了盛放雪莲的冰墙已然消失不见。“贺婆婆”正高高地坐在雪洞中一把高椅之上,望着底下的九商,忽然神情又一暖,和煦道:“好孩儿,你可还记得当初在青淮庄时,我与你做的一件冬衣?后来可曾穿过?”

九商心头微微一动,亦柔和了声音道:“婆婆厚爱,自当奉着,怎敢随意上身?”

“贺婆婆”微微一愣,轻笑道:“当年,我亦真个想教你嫁个好人家,莫要再回灵毓山来了。这山中晦暗一片,又清苦,又险峻,哪里比得上红尘中一片繁华之景?且当初你已然有了些法力,若凭着这些,在庄上随意寻一户好人家,皆可一辈子过得美美满满……我原还想着,教你好好在红尘中过,忘了那些个前尘往事,莫要再为了甚么高堂之困而心中深扰。”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九商闻言并不做声,只是牢牢盯住她那双锐如鹰隼的双眸。如今她心中已然豁然敞亮——当年,她还是个法力低微的小狐之时,枫雪岭已然派出人去红尘中中,想教她再不得回灵毓山!他们到底在忌惮甚么?为甚要将阿娘囚在冰牢中十数年如一日?柳小郎曾对自己说过,枫雪岭上生了异变,阿娘自请深陷囹圄,才换得爹爹出了山。可若说起来,同外族,抑或凡人通婚,怎地亦算不得大罪——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这里头显然还有甚阴私,自己从不曾知晓。

“贺婆婆”见九商甚么都不问,甚么都不答,一副任尔东南西北风的模样,心中倒暗自赞叹一声。面上却仍是一片云淡风轻,轻轻一弹指甲,一只白玉高脚杯儿便平平地飞到了九商面前。“上好的雪莲浆,可要尝上一尝?”

若是平时,九商定然要用剑尖将那杯子拨开。只是如今她不敢一动,整个人愈发冰冷。“贺婆婆”微微叹一声,似有些伤怀:“好孩子,你只怕真个不知晓我是谁人了。也难为你,当年离山时这般小,心里哪里还记得我?”

“贺婆婆”高踞独背椅上,这几句话道来,虽情谊款款,却颇有些王者威严,若换了个人来,只怕已然被那气势所镇。她老人家见九商毫无接杯之意,随意摆一摆手,那白玉杯又飞远了去,九商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相对。只见“贺婆婆”用满是虬筋的手在自己面上轻轻一抚,九商待瞧清了那一张脸,终于克制不住心中的讶然,剑尖微微垂了下来——那椅上坐着的,正是自己上枫雪岭之后一直在寻的姨祖母。

“九商,你真是千年不遇的奇才……同你阿娘一般无二。”姨祖母的声音中似乎还有些哀伤。“你可还记得,此处乃何处?”

九商已然被这一串儿剧变震住,哪里有心去观探四下?她微微偏转了首朝身周望去,发觉自己如今所处虽是一雪洞,却四壁晶亮莹然,放佛仙境。渐渐地,九商脑中回想起当年的情形来。自己偷偷溜来冰牢,却正遇上了罕见的风雪……漫天鹅毛飘散,小小的自己抖成一团,在山上几乎冻死,忽然想到姨祖母所述趣事儿来,忙伸出半冻僵的爪子,在山顶刨开一个小小的雪洞,将自己藏了进去。再后来,又遇上了好几回,这雪洞里便愈来愈大。细想一回,此时自己同姨祖母所在,正是先前自己刨出的那一处!

“姨祖母……”九商忽然觉得疲乏起来,似有一股温热的水自心中滚过,又似在药泉中寻不着北那般暖洋洋一片。她喃喃道:“枫雪岭上到底发生了甚么?为甚我遇不着一个活人?那些长老们呢,他们不待见我,我却要见见他们……为甚要这般对我阿娘?”

姨祖母自那椅上走了下来,虽年迈,却步履轻盈:“好孩子,这些个都慢慢地问罢,这世上无解之事皆无穷无尽,又怎地能一时问得完呢。这岭上如今多了那般多惑心之境,你竟能一一躲过,可见同你阿娘一样,亦是个骨骼清奇的……”九商晕晕沉沉,只觉着姨祖母的话好生奇怪,那声音飘忽不定,忽远忽近,教她心中更是生出一股疲懒之意来,双膝一软,便卧倒在寒凉的冰面上,鸳鸯剑脱手而出,摔落在不远处。

“淑眉亦是个有福气的,连同凡人的血脉都能这般厉害!”姨祖母望着堪堪失去了知觉的九商,掌中轻轻一发力,将那鸳鸯剑提入掌心。细细摩挲着那剑身,姨祖母自言自语道:“倒是柄好剑,可惜浊气太重!眉娘既瞧见了骨血,可肯将最后一朵雪莲炼化了罢?三日……哈哈哈!”最后的声音几不可闻,可那笑声却教人心惊胆寒。

不知卧在地上多久,九商只听得白凤树细细的声音传到:“九商,无需再装了,那老虔婆已然走得远了。”她忙一骨碌起身,顺手自身侧拔出鸳鸯剑中的另一股来,果然感应到另一柄已在远方。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忍不住痛了起来——姨祖母……竟是这样的人物!还有她那最后几句自语,到底是何意?

眼下不及多想,九商自冰面上一跃而起,一心只想到先前见到阿娘背影之处。白凤仍传音道:“九商,那老虔……那人只怕并非你姨祖母本尊——我瞧得分明,那人身形轻盈得很,哪里是甚么老妪!”见九商不答话,白凤树又道:“九商,你可知你那姨祖母年岁多大了?”

九商满耳皆是呼呼的风声,哪里仔细分辨它的话中之意,略一想道:“最多不过千年,如何?”那厢白凤树沉默不言,好半日才道:“先前那人……只怕比我年岁还要长!”

九商足下一滑,差些扑到前方的冰墙之上。她心中惊疑未定,不自觉地出声道:“姨祖母她……怎地会?”

阿兕忽然开口,倒将九商同白凤树皆唬了一跳:“也许那老家伙并非是九商之姨祖母……许是枫雪岭上有了岁数的老狐?”

九商微微一哂,不多答话。阿兕放佛觉察到了她心中所想,声音低沉,竟是掷地有声:“我当年……亦在奢海之地有万年之生。”白凤树吃惊道:“你原先乃……”

阿兕沉闷地一笑,再不答话。九商心中亦震撼无比——原来阿兕竟有这般来历!这般说来,阿兕真真是睨兕一脉的老祖宗……如今却屈就于自己这一方小小的芙蓉庄中,她心中暗下决心,待到将枫雪岭上诸事了当,定然要替阿兕寻到一处极好的所在。奢海之下,阿兕定然是极不喜的,否则当初亦不会寻上自己。九商心中主意已定,一面迅速辨明了方向,在那迷宫之墙中穿梭,不过堪堪一盏茶的功夫,九商已经来到了先前那最为盛放的雪莲冰墙前。

她忍住心中的澎湃,探察四周一番,却发觉再无半分活气。九商心中一凉,忙放出神识来,这才意识到那冰牢中已然空空如也!

九商竭力回想起来,先前姨祖母在自己假装晕厥之时所言……三日……炼化……不由得一阵心惊胆寒——方才阿娘定然还在此处,不过是见过自己一面,故而已然被移去了别处!她自上了岭之后头一回恼恨自己做事鲁莽,光顾着探入冰牢,怎地不想想为甚如此容易便让自己寻着了门路?此间定有大阴谋!

只是“姨祖母”要阿娘炼化甚么雪莲……九商慌乱之中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微光,却怎地都抓不住。若是真个如此,此时阿娘会在何处?

“九商,莫要自乱阵脚!”阿兕忽然喝道,“你那柄鸳鸯剑不是故意教那老虔婆拿走了么?如今将另一柄拿出来,好生探上一回——那老虔婆定然同你阿娘在一处!”

九商如梦初醒,忙盘地而坐,运一回功,终于将那柄剑所在锁定了方向,正是枫雪岭的东方一侧。不知为甚,程云亭先前所言,逐字逐句皆映入脑海之中:“西方主瑟杀……北方统镇毁,东面司轮回……”

轮回……九商足下生风,一面心中苦苦思索。原先在芙蓉庄中揣摩召灵术之时,九商自个儿差些走火入魔,便是因了脑中存了永世轮回的念想,险些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皆入了魔道,再无回头之日。那“姨祖母”带了阿娘一道去了枫雪岭之东方,言语之中又要阿娘炼化雪莲……难不成只有阿娘才有这般本事?九商愈想愈茫然,果断将这些念头甩去,眼前又是一条弯道,九商加快了身形,直绕到那冰牢之后跃出。在那冰墙沿边之上,九商果然发觉有两个极轻极浅的足印。若说这足印是那“姨祖母”留下的,只怕还有些勉强——九商只觉着那足印极为熟悉,不由得眸中微微闪过一丝水光。她取出蝴蝶簪来,发觉此时簪头的蝶翼微微翕动,竟是半点掣肘也无,心下了然,得知是那“姨祖母”身周禁制太过强大,才教阴琼木亦不辨阴阳。她回头朝先前所来方向瞧去,心中默念一声“明之”,便朝东方绕道而去。

程云亭在外侧雪洞之中,竟是半点不知冰墙之内的消息。他在此处倒也安静,只是心中担忧焦虑甚重。忽然,袖中有一把熟悉之声唤道:“九娘子,九娘子,程兄可在左近?”那正是柳臣安的音调!

程云亭先是微有些发愣,后忙将那水镜取出,眼中正映出柳臣安一脸的焦急。柳臣安甫一见到程云亭,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劈头盖脸便问:“十三毒彩蛛之毒在前腹足中抑或后腹足之中?”

程云亭虽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利索答道:“后腹足中。”他旋即有些疑惑:“柳小郎君……十三毒彩蛛乃南疆圣物,极为难得,你怎地问起此事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柳臣安在水镜那头只顾着翻一页书稿,听得程云亭语中带疑,忙赔笑凑近前来,道:“这彩蛛……正巧我等手上有一只,不过极是珍贵,若取其毒液一次不成,便是前功尽弃。家父久久拿不定主意,忽然想到程兄乃容宁阿叔之高徒,故而有此一问。”

柳小郎君竟知晓师傅的名讳!程云亭大惊之下细细追问,得知了来龙去脉后竟在雪洞之中呆坐半晌,半点言语也无。原来……自己在灵毓山外,差些将师傅拼命护下之人的幼子误伤!这世上,真真是因果相圆,兜兜转转,半点亦逃不开!

“十三毒彩蛛……”好半晌,程云亭回过神来,忙道:“那毒蛛儿毒性极强,柳小……兄用那个作甚?”

柳臣安正因知晓那毒液所在而欢喜,竟不曾意识到程云亭对自己改了称呼,方想答话,到了口边又硬生生地忍住了:“此事……事关重大,待得功成之后,自当同程兄一一道来。”

程云亭正咀嚼着他这两句之意,忽然望见柳臣安身后有个纤浓合度的影子一闪而过,下意识低声喝道:“是谁?”

柳臣安亦吃了一惊,扭首朝后望去,这才舒了一口气,先朝那人说了几句,程云亭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却不甚清楚。柳臣安半晌回首道:“那是爹爹的一位……故交,如今我们父子三人皆寄居在此处。”

同程云亭略多道了几句,柳臣安满心里想知晓九商之事,却不敢在程云亭面前提起,忙道:“程兄早些歇息,我去父亲那处打下手。若有疑点,还少不得求你解惑。”

待阖上了水镜,柳臣安方对身后恭谨道:“博夫人,可有甚要吩咐小可?”

那唤作博夫人的女子一头青丝挽得齐齐整整,发髻上不过只留一枚宝蓝珠别发,却显得十分雍容宁静。此时烛光正柔,博夫人在桌侧静静候着柳臣安,瞧上去颇有些威严。见柳臣安那厢歇了下来,便含笑望着他道:“安哥儿,你还要同我客气不成?不过是你爹爹方才等着心焦,托我过来瞅一瞅你这小子是否耍懒来哉!”

柳臣安忙赔笑一回,这才退出房去,心中不由得暗暗苦笑。这博夫人何许人也?正是柳子辰当年在京城的红颜知己。若非博夫人的出身复杂了些,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只怕如今博夫人才是柳家的正头娘子。如今他同爹爹、兄长三人在京日候,便是借了博夫人一处幽静宅子歇脚——博夫人乃京城三大销金窟之一泉华馆的大家,在京畿重地上多两处能避开人耳目的宅子,亦不足为奇。

说来着博夫人亦是名奇女子,柳臣安先前见爹爹调试药物,施展法术竟不避着她,心中自是骇然。如今时日久了,隐隐晓得博夫人非一般红尘中见识之人,便放宽了心。

柳臣安方退出了厢房,博夫人亦起身,却瞧见那檀木桌面上留着的那枚水镜。她晓得此乃法器,并不敢乱动,却隐隐在那镜面上瞧见了一个年青男子的形容。博夫人这般多年在风月场上打滚,自然没甚非礼勿视之忌,只是事关重大——如今柳子辰这老小子在她宅中酝酿着惊天大事,各色事项还是小心为上。想毕,她便走近前去,欲将那枚水镜倒转过来扣在桌上。待博夫人瞧见了镜面上那男子的面相,她不由得惊呼一声,差些儿将水镜打翻在地。

柳子辰正手中正倒提着彩蛛一只后足,听得隔壁厢房中有动静,忙腾出身子来,一脚踹开了那厢房门。却见博夫人眸中隐隐有水光闪动,好半日才道:“子辰,这小郎君……可是程家的骨血?”

柳子辰早听幼子讲过一段来龙去脉,自然知晓这水镜上不曾消散的幻影正是程云亭本人,忙道:“确实如此……博儿,可有甚不妥?”

博夫人先低了头不语,再抬头时竟有些哽咽:“子辰,你可是真忘了我的祖姓?”她整一整衣襟,再抬头时面上多了一丝肃然:“心睿恭聪,果克刚勇;知书崇文,善孝云荣……程家这谱牒,我无时无刻,皆刻在心里!”

她虽不曾明说,闻声赶来的柳臣安已然愣在了当地——他竟想不到,博夫人竟同程云亭有这段血缘!眼见博夫人眼角竭力忍着的泪意,再瞧见父亲关切的眼神,柳臣安默默退了出去,只是临阖门时对柳子辰施了个眼神。柳子辰心中有数,微微颌首,教幼子知晓他心中自有分寸。

柳臣安回到原先所在房中,心中思念九商,怎地都静不下心来将那毒蛛的腹足剖开。正值外头月亮甚圆,他长出一口气,轻轻猫了身子,跃上屋顶。博夫人这处宅院本是傍山而建,院子当中偏生他同柳子辰所居此处地势最高,正为防旁人偷窥觊觎,亦方便他父子二人捣鼓些不为外人知之事。柳臣安轻巧地坐在屋檐之上,望着脚下鳞次栉比,烛火星星点点,再望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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