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穷千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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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穷千里目-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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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也许他的潜意识之中,也是明白,自己这个姐姐是极易破碎的幻觉,所以才那么义无反顾地去维护。

真正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人,是她。

她每次出现时,都已经是穿戴罗裙了,她的心里,对于此时不在自己身边的蓝况,也有着完美无懈地解释。甚至在她的记忆之中,她和弟弟还曾多次对话。

不知道一个人脸上幻化出男女不同、性格不同的表情地时候,是不是很怪异呢?她不由想道,一点也没有觉得此时正在向自己逼近的死亡有多么可怕。

当她得知这次地案件是由赵石经手时,心里已经没有抱多少要逃脱地希望。其实,那时的她可以逃,天下之大,赵石布地网再大,也有她可以藏匿容身的地方。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逃。

大概自己真的是累了吧。仇人不是那么好找的,自从这芬芳楼开张以来,她收集到无数条信息,却还要一一筛选和排除,最后通常一无所获。所谓的大海捞针,不过如此。

真正手刃仇人了,却又能怎样?大街上的人没有谁知道,这两个人的手中曾经沾满了鲜血。他们只是津津乐道于他们死法的奇妙,和这两个看起来并没有任何联系的人为什么会死于同样的原因。这大概就如同当初,二十年前,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她蓝家一夜满门被屠的血案一般。谈过便谈过了,酒足饭饱,大家就各自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着,又有谁会真的记得,有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在那个月光明媚的夜晚,终止。而她杀死的那两个凶手,在世人看来,却是被害者的身份。

孰是孰非,早就说不清了。

还是她听说赵石居然找了这么两位外援的时候,她便动了心念,让蓝况去找机会结识这两个人。要是那时,她知道自己是寄居在他躯体里的,她绝对不会这么做,而是肯定会有多远走多远的。

自己送上门去,看着他们查案,冷眼旁观,不失为她在被捕之前的最后一个游戏。

只是,结局却还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呢。

她的唇边擒住一抹笑容,绚烂至极。

看着濒死的蓝止水,阮叶的眼中早就贮满泪水:“你想要连自己的弟弟也一起杀死吗?”

赵石已然放开了蓝止水的下巴,有些懊恼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蓝止水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神色凄艳非常:“我自然要把他一起带走……不然,赵捕头也不会放过他的……”说完,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阮叶已经顾不得乔不遗的阻拦,奔到蓝止水身边,用力地摇着她:“蓝况,蓝况!”

蓝止水居然有睁开了眼睛:“不要哭……”他虚弱地道。阮叶面色不由一喜:“蓝况,是你吗?”

蓝况点了点头:“是我。叶子……”

阮叶泪中带笑:“你终于清醒了吗?你不要死。”

蓝况看着这个明明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却依旧说出心里最真也最傻的话的少女。努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莫峰雪……能死在你的……身边,我也满足……了……”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他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这个貌冠江南的男子,终于以他最初的形态,最真的身份,死去了。

直到此时,阮叶才知道,当初蓝况在淡淡地叙述着关于莫峰雪的事情时,字里行间有着怎样的刻意藏起的深情。

在继阿旭失踪之后,这是阮叶第一次潸然泪下,也是她在谷外第一次明白,原来世界并不是越复杂,就越热闹,更不是越热闹,就越美好。

第八十八章 葬

半夜,阮叶忽然惊醒,起身,茫然地看了四周很长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芬芳楼。

她不由地在黑暗之中苦笑,虽然已经搬到这里来几天了,但是还是不太适应,每回醒来,总是茫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那日,蓝况确实是死了,阮叶看着他的尸身,哭到嗓子都哑了。

不要问她,为了一个其实不算深交的人,值得这么伤心吗?她只是想哭,觉得难过,眼泪便自己流了出来。

蓝况的尸身经由赵石的同意,由乔不遗带了回来,将他葬在原来蓝家的旧址,现在是一片废墟的地方,与他同葬的,还有那具小小的白骨。至于墓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朝公子能干随时随地都拿出上好的墓碑,不过此时的阮叶也没心情调侃他几句财大气粗土财主,只是愣愣地站在一旁,看乔不遗挖坑。

乔不遗有些担心她,她从小到大,唯一遇到的一次离别便是阿旭的失踪,这会儿突然面对生离死别,大概心里有些难以接受吧:“叶子。”他放下铁锹,拍拍手掌心的泥土,走到她身边,“你没事吧?”

阮叶的声音还是带着重重的鼻音:“没事。”她有些闷闷地说。

乔不遗剑眉微蹙,眼中浮现出担心。她的性子他最是了解。她向来喜欢咋咋呼呼的,下河捉鱼时不小心刺到手了哪回不借机大呼疼痛,顺便耍赖骗他下河,说也奇怪,自己其实回回都一眼看穿了她是在假装,却还是心情愉悦地甘愿上当。

有凉风吹过。已经入夜,月亮一点一点地爬上柳梢头。

盖在蓝况脸上的白色绢布微微被吹开了一边,一双手温柔地将布重新盖好。

“你怎么来了?”阮叶看着忽然出现的朝公子。问道。

“我来看看。”朝公子盖好绢布,站起来淡淡地道。侧脸有着月色分布不均而造成的阴影。

有什么好看的。阮叶原本想这么回一句,但此时还是忍了忍,没有说出口。她看着平躺在地上地蓝况的尸体,还有旁边零碎到难以拼回原状的白骨,半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有些事情你没办法控制地,不要太难过。”想不到,开口安慰她的竟然是朝公子。

乔不遗轻轻拍了拍阮叶地肩膀:“你想墓碑上写什么?”

阮叶想了想,最后说道:“就写上蓝况与蓝止水之墓吧。”

乔不遗点了点头,凝神将内力灌注于右手食指,按照阮叶说的“写”上了墓碑。字体飘逸,却隐隐他对死者的可惜。

朝公子则问道:“那要写上立碑人的名字吗?”

阮叶一愣:“怎么写?”

朝公子从乔不遗手里接过墓碑:“我来吧。”

他的字比起乔不遗来更显秀美。随之修长地手指在石碑上滑过,阮叶看见了他写的内容是:“三人行,立。”

怎么会?阮叶的目光透出疑惑。因为她想起在阿旭还在荷谷的那些日子。有一日。他们正好学到《论语述而》,他们曾经互开玩笑。自己三个人倒真巧是符合三人行的数目特点。只是“必有我师焉”这句还需要考证考证。

但是。那日,荷月湖边树木的树干上。却都被他们刻上了“三人行”的标识。

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是值得他们一生去收藏的记忆。

可是这会儿,阮叶心里看着在墓碑上写下“三人行”地朝公子,心里升起了一丝怪异的感觉,她看了看身边的乔不遗,后者地眼神之中,也显然回忆起了小时候的趣事。

“你是……”阮叶不由喃喃地出声。

朝公子正好将写好地墓碑竖立于地,抬起头来,问道:“这样可好?”

阮叶一愣,点了点头:“好。”

他双眉轻拢,有些疑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嗯?没事。”阮叶摇了摇头。

大概是幻觉,小时候性格那样开朗地阿旭,长大了也不会变化这么大吧?大概只是巧合罢了。

乔不遗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朝公子,也没有开口。他看了看地上的蓝况和蓝止水地白骨,对阮叶道:“还是让他们早点入土为安吧。”

阮叶回过神来,无声地点了点头:“好的。”

看着一一的黄土盖在了蓝况的身上,这个风华绝代却温和谦恭的男子,就这么慢慢被掩埋了。大概,没有多久,他也会和躺在旁边的那具白骨一样了吧。

阮叶看着乔不遗撒下最后一手土时,慢慢地问道:“阿布,你说,要是二十年前,他们都死了,是不是对他们而言要更加好一些?”

乔不遗收回双手的动作顿了一顿,这才轻声道:“只要心里没有这么强烈的报仇愿望,他……们,”他想了想,还是用上了“他们”这个词,“他们也会过得很开心的。”

阮叶抬起头来:“真的吗?”

朝公子则走到了旁边,轻轻掸了掸衣袖沾上的泥尘:“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有他必须活着必须存在的理由,想太多反而会让人失去了活着的初衷。”

阮叶听着他的话,有些似懂非懂。她从之前刚买的篮子里拿出了香烛和冥币,蹲下来拿出火折子点了火慢慢地烧着纸钱,最后还跪下来恭敬地拜了拜。

夜风更加大了些,火光照在阮叶的脸上,显得她的双颊有些红彤彤的,却分不清是哄得还是冻得。

乔不遗也拿了锡箔纸折成的银元宝来点,纸灰打成一个卷儿向上飞旋着。

朝公子站负手立于一旁,默默地站着,看着他们。

算了,他能来这里就不错了。

纸钱烧尽,人也该散了。

阮叶站起身来,因为蹲得太久,有些脚麻,她一时站不稳,一个趔趄,却有两双手同时扶住了她。

一边是眉眼温润的乔不遗,一边是白衣胜雪的朝公子。

后者又立刻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去。

她公子离开之前,对阮叶说:“明天,紫罗会来看你。”

嗯?阮叶闻言不由抬头,说话人的身影已经翩然而至几米之外。

乔不遗握住阮叶的双肩,将小小地她圈在自己的双臂之中:“外面冷,我们回客栈吧。”

“嗯。”

第八十九章 徐妈妈寻主

后面的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芬芳楼最后会归阮叶所有。

徐妈妈拿着一张便笺来客栈找阮叶的时候,阮叶正临窗而坐,看着窗外发呆。

而紫罗则双手支住,托着下巴,坐在阮叶的旁边,不无担心地看着她。

徐妈妈在外面敲门,阮叶恍若未闻,还是紫罗起身去开了门:“你是?”

徐妈妈依旧是她那一嗓子跟蜜糖炒栗子似的声音:“哎呦,这位姑娘好俊俏啊,让妈妈我仔细瞧瞧,啧啧,这脸是脸,腰是腰……”

听到这么聒噪而甜腻的声音,阮叶反倒给拉回了注意,她不由循声朝着门的方向望去………咦,这不是芬芳楼的徐妈妈吗?她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自己几天没去劈柴烧水,芬芳楼的姑娘一个个都没水用了吗?所以,她这厢是来这里叫自己回去干活儿的?

也不对,蓝况才是芬芳楼原本真正的老板,即便现在他死了,自己的身份徐妈妈不可能不知道。

“怎么是徐妈妈来了,她是我朋友,”阮叶走了过来,顺带将紫罗拉了过来,“你少打她主意。”

徐妈妈一张老脸简直笑成了一朵花儿:“哎呦,叶子姑娘可不带这么笑话人的。妈妈我眼睛再拙,也看得出这位小姐满身的贵气。我只是诚心赞美,没有半点别的想法。”

阮叶不由冷哼:“那你夸人的方式还真是独特啊。”

徐妈妈摸出怀里的丝帕,夸张地作娟帕半遮面地娇羞状:“哎呦呦,我是说话说得习惯了,叶子姑娘和这位小姐。…可别介意啊。”

阮叶被她这么个动作一来,心里郁郁的那些难过倒少了些许,不过她还是摸不清。这个很“宝”的徐妈妈到底有何贵干。

一旁地紫罗自然是不认识这个看起来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地大妈是什么来头,而且。听得她自称“徐妈妈”,心里更加疑惑:“叶子,她是谁?”她低声问阮叶。

阮叶还未开口,徐妈妈抢先开口回答:“哎呦呦,这位小姐。我是芬芳楼的徐妈妈,有空记得来玩啊。”

阮叶心里的伤心气氛算是完全给她破坏殆尽了:“她不会去玩的,你可知道她是谁?”

徐妈妈看了看站在阮叶旁边,一听了自己的名号,完全没有出现厌嫌地眼神,倒是更加兴趣盎然地盯着自己看的紫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哆嗦了一下。这位姑娘看来和阮叶习性差不多啊,都不是会按理出牌的主儿。

“还要请叶子姑娘指点。这位小姐是谁?”徐妈妈问道。

“她是落夕榭的小姐,你这会儿心里还想打她的主意吗?”阮叶并不是喜欢拿着落夕榭和朝公子这个大招牌去吓唬人,但是。这会儿看着徐妈妈瞬间有些僵硬的脸,不可否认。阮叶心里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搞不清楚朝公子到底有什么可怕的。就连客栈的伙计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低着头绕远路走,更别说他每次经过客栈一楼时本来人声鼎沸地大堂瞬间冷场了。

阮叶这些日子和朝公子的来往。让她对这个男子原来的看法改观不少。

虽然他有刺穿别人耳膜地不良嗜好,但是十二雪也算是心甘情愿的,这就好比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这个局外人也没什么发言权。

不过,从他对莫峰雪地念念不忘看来,他也算是个专一长情地男子。虽然性情捉摸不定,但是也没有什么让人讨厌的恶劣习气。

尤其,他对自己似乎很关心,虽然他从来没有表示过,但是阮叶还是隐约有这样地感觉。

“叶子?”一旁显然也将徐妈妈吃瘪当乐子看的紫罗,见阮叶说完话却开始自顾自地发呆,不由推了推她,“你想什么呢?”

“嗯?”阮叶这才回过神来,总不能告诉紫罗自己刚才正在想她哥哥对自己挺好吧。拜托,这种话说出口还不被她挖苦死。

“没事。”她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脸色已经如常的徐妈妈,后者则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说道:“叶子姑娘这话可就说得满了。芬芳楼虽然庙小容不下大佛,但是也要分情况而言

头微微一偏,侧开徐妈妈洒水壶一样喷洒出来的唾沫星子,阮叶皱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妈妈努力用手掩住她涂得鲜红的嘴唇,笑得那个风姿绰约:“叶子姑娘你这个贵人来了,这位小姐既然是您的朋友,来芬芳楼走动走动也很正常啊。”

阮叶眨了眨眼睛:“我为什么还要去芬芳楼?徐妈妈,我这会儿正式跟你说一声,那个杂役丫鬟的活儿,我不打算干了。”说完,她想了想又接着道:“当然了,去你芬芳楼当你的干女儿,讨生活,我也一样没兴趣。”

徐妈妈挥舞着帕子,连连摆手:“哎呦呦,妈妈我可不是来叫你回去做事的。我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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