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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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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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程世腾换了话题:“你如今住的这房子,还算不错,我看后面的花园也不小,一会儿我们过去走走,”

小鹿不置可否的慢慢喝茶,并不相信程世腾活到二十大几,还能转性。

在天要黑不黑的时候,小鹿带着程世腾进了花园子。他这花园并非名家手笔,除去固有的道路亭台之外,花草等物全是张春生自己忖度着栽种修理的。若论格局样式,它没什么出众之处,然而值此盛夏时节,花草繁茂,倒也有几分天然的美景。在夏虫唧唧的鸣叫声中,小鹿和程世腾并肩同行,两人走得都很慢,并且一直没什么话说。

及至走出一定的距离了,小鹿开了口:“前边就到头了,往回走吧!”

程世腾停了脚步,忽然唤道:“小鹿!”

小鹿没出声,单是扭头望向了他。

程世腾从裤兜里掏出了个扁扁的天鹅绒小盒子,打开盒盖托到了小鹿面前:“既然是纪念日,当然应该有一样纪念品,送给你的。”

小鹿把目光移向了程世腾手中的盒子,盒子的深色丝绒衬里已经和夜色融成一体,嵌在上面的两枚翡翠袖扣反射了月光,成了两滴碧绿剔透的水珠子,忽明忽暗的漂浮在程世腾手中。

小鹿看清楚了,随即抬头答道:“谢谢你,但是这东西我用不上。”

程世腾把盒盖严丝合缝的扣了上,然后把它掖到了小鹿胸前的口袋里:“纪念品,不必一定要用,别轻易的丢了它就好。”

小鹿静静的站着,等着程世腾趁机抱自己一下,或者亲自己一下,或者隔着衣裤对自己胡掏乱摸一场。然而程世腾放下了手,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以后我每年都会送你一样小东西。”他对小鹿说道:“想一想,明年要什么?”

小鹿把眼睛睁大了一圈:“明年你还来?”

程世腾郑重其事的一点头,然后又对着他一笑:“所以要修路。”

小鹿从胸前口袋中拿出盒子掂了掂,然后递向了程世腾:“拿回去吧,也不必再来了。你我今天能这样和平的在一起走路,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程世腾接过盒子,紧接着把它重新塞进了小鹿的口袋里:“你既然不许我谈情说爱,那我也就不长篇大论。总之从天津到这里来,路是我走,力气是我出,并不劳动你。我到你这里了,你给我一间屋子住,给我三顿饭吃,也就足矣。我并不会给你添多少麻烦,一年也来不了一两趟,你又何必非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小鹿不置可否的转身踏上归途,同时头也不回的答道:“我不和你辩论了,你有理,你总有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鹿自己回了前院正房。正房三间,他先是去了靠东的书房,用小钥匙开了抽屉,将胸前口袋里的小盒子取出来扔了进去。然后三下五除二的把抽屉锁严实了,他收好钥匙,转身回了靠西的卧室。

张春生已经给他预备好了洗澡水,李国明却是不见影子。把贴身的睡衣也摆到浴缸旁的木架子上了,他走出来,低声问道:“师座和程家大少爷好了?”

小鹿没说话,只摇了摇头。张春生见状,也就不再多问,转移话题报告道:“小李不敢见程家大少爷,吓跑了,说等大少爷走了他再回来。”

小鹿听了这话,既是不以为然,又感觉滑稽——李国明认定了小鹿已与程家为敌,自己也成了程家的叛徒;尤其是他还同小鹿有了肉体的关系,越发属于犯上作乱。程廷礼属于“上”,程廷礼的儿子自然也是“上”。如今“上”来了,他做贼的心虚,惶惶然的竟是连在跨院里都稳不住神了。

张春生说完这话,见小鹿没反应也没吩咐,便转身回房休息去了。而小鹿自顾自的进了浴室,沐浴完毕之后出门一瞧,却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小全。

小全是小子坯子,丫头胆子。他也是刚洗了澡,黑头发还微微的潮湿着。低头站在了门槛内,他嗫嚅着说了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小鹿几乎是没听清楚,但是也懒得问,直接对着他一挥手。

小全见了这个手势,心中一时也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失望。双手攥着衣服下摆,他转过身,慢慢的回他那跨院里去了。

小鹿清清静静的躺在床上,很难得的,没有欲火焚身。权势越大,他的欲望也越强烈,尤其是白天干出成绩了,当晚他能在床上一直疯到午夜。有时候他想自己实在是“不行”,自己若是“行”的话,那么在这一方面,很可能会是另一个武魁。

血淋淋的、天愁地惨的圣洁已经被他彻底的抛弃了,他早就看那圣洁,不是个好圣洁。

但是今天晚上,他毫无预兆的清心寡欲了。枕着双臂仰卧在床上,他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心事,想到最后发现自己没什么心事,于是就爬起来下了床,一路走到了书房里。

他把那只小盒子取了出来,打开了细看那两枚袖扣。他常年的只穿军装,实在是用不上这精致的装饰品,不过用不上归用不上,单凭它这份美丽,看一看也是令人喜悦的。拈起一枚袖扣举到电灯下,小鹿仰起头,很痴迷的盯着它看,看它像一滴水,像一颗星,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就单只是觉得它美。

两枚袖扣让他摆弄了一个多小时,及至欣赏够了,他把袖扣放回天鹅绒盒子里,就手又把写字台下的几只抽屉全收拾了一遍。感觉家中一切都是有条有理了,他才心平气和的回屋睡觉去了。

翌日清晨,小鹿按时的洗漱穿戴了,坐在堂屋里等着吃早饭。早饭没来,程世腾先来了。

程世腾还是一身白衣,捂着后脖颈走了进来,进门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小鹿,你瞧瞧我这脖子,是不是让蚊子咬了?”

话音落下,他拉扯开了衬衫领子,俯身低头晾出了自己的后脖颈。小鹿看他已经摆好架势了,自己不好彻底的不闻不问,只得走上前去低头一看,就见程世腾那后脖颈上鼓起了一个大红包,大红包的正中央还有个小红点子。小鹿伸手摸了摸那包,触感滚烫,并且引出了程世腾的一哆嗦。哆嗦之后抬起手,程世腾疯狂的在那红包上狠挠了几把,同时问道:“又痒又疼,是不是蚊子包?”

小鹿摇摇头:“我看像是被蜂子蛰了。”

程世腾直起腰,背过手一边狠挠,一边神情痛苦的问道:“有药治吗?这么痒着我可是受不了。”

小鹿想了想,随即向他招了招手:“你低头,我给你把毒挤出来。”

程世腾立刻乖乖的弯了腰低了头,而小鹿站在他身边,用双手拇指压住了红包,开始使劲去挤中央那个小红点子。如此挤了没有几下,程世腾便疼得开始乱动,他一动,小鹿手下自然也失了准头。所以一番跌跌撞撞的你追我赶之后,两人换了姿势,一起在方桌旁的椅子上落了座。

程世腾把双臂环抱到胸前,深深的弯下腰,把脸埋到了小鹿的大腿上。而小鹿坐在他的对面,见他这回不能坐着逃窜了,便重新下手——他手狠,力气也足,对待程世腾又是绝不心疼,所以此次大挤一场,起初是从那红点子中挤出一股股透明的液体,及至透明液体流尽了,鲜血也就随之涌出来了。

小鹿拿出手帕,挤一挤擦一擦,然后再挤,直到最后连血都不流了,他才罢了手。程世腾面红耳赤的抬起头,自己背过手又摸了摸,感觉那包似乎真有萎缩的趋势,这才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又说:“疼死我了。”

小鹿走去浴室洗了手,然后回来重新坐到了桌旁:“你住的那个地方,花多草多,虫子也多。”

这个时候,张春生带着勤务兵送了早饭进来。一言不发的看了程世腾一眼,他盛了两碗热粥摆在桌子上,然后消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程世腾并不把张春生放在眼里,端起碗喝了一口粥,他开口说道:“虫子既多,离你也远,给我换个地方住吧!”

小鹿抬眼看他:“你要住多久?”

程世腾答道:“一个礼拜。”

小鹿伸手拿起了一个馒头:“太长了。”

程世腾望着桌面,发现早餐除了米粥之外,就只有馒头和几样冷冰冰的小菜。别无选择的也拿起了一个馒头,他揪下一块送到嘴边:“我住我的,不碍你的事儿。”

说完这话,他把馒头塞进了嘴里,同时听小鹿说道:“你碍我的眼。”

程世腾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是忽然想起小鹿昨夜说自己是“总有理”,故而就强忍着没言语,把话和馒头一起嚼碎了咽进了肚子里。

小鹿吃完早饭便出了门,下午他回了家,一进院子就又看到了程世腾。

程世腾并不纠缠他,闲来只在他这宅子里到处溜达,直到晚上,小鹿彻底的闲了,他才走到小鹿身边,两人有问有答的聊几句闲话,如他所承诺的那样,他这一回当真没有对着小鹿谈情说爱,也没有抚今思昔。只有一回,两人仿佛是说高兴了,程世腾一时得意忘形,伸手在小鹿的圆脑袋上凿了个爆栗。小鹿当即变了脸色,但是并没有翻脸,程世腾自己也有些后悔,接下来就一直很有控制,再没对着小鹿动过手。

程世腾打定了主意,这一趟不能白来,总要尽量的多留几日,可是他刚呆了三天,天津那边就忽然发来了急电,让他马上回去。

若是旁人发的电报,他或许可以置之不理,但这封电报乃是来自程廷礼——近几个月的中日战争,打出了华北局势的大变化。程廷礼不但在战场上落了下风,南京政府受了日本军方的压力,也要对着他开刀了。

程世腾分得清轻重缓急。匆匆的让来宝收拾了行李,他捏着电报即刻就要走。小鹿没留他,但是给他派了一辆汽车。

在上汽车之前,程世腾回头看了小鹿一眼,小鹿晒黑了,笔直的站在那里,看起来很野很悍,然而皮肤光滑、眉目浓艳,也很美。

程世腾对着他一笑,然后收回目光弯腰上了汽车。踏踏实实的在座位上坐下了,他想小鹿本来是全身心都属于自己的,可是自己没有好好的对待他,现在再想让他回心转意,就难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程世腾直接回了天津,在天津又等了一天之后,程廷礼也从张家口回来了——南京行政院在前一天免去了他的察哈尔省主席一职,理由是他“屡生事端”。

据程廷礼身边的人说,他这一回的暴怒程度,乃是近五年内所未有过的。像一阵狂风似的从张家口卷回天津,程廷礼气得两鬓头发又白了一层。到家见了儿子之后,他旁的不提,先指着自己的鼻尖吼了一句:“再信那个姓蒋的,我他妈的就是王八蛋!”

程世腾被他这一嗓子震得一惊,又因他这父亲近些年来在仕途上一直是向上走的,从未受过如此之大的挫折,加之上了几岁年纪,比不得年轻小伙子的体格,故而他走到程廷礼面前,先是仔细看了看父亲的神情,然后轻声安慰道:“爸爸,稍安勿躁。您的贡献,南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如今无非是受了日本人的压力而已,如今形势一天一变,咱们还是往后瞧吧!”

程廷礼对着他一瞪眼睛:“我瞧个屁!我他妈关上门过日子,谁也不瞧了!”

程世腾是了解父亲的,一见他老子这个劲头,就立刻识相的后退了,怕引火烧身,再被他老子连打带骂的当成出气筒。他撤了,小韩却是不怕死的迎了上去,一手搂着程廷礼的胳膊,一手给他摩挲心口,让他消消气。然而程廷礼在暴跳如雷之际是不懂好歹的,一胳膊把小韩抡了个踉跄,他随即回身又是一脚,踢得小韩当场倒在地上蜷成了一团,半晌动不得,甚至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程廷礼不管他,气冲冲的自行走出去了,裤管带着风,一路走得龙行虎步。小韩侧躺在地上,疼得动不得,只能是睁着眼睛,看他的背影。

程廷礼说到做到,当真是从此关了大门,在家里打鸡骂狗,大发其疯,直疯了半个多月,才渐渐恢复了常态。而他的老部下们一直互相打听着,得知军座又能听懂人话了,便开始络绎的登门——程廷礼的威望与权势,绝不是行政院一句话可以抹杀消灭的;再说华北局势如此复杂,日本军队步步紧逼,南京的力量正在一步步的撤出平津地区,接下来一旦形成了权力真空和军事真空,他们这帮手握重兵的师长旅长们何去何从,也是必须要向程廷礼讨主意的。

程廷礼一心二用,在盘算天下大势的同时,也监督着儿子的一举一动。这天把他程世腾叫到了面前,问道:“听说你前一阵子,放下差事不管,去了东河子?”

程世腾依然攥着禁烟局——新一任的察哈尔省主席乃是他的岳丈老白,老白不肯让女儿和她离婚,因为认为离婚就是休妻,老白嫌丢人,但是看女儿跟着女婿守活寡,他也愤恨。横竖程世腾的财产女儿也享受不到几分,老白便有意拿下他的局长,让他滚回家里和他爸爸作伴去;可在试着拿了几拿之后,老白发现程廷礼余威尚存,不可小觑,程世腾本人这些年苦心经营,基础也是颇为雄厚,并不是自己想拿下就能拿下的。

程世腾既然在其位,自然就要谋其政。此刻坐在父亲面前,他略显疲惫的歪在沙发椅中,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嗯,去了,看了看小鹿。”

程廷礼登时竖起了两道眉毛:“你不要命了?”

程世腾对着父亲喷云吐雾:“我心里有数。去之前在北平见了他一面,和他说了几句话——要不然我也不敢贸然的去。”

程廷礼的眉毛慢慢落回了原位:“他现在怎么样?”

程世腾笑了,从怀里摸出了一块怀表。将怀表链子从胸前纽扣上解下来,他打开表盖,献宝似的递向了程廷礼:“看看。”

程廷礼接过来一瞧,见表盖里面嵌着一张圆圆的小相片,相片上是小鹿的正脸,看样子,这还是一张近照。

“咔哒”一声合了表盖,程廷礼心里酸溜溜的不得劲了:“他给你的?”

程世腾欠身伸手,从父亲手中拿回了怀表:“偷的,我住到了他家里,从他书房里偷着拿出来的。”

程廷礼垂下眼帘,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心中翻了醋浪。而程世腾将怀表揣回胸前口袋里,自得而又慵懒的向前呼出了一口烟雾。

这不是炫耀,这是暗示。父子之间,唯一的亲人,然而有话也不能明说,只能暗示,暗示自己和小鹿已经是情投意合,父亲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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