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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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汉朝-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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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两脚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更让刘彻郁闷的是,为了逃命,他那个丞相先生,竟然连丞相印都没拿起就跑了。

替刘屈氂向刘彻报告情况的人,是丞相府的秘书长(长史)。刘彻问秘书长,人家还没打,丞相就先跑了,他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秘书长说,不是丞相不敢发兵,他只是封锁消息,不想把事情搞大。

这简直就是胡话。刘彻当即就冒火了,他指着秘书长鼻子骂道:事情早就闹大了,就差全天下的傻瓜不知道了,还有什么秘密可以封锁的。简直就是胡扯。

我也认为,秘书长是在胡扯。但他胡扯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推脱丞相府的责任。推脱责任当然是可以的,但你要看对象。刘彻重病加身,还没有到发高烧神智不清的地步,丞相府的人就想瞒天过海,那不是胡扯是什么呢?

刘彻当然没有空闲跟丞相府浪费口水。现在当务之急是出台紧急应对措施,摆平长安局势。于是,刘彻给丞相下了一道命令,说了两点指导意见。

首先,关闭长安所有城门,诛杀叛逆,一个都不能放走;其次,用牛车围堵长安街道,尽量不要短兵相接,以免杀人太多。

说完了,赶快行动吧。

此时,长安一片混乱。汉朝文武百官,犹如拍子上的苍蝇,东撞西碰,乱了方向。这时,刘据站出来说话了。

刘据对众官发布了一句宣言:帝在甘泉病困,疑有变,奸臣欲作乱。

这话的意思就是,皇帝病重,正在甘泉宫里,情况随时都有变化,于是,就有奸臣想趁机作乱。

以上话语,刘据想表达两层意思:第一,有人以为皇帝快不行了,想混水摸鱼。我拔刀见血,这是替我们家清洗门户,不关大家的事。第二,反正皇帝都快不行了,跟着一个快不行的人,不如就跟了我吧。

对刘据来说,这的确是个如意算盘。稳住了中央,就稳住了两脚;想稳住中央,就先稳住众卿。然而事实证明,算盘打得响的,总是要被人砸的。这时,刘彻坐不住了。

刘彻当然坐不住了。谁都可以说他不行,偏偏太子不行。因为别人说,也只是说说,鬼知道那是不是谣言。然而太子就不一样了。如果大家都信太子这鬼话,站到他那里去,那情况就复杂了。所以,他必须立即离开甘泉宫,回到长安。他要向天下宣布,我刘彻活得还好好的呢。

果然,刘彻马上返回长安,住进了城西建章宫。刘彻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辟谣。怎么个辟谣法?那时候没有国务院新闻办,也没有发言人。所以刘彻也没有召开新闻发布会。

然而,刘彻自有妙法。

太子不是说我身体快不行了吗?好,那我就露两手给他看看。于是,他决定亲自上阵指挥,跟太子干一架。

活了将近七十年,刘彻第一次亲自参与作战。当然,这也是最后一次。冥冥之中,他仿佛注定了要将这惨烈的痛感,带入陵墓。

刘彻作战方案,部署如下:征召京畿地区各县武装部队,中央所有部长级(两千石)以下官员将领,统交丞相刘屈氂率领。

这下子,有刘据难看的了。老爹都出头亮相了,想哄骗众卿,似乎不再可能了。那么现在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拼了。

说实话,刘据除了血拼一场,没有出路可言。想拼,那得靠实力。手中没有军队,怎么跟人家拼?事实上,军队不难找,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智慧。这时,刘据想到了一招。

曾记否,秦末之时,陈胜吴广发声作乱,一呼而天下应。陈胜手下周章的部队,以滚雪球的方式,一路收留难民。出发的时候,只有三千兵,打到咸阳城外的时候,竟然滚到了几十万难民兵。

貌似强大的陈胜,貌似强大的周章。他们都以为,咸阳城指日可待。结果却出乎意料,起义军不但被人家摆平了,陈胜本人还被秦军满世界地追着打。

追打陈胜和周章的是谁?章邯。章邯是个什么人?不过是个少府。少府,即皇宫后勤供应部部长。章邯手无寸铁,拿什么打人家?囚徒。当时,咸阳城有几十万囚徒。章邯请求秦二世赦免囚徒,率领他们平定天下。正是靠着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囚徒,章邯搞定了陈胜。

囚徒真是一把可怕的利剑。当初,刘邦不也是靠着几百个劳改犯起家的吗?所以,当年韩信想造反时,也想假传圣旨,特赦长安囚徒进攻长安。结果消息走漏,吕雉先下手为强,将韩大将军骗进长安,一砍了之。

现在,刘据想到的,就是长安那帮可以利用的囚徒。于是,刘据假传圣旨,将长安囚徒全部释放,准备投入战斗。

我想,长安那些劳改犯肯定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出狱,没想到盼到的会是这一天。对他们来说,人生仿佛就是一道两难命题。不是退,就是进。与其退到那难有出头之日的监狱,与其用美好的青春岁月坐穿牢底,不如跟着太子,轰轰烈烈地洒脱走一回。在这个混乱的年头,做劳改犯,也要做个有追求的嘛。

就这样了,先干一票再说。

然而,刘据没有被局势搅浑脑袋。他知道,此一时非彼一时,仅靠长安城这批特赦的劳改犯,根本是搞不定大事的。这帮临时被拉上阵的囚徒,说不好听一点,就是拉来垫脚铺路的。真正做成大事,必须依靠真家伙。

曾记否,当年吕雉崩后,陈平和周勃是怎么整死吕氏家族的?当时,吕氏家族掌握着长安城两支重要的军队,一支是北军,另外一支是南军。搞定了北军和南军,控制长安,易如反掌。

陈平和周勃之所以能搞定北军和南军,当时就是因为壮着胆子,一起哄骗吕实禄交出兵权。结果,还真把兵权骗到手了。

对刘据来说,所谓真实伙,指的就是北军和南军两支部队。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些重要的部队,那就是驻守在长安城外长水及宣曲两支胡人骑兵。

很快的,刘据启动了以下作战方案:首先,将特赦的劳改犯分作两部分,分别由少傅石德和门客张某率领;其次,派一长安囚徒,持节出城,征调长水和宣曲两支胡人骑兵,前往长安会师;最后,搞定北军和南军这等高难度的问题,刘据决定留给自己解决。

怎么样才能将北军和南军搞到手?哄骗,还是硬夺?

答案:都不是。

刘据的答案是,走第三条路。

生存,还是死亡。卑微的命运之河,即将在此刻改道。出发。然而刘据以为,此次他动作应该算快了。事实上,刘彻比他更快。刘据派去调兵的劳改犯,名唤如侯,姓不详。如侯快马才奔出长安,屁股后就有人狂追而来。

狂追如侯的,是刘彻派来要杀他的人。此人名唤马通,时为侍郎。如侯跑得要命,马通更玩命。半路上,马通将如侯追上拿下。然后,亲自向长水和宣曲两支外籍骑兵宣布:如侯所持使节是冒牌货,不要听他的。

宣布完毕,马通也没废话,立即将如侯诛杀。然后率领两支胡兵向长安扑去。

此时,刘据正走在第三条路道路上。他并不知道,好运气已经在长安城外离他而去。坏运气则还在前面等着他。

对刘据来说,所谓第三条路,不是哄,不是吓,而是又哄又吓。他之所以能出此一策,是因为北军的指挥官,是一个很有把握拿捏得住的人。

此人,名唤任安。这的确是个陌生的名字。如果你觉得这人陌生,那么请读读司马迁那篇著名的《报任安书》,肯定就觉得他亲切了。因为此任安和彼任安,纯属一人。如假包换。

任安,字少卿,河南荥阳人。少时孤贫,以赶车为生。后来不知为何,赶着赶着,竟然就将自己赶进了长安。赶着赶着,又将自己赶到了卫青的门前,然后就成了卫青的舍人。或许是因为相似的命运,卫青特别赏识任安,便向刘彻推荐,当了郎中。任安也挺争气的,从郎中干到了太守,然后又混到了北军指挥官的职位。

现在终于明白刘据的想法了。没有卫青,就没有今天的任安。卫青是刘据的舅舅,如果当年卫青不是沾了卫子夫的光,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卫大将军。由此推理,任安之所以站在今天的岗位上,归根到底还得感谢皇后卫子夫。

所以,刘据有理由相信,任安活这么大的岁数,总应该懂得欠人情是要还的道理。

当然,欠钱还钱、欠债还债这个大道理,任安是懂的。于是,当刘据来到北军营地,任安也出来见刘据了。刘据将符节交给任安,任安也接了。然后,刘据就命令任安立即发兵。

成功,似乎离刘据只有半步之遥。

四 混战,谢幕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刘据一下子傻掉了。任安接过符节后,话也不多说,转身就走。接着,刘据就发现,任安非但不发兵,反而将城门关闭,将他的出路堵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任安之所以不发兵,是因为太子发给他的符节是假的。刘据并不知道,刘彻早就料到他会利用符节调动军队。于是,刘彻临时改变符节特征,即在原来红色符节的杆上,一律加上黄缨。

刘据发给任安的符节,是没有黄缨的。按照规矩,任安不应对刘据这么客气,应该马上将他拿下,然后送往刘彻处。但是,任安却没有这么做。

原因只有一个,人情。

不打你,不扣你,不骂你,还不想见你。彼此应该都明白了吧。过去欠你们卫家的,算是还完了。从此,两不相欠,相忘于江湖。纵是他朝相遇,我不过是你人生的路人甲。

任安仿佛在刘据头上浇了一头冷水。刘据想出城,出不了,想动手,更要不得。最后,他只有一个办法了,撤。

往哪里撤?往城里撤。然而,当刘据在往回撤的路上,有一个人已经等他许久了。这个人就是落跑丞相刘屈氂。

此时,刘屈氂憋了一肚子气。怎么说,他和刘据也是堂兄弟。但是刘据也实在不像话,竟然背地里朝他放枪,将一顶天下最大的落跑胆小鬼的帽子扣到他头上来,惹得皇帝骂他窝囊废。如果不出这口恶气,将来还怎么有脸在长安混?

长乐宫,西门,刘屈氂拿出一副硬汉架式,准备战斗。事实证明,想充硬汉那是要看实力的。现在,他没理由害怕刘据。有皇帝撑腰,有部队指挥权在手,还怕他刘据个鸟呀。所以,在这个刘丞相看来,那个刘据前无出路,后有追兵,仅靠长安那帮囚徒造反,简直就是以胳膊拧大腿,自寻死路。

来吧,太子,西门就是你的鬼门关了。

刘屈氂很自信。然而,他实在自信过头了。很快的,他发现,那个刘据真不是好惹的。因为刘据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也不是和长安囚徒共同战斗,而是整个长安市民都和他一起并肩战斗。

原来,本来只是看热闹的长安市民,都被刘据动员加入到他的队伍当中,而且人数在不断增加,甚至达到了数万人。这帮人不仅仅是替刘据出气,更是替自己出气。奸臣江充,纠结一帮人闹得长安鸡犬不宁,现在机会来了,不打他们,打谁呀。

这下子,刘屈氂真是急得干瞪眼了。长安市民都被刘据利用了,如果,假如,万一消息传出长安,那么地方那些被江充修理过的郡国也跟着造反,那天下岂不乱套了。

刘屈氂一想,头皮直发凉。就在刘屈氂脑袋一阵热一阵凉之间,战斗打响了。也不知道哪方先发起进攻,反正双方都红了眼,一见面就干起来了。这场战斗,我们可以叫它混战。混就是混账的混。之所以说他是混账之战,是因为这里面的账,双方谁也说不清谁对谁错。

既是混战,又是血战。这一战,一打就是五天。刘彻在甘泉宫怎么说的?避免短兵相接——这简直是胡扯。数万人对数万人,如果不短兵相接,大家只干吼,那还有什么意思。如果真这样,对长安市民来说,这热闹不是白凑了吗?

五天血战,长安血流成河。街道横尸遍地,沟渠血水漫溢。自家打自家,真是惨烈悲壮,不胜感伤。

五天后,局势趋向缓和。局势之所以被控制,有两大原因:一是,空手的打不过拿铁的,长安市民吃亏大了,谁都想歇了。二则是,汉朝中央启动紧急方案,派出大量工作队,向长安市民澄清事实。让他们知道,他们是被煸动了,因为那个太子是利用江充事件,想造反。

于是,在汉朝铁棒的打击下,在工作队胡萝卜的劝导下,越来越多的市民退出太子阵线。一夜之间,刘据从被众人追捧的明星,变成了被众人抛弃的孤儿。这下子,他真的是玩完了。

七月十七日,刘据终于撑不住了。

三十六计,跑为上策。往哪里跑?西门不通,南门通。刘据拔腿就向南边的覆盎门逃。

此时,守门的人是宰相府执行官(司直)田仁。谁也想没到,刘据没费吹灰之力,竟然顺利地溜出了长安。

准确地说,刘据不是逃出去的,而是被田仁放水放走的。

田仁,田叔之子。田叔,就是当年那个替刘启出使梁国,调查袁盎被杀的使者。我们应该记得,当年田叔查出了谋杀袁盎的主谋,就是梁王刘武。可是他回到半路,竟然将刘武的罪证烧了。

原因只有一个,刘武是窦太后的心肝宝贝,又是刘启胞弟,他不想拆散人家的骨肉之情。所以,当他后来将这个大道理讲给刘启之后,刘启不但饶了他,还赏了他,同时窦太后也乐得老泪纵横。

但是,田仁之所以能爬到司直的位置,不是靠老爹功德无量,而是受惠于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老好人卫青。初,田仁因体魄强壮,被卫青赏识,于是投卫青门下,成为卫青舍人。后,田仁多次跟随卫青征战匈奴,屡建战功,于是被卫青举荐,当了郎中。数年后,田仁一路攀升,终于混出了样子,进了丞相府。

这下子,我们终于明白了。刘据为什么要朝覆盎门奔来,他应该是揣着买彩票中大奖的心情来的。因为这个田仁和任安一样,都曾经是卫青的人。任安尽管不放刘据,但也够客气了。如果田仁再客气一点,逃生的希望也不是不可能的。

果然,好运气还真被刘据撞上了。田叔当年那种宁可多拆一座桥,也不拆人间骨肉情的高风亮节,在田仁同志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于是,田仁对别人说道:“太子跟皇帝干起来,那是他们家庭内部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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