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净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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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净沙-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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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不是替你担心么,沙沙不回来,师母那边你还得瞒着,哪天说漏嘴,怕……”

“好了,不谈这事。今天约你来,是想真心谢谢你,让你也轻松轻松,别整天为了我跟师母,把自己累得跟保姆似的。”

江长明这句话,立刻让气氛轻松许多。肖依雯心里,也巴不得江长明能丢下包袱,轻轻松松跟她在一起。是啊,为这一天,她似乎等了好久。她抬起眼,略带娇羞地看了他一眼,。电子书下载江长明的目光也投向她,他的目光似乎比平时多了点儿什么,整个人发出一层虚幻的光芒。肖依雯有种不确定感,心里一时疑惑,这真的是他吗,他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

忍不住地,她的内心就泛起一层细浪,这种陌生的、甜美的东西很快就感染她,令她一时想入非非,由不住地,就想将头抵在他肩膀上,在他怀里靠一靠。但她没靠,她知道,这还远不是爱情,爱情来时并不是这样。面前这个男人,充其量也只是对自己有好感,或是被自己某一方面打动。但,这已足够,她并不是一个心怀奢望的女人,或者说,她对爱情的那份渴盼还不是太焦急。只要能跟他单独在一起,静静享受一段时光,这种美好,就足以温暖她的心。况且,她是一个有信心的女人,她并不惧怕他会溜走。溜不走的,她想。她笑了一下,很妩媚,远比她在医院里给他的笑生动,也有意味。她看见了他的笑,那是一个成熟男人的笑,稳重、健康,带着阳光般的明亮,却也有一丝暗暗的放不开。原来他也会矜持啊,她的心再次一动,幸福就漫过了全身。这时候,她真想唱支歌,或是轻轻拉着他的手,跳一曲慢舞。她喜欢这个过程,喜欢男人一点一点地爱上她,一点一点地向她释放爱,也喜欢把自己一点一点地交给男人。过程其实是最美好的,她相信,他的过程一定不一般,一定值得咀嚼或珍藏。她闭了一下眼,心里,已在温情地呼唤着他了……

江长明真是笨,一旦抛开那个话题,他的口马上拙起来。他跟肖依雯的交往,都因师母的病。每次见面,谈的说的,都是这个话题。现在突然间不谈这话题了,他就笨得张不了嘴。其实,他是有话的,这段日子,他也想过她,在沙漠里,在宾馆里,甚至在路上,冷不丁地,她就会跳出来,清清楚楚站在他面前,带着微笑,也带着一丝儿责怪,似乎在问,你为什么对我无动于衷?

真的无动于衷吗?江长明无法回答。的确,他欣赏她,尊重她,也感激她。没有她,师母两次的病就得不到这么好的照顾,没有她,自己这段日子真的会被乱七八糟的事搞得焦头烂额。但这只是一层,另一层呢?白洋走了已经好些年头了,这些年,自己怎么走过来的,只有自己知道。他不是不想女人,真的不是,也不是刻意要为白洋守什么,他还不至于教条到那个程度。但,每次面对爱的到来,他都惶惶的,不敢面对,不敢坦然接受。这些年,不是没有机会,林静然,沙沙,甚至还有别的女人,有意无意间,都在向他流露着什么,都在向他展开着什么。但他坚定地拒绝了。他的确不是一个随便的男人,更不是一个为了性欲不择手段的男人。他知道,爱不是这样,真的不是。尤其对一个有过一次经历的男人,他看重的,是两个人能否真正携起手来,用坦诚守护着坦诚,用真心呵护着真心,而且,两个人要相互坚守共同的生活准则。正是这点上,他排斥了沙沙,也排斥了林静然。那么,现在他还能再次排斥肖依雯吗?

5

几乎同时,龙九苗和孟小舟,却陷入另一个旋涡。

江长明走后,调查组突然对龙九苗采取了隔离措施,尽管还是不双规,但已跟双规差不了多少。龙九苗那点儿可怜的自由没有了,一天二十四小时,他得在调查人员的监护之下。

龙九苗恨,龙九苗怕。他恨的是孟小舟,如果不是孟小舟,他龙九苗不会栽这个跟斗,更不会像犯人一样过这种度日如年的日子。仔细想来,龙九苗并没觉得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孟小舟,就算有,也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工作上一些小摩擦。在沙漠所,要说他龙九苗跟谁有斗争,那就是郑达远,这个一辈子都压在他头上的男人,活着时没让他轻松过一天,就是死了,也还实腾腾压在他头上!真的,龙九苗做梦都想搬倒这老家伙。刚想到这儿,龙九苗心里腾的一声,立马儿就将思绪收住了。天呀,我咋能乱想,咋能把这事儿也想起来!

他清清楚楚听见,自己的心响了几响,那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什么东西呢?龙九苗想不出,但能感觉出,那东西跟秘密有关,也跟他的政治生命有关,不,岂止是他一个人的政治生命,那张网要是撕破了,漏出来的,绝不仅仅是他龙九苗一个人。他算什么,充其量也就是网里的一个小虾,大鱼大鳖的,多着呢!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四下瞅了瞅。还好,房间里就他一人,调查组的成员不在,江长明更不在,这些事儿要是让江长明知道,还不扒了他的皮?

龙九苗有些恼恨地咳嗽了几声,想把自己咳得镇静点儿。咳完,他的思绪复又回到孟小舟身上,该死的孟小舟,为何要对他下此毒手?

是的,毒手。龙九苗已认定,向上级检举和揭发他的,定是孟小舟,将他跟沙县沙生植物公司合作内幕爆出来的,也是孟小舟。这个歹毒的小人!龙九苗有些后悔,不,很后悔,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跟马鸣认识,更不该听他那些屁话,让自己往泥潭里陷。现在好,他自己身遭不测,官没了,权没了,自由也没了。马鸣呢,指不定还睡在哪个女人的温柔乡里,卿卿我我呢。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帮他提携他的秘书长呢,这阵在哪儿,在哪儿啊!

恨,真恨!

龙九苗决定反击,孟小舟不让他好过,他也不让孟小舟安稳!他挖空心思,开始想孟小舟干过些什么,最好也在经济上找到他的把柄,这样,他们两个就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上了。

可这太难,龙九苗想了好几天,愣是想不出孟小舟有什么事儿,特别是在经济上,他干干净净,仿佛早就料到有人要算计他,所以格外小心。郑达远活着的时候,龙九苗在沙漠所分管内务还有外培项目,孟小舟却一直跟郑达远做项目,做课题,跟钱打交道的机会很少。龙九苗失望了,看来,要想在钱的问题上扳倒孟小舟,真不是太容易。他换了个方向,开始在别的问题上给孟小舟找把柄。工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龙九苗终于有了收获,他在国际组织的一个合作项目上查出了蛛丝马迹,顺着这条藤慢慢摸下去,龙九苗发现了一个惊人事实:孟小舟跟那个叫罗斯的外国人有阴谋,他们合起手来在学术上造假,不但欺骗了沙漠所,也欺骗了国际组织。这个发现一下子令他兴奋,尽管学术造假比贪污听起来要轻一点,但这是沙漠所,专门搞学术的地方,况且,孟小舟头上,还有国际组织!

就在龙九苗打算写揭发材料检举孟小舟时,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

这天调查组再次传唤他,负责跟他谈话的还是以前那两个人,一个姓胡,一个姓李,都很年轻。两个人先是像以前那样给他讲了一堆政策,让他认清形势,主动坦白,把自己做下的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主动跟组织讲出来,争取宽大处理。姓李的同志见他支支吾吾,又要装糊涂,提醒道:“龙九苗同志,我们这是给你机会,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我们不知道,组织是念在你是一个老专家,老党员的份上,想多给你几次机会。”

“知道,知道,组织对我的栽培,我铭记在心。”

“不要乱打岔子,谈正题。”

“是,我谈,我谈,我想想,还有什么没向组织交代。”

就在他想的空儿,姓李的同志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跟姓胡的同志。姓胡的同志先是沉闷了一会儿,见他不张口,叹了一声,道:“老龙啊,你这把年纪了,政治觉悟还这么低,真是让我失望。”说完,拿给他一沓信纸,递给他一支笔:“这么着吧,你要是不想说,就写,把你干过的,都写在这上面。”说完,姓胡的同志也出去了。龙九苗望着那沓信纸,忽然就老泪纵横。

半天,他擦掉泪,拿过那沓稿纸,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真的往上面写实情时,奇迹出现了,那沓纸里掉出一张字条,二指宽,藏在稿纸里。龙九苗猛地一悸,莫非?

他情急地捧起那张纸条,一看,紧着的心哗地落了下来,一线光明腾地升在他眼前。

纸条上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拖,咬,王。

龙九苗连看几遍,确信自己没看花眼时,才学电视剧里的地下党员一样,将那纸条放嘴里吞了,尔后,他脸上露出一丝笑,一丝很欣慰很自豪的笑。

这三个字,意义不简单啊——

拖,不是暗示他要稳住,不要发急吗?自己真是不成熟,差点儿就给……可笑,真是可笑!亏他还在位子上干了这么些年,亏他还是吃过官饭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如今哪件事,不是拖的,拖才能拖来机会,拖才能把自己从黑暗拖向光明处。是啊,拖才是硬道理。

咬,不是暗示他可以乱咬人么,咬得越多越好,咬得越猛事情越有利。对啊,自己咋就把这点儿给忘了!只当自己是罪人,只当自己已经没救了,只能老老实实交代。如今哪个人抓进去,不乱咬人;不乱咬人,你还不被孤立死!咬是一种策略,一种自救的途径啊,咬也是硬道理!

这王,就更有意思了。龙九苗眼前,哗地就闪出秘书长的面孔,刚才自己还在骂他哩,骂他见死不救,骂他口是心非,看来,是自己小人了。王秘书长并不是不管他,不救他,关键时候,不是派人送来了这张救命的字条吗?

他几乎要对王秘书长感激涕零了。

此后,龙九苗突然就变了一个人,调查组不问便罢,一问,他嘴里来啥说啥,想起谁就扯谁。包括郑达远,包括孟小舟,甚至江长明,还有那个老宁,都让他交代出来了,说大家都有问题,事情是沙漠所集体研究过的,集体分红,集体承担责任。有本事,你把沙漠所所有人都给双规了。

调查工作有点儿进行不下去了。

孟小舟这边,情况也是一团糟。孟小舟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当了所长,万事就可大吉,就可按他的计划,一步步往目标处走,哪知,他屁股还没坐稳,一桩桩事便接踵而来。

先是沙县白县长找到他,婉转地提出,要把以前的账对一下,最好能采取些补救措施,将几笔资金在账上弄实在。孟小舟一听,心里就犯了怵。白县长这个人他了解,过去也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一个魄力远远大于能力的人,啥事都敢做,啥险也敢冒。他说的那些账,孟小舟更是清楚,以前在郑达远手下干,耳闻目睹的,知道了不少事。马鸣跟那个沙生植物公司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更是清楚,但他一直装糊涂。孟小舟的原则是,不该自己染指的事,绝不染指,不该自己承担的风险,绝不承担。白县长第一次跟他提起,他说考虑考虑,过了没几天,白县长又找到,问他考虑得咋样?他推托道,眼下沙漠所一个烂摊子,老郑刚死,龙九苗又对他虎视眈眈,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白县长听完,就不高兴了,脸上一扫往日的热情,换成一种令孟小舟吃惊的脸色,道:“孟所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找你谈这些事,也不是我的意思,我白某人也没这个能耐敢让你孟所长替我平账。是上面的意思,至于是谁,我就不明说了,想必孟所长也是聪明人,不会猜不到。事情我已跟你说了,这种话,可不是乱跟别人说的,既然说了,我就得把事情做干净,要不然,我的日子会很不好过。你如果有难处,可以跟我提,但事情,得做,而且得快。”说着,白县长拿出一沓钱,推到了他面前。“要是嫌少,可以跟我讲,钱的事向来不是问题。”

“不,不,不,白县长,千万别这样,我不是这意思。”孟小舟一阵惊慌,这沓钱真是把他给吓着了。

“那你是啥意思?”白县长忽然盯住他,出其不意地露出一脸凶相。

那沓钱他最终收了,不收没办法,这是规矩,按白县长的话讲,拿出来的钱,不会再拿回去,你收不收,都等于是收了。收了钱的孟小舟并没急着按白县长的意思做账,他还抱着侥幸,想跟白县长来点儿迂回战术。就在他跟白县长再次坐一起商量事儿时,白县长突然被双规。就在同一时刻,他听到一个更为可怕的消息,姓王的秘书长对他极为不满,正在暗中派人调查他呢。

那沓钱让他终日惶惶不安,王秘书长更像个幽灵,不时跳出来,惊他一惊。就在这时候,他暗暗期待着的事儿发生了,龙九苗出事了。这本来是个利好消息,值得他孟小舟庆幸,谁知他还没兴奋上两天,问题就来了。有人向他透露消息,说上面审查龙九苗是个幌子,是在遮人耳目,目的,是要保住龙九苗后面的人。这话立刻让他想到王秘书长,孟小舟别的事儿不知道,龙九苗跟王秘书长的事,却一清二楚。当初他还犹豫,举报龙九苗,会不会殃及到王秘书长,如果殃及到,就有可能引火烧身。后来一想,王秘书长是何人,会让一个龙九苗牵住?于是便大着胆子,将举报信投了出去。没想,火真的让他引上了身。

孟小舟坐卧不宁,表面看,他风光得意,一副春风相,实则,他比谁都急。他有多大背景,他自己最清楚,在官场这个舞台上,说穿了他还是一棵没有依靠的小树,随时都会让操刀手砍伐掉。这么想着,他又恨起了父亲,恨他没在在位时,给自己打好铺垫,弄得他如今这么艰难。他对父亲的态度越来越粗横,粗横得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变态,但他控制不住,不但控制不了,一听母亲唠叨,又把心中的愤懑发泄到母亲身上。后来他索性连脚都不往父母那儿送了,免得一看见他们,就条件反射似的来气。这都是小事,孟小舟担心的,还是姓王的。如果真要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姓王的能躲过此劫,那他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所以他孤注一掷,开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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