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不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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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不是狗-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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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里巴嫉妒地吼起来:“离开它;听见没有?藏獒大帝是我的。”

我顺从地摊开了手臂;面孔如同被惶恐迅速洗了一遍;冷寂寂地望着他;多少有点像一个罪犯受到追捕时的样子。他要干什么?我该怎么做?我的斯巴;我们又见面了;如果你是我的;我就是你的。你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哥里巴疲倦而厌恶地挥挥手:“你走吧;不想在这里见到你。不走是不是?”他从大展台统一设置的拴狗桩上解下斯巴的牵引绳;拉起来就走。“你不走我走;等你消失了我再来。”他低着头;把地板踩得咚咚响的步伐坚定地透出一股对我刻骨的反感和仇恨。斯巴不想走但又不能不走;一次次地回望着我。

我有点慌神;怔仲地望着斯巴;不知怎么办好。斯巴的泪眼;我的泪眼;在这一刻模糊了世界。

这一天;我再也没见到斯巴;也没见到哥里巴。好像他为了让斯巴躲开我;连藏獒大帝带给美主的荣耀和展示爱獒的喜悦都放弃了。我一趟趟地走到圆形大展台的中间去;那里总是空荡荡的。有一次碰到将军肚负责人;他也在寻找:“我们的藏獒大帝呢?”立刻给哥里巴打电话;对方关机了。“这可怎么办;广告都打出去了。很多观众就是冲着藏獒大帝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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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各姿各雅病了。王故一次次地给袁最打电话。袁最说:“啊;病了;明天还要比赛;它怎么病了?我就来;就来。”但是他一直没有出现。

比赛结束后袁最就去了医院包扎伤口;当然没忘了打狂犬病疫苗。回来时他在博览会会场的门口碰到一个人;那人神情样静!一动不动地挡在他前面;如同一尊眨巴着眼睛的蜡像。而袁最的感觉却像是遇到了惊涛骇浪一般;戛然止步;朝后退去;又回来疑虑重重地站到了那人面前。

约翰牧师淡然一笑说:“我说了;上帝没有抛弃你;在你迷茫无路的时候;我们的信仰就会出现在你的头顶。”老人穿着普通人的衣服;长着一副普通人的面孔;如果不是听他说话;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内心是那样的自信;自信他怀揣着人类最伟大的真理;保持着激情四射的奉献的光荣。

“我没有信仰;你也不是上帝;请你不要来烦我;走开。”

约翰牧师仿佛听出了袁最的言不由衷;没做出任何反应。他摸摸几天前被袁最一拳捣出的脸上的青紫说:“停止你的所有行动;带着你的狗离开这里。”

“别费口舌了;这是不可能的。”

“上帝已经知道;你不会把你的讨戈纽进行到最后。”

上帝还知道什么?他知道不知道他在罪孽面前的无能为力?知道不知道我已经看破了一切包括他上帝?上帝是不存在的;所有的拯救都是不存在的。

我是罪犯;你是牧师。我活着我能证明罪恶;你呢?你能证明拯救和宽恕吗?你不能。你来干什么?我曾经那么信任你;把一切都告诉了你;可是你只会开空头支票;然后把全部责任推给我。告诉你;我要是能够放弃犯罪;还找上帝干什么?”

“不是这样的;请听我说。”约翰牧师四下看了看;摊开一只手殷勤地邀请着袁最;“我们到这边说话吧;这边。”他带着袁最离开了人来人往的会场门口;来到一个巨大的藏獒广告牌的后面。显然这是一个他早已选择好的地方;没有人;很安静。他慈祥!平静地望着对方;笑了笑;半张着嘴不说话。

“快呀;听你说什么?我还有事呢。”袁最做出随时离开的样子。

约翰牧师笨拙地从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刀;使劲打开;用布道似的苍老而洪亮的声音说:“别害怕;这把刀不是对付你的;是对付我自己的。我现在以上帝的名义劝你放弃你的罪恶念头;如果你不放弃;我就杀了我自己。”

袁最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真的?杀吧杀吧;那就杀吧。你以为你这样威胁我;我就能听你的;你是谁啊?是我父亲吗?你在我心里什么也不是。”

约翰牧师没想到他庄严而神圣的自杀要挟换来的只是轻蔑和嘲弄;仿佛在他没有自杀之前袁最已经攘了他一刀子。他浑身抖了一下;额头和手心冒出了汗;一阵凉一阵烫;突然一阵激痛;满脑袋都是针刺的感觉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心肠硬得都不肯怜悯我这个上帝的老仆人。杀呀;你再不自杀我就走了。”袁最已经迈动了步子。

“你别走。”约翰牧师喊了一声;“你应该知道;当上帝的仆人不能用自杀阻止罪恶发生的时候;他就只能杀掉那个犯罪的人了。”

“现在你又想杀我了?那就来吧;”袁最劈腿而立;用流氓式的顽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五步;当约翰牧师用老人的步态冲过去时;袁最并没有躲闪;反而用胸脯朝前顶了顶。传来一声铁器碰铁器的声音。袁最怀揣着的那把杀猪刀挡住了牧师的刀子。牧师手一软;刀子落地了。袁最一脚踢开;大声说:“想用刀子拯救罪孽?你的上帝是怎么教你的?可见上帝即使存在;也没什么大本事。”

约翰牧师悲枪地喊起来:“上帝;原谅他;原谅他;上帝。”

袁最哼了一声;转身离去;没走几步;手机响了。

是飞飞打来的:“妈妈住院了;医院下了病危通知;爸爸回来吧。”

袁最吼起来;像是怨愤飞飞打搅了他;又像是焦躁地想知道妻子的情况:“什么病?”

“狂犬病……”飞飞哭了。

袁最呆愣着;他知道这种病既然已经发作;就没办法救治了。

从手机传出的飞飞的声音很小;但约翰牧师还是听到了。他再次堵到袁最面前;固执地说:“这是上帝来的电话。你是多么有福啊;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受到了无法拒绝的召唤。听我的;你已经得到了最新的赦免;你是一个崭新的人了。”

袁最瞪着牧师;突然关掉手机;阴冷地说:“老头你是谁啊?再纠缠我;我会杀了你的。”说着一把推开牧师;前走几步;又停下说;“你最好去拯救你们的上帝。告诉你牧师;我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想做好人又想做坏人?因为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制造了人;上帝是什么样子的;我就是什么样子的。只有上帝本人才能阻止我。”说罢;大步走到博览会会场门口穿梭往来的人群里去了。

约翰牧师呆愣着;喃喃地说:“上帝;我应该怎么办?”

袁最没有回到大展台王故的身边;尽管他很想待在嘎朵觉悟!各姿各雅以及八只小藏獒身边;很想去请个兽医给各姿各雅看病。他给李简尘打电话;说有事跟他和黑胖子商量。李简尘告诉他;他们以前很少来北京;此刻正在参观故宫;待会还要去登临天安门城楼。“你的事儿我们就不参与了;再说你也干不了什么大事。”李简尘最后激将地说。袁最恶狠狠地诅咒了一句;又把电话打给了王獒人;口气突然变得十分悠闲:“我们去喝茶吧;附近有一家好茶馆。”

“喝茶有什么劲;不如去喝酒。”

“更好。”袁最压抑着妻子即将离世的悲痛;呵呵笑着狂叫了一声;“我今天晚上要让你大吃一惊了。

听我的;把你的藏獒带离博览会。”

天黑了。北京的黑夜来得总是很早。天是晴的;但望不到星星和月亮。我们有多少夜晚是生活在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天空下呢?我在博览会外面的一家小饭店吃了晚饭;提了一打啤酒!两个玻璃杯和一些凉菜回到展位上。我想出来这么多天了;还没有跟阿柔一起喝过酒;她也许能跟我喝几杯;不然就得干坐着。反正守着哦咕咕和达娃娜;我们是没地方睡觉的。阿柔痛快地喝起来;一口气就灌下去大半杯。我很意外地看着她;提醒道:“慢慢喝;睡不成觉得夜晚是很长很长的。”

但是她没有再喝;思虑重重地枯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说:“我要出去转转。”

“你别去;这地方你人生地不熟。”

阿柔还是走了。我想她出去转转也好;免得坐在这里犯困。她虽然常年待在草原上;但汉话说得不错;又漂亮;不会走丢的。那就去吧;看看北京的夜景;看看霓虹灯的繁荣里我们的首都是多么得奢靡。

我大声问道:“身上带钱了没有?”我哪里想到;她是去找哥里巴的。他们早就约好了;就在今夜。

阿柔离开博览会的会场;在街上买了一瓶好酒;拆掉华丽的包装;放进随身的包里;坐上了出租车。

半个小时后她出现在哥里巴的宾馆房间里。

哥里巴酸溜溜地说:“你晚到了一个小时;是不是有点恋恋不舍?”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两张床铺上;神情都是心照不宣的严肃。空气凝重而冰凉。斯巴从卫生间出来;流着哈喇子;闻了闻阿柔;又回到卫生间去了。

阿柔盯着哥里巴略显疲惫的眼睛说:“你真的会动手吗?你放了火;烧死的不光是色钦;还有哦咕咕和达娃娜;还有那么多人和藏獒。你再想一想。”

“我必须这样;也只能这样;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被发现。至于哦咕咕和达娃娜;就只能牺牲掉了。我们有斯巴;一定还会有更棒的藏獒。”

“哥里巴啦;你要是这样你就完啦;我跟白玛也完啦。”

“不要劝我;我知道你爱上那个色钦了。叛变的女人;你不如狗。”

阿柔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急急地申辩道:“不是我爱上他啦;是白玛爱上他啦。你是知道的;白玛爱上他;就等于我也爱上他啦。”

“要是这样色钦就更不能活着了。”哥里巴阴郁地撇了撇嘴。

阿柔咽了一口泪水说:“你非要干的话;那就让我去放火吧。”

哥里巴断然拒绝:“你不行。这是掉脑袋的事情;我怎么能牵扯到你呢;牵扯到你也会牵扯到白玛。不行;我不能把你们两个都搭上。再说我有经验;别人发现不了的;你放心。”

阿柔沉默着;从包里拿出了那瓶好酒:“喝酒吧哥里巴啦;我只能给你壮胆啦。”说着她打开了酒瓶盖。一个细节哥里巴没有注意:这样好的酒;瓶盖怎么那么容易就开启了呢?

“我会需要女人给我壮胆吗?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当初#;#;”哥里巴咽下了要说的话;一把撰起了酒瓶。他一连喝了几大口;皱着眉头;喷了一口酒气;突然“啊呀”一声;痛苦得扭曲了满脸的肌肉。他把酒瓶墩到床头柜上;捂着肚子;歪倒在了床铺上。

阿柔倏地站了起来;惊恐万状地朝窗外看看;浑身发抖。

哥里巴用血红的眼睛瞪着她:“阿柔;你不是我的阿柔。你下药了;告诉我是什么药;是金色十三味吗?是喇嘛闹拉给你的还是白玛给你的?喇嘛闹拉知道我的心;他早就想毒死我了。”他挣扎着起来;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又退回去;跌倒在床铺上;无力地挥了挥手。“阿柔;就算我罪有应得;也不该死在你手里。你想用毒药制止我去放火;可你却制止不了我的灵魂;我就是变成鬼也要放火烧死色钦。你走吧;快走吧;我不能死在你面前。我知道我还有三个小时。

金色十三味;喇嘛闹拉制造的毒药。是你找的他;还是他找的你?你们都想毒死我。喇嘛闹拉;佛爷;是你给阿柔出了这个主意吗?你违背了出家人不杀生的戒律;你算什么喇嘛?阿柔你听我说;你们不能跟色钦好;色钦是我的仇人。”

阿柔使劲摇着头:“我没有;没有跟色钦好。”她走向卫生间;忽听哥里巴喊一声:“不要带走斯巴。”

她浑身一阵哆嗦;拉开门跑了出去。

我说:“我不能去你那里;阿柔不在;阿柔回来了我才能去;哦咕咕和达娃娜离不开人。”正在打电话的时候;我看到阿柔从博览会会场的大门里进来;朝大展台匆匆走来;立刻改了口;“好好好;马上就去;你等着。”我一步跳下大展台;和阿柔擦肩而过。她停下来;惊讶慌张地瞪着我;却没有跟我说话。我说:“我去去就来;你看好哦咕咕和达娃娜。”我哪里会想到她刚从哥里巴那里回来;没告诉她是哥里巴要我去的。哥里巴说;他必须立刻见到我;如果我不去;我会后悔一辈子。“快来啊;再不来就来不及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急急忙忙赶去;并不是为了哥里巴;而是为了见到我的藏獒斯巴。

我一进哥里巴的房间;斯巴就扑过来跟我亲热。

躺在床上的哥里巴立刻制止道:“回去;回去。不听话是不是?我真想骗了你。”他看斯巴不动;几乎是央求着对我说;“我找你有事;很紧急。”我对斯巴说:“回去吧。”斯巴很不情愿地回到卫生间里去了。

没有任何过渡;哥里巴直截了当地说起来:“多少年前你烧毁了我家的藏獒基地;把我父亲和我叔叔烧成了残废;还烧死了五只小藏獒。可是你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迄今还在逍遥法外。这件事只要想起来我就很生气;我为什么要放过你?藏族人对仇家必须以牙还牙;报复是天经地义的;自古以来都这样。

你来参加藏獒博览会;太好了;机会难得。我可以用我的藏獒哦咕咕和达娃娜把你吸引在大展台上;然后一把火要了你的命。汽油都准备好了;到时候扔进一个烟头就能烧起来。博览会来了那么多人;谁知道火是谁放的。”

我想;如果我活着还有资格被判处无期徒刑的话;我将义无反顾。没什么可遗憾的;既然用火燃起的仇恨必须用更大的火焰才能够抵消;那我只能心甘情愿地成为被抵消的一部分而让火焰尽快熄灭。

但是我没有这样说;当我坐到他对面的床铺上;用一种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话时;却变成了另外的意思:“那你就去点火呀;躺在这里干什么?害怕了是不是?告诉你;要是那样你就跟我一样是纵火犯了。但纵火犯也是有区别的;而且是天壤之别。我放火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并不知道里面有五只小藏獒和两个人;我的害命不是故意的。可是你呢?你的目的就是为了烧死人和藏獒;烧死许多人和许多藏獒;你报复的不仅仅是我知道吗?连你的女人阿柔!你的藏獒哦咕咕和达娃娜都会被烧死。哦;对了;对了;我他妈废什么话;这些你都已经想到了;你是故意要烧死阿柔!烧死哦咕咕和达娃娜是不是?”我这是挑战;是一种报复心的发作:去死吧哥里巴;你真应该是个吃枪子的纵火犯。而我将一直活着;甚至可以无限自由地活着。

哥里巴突然朝我阵了口唾沫;瞪着我;放出两束火辣辣的凶光让我不由得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恶狠狠地说:“你到现在还活着;而且活得比我好;这是我心里最大的难受。说得对;我就是故意要让阿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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