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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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八义-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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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这个大衣里面,藏着夜行衣包。”杜林说:“这个夜行衣包我可没有,我还不知道穿这个衣服犯物,我要知道我决不穿。我们学伴穿着就没事,怎么惟独是我就有事呢?您叫他把夜行衣包拿来,我得看一看。”老道说:“丁贤弟,你把夜行衣包拿来,叫他瞧一瞧。”丁春芳便将抄包打开,杜林一看那夜行衣是深瓦灰色的。”杜林说:“师父,这个就叫夜行衣呀?”老道说:“对啦,这个就是夜行衣。”杜林说:“我娘给我作衣服,甚么色的全有,就是没有这个颜色的。”
  丁春芳将夜行衣包好,此时杜林就将大衣脱了下来,说道:“师父,您叫他瞧一瞧,夜行衣在那里哪?”老道接过来,交与丁春芳。丁春芳伸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单衣服。遂说道:“道兄,您叫他把裤子脱下来,他里面也许裹着。”老道一瞧小杜林颜色不改,遂说:“徒儿你脱下来,叫他瞧一瞧。实在没有,为师亮剑斩杀他的人头。”杜林说:“师父,您把我送家走吧。怪不得我们村里人说有小孩别往和尚老道庙里送,一送就算一辈子的人啦,僧道不能娶妻生子。老老道,小老道,老少和尚,他们没事竟脱裤子玩。”老道说:“徒儿住口。丁春芳,你怎么瞧他是杜林呢?”丁春芳说:“我跟您说,他是杜林,他一定是杜林,那小孩的胆子可大啦,他们上五门,个个全是横人。那杜林与咱们莲花党为仇作对,您就叫他把上下身全脱下来,他那里头,一定围着夜行衣包啦。”老道说:“你就把裤子脱下来吧。”杜林这才将衣裤鞋袜子,满全脱下来,赤身露体,上下无根线线。丁春芳伸手取过来一找,并无夜行衣。杜林一看,说道:“师父哇,我不埋怨别人,先怨恨阎王爷,怎么给我这么一个骨格?叫我长得跟那个一个样呢?姓丁的你可千万别瞧错啦。”丁春芳说:“杜林,你要把皮剥啦,我能认识你的骨头,绝对错不了。”杜林说:“师父,我叫您把我送家走,您不送。如今他来啦,您说我是甚么杜不杜的、林不林的。”丁春芳说:“道兄,这不是他把衣服脱下来啦吗?您把小辈用绳缚二臂,挂在明柱之上,拷打贼匪似的水盆鞭子拿来,这么一打他,若打不出来真情实话,您再亮实剑将他尸头两分,要不是他,那算我二眸子该挖,误赖好人。我死在九泉之下,情屈命不屈,是我没长眼珠子。”杜林说:“师父,这要是真拿鞭一抽打我,那时我疼痛难忍,不是杜林,我也得说是杜林。姓丁的,你跟那个姓杜的有多大仇恨呀?打得我屈打成招,我一说我是杜林来,我得死在这里,我真不认得那个杜林呀!那不我两个人见过一面,还不用提有交情有认识,替他死了也不冤呀!师父啊,今天反正我脱不了这一顿打。”
  书中暗表,杜林来到火龙观盗弩,他是变嗓音,不用本人的声儿,他是骄舌说话,所以老道不信。书说现在,杜林说:“师父呀,总算是我们家门不幸,才遇见此事。那杜林若是来啦,那我可就白挨这一顿打。这个姓丁的可就伤了德啦。”老道说:“小杜梨,你满打是杜林,你全能说不是,我老道实在看你骨格相貌有缘。这个姓丁的是我的朋友哇,他还能大的过我师父去?就是我师父李玄清来,打破头心全不成。为师我打你十鞭子已过,你咬住牙关吧。只要十下子打完,那时我亮宝剑斩杀丁春芳,与我投缘的徒弟报仇雪恨。”老道叫人取过绒绳,一翻腕子就把水手的脑袋给套上啦,一揪绳子,水手就是一个爬虎儿,过去又给他一个大嘴巴。老道说:“你撕下半批软帘去。”水手爬起上前将帘子撕下一块,交给老道。老道便将杜林捆好二臂,然后又用绳子挂了。挂在明柱之上,又叫水手取来打徒弟那个水盆鞭子过来。此时杜林一看,那水盆中的鞭子,足有核桃粗细,鞭梢与把儿,细不了多少。遂说道:“师父呀,我要挨这个一顿打呀,我不承认杜林,我得活活的被您打死。”说完,仰天叫道:“我伯父大娘,我叔父婶娘,三门你们守我一个人,我两个姐姐是脸朝外的人。没想到我小杜梨,在这里受一顿。我长这么大,连一手指头全没挨过。今日我不幸,真要把我打的屈打成招,那可冤苦了我啦。”此时夏得贵脱了大衣,毛腰拿起皮鞭子来说:“小杜梨,你就咬住了牙关吧。”丁春芳说:“道兄,您慢着,您打可不成,那得我打。拿绳您还舍不得啦。”老道一有气说:“好吧,你打。”杜林说:“师父您可别叫打他,他打我不到十下,我死过去,他就跑啦,我白挨这一顿打。”那杜林一看老道的情形,实在跟自己不错,不由心中所思,好丁春芳,我要不把你人头弄在这里,我不叫杜林。丁春芳说:“道兄,小弟我说的这个话,是金石的良言,不入您的逆耳。他要不是杜林,能有这一片话吗?道兄您把我的绒绳解下来,这边拴上我的腿,那一边拴在床腿上,十鞭子已过,您就亮宝剑斩杀我的人头,不算您欺生,算我看错啦,死者不冤。”杜林说:“师父您可别上他的当,他那绒绳可全糟啦,一揪就折。他跑啦,我白挨这一顿打。”丁春芳说:“道兄您把丝绦解下来,跟我的绒绳撮到一处,那还不结实吗?夏得贵一听也对,这才将白丝绦解了下来,跟他的绒绳拧到一处,有核桃粗,便将丁春芳的腿拴在床腿上。杜林道:“师父,您可别受他鬼计多端。”丁春芳说:“道兄,您可跟他有缘?我看透他啦,我打他一百鞭子,要问不出来真情实话,我不姓丁。”杜林说:“师父,他那里可有刀哇,他把我打死过去,用刀一拉绳他跑啦,我不是白挨这一顿打吗?”丁春芳说:“道兄,我把这口刀给您。”
  说话他把刀拉出,递与老道。他又说:“道兄,您看着我不过十下,要打不出他的实话来,您尽管亮军刀杀我。”说完他伸手拿起皮鞭子,他一看杜林是贴骨的干腱子。杜林心里说:小辈,我若不把你人头要下来,我不叫杜林。自己一咬牙,横了心啦。丁春芳说:“杜林,你是飞蛾投火,尔可想起前次之仇,你打我那一瓦,打我一瓦还不可恨,当时你冲散我的姻缘,真真可恼。”说完他扬鞭子便打,刷的一声,那大腿的肉,就给打掉了一块,鲜血长流。杜林嗷的一声,头就搭拉下来啦。老道一看说:“丁贤弟,你好狠啦。你倒是看准了是他不是呀?他要是杜林呀,这里把他一捆上,他就辱骂你我啦。”老道拿着刀,站在旁看着。丁春芳二鞭子,又往下打来。杜林心说:小子你打吧,我是豁出去啦。那丁春芳三鞭子刚要往下再打,忽听外边有人说话,说:“老道喂,你别打人家,你家杜小太爷我在这里啦。你看明白再打人家,我在这里瞧了半天啦。那一个小孩别着急,待我给你报那两鞭之仇。小子你出来,我在背后跟下你来啦,专为拿你。”丁春芳刚要转身跑,老道一长腰,将他踢倒,用脚蹬住。丁春芳道:“道兄且慢,”老道哪听那一套?伸手抓住发髻,举刀一落,噗哧一声,尸首两分,将刀扎在死尸之上。回到屋中,摘下青锋剑,合到手内,将剑抽出,来到外面,飞身上了西房。在房上蹿房赵脊,来到前面,围着庙兜了一个弯儿。四外一找没有人,他便到了浮桥这里,叫上两名水手来,回到庙中先开了山门,放进二人,将丁春芳的死尸搭出,连人头一齐扔到河内。二人答应,照计而为,将死尸拉走。
  老道将山门紧闭,回到屋中,将剑挂好,出来一看杜林,是低头不语。用手一摸他的胸口,突突的乱乱。用手推起他的头来,那只手便抚他的心口,说道:“徒儿苏醒。”杜林把这口气缓了过来,不由哭道:“师父哇,这个人跑了吧?”老道说:“徒儿呀,他鬼魂跑啦,你看这里的血迹,他已被斩杀了。”说话之间,将他摘下来,抱到床上,将绑绳给他解开。杜林坐在床上说:“师父啊,我的腿疼。”老道说:“不要紧,我这里有好药。”说话他到了西里间,取来了金枪铁器散,红白的药面,给他敷上好了,叫他穿好了衣服。杜林说:“师父,今天我挨这一通打,倒不要紧,您闻一闻,这屋中是甚么气味呀?”老道说:“我刚把丁春芳杀啦,你看这个血迹,还没干啦。”杜林说:“师父,他虽然死啦,您已然给我报了仇啦,可是扎驴肚子那个人一来,咱们爷两个,全活不了。”老道说:“徒儿,你不要害怕,谁来也不成,连那么大的石禄,全教我给烧了个少屁股没毛。我有火竹弩。”杜林说:“甚么叫火不火努不努的,是甚么样啊?”老道说:“待我取来你看看。”说着话他到了西屋,拿出那火竹弩。原来这竹弩就在一个瓦灰色的兜子里装着啦。老道拿到杜林面前,取出令他观看,原来是一个竹筒,有八寸多长,核桃粗细,遂说:“师父您拿过来我看一看。”老道说:“徒儿你看,这便是袖箭盘肘弩。”杜林伸手接过来一看,原来竹筒上,一头三道钢丝,当中有一道铜丝,足有四寸长,在下面那一头,有一个好像按钉似的。老道说:“小杜林,这个是左胳膊上的,中指按崩簧,二指定心,指那里打那里。右边也是一样,要打的时候,左胳膊一盘,用右手中指从纵纹上一顶,那盘肘弩就打出去啦。”杜林说:“师父,我成不成呢?”老道说:“成倒是成,你等天光明亮,我同着你到你们家中,跟你家中人说明,把你施舍我这庙中,那时我好传授你武术。你学会了以后,必须要用的时候,好像一层窗户纸,一指就破。那时再教给你,还不成吗?”杜林说:“师父,您先比一比,徒儿我记在心中,将来练的时候,您也省事。我那艺业学成,您一指我就会啦。”老道连忙将盘肘弩一盘,说道:“徒儿你看,二指当心,中指磕崩簧,”说话之间,他用手指一顶,磕吧一声,呼的一片火光,出筒外去了。当时打在软帘之上,老道上前弄灭了。杜林一看,那桌案之上,还有一个青布套,有鸭嘴粗细,一尺二长,有青绒绳编出来的一个排子,不到五尺长。老道说:“这个是紧背低头花竹火弩。”杜林说:“这个怎么使呀?老道说:“你看。”说着把弩背在身上,又向杜林说道:“你看,肩头当心。”用手一揪绒排子,一低头,磕吧一声,又是一片火光。杜林说:“徒儿瞧明白了,您把他收起来吧。”说完,那夏得贵便将暗器全收拾起去啦。杜林说:“师父,我现下肚中很饿,您可有剩下的馒头?拿来徒儿一用。”老道说:“我没有剩的,如今我也有点空啦,咱们叫厨房给作点酒席,师徒可一用。今天又是好日子,足可以畅饮一番。”
  说话之间,老道便去到南厨房,吩咐一遍,少时酒菜一齐来到,通盘摆齐。杜林一看,放着一个酒杯,一个茶壶,看那样子,壶中也就盛四两多酒,旁边有一个酒杯。老道说:“小杜梨,你会喝酒不会喝?”杜林说:“我会喝。我在家之时,竟偷我叔父酒喝,我娘亲一闻我口中有酒味,就打我。您让我喝酒,我听说酒是串皮的。”老道说:“不错,酒是串皮的,我这个药是好药,什么全不怕。”杜林说:“那我也不敢喝,明天您上我家去,我娘闻见我口中有酒味,谁说全不成,我娘也得打我。师父啊,今天咱们爷俩,是大喜的日子,我必须敬您四杯酒。”老道说:“人家全敬酒三杯,你怎么敬我四杯呢?”杜林说:“今天咱们爷儿两,您两杯,我两杯,咱们是四季皆全。我有四句酒令。”老道说:“甚么酒令?”杜林说:“您先把酒满上,我好说。”老道当时把酒满上之后,杜林说:“您先吃点菜。”老道这才吃口菜。杜林说:“杯杯净,盏盏净,咱们爷两才有缘哪。”老道说:“好吧。那头一句酒令怎么说呀?”杜林说:“酒是仙传迷魂汤,量小多饮发言狂,太白贪杯吃酒醉,海底捞月一命亡。”二杯酒又满上啦,杜林叫他又吃点菜,将酒喝下。杜林再说二句酒令:“色如市井一枝花,君子一见骨肉麻。纣王贪淫失天下,杨广好色观琼花。”又满上第三杯,杜林说:“财乃传国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石崇有钱不算富,范丹有子传后人。”老道听他念完,一仰脖,一饮而干。再满上第四杯,老道吃口菜,杜林念第四句是:“气是人间一棚烟,耳听传言气冲天。范离好气家财败,三气周瑜染黄泉。”老道低头不语。四杯也饮干啦。杜林一看,老道是过了量啦。酒走三肠,酒入愁肠,酒入喜肠。如今老道他是酒走烦肠,平常人喝酒,有几种毛病,酒一过量,有爱睡的。如今有一句话,今事古比,古事今说。现在有这种留声机,俗说话匣子。也有话匣子酒,喝完了竟说,还有妇女酒,喝了酒啦,便想近妇女,那是酒色相联。这个喝酒,有慢性酒,从早晨能喝到下午去。另外还有一种以酒撒疯酒,还有暴性酒。这暴性酒,比方说吧,他一进酒铺,端起酒来一仰脖子,全倒下去啦。还有厨子酒,喝完酒找人厨。有莲花落酒,喝完了得唱。有隋炀帝酒,喝完了必须叫人打一顿。有酒后伤事,有酒后伤德,有酒后失物,有迷路。那会喝酒的人拿酒,不会喝酒的酒能拿人。会喝酒的诸位老先生,学徒有几句话,跟您说一说。列位要是能有六两的量,可以饮三两。有十两的量,可以喝半斤。要喝一斤,那非把事情误了不可。喝酒的人也有酒后吃亏的,也有以酒成大事的,无酒不能成席。
  闲言少叙,这个夏德贵,烦到两句酒令上啦。末一句有海底捞月一命亡,三气周瑜染黄泉。老道当时就把火竹弩的口袋,压在胳膊之上,爬在桌子上,他就睡着了。杜林生来胆子最大,人虽小,心劲可大。他恐怕老道装睡,他过去用手推老道的肩头,说道:“师父,您要困,快去上床去睡。”问了两三声,老道一声没言事。他又一听老道的出入气匀啦,知道他睡沉啦,这才用手推开他的腕子,将口袋抽了出来,把火竹弩撤了出来,不要口袋。杜林暗自说道:鲁大叔,从这看起来您有错处,我的军器没拿,我要是拿着刀,非给他一下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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