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不要……”
白发女子声声如泣,一双纤手正试图抓住王妃的衣角,却被她猛地一脚踹开。
愤而松开她,王妃面上的狰狞之色早已平静,唇角噙着一丝冷意,王妃绝然转身,当她鬼魅般的身影渐而远处,原本半趴在地面的白衣女子蓦地抬起头来。
眸底的脆弱早已被冷戾所取代,她静静地坐回石床之上,似是无心地把玩着锁往自己双手双脚的玄铁链,一字一顿地磨牙:“落月公主,你怎么知道我永远也离不开这里?也许,我只是还不想离开呢?”
——
离开王妃的汀兰阁,华青弦果然去了老太太的润安居。
在那里,她再次巧遇父亲的如夫人庄觅珠,在她的极力邀请之下,她终于还是跟她一起去了北燕居。入了北燕居,华青弦下意识地打量起那间园子,虽是父亲的妾室所居之处,但内里却并不比王妃的‘配置’差。很显然,这园子的主人深得父亲的宠爱,所以,才会以妾的身份,用着‘妃’的东西。
似已察觉到华青弦的目光,庄觅珠一笑,解释道:“都是王爷的意思,不按他说的来又怕他住得不舒服,所以……”
“布置得很好,很有品味。”
闻声,庄觅珠面上的笑意更浓,携着华青弦坐了上位,又俏皮道:“郡主可真是难请啊!若不是我在老夫人那里恰好遇到郡主,郡主是不是就会直接告辞离去了?”
华青弦眉目疏朗地一笑,牵了牵唇,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庄觅珠见状倒也不介意,只笑笑地让丫鬟给她奉了茶,华青弦抬眼看了下那丫头,面生得很,不是她身边最得力的那个锦瑟。想到之前心语所说,她似是不经意地提起:“怎么换地方连丫鬟都换了,从前的那两个呢?我记得名字取得特别好,一个叫流年,一个叫锦瑟。”
未料到华青弦会突然提到这两个丫鬟,庄觅珠的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不过仍旧神情自若地回了一句:“流年那丫头失踪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华青弦夸张的反应就似扇在庄觅珠脸上的一巴掌,她忍了那口气,还是很平静地道:“很早的事了,后来一直找不到也就没找了。至于锦瑟,前几日那丫头伤了手,在养伤呢!”
“那你身边不是没人可用了?”
“王爷又让送来了几个,用着还好。”
说着,庄觅珠脸上浮出几丝红晕,恰到好处地展露出一些小女儿的姿态,那恰到好处的羞涩,看在旁人眼中皆会以为她对王爷情有独钟,只不过,她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华青弦。庄觅珠怎么可能看得上她的父亲,纵然他文韬武略,权倾朝野,可他毕竟足以做她的祖父。庄觅珠自视清高,绝不会因为摄政王的成就而倾心于他。她会这样,只不过是想让别人看到她的‘心满意足’罢了。
她总是这样拿捏得好,随时随地都会让别人知道她有多么的‘善解人意’。
“那就好。”唇角凝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华青弦斜飞了庄觅珠一眼,那洞悉一切的目光霎时便冻凝了庄觅珠眼中的柔情蜜意。
庄觅珠不敢再看,慢慢垂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钏:“郡主怎么这么关心我身边的丫鬟?”
“我哪里是关心你的丫鬟,还不是关心你怕你受委屈。”言及此,华青弦恰到好处地一顿,又惋惜道:“毕竟,你嫁给我父亲做如夫人,实在是太委屈你了一些。”
“哪里的话,能服侍王爷是我的福份。”
已料到她会这么答,华青弦只是浅浅一笑,挑眉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了,女人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爬虫满地走,怎么过都是一辈子,你说是不是?”
这个比例哽得庄觅珠心都疼了,可她还是保持着脸上的僵笑,勉强道:“郡主说的是。”
目的已达到,华青弦打一巴掌就给一颗枣,很是大方地自怀里掏出一只华丽的锦盒,递身了庄觅珠:“喏!这个给你。”
看那东西很精致的样子,庄觅珠到底好奇,便多嘴问了一句:“什么好东西?”
“香粉,太皇太后赏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庄觅珠的脸上果然浮出一抹笑意,宫里的香粉自是与市面上的不一样的,谁又不想要一盒这样的?但,毕竟是华青弦给的,她还是假意推脱了一番,岂料,她的话音方落,华青弦便笑道:“拿着吧!咱们不是好姐妹呢?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我分了一些给丫鬟们用,还有剩一盒,正好给你留着。”
一说不是精贵的东西,二说分了一些给丫鬟,三说是剩下的,所以……才给她。
庄觅珠纵然好修养,可听到这里终究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了:“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既然郡主说咱们是好姐妹,那我这个好姐妹有件事也想提醒提醒郡主您。”
“喔!什么事啊?”
“郡主,你有没有发现王妃和以前不大一样?”
话到这里,华青弦才收起了玩笑的心理,一本正经地看了过来,对上庄觅珠那些暗中有火但又明静如水的眼眸,她撇了撇唇,有些无奈道:“你知道的,我回来的日子不久,母亲对我又不够亲厚,除了觉得她冷漠了些以外,倒也没别的感觉。”
“可郡主是王妃的亲生女儿,哪有母亲不疼女儿的?可王妃对郡主竟是连笑语笑然都不如。”这话挑拨的意味太重,华青弦自是不理,只随口解释道:“许是当年的事情伤了母亲的心,她怪我也是应该的。”
“郡主,您真的不觉得奇怪么?”
回眸看她,华青弦似笑非笑地问:“奇怪?什么奇怪?”
“我总觉得王妃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什么都不一样了。”
“有吗?”
知道华青弦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人,庄觅珠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板一眼道:“郡主还记得王妃最爱喝的甜茶吗?王妃可是五年都没有再喝过了呢!还有王妃最爱的广玉兰,这五年来王妃虽然也会去赏,但从来就兴致缺缺的样子。从前王妃最喜欢的首饰,现在虽然用的也还是那一些,但打制的全都不大一样。还有就是,王妃对王爷的态度,没有生下小世子之前,几乎可以说是热情如火,可生下小世子后,就变得冷凝似冰,好像,对王爷好只是为了生下小世子一般,以前,王妃可是最不乐意替王爷生孩子了,更何况,还是那样的高龄……”
摄政王已年过半百,摄政王妃其实也有四十六岁,但华青弦却刚刚才过二十岁。所以,当年王妃是在二十五岁时才怀上华青弦,二十六岁才生下她的。距离王妃嫁给摄政王,足足有十年的空窗期,这中间的十年,柳侧妃为王爷连生了四个儿子,而王妃却一直不为所动,直到后来,王爷偶然醉酒强要了王妃才有了华青弦。这件事在王府里是禁传的,但对她们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庄觅珠说王妃不想替王爷生孩子这件事倒也不假。
不过,华青弦倒是真没想到,庄觅珠竟然对王妃这五年来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很有可能王府里其它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却知道。想到这里,她眸光一闪:“阿珠,你到底想说什么?”
“郡主,王妃越来越神秘了。”
华青弦漂亮的眸子微眯了眯,笑问:“怎么个神秘法?”
“郡主没回来之前,王府里有个新的秘闻,不知道郡主听过没有?”说罢,庄觅珠又顿了一下,似是想等华青弦开口,岂料,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一幅我不关心我无所谓的表情。庄觅珠也压也心头的紧张,沉住气等她,只是,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性子,率先解了密:“听说汀兰阁里有间秘室,就在王妃的屋子底下。”
“……什么?”
这下子轮到华青弦沉不住气了,汀兰阁下面的有密室?
笙华郡主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个,难道,连以前的王妃都不知道有密室?又或者说,这间密室是后来才修建好的?可是,想在王妃里的屋子底下大兴土木,除了摄政王以外,还有谁有这个能耐做到掩人耳目?王妃?难道是王妃自己建的?为什么建?又为什么是汀兰阁的下面?
华青弦脑子里一下子便混乱了,许多东西似都有了眉目,却又什么都乱成一团。她紧张地喘着气,眉宇间更流露出几分难得的凝重起来:“不可能吧?若是真的我怎么会不知道?那可是我母亲的院子,当年我做傻事前,母亲可是疼我得紧,有这种地方不会不告诉我的。”
一笑,庄觅珠也不反驳,只继续道:“这件事据说是王妃屋里的方妈妈吃多了酒才说出来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不过,那方妈妈死得惨啊!郡主才回来,方妈妈就落井死了,死后居然还直接扔去了乱葬岗。要我说,王妃也是够心狠的,毕竟是跟了她多年的人,就算是做错了事投了井,怎么就能让人死无其所呢?”
“……”
方妈妈,那个从小就照顾着笙华郡主的方妈妈,她确实是在自己回来的时候死掉的,说的是投井自尽,可这种借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至于真正的死因,想来绝不是那么简单。不过,就算真的是王妃对方妈妈下的手,这也和庄觅珠无关,可她竟然连这些事情都记在心上,可见,整个王府就没有庄觅珠不明白的事儿。那么,她突然跟自己说这些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她知道王妃是假的么?
还是说,她也只是在试探,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听完这些,华青弦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这却让庄觅珠心情倍爽,笑着睨向华表弦,她又故意道:“我说这些郡主不想听么?那我就不说了,咱们说说其它的吧?”
“其实,我也发现母亲有些不对劲,所以才会让小羿去学医。后来,他学点皮毛回来后,也偷偷给母亲把过脉,他告诉我,母亲之所以会这样,是有原因的。”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庄觅珠可以试探她,她当然也可以试探一下庄觅珠了,一听这话,庄觅珠脸上的笑意‘倏’地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原因?”
问得太急太快,很快便引来华青弦好奇的目光,庄觅珠连忙又扯出一丝笑意,强自镇定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么?这个借口可并不怎么高明。
收回还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华青弦长长一叹,面带担忧道:“我当年一时想不开便投了河,母亲为此而自责不已,听说后来她为此大病了一场。小羿说,应该是当年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才会让母亲病好后性情大变。”
“能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难道是指郎中的药?”心虚地端起了茶,也不顾那茶已冷却庄觅珠还是狠狠地喝了一口,当年柳侧妃给王妃下毒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小羿那孩子竟然能诊出王妃当年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个才四五岁的孩子?庄觅珠到底有些沉不住气了,可她担心的不是当年的事被揭发,而是担心华青弦早已洞悉了一切。
一定是试探,她不可能知道当年的事,不可能。
“谁知道呢!总之,母亲都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大错已铸成,就算母亲现在性情大变,也还是我的母亲。”
闻声,庄觅珠也惋惜道:“其实郡主当年何其无辜,我打死也不相信郡主会做那样的事。”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各自在试探之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是,华青弦明显收获颇丰,是以,在离开之前,她故意又提了一件事:“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想问问阿珠你,当年,我出事后怎么会是姑姑嫁给了裴家大公子?”
一听是问这个,庄觅珠苦苦一笑,不怎么甘愿地解释道:“其实是这样的,你出事后裴大奶奶很伤心,一时难过就跑到你的屋里去了,不曾想裴大公子当时恰好也在那里,两个人就这么遇上了。你也知道的,男女授受不清,既然是见了面了,一切也就顺其自然了。”
谁还能比她还清楚当年的事?当年,是她故意让人引了裴大公子去华青弦的房间,她本算好了时间要与他来个偶遇,这样子她就可以取代华青弦嫁入裴家做大奶奶,不曾想,华盛雅竟然也盯着裴家大公子,更抢在她之前扑进了裴家大公子的怀里。当所有人看到她们搂抱在一起痛哭之时,那桩婚事,自然也就只能顺理成章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姻缘天注定?”
“算是吧!”
她落寞的眼神逃不过华青弦的眼,是以,在她刚刚才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华青弦突然又玩笑般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适合裴大公子的,不想,他娶的竟是姑姑不是你。”
这话一出,庄觅珠大骇,脸色当即白成了纸:“郡主,这种话以后就不能再说了。”
心,狂跳着,似乎马上要跳出胸腔。五年前,她确实有过那样的心思,只是,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就连华盛雅都不知道,华青弦是怎么知道的?不可能,不可能的。可是,如果她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问自己?为何?又是试探么?可她的试探也未免太多了。
“是啊!你现在是我父亲的如夫人,这种话自然是不能再说的。”
“……”那些都是陈年旧事,就算是王爷知道了也没什么,只要她打死不承认,也就什么事儿也没有。只是,华青弦嘴角的笑意让她浑身都不自在,那是一种洞悉一切胜利笑容,在那样的笑容下,她竟忍不住想要颤抖。
“晚了,我也该走了。”
慌忙起身,庄觅珠脸色始终不好,但仍旧客套道:“我送郡主。”
“不用了,今晚,我还不打算走。”
闻声,庄觅珠起初一愣。
末了,竟是一扫之前的阴霾,雨霁花开地勾起了唇:鱼儿啊!你可终于上钩了。
第一一七章:机关,王妃的密室
华青弦要留在王府里夜宿,这种事儿天雨原本是不肯答应的,可当她说出自己要外宿的理由后,天雨终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不过,却要求她让泌兰回去给夜云朝送信。跑腿儿这种事要比速度肯定是天雨快,可华青弦考虑到自己在王府里还是不安全,想了想还是让泌兰回去了。
泌兰走后,华青弦带着天雨重回汀兰阁,王妃听说她不回绮兰阁却要求住在汀兰阁里自是一百个不愿意,可华青珏却乐得蹦了起来,还死死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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