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楚点,怎么个犯糊涂了?”
“其实,其实……”话到这里,泌竹又觉得难以启齿,忍了半天才又一咬牙道:“奴婢觉得,薛家二爷怕是病成个傻子了。”
傻子?哪样的傻子?
二货与白痴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二货虽然总是犯傻,但总归是个正常人,可要是白痴的话……
看泌竹这吞吞吐吐的样子,那个薛家二爷只怕是不仅仅是个二货这么简单了,病重的话,也可能是高烧烧坏了脑子,烧痴烧傻也不是稀奇,只是,这样一个‘傻子’,威北侯家如何敢拿来与摄政王府的孙小姐结亲?就不怕摄政王发怒么?
“打听到威北侯家的情况了吗?是不是真的要来相看的?”
泌竹摇了摇头:“没打听出来,只知道那威北侯夫人和柳侧妃确是手帕交,只是几年前威北侯夫人似是无意中惹恼了柳侧妃,两人才疏远了起来。”
“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么?”
泌菊点了点头,这一次没有犹豫:“好像是因为郡主您才这样的。”
“我?”
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扯上她?五年前那会儿,自己貌似都自身难保吧?还怎么地就能无意中破坏了威北侯夫人和柳侧妃的‘革命友谊’呢?
“奴婢听说,五年前威北侯夫人就有和王府结亲的意思了,不过当时看中的好像是郡主您,不过当时说的不是薛家二爷,而是威北侯世子。”
这样一解释,倒也合情合理,五年前自己十五岁,正是议亲的年纪。
想到议亲,华青弦脑子里一晃,不禁又想到了自己那一串串结不出果的烂桃花了。第一朵花让她做了回望门寡,对方是庆宁伯家的二公子。第二朵花是个穷秀才自是不提。第三朵花是母亲求来的皇上赐婚,对方是长公主家的三公子,如今据说已成了亲,娶的果然不是自己那个与之私奔的小婢女。至于第四朵的闺蜜,如今已成为岳安侯夫人。唯有第五朵,让她略略在心底有些歉意,倒不是为了那个出家为僧的裴家大公子,而是因为替自己遮了丑被迫嫁给那‘还俗’后的大公子的亲姑姑华盛雅。所以,现在的裴家大公子自己其实该称他一声姑父,想想这辈份乱的,华青弦着实觉得‘自己’坑的那小姑姑不轻。
不过,往事已矣,终归是翻过了那一页。
可是,现在又来了个威北侯家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的桃花史上早已添上了这浓墨重彩的第六笔,自己却还犹自不知?
“郡主也别太担心了,好在那薛二爷如今不是奔着郡主而来,傻与不傻,也都不重要了。”
话是这么说,只是想一想却还是觉得不对劲,如果真的是这样的,柳侧妃就不该是那样一张笑眯眯的模样。不过,古代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舍女保家的事情比比皆是,若是大哥有心攀在薛家这样的大树,卖女求荣之事,却也不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这么想着,华青弦不由暗自在心底感慨。笙华郡主这八字是有多硬啊?在这么艰难的年代,做出了那样不容于世的事情,居然还能不被浸猪笼。
或者,她能活下来,还真得感谢她有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爹,要不然……
想得有些远,华青弦许久才拉回自己的思绪,这些消息都堆集在一起,似是都有所关联,又似乎完全没有关系。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而在此之前,有一点泌竹倒也没有说错,无论薛家是不是要来相看议亲,那都是大哥要操心的事,与她无关,她知道是什么事便好,其它的,也就不必费心了。
她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把两个孩子弄出来,想到这里,她脑子里一晃,却已出现了骆惜玦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想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华青弦想着骆惜玦也该来了的时候,他也适时地出现在了摄政王府的大门口。
神医到访,还主动说要给华老夫人请脉,摄政王府焉有不喜之喜,忙招呼着骆惜玦入了府,又将人带到了老夫人处。骆惜玦问过老夫人的脉象后,又给老夫人施了几针,老夫人当即便觉得浑身一轻,身子骨都觉得硬朗了不少。
老夫人最近一直腰痛酸痛,本以为是些老毛病也没放在心上,但每日总也坐不上许久,总爱躺着,没想到骆惜玦只隔着衣服给她扎了几针,她便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心情也就自然好了,心情一好,说话的口气也就更亲切了:“真是年轻有为啊!骆神医这针法,便是太医院的周院士亦是无法企及了。”
“我再给老夫人开个方子,坚持吃上三个月,身子也就调理得差不多了。”
点点头,老夫人只是笑:“那就有劳骆神医了。”
“不必客气,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然不敢有半点马虎。”浅浅的笑意挂在唇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骆惜玦认真地开着方子,眸光却是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人,只是没找到自己想见的人。
一听这话,老夫人也听出些意味,于是忙问道:“不知骆神医是受谁人之托来为老身看病的?”
“笙华郡主。”
“啊?”一语出,所有人都愣了,唯有柳侧妃过于吃惊,竟是无意识地啊了一声。那一声太过刺耳,惹得老夫人又是一脸寒霜,柳侧妃面上一红,嘴上却依旧不停地挑拨着是非:“郡主好本事,足不出户竟也能请动骆神医。”
闻声,骆惜玦开方子的手微微一顿,笑道:“笙华郡主与我交情非同一般,莫说是给她的祖母看病了这种小事,便是其它我也会答应。”
未料到骆惜玦会说出如此轻佻的话语,老夫人面上一寒,不悦道:“骆神医此言何意?你与阿弦……”
写好方子,骆惜玦亲自递到了老夫人身边的红豆的手上,又笑道:“郡主没有提过么?华羿已拜我为师,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此言一出,老夫人的屋内落针可闻,华羿,居然是骆惜玦的关门弟子,还有比这更让众人震惊的么?
清冷的目光,漠然地扫过四周众人的脸,骆惜玦似是不经意:“小羿呢?怎么不见他?”
第六十章:装晕,将计就计
听得这话,华老夫人心头的某根弦‘嗡’地一声就绷断了。旁人也就罢了,可是骆神医这样的身份,便是她们家也是得罪不起的,不说他是专门为皇上看病的,就单看他医治好的功勋显贵,哪一个不对他感恩戴德?得罪他一个人,便等于得罪了整个京城所有的勋贵之家,这样的后果,就算是摄政王府也得掂量掂量。
可是,怎么就能这么巧?小羿还关在柴房里,骆神医就主动找上了门?
这么想着,华老夫人稳了稳心神,正待开口为小羿找个由头,却听骆惜玦又凉凉地说了一句:“师傅都来了,他还不见人影,我这个师傅当得也是太失败了一点。”
这话说的华老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忙给柳侧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去将孩子放出来。柳侧妃自是精明,收到老夫人的眼色便急急地出了屋,直奔柴房而去。
“神医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老身这就让人去找小羿过来。”
听得这话,骆惜玦脸上并无笑意,只生硬道:“不用了,若是没有诚意,不如不来。”说罢,掉头要走,老夫人一见,顿时面如土色,忙差了家里人去追。一行人跟在骆惜玦的身后追了许久,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也不敢轻易伸手去拦,眼看着人就要走到大门口了,云妈妈不知从哪里突然就钻了出来,‘扑嗵’一声便跪倒在了门口的青石砖上:“神医,求您救救羿小少爷吧!他怕是要不行了。”
“华羿?他怎么了?”
云妈妈神色有异,却不敢说实话,只含含糊糊地哭道:“神医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奴婢,奴婢……”
“还不带路?”
骆惜玦一开口,云妈妈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也顾不上去抹一把脸上的泪,爬起来就领着人朝来时的方向去了。兜兜转转好几圈,终于将人领去了柴房,尚未靠近,便听到一阵呜呜咽咽地哭泣声。
骆惜玦眉头一拢,脚下生风走得也就更快了。
——
“小羿,小羿,你醒醒,不要吓娘亲,不要吓娘亲啊!”
“我的孩子,你怎么能扔下娘亲不管就这么去了,你让娘亲可怎么活呀?”
“小羿,小羿,呜呜呜!”
“……”
来这个时代快半年了,华青弦头一回爆发她的超凡‘演技’,虽然她以前是歌后不是影后,可也主演过不少片子,哭戏这种事儿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更何况她初来吊子沟的那三个月,赖以为生的活计就是哭丧,虽然今日个换了‘假哭’自己的儿子,可她那悲悲戚戚的表情,却已感染在场的所有人,让那些本来打算劝她的丫鬟婆子们也跟着一起伤心地哭了起来。
顿时,整个摄政王府内,一片愁云惨雾,皆是肝肠寸断的声音。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突然便下起了零星小雨。雨点儿纷纷,雾一般笼上华青弦的身体,衬得她那一身素衣更显苍凉。她的怀中,是两个粉妆玉琢的孩子,一个虚弱地流着泪,一却却已是迟唤不醒。死死搂着怀里的孩子,华青弦哭得声嘶力竭,颤抖的双手,甚至用力的揪紧了自己的胸口,一下重一下地捶打着。
“小羿,娘不如就跟你去了算了,没有你,娘也活不下去了。”
“小羿,我的小羿啊!”
“郡主。”
身后,突然传来温润的男声,那柔和的声线带着些难以置信的仓惶,似是惊醒了悲伤中的华青弦,她含着泪扭头,看向正疾步而来的骆惜玦,一张嘴,声音都已嘶哑:“阿玦!阿玦你快来,快来帮我救救小羿,快来啊!”
一个健步上前,骆惜玦伸手接过了他怀里的华羿,手指搭上他手腕的同时,骆惜玦原本紧拢起的眉头,竟是拢得越发地深了。
“阿玦,还有救的是吗?是吗?嗯?”
他看着她,眸光中点点闪过悲凉,似是难以启齿,但却无法漠视:“准备后事吧!”
“……”
本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听到这一句华青弦登时便傻了眼。
什么意思?小羿,真的要死了?
这个认知让华青弦墨黑的眼瞳蓦地放大,刹那之间后背已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绝色男子,足足愣了十几秒,才突然发出一声凄凉的惨笑。用力从他怀里抢回小羿,华青弦拼命地摇着头,满瞪的泪水涌动着,如同像那钱塘江的潮汐:“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骗我,你骗我。”
“……”
他不出声,只拿一双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一刻,他似在她的双眸间看到了满天星斗。骆惜玦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被这个女人编的团团转,方才她流泪的模样,他竟是真的以为华羿出了事。只是孩子的脉象虽微弱,却并不凶险,再想想这个女人在吊子沟的所作所为,他突然便明白了一切,这个女人的眼泪,能骗过世间所有的男子,包括他自己。所以,他故意说了那样一句话,也瞬间看到了她脸上错愕的表情,有震惊,有不信,有纠结,还有担心,可谓是精彩纷呈。
脑子飞快地旋转着,须臾,华青弦突然爆发似地摇起了他的手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他是你的徒弟呀,你怎么能不救他?你怎么忍心不救她?阿玦,阿玦……”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又有一些人快步行来,为首的一人龙行虎步,一张脸,肃冷而威严,正是刚刚回府的摄政王华盛天。而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华老夫人和摄政王妃。
似是未料到会看到如此场景,摄政王原本便就威严的脸上更添几分戾气,刚要怒斥不成体统,王妃已是抢先一步扑到了华青弦的身边:“孩子怎么了?手脚怎么这么冰?”
“母亲,快帮我求求阿玦,让他救救小羿啊!小羿要不行了。”
一听这话,王妃吓得不轻,眼眶一红当即便滚出了两行热泪。看着小羿苍白无血的小脸,再看看华青弦红肿的双眼,王妃的心狂跳着,只觉眼前似有金星闪过,差一点便晕了过去。强撑着最后的一丝清明,王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待得终于稳下心神,转身便抓紧了骆惜玦的衣袖:“骆神医,您不是神医吗?一定可以救这个孩子的是不是?您快点动手啊!快啊!”
“要我救他可以,除非答应我一个条件,让我带他走。”
“为……为什么?”
王妃瞪大了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话。
“既然你们不愿意让他活着,那就送给我好了,我的徒弟,我会好好养大,不让他再受半分的苦。”这话说的极重,言词之中颇多指责,王妃只觉泪水又漫过了眼眶,方要落下,却听身后已传来摄政王威仪四方的声音:“骆神医,可不可以先救孩子?其它的稍后再议。”
闻声,骆惜玦没有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摄政王,神情古怪。
医者父母心,骆惜玦终还是出手救人了。三针下去,华羿便悠然转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看到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睛,牵起嘴角,华羿笑得温暖而心酸:“师父,我怎么能看见你,你也死了吗?”一声师父,彻底坐实了骆惜玦所说,柳侧妃与荣妈妈对视一眼,眸间的惶然,各自心惊。
“师父没死,小羿也没死。”
“我不相信,我被关在柴房里,要是没死怎么能出来?”
“……”
闻声,一室的人都静默了。
特别是华老夫人,迎上华盛天略带探究的眼神,一张老脸都似有些挂不住了。
大家各怀心思,谁都没有说话,恰在这里,云妈妈端着熬好的‘药’过来给两个孩子喝,摄政王闻着似乎没有药味儿便斜眼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看,脸上更是涨得通红。历经三朝,又为当朝摄政王,他自问事事磊落,问心无愧,可看着云妈妈给孩子们端来的米粥,他只觉得骆惜玦的眼神,好似扇在他脸上的一道道耳光,让他抬不起头来。堂堂摄政王,若是真的饿死了自己的亲外孙,那岂是无情无义四个字可以形容的?莫说世人的口水,便是那朝堂上的弹劾之声,就足够他应付好一阵子了,思及此,华盛天也是一身冷汗。
一直注意着摄政王的反应,当他明显地表现出懊恼之色时,华表弦便知目的已达到,她不声声色地接过云妈妈手里的小碗,小口小口地喂着小羿和小颜喝粥,一碗方尽又是一碗。孩子们就跟那‘饿牢’里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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