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无爱:中国另类孩子教育报告》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恐惧无爱:中国另类孩子教育报告- 第2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什么时候下的毒药?”

“早饭前。”

“用的什么药?”

“老鼠药。”龙梅飞说完,当着公安人员的面从自己的床底下拎出一包尚未用完的老鼠药,扔在了地上。她的脸部表情异常平静,仿佛父亲和弟弟的死就像死掉的两只家鼠一般……

公安人员们被她的镇静所震撼。

“你为什么要毒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弟弟?”

“我主要想毒死父亲,弟弟他总是抢着吃东西,所以他也死了。”

“你就这么恨你父亲?”

“嗯。”龙梅飞咬了咬嘴唇,说:“我不把他毒死,我就会被他打死。我怕,便让他先死了……”

“父亲打自己的孩子也不能算什么事,你干吗下这样的毒手?”

龙梅飞这回抬起头看看审她的公安人员,脸上露出几分敌意:“他打我太狠了,几乎天天打,用大粗竹鞭……”小姑娘说完掀开一角衣衫,露出几道紫红色的深深的伤痕。

“这孩子是可怜,她父亲老打她,一打就听她嗷嗷叫,听得很揪心……”邻居们对公安人员讲。

“她爸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在外面从未跟人红一次脸,可在家他的脾气大着呢,一遇到不順心的事就打孩子。”刚刚失去丈夫和儿子的龙梅飞的母亲毫无表情地回答办案人员的话时特别加了一句:“小梅这孩子脾气也犟,挨打时从来不知道逃跑,所以她爸越打手越重……”

龙家的人命案子办得并不复杂,但令公安人员吃惊的是未成年的龙梅飞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留存的复仇之心实在发人深省。

这便是典型的家庭暴力所致。

几乎与龙梅飞毒死其父其弟差不多的时候,远在北方的沈阳市也发生了一起令全市百姓震惊的家庭暴力事件:

怒江小学老师突然发现二年级女学生王靖浑身是伤,经医院检查,竟在这小女孩身上发现了600多个用缝衣服的针扎的针眼!

当日,学校向当地派出所报案后,派出所立即调査后,初步得出结论是一起严重的家庭暴力虐待儿童案件。虐待王婧的正是她的生父和后母。

王靖的父亲王德志被派出所传唤后竟然若无其亊地说:“孩子是我的,她不听话我打几下有什么了不起的?”

后母满淑艳更是理直气壮地反问执法人员:“你们知道不,这孩子我和她父亲有权教育好她呢!以后成不了才我们不可能养她一辈子呢!孩子不懂事,不听话,不靠打行吗?你们谁敢站出来说你就没有打过自己的孩子?”

“一派胡言!有你这样在小小孩子的细皮嫩肉上扎这么多针眼的吗?这也叫教育?告诉你们,根据法医鉴定,你们已经触犯刑律,现在立即逮捕你们!”公安人员亮出手铐,光当几下给玉靖的生父和后母戴上了……

小王靖的命运在多方支持和声援下,后来从家庭暴力的阴云下逃脱了出来,她的父母最后被分别判了徒刑,受到了应有的法律海治。小王靖也被山西南洋国际学校的好心人接去上学,重新获得了家庭般的阳光与温暖。

可是在我们现实的社会里,还有多少个小王靖没能被解救出来?他们仍在没有阳光与温暖的阴云下遭受着如牢笼般的暴力虐待。据有关部门调査,目前少儿学生中受到家庭暴力虐待和侵害者大约在千分之五左右。

我的一位战友在上海某少管所工作,他说他那儿有好几十位孩子劳教结束后就是不愿回自己的家,孩子们宁可再在少管所里呆上十年八年,也不想回到他们的父母身边。这种现象令劳教部门十分头痛。

这个少管所里有个女孩子叫肖玲,今年17岁,是前年在一次扫黄中被送进来的。这女孩多才多艺,很有天陚,可惜她的家庭不仅没有让她能够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反而使她在未成年时便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肖玲的父母亲都是上海某国有企业的职工,在肖玲上小学之前的那些岁月里,这个三口之家还算平和,虽然爱喝些酒的父亲有时也会出手打女儿,但这样的事一年中不出两三回,是多数家庭中常有的事。问题是在肖玲上初中那年开始的,因为肖玲没有考上重点中学,望女成凤的肖玲父母用多年积存的几万元钱给孩子找了个好学校。虽说学校找到了,可日后这个费那个钱的也总让肖玲父母十分手紧。加上后来企业效益不好,肖玲的父亲就辞职当起了职业股民他想靠股市上一赌,贏回个肖家的风风光光。然而事与愿违,肖玲的父亲不仅手气不好,还常把本钱亏了个精光。

上股市本来就有风险,但入迷者是很难从中反省过来的。尤其是赔了本的肖玲父亲,在一次次失利之后,脾气越变越坏,酒也越喝越多,每次只要在股市上一失利,准是醉醺醺地回家。这时不管是谁,你只要多说一句话,他就会跟你急。

肖玲家的锅碗瓢盆不知换了多少套,但每一次新添的家具用不了多少时间准又被她父亲乒乒乓乓砸得个彻底粉碎。到后来肖玲和她妈也不再添新的,说出来不相信,肖玲说她家到后来吃饭都是到上海市郊的昆山那儿买的竹碗——这酒鬼怎么砸一般是不会碎的。

肖玲的母亲开始还能管管,后来她下岗后在当股民的丈夫面前连放个屁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影响了他的神机妙算。可这也不顶用,老输埋还是老输坯。

你输就输吧,输了喝点酒解解闷也错不了哪儿去。肖玲和母亲一直这么想的,可不行。她父亲像一头滑下斜坡的老牛,怎么吆喝也拉不回来。输了,他又到朋友亲戚那儿借了钱再去投资——亲朋好友说他那投资上面不加引号这世上就等于绝了幽默两宇。

又一回赔了。肖玲的母亲说什么也不让自己的男人到股市上去了。我们是天生的穷人家,干啥非得做梦想发大财?就是从亲朋好友那儿借的钱也是要还的呀!作啥孽非得把自己的血汗倒进黄浦江嘛?

“你这娘儿们懂个屁!”喝了几两洋河的男人借着酒疯,揪住自己女人的头发,打得女人眼青鼻肿。“你要再敢拦我,看我不把这家给踩平了!”

女人哭了一夜。男人第二天又直奔股市交易所。

“爸,学校让交300块补课费我跟你说好几回了,再不交老师不让我上课了!”肖玲胆战心惊地走到闷头坐在那儿喝酒的父亲面前。

“没钱。”父亲瓮声瓮气地。

“没钱你还喝啥酒?”

“瘟子!我喝不喝酒还要你管我呀?”父亲瞪着虛红的眼晴,举起巴掌就重重地落在了女儿肖玲脸上。

“你不给钱还打我呀?”肖玲委屈万分地哭着责问。

“我就打你个死瘟子!看你还敢管你老子不敢?”

啪啪!发疯了父亲又扬起巴掌,左右开弓打在了肖玲脸上。

那是肖玲自认为自己已经长大后第一次受到父亲的一顿毒打。

有了一次也就会有两次。通常这种暴力都是与父亲在股市上输了有关。但也有一次例外,因为那一次是他贏了的。那一天,肖玲放学回家,见家里一反沉闷的情景,桌上、厨房都是满满的各种好吃的食物和水果。

“小玲,今天爸爸的手气好,连连出手都走高……”父亲见女儿后手舞足蹈地说着他的辉煌。

肖玲白了父亲一眼,心想:省省吧,你都把家输成这个样了,还有脸说贏字?

“怎么,你看不出你老爸还有转风向的时候?”父亲见女儿根本不把他的辉煌放在眼里,那刚刚灿烂的脸立马阴了下来。

“看不出。”肖玲说完,把小门一关,进了自己的闺房。

“你给我出来!”父亲的牛脾气又上来了。

肖玲沉默不语,继续做她的功课。

“晚吆晚!出来你!小瘟子,老子以往输就输在你天天给我看一副霉气的脸。出来——”这位自以为在家中是说一不二的太上皇,哪受得女儿的蔑视。

肖玲无法再忍受这般折腾。噌地从椅子上坐起,打开房间小门:“你还让不让我做作业了?”

“做什么作业?你狗日的连生你养你的老子都没放在眼里,还做什么作业念什么书?”浑球的父亲又开始说浑球的话了。

肖玲听得这话后,久压在内心的气愤一下子发泄出来:“不做作业不念书让我干什么?也像你天天出去输输输!把整个家都扔进黄浦江?”

“混蛋东西,我输贏管你个屁东西?老子就是输掉这个家,再把你卖了也是我的事,轮得到你教训我呀?”混账父亲没有别的本事,打起老婆和孩子来总是占上风。他举起巴掌重重地落在肖玲的脸颊和脑袋上,那力量之大令肖玲一个踉跄,差点碴在了书桌边角上。这发疯了的父亲还不罢休,一边口出秽言骂骂咧咧,一边冲过来抓起肖玲书桌上的课本和作业稀里哗啦地撕个满地……

“我让你念、念个狗屎书!”他撕了几本仍觉不解恨似的又用双脚猛踩几下。

肖玲看着眼前的满地狼藉,那心头仅存的一丝光明也彻底地毁灭了。她捂住脸,想号啕大哭一场,但嗓门像堵了一团棉絮……她的心犹如刀绞犹如被撕裂一般。

这样的家无论如何不能再呆了!她不頋一切地冲出家门,冲向大街……最后伏在苏州河畔的石栏上,不由得发出了长达三个多小时的悲恸的啼哭——她不敢号哭,因为周围都是过路的人群,然而她又无法压抑如涛的泪潮……

这一夜,肖玲第一次没有在家住。虽然后半夜的上海滩显得有些凉意,但到处都是没有压抑的自由空气和自由空间。

无助的肖玲也在这一夜第一次发现了在走出那个牢笼般的家庭以后,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坏得不能生存——至少在她看来用不着再整天看到父亲那酒鬼、赌徒、恶棍集于一身的可憎的面孔。

肖玲不再读书,也不再回家,开始了无家可归的流荡生涯——从此变成了一个流浪儿。任何一个流浪者最终都无可奈何地被罪恶所俘虔,并且成为新的罪恶源……

这位可怜的女孩子后来因卖淫而被送进少管所进行两年的劳动教养。现在她快期满,可她已经向少管所的叔叔阿姨们表示:宁可再呆两年,也不愿回家。

像肖玲这样的孩子不是少数。这样的孩子由于他们在家庭饱受暴力的虐待,不仅不能像正常的孩子获得家庭温暖,而且常常在心理上存在严重畸形。

一位与肖玲同岁的牢友,已经在少管所三进宫。这个女孩子表面上看很文静,谁也不会相信她竟是个名扬上海滩的惯偷。据我的战友介绍,这孩子第一次被送进来时仅13岁,可当时她就已经有了5年的偷史。

孩子走上犯罪的道路并不复杂。有一次她为了能够像同学们一样能在放学回家路上买点零食吃,便悄悄拿了家里的钱,后来母亲发现了,打了她,并罚她当着弟弟面跪下。这一次她心灵受到很大创伤。但由于同学们经常嘲笑她穷,所以她忍不住还在家里拿钱。可每一次行动总被母亲发现,而每一次的惩罚总比前一次严重,后来母亲和父亲联手把她吊在门框上,时达两个多小时。

有一天父母又发现少了20块钱,于是不由分说将她再次吊在门框上,又是一顿拷打。偏偏这回钱不是她拿的,是她弟弟干的好事。弟弟拿了更要打你!还不是因为你带坏他的?母亲气急敗坏地对她说。

这回女孩子刻骨铭心地记着,她心头渐渐形成了一种我就偷,反正不偷也会怪到我的头上的心理。后来这女孩不仅在家偷,更严重的是在同学中间偷,发展到在商店里倫,直到在超市连续作案20多次被逮住为止。

第一次从少管所出来,她曾发誓洗手不干了,可一回到家,父母动不动就对她拳打脚踢,并且总是用三只手这样的语言侮辱她,使女孩的自尊彻底毁灭,最后终于成了一名饱受摧残的惯偷。公安人员最后一次送她进少管所,在检査她身体时,发现她身上有二三十处伤痕。

“都是一次次偷东西时被发现后给人打的……”她自己说。

“你就不觉得疼?”

她鼻孔里哼了一声,说:“疼?啥叫疼?我被父母逼出家门后就没有感觉过疼是什么滋味。”

其实,谁都知道,这个孩子的疼是烙在心灵深处的那种疼,那种远比肉体摧残更痛苦百倍的失去亲情的疼!

1999年7月,素有火炉之称的武汉市某法庭上也在进行着一场激烈交锋。原告是15岁的男孩子陈耀武,被告是他的父母陈双喜和余世春。这是一次非常特别的法庭审理,因为陈耀武是个流浪儿,他告他父母是希望得到每月200元的生活抚养费,并直到原告自己能独立生活为止。虽说陈耀武是原吿,可到法庭上旁听的观众都发现他在法庭上始终是低着头的,偶尔抬一下头也显得有些惊慌。相反,被告即陈耀武的父亲则在法庭上时常表现出暴跳如雷的举动,尤其是听儿子的律师读完起诉书后,他便从被告席上站起来,冲着儿子大声嚷嚷道:“你这个畜牲!你吿我也没用,你是诬吿我,就是告贏了我也没钱。你是小偷,你偷走了我的钱,把我家的东西都偷走了,你还有脸告我?要告的是我,你这个畜牲!”

法庭注意到,在这场父子较量中,老子陈双喜显得理直气壮,作为原告的儿子则一直显得弱势。

作为陈耀武的重要证人,居委会的代表站出来说话了:“陈耀武是个未成年人,他父母理应对他的生活和学习负有抚养义务,可陈耀武没有从他父母那儿获得这种权利,他现在不仅吃饭都不能保证,就连最起码的居住都极不像样。被子不像被子,冬天一直冻得全身发紫。我们问他你爸爸为啥不管你,他说他爸从来就不管。”

“我为啥要管他?他是个畜牲!你们现在看他可怜相,可他是条冻僵的蛇!他想让大家同情他,能同情他吗?他这样的畜牲放到哪儿也是畜牲嘛!”陈耀武的父亲不等居委会代表发言完毕,他就站出来说话,大家注意到他的话里总称自己的儿子是畜牲。

“原告,你是否经常受到被告的暴打和虐待?”法官问陈耀武。

“嗯,他经常打我,瞎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有时让我跪一个晚上,再把我打出家门……”儿子说。

“被告,你儿子所说属实?”法官再问。

“我是打他,有时用皮带,有时用皮鞋,也用脚踩过,还掐过他。可我打的是畜牲!”父亲说。

突然,另一位被告——原告陈耀武的母亲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