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叶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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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将叶央-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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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央不听他忽悠,翻了个白眼。再怎么精神,马匹也毕竟老了,禁不住一路奔波,万一跑到哪条山路里突然死了,她就得靠两条腿走到京城,若是便宜些还能考虑。
    “不行,一两九钱,你的马不值二两七钱,漫天胡吹是要烂舌头的!”叶央的主意也很定。
    连大伯犯了难,却仍不愿意松口,“我这买卖利润不厚,再说,老头子还要赚钱去替我那短命鬼儿子还债呢!”
    “还债?”叶央一愣,随即道,“你要还债就该踏踏实实做生意才是,以次充好不是正道。”
    连大伯老树皮一样褶皱的脸抽了抽,“老头子养了一辈子的马,我敢说它得用,就肯定得用!”
    或许没那么差,可叶央出了那么多钱,就只能顿顿吃馒头了。
    旁边有人帮腔道:“连老头儿的独子借了二百两银子做生意,结果横死在外头,儿子欠的钱老子还,前几日卖出那许多匹良马都换不清呢!”
    提起这事,连大伯堆积着皱纹的眼睛眯了眯,鼻头一酸几乎落泪。他的年纪其实并不很大,只是生活劳累奔波才显得老相。
    叶央不是心硬的人,见连大伯眯缝的眼睛一红,也有些不忍心,说:“二两五,二两五钱怎么样?”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连大伯心头一喜,刚要答应,却看见叶央身后走过来一个女人,穿红戴绿的,右眼尾生了一颗痣,本来还算妩媚多情,就是表情太过傲慢,恨不得用下巴看人的模样。
    他急忙扭过脸去,那女子却喊了出来:“连大,你有本事往后躲,有本事还钱呀!”
    冷不丁冒出的尖利嗓门把叶央吓了一跳,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却没想到脚步声的主人这么……惊人。
    那女子身姿妖娆,尽管面对着地上秽物,但在银钱的驱使下视粪土如黄金,坚定地走向连大伯,“前些天你叫我宽限几日,如今时候到了,什么时候把银子拿来?”
    “二百两……老头子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连大伯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不情愿地面对着那女子,“再宽限几日,几日就好,我赚够了钱,一定还你。”
    “又是几日,又是几日!”女子冷笑一声,“我家老爷原先和你家大郎相熟才把钱借给他,这一宽限就没个完了!我不管,今日必须拿钱,若没银子,用旁的物事代替也可以。”
    连大伯愁眉苦脸,旁边的马贩子也不再聊天,同情地看着他,但自身没什么积蓄,也很难出手相助。
    二百两对于平民人家来说,确是一笔巨款,哪怕连大伯这样生活尚可的人家,也很难凑出那么多。
    那女子见连大伯始终不说话,开始高声呼喊起来,“大家看看,来评评理,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你姓连的在东市卖了半辈子马,一闹开,我看你怎么继续做生意!”
    “使不得使不得。”连大伯怕她招来更多的人,赶紧伸手去拉扯她衣袖。
    “把你脏手拿开!”女子后退半步,嫌恶地盯着他脏兮兮的手,“不想我声张,你倒是还钱呀!这般言而无信之人,做生意肯定也偷奸耍滑,以次充好!”
    连大伯又气又闷,又不敢出言制止,身形佝偻立在一旁,求助的目光看向四周。
    对于别人家的事,叶央即便想插手也没有理由,况且欠了银子的确应该还清,连大伯可怜,却不能例外。
    “哼!”那女子看他惶恐不安的样子,越说越得意,顾不上用香帕子捂住口鼻,从袖口掏出一张借据,递到连大伯面前,“瞧清楚了,黑纸白字,你家大郎借的二百两,若不放心,找个识字的帮你看看!”
    连大伯唯唯诺诺地点头,“是,是,娘子再宽限些时日,我卖了马再向亲戚借一些,一定够的。”
    “没的宽限了,现在就还。”那女子说的斩钉截铁。
    一旁的叶央突然插话:“大伯,借据是真的吗?”
    “当然是了!”那女子言之凿凿,又问,“小丫头,你是谁?”
    连大伯点头道:“是真的……她还拿出大郎押给她的铜钱来了。本地的孩童满百日后都要戴一枚平安玉扣,老头子没旁的银两买玉,就用一枚铜钱代替了。”
    听他这么说,那女子更加得意,指着借据道:“这儿还有连大郎按的手印呢。”
    “等等!”
    借据在眼前一晃而过,叶央突然抬手扣住那女子的手腕,制止住她的动作。
    “小丫头,你松手。”对方只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力气不大,可自己的手突然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挣脱不开,被迫捏着借据送到叶央眼前,嘴里叫嚷,“你是哪家的野丫头,凭什么抓我!”
    “大伯。”叶央看清楚借据,慢悠悠松了手,唇角微微翘起,别有深意地盯着那女子,“我看这张借据,可不真啊,你还是去官府辩个清楚吧。”

  ☆、第3章 哈士奇

“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鉴定出来了,怎么不去珠宝铺子干活呀?”那女子眼神带刺,却在叶央的目光下瑟缩,嘴巴依旧硬气,“是真是假,轮不到你说话。”
    连大伯也道:“虽说铜钱谁都不缺,但她拿出的那枚,的确是老头给过大郎的,背面有一道划痕,错不了。”
    他还不起二百两银子,可借据为真,也不能借着叶央的话头否认。
    真不是该说是实诚还是死板。叶央在心里叹了口气,问连大伯:“你儿子不是没了么。”
    “是……”连大伯缓缓点头,提起来还极为伤心,“那个不孝的短命鬼,说是要出去做生意,结果遇上流匪,就这么送了命!老头子早知道这样,当初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叶央等他平复了情绪,又问:“你是怎么知道他没了的?”
    “那日我在东市卖马,有相识的人来报信说的,那时候,大郎他已经停在城外义庄里好几日了,然后,就有人上门来要债,还拿着大郎的东西。”连大伯说着说着又控制不住眼泪。快到油尽灯枯的时候,独子却没留下一丝血脉就走了,是天意如此。
    听到这里叶央已经明白了大概。
    连大伯的儿子死在流匪手上,过了几日,眼前这衣着光鲜的女子就拿着他随身带的铜钱来讨要二百两欠债。私马买卖本就不如官马的利润高,连大伯怎么也拿不出这么多钱,那女子就日日来讨债。
    “只是,铜钱是连家大郎生前押给你的,还是死后被人偷去的?”叶央突然看住那女子。
    这个问题堪称犀利。
    听马贩子连大伯说,他儿子是在义庄停了数日的,那么这段时间里,真的没人从一个死人那里取走点什么东西吗?
    “当然是生前押给我的!”那女子不依不饶,嗓门又拔高了几分。
    “你说是,就是吧。”叶央也不多费口舌,又提出一个刚发现的疑点,“大伯,你看这张借据,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那女子想把借据收起来也晚了,叶央的动作比她更快,扣住对方手腕让连大伯看清她手里的借据。
    “老头子……认字不多。”连大伯使劲眯着眼睛,也很难从纸上看出什么,惴惴不安地回答。
    “不是认字,是留意别的。”
    有了叶央提醒,他又仔细看了一遍。那女子气得要死又没别的法子,可她这几日天天来闹事,周围人都烦得很,也没谁来帮忙,再说了,抓她手的是个小姑娘,又不是连大伯这种糙汉子,用不着避嫌。
    过了片刻,连大伯才恍然大悟,拉长调子哦了一声,看出些许不对劲。
    纸上的确有“借银二百两整”的字样,底下偿还时间和借款人都明明白白,如今已经超了还款期许多,连家大郎还按了手印,可那个“两”周围有一圈褶皱。
    叶央解释道:“这种用于写借据或身契的纸通常质量很好,是薄纸一层层糊起来的,要想改动个别字,只需要刮掉一层,再用新的补上即可。”
    换句话说,借据或许是真的,但上面的银钱数绝对有问题,是后来经过修改的,也不是二百两,而是二百文。
    “你,你这妇人敢骗我!”连大伯想通此点,声音也不再软弱无力。哪个朝代都不缺骗子,可借着死人行骗,就实在过分了。
    叶央松手,那女子失去了钳制,往后退了几步,慌张道:“什么骗你!大不了那些钱我不要了,对,不要了!我仁慈心善,就放过你这老头儿一马!”
    “胡说!定是你觊觎我家祖传的沉香木,提前几日知道我儿横死的消息,就设计诓骗我!”可连大伯压根不领这份情,硬要和她一同去官府理论,两个人吵了起来,有和连大伯交好的马贩子看那女子的眼神带着鄙夷,也帮腔说要见官。
    原来还有这一出,果然人不可貌相。
    起初叶央看连大伯实在不像家里有值钱传家宝的人,现在也算开了眼界。
    那女子转身欲逃,连大伯也越追越远,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拔高声音喊道:“大伯,你这匹马一两七卖不卖——”
    “姑娘,老头子的马随你挑,不用给钱!”连大伯远远回话,“老李,帮忙照看一下我家的马!”
    本来只是问问有无去京城的商队,没想到赶上这么件事,好在回报也是不少的。叶央受之无愧心安理得,在几匹老马之中挑了看起来最年轻力壮的一匹,牵着缰绳打算离开这里。
    若是买些干粮现在出发,应该能在三天之后赶到下一座城吧。
    “姑娘是要回京城?”
    一转身,早有个肩膀宽阔的男人等在那里,殷勤地上前发问。
    叶央认出他就是刚刚不小心被自己撞了一下的人,警惕道:“与你无关。”
    那人微微一笑,也不介意她的语气,“只是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总要有些财物傍身。在下替人送上微薄礼物,还望笑纳。”
    “无功不受禄。”叶央越看他越不像好家伙。
    自己一路要经历不少事遇上不少人,而且这种环境下女孩子孤身在外本就容易出事,还是少节外生枝为好。
    “那老伯的马你怎么要了?”那人追问。
    “因为这是应得的,我缺钱。”叶央一抬下巴,“借过。”
    能路见不平,归根结底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二两多的银子,可白送上门的东西又不收,真是太有意思了。
    叶央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评价自己的,心里光想着从哪里能买到便宜的干粮顺便找块草皮喂喂马,得抓紧时间走了。她骑术还算熟练,一翻身就稳稳坐了上去,刚走没几步就勒马顿住。
    路旁有辆不起眼的朴素马车,灰突突的布帘被人撩开,走下来一名锦衣华服的少年。
    挺拔俊逸,披襟当风。
    叶央习惯了灰蓝褐色的衣服,之前那个讨债的女子穿的红红艳艳,她觉得对方衣服上香薰味儿虽然重了点,但也蛮值钱的。可跟眼前的少年一比,还是太劣质。
    月白华服上用银线绣着叶央分辨不出的图案,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师父那件红衣的精细做工。平日要练功,上蹿下跳的,叶央自己倒是没穿过这种衣服。
    “这人怎么长得……跟哈士奇似的。”她低声嘀咕
    最令人震惊的是少年的脸。明明看着挺端正,就是让人觉得心虚,不知道是对方眼神太过深邃,还是唇角弧度太过锋利,勾勒出一张杀神般冷酷的脸,却让叶央想起一种狗来。
    “你说什么?”少年发问,声音不大但别人听着就像迎头浇下一桶冰水,忍不住发寒。
    “没有没有。”叶央刚想离开,但少年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欣喜起来。
    少年道:“从此城一路往南,可乘船往东去京城,花费的时间比骑马少很多。”
    “谢了。”叶央立刻翻身下马。水路比陆路安全又舒服,还好自己没出发,现在把这匹老马还回去,改坐船。
    少年的第二句话又让她沉下脸。
    “只可惜那段水路水贼为患,很少有船家愿意走了。”
    ……那你说这个干嘛,欺骗感情的行为很可耻不知道吗!叶央又翻身上马,“官府不管吗?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那伙匪徒入山则成山匪,入水则成水贼,官府差人捉拿几次都未有收获。”少年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是吗?”叶央来了兴趣。她想了想,如果等到匪患解除后走水路上京,那么多等几日也未尝不可,总体花的时间肯定比骑马少,“那就祝你成功。”
    她仍然不打算多耽搁,反正有人要争当热心好百姓为官府排忧解难,自己也不能拦着。
    少年不把叶央冷淡的态度放在心上,话头一转:“官府贴出悬赏,剿匪成功后有一大笔赏银,在下正是为了这个来的。”
    有赏银?果然没有平白无故的热心啊。
    叶央现在最缺就是钱,不过师父告诫她少惹事,再说人单力薄也很难改变什么,想要银子也得有能力,只能暂停了这个心思。
    古代基层公务员缺乏,尤其是出了山匪,总不能指望县令师爷去驱逐他们,特别严重的情况就要派出军队了。大祁战事刚止,还有块地盘在库支那里没收回来,不安分的蛇虫鼠蚁觉得这是乱世,也想成就一番事业,干起了“此路是我开”的勾当,反正暂时也没人有精力来捉拿他们,能混得一日便算一日。
    没想到那少年年岁不大,却这么热衷于发这种财。叶央又一次感叹了人不可貌相,策马往城外奔去,完全忘了这具身体也才十三岁的事实——不对,她长得高,看起来像十五了。
    叶央决定先去水道那儿看看,若是有去京城的船就把马卖了,若是没有就改道走陆路,反正离这里不远,怎么都不吃亏。
    “这姑娘一个人在外行走,胆子真是不小。”聂侍卫跟随少年回到马车里,自己赶车,也往城外走去,“亲兵全数在城外集合,只是暂时买不到马,您看……”
    少年端坐在车里,想了片刻道:“没有马匹也好。抵达水道后买艘船,我们索性装扮成行商,兵刃武器藏好,等水贼来劫船时反击便可。”
    他沉着脸,本来就不怎么温和的脸庞更加冰冷。车轮不知道压上了什么东西,在行进时剧烈颠簸一下,少年立刻去看车厢角落的一个笼子。
    笼子里有只灰色小兔,左后腿绑着绷带,正受了惊吓一般极力往角落蜷缩,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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