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赤炎怒极,大吼回应,“叔父犯下反叛大罪,侄儿正要捉拿于你。如今天兵十万在此,叔父若肯罢兵停战,侄儿可在父皇面前保你一命!”
赢天和一把甩开头盔,仰天长啸,“出来一战!”
他的声音雄浑有力,隐隐笼罩了战阵,长刀直指前方,生出无边杀意。他身后的战士立刻大声呼喊,兵器高举向天,更有擂鼓手重击战鼓,掀动潮水般的声威。将是兵之胆,兵是将之威,士兵们的澎湃更增了主帅的凶猛气势。
这边士气高涨,却把个赢赤炎吓得不轻,眼见得自己营中士兵一个个面色发青,想必是都在恐惧之中,很多人甚至身体都在哆嗦了。赢赤炎暗暗切齿,却又不敢真的出去对阵,当初在御花园中被赢天和长子赢葵一枪打落马下的阴影犹未散去,想到此处,心里着实郁闷非常,但对方既然叫阵,若无作为必然军心涣散。
赢天和带马前行,慢慢朝着赢赤炎的营门而来。赢赤炎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没有主帅的将令又不敢放箭,心里又惊又怕。便是那么一人,铁铸一般的面容上杀气蒸腾,如同半截铁塔一样渐渐覆盖过来,没有人怀疑下一刻这武韬公便要策马冲阵。弓箭手们持弓的手颤抖起来,却死死咬住牙关,生怕自己射出一支召唤杀神的箭。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赢赤炎的声音朗朗响起,“叔父请看!”
赢天和的视线穿过营门前万千战士,看到赢赤炎站到了高高的箭塔之上,手中铁臂弓已然张开,搭上了一支着火的箭。
“今日就和叔父决一死战!”
赢赤炎大喝一声,火箭离弦,嗖的一声破空而去。
赢天和脸色大变。
那一支火箭,穿破营门前旗杆之上的画卷,落在赢天和马前尺许处,但那画卷已被点燃,慢慢化作灰烬。
赢天和虎眼翻起,愣愣地看着画卷燃烧,一瞬之间,画中女子的明丽的笑容在火中闪现,犹似当年一般无二。眼角刹那间瞪破,鲜血顺着脸庞狠狠滑下,武韬公身躯剧震,继而如怀中抱冰一样瑟瑟颤抖,同时间牙齿咬破嘴唇。
“痛杀我也!”
滔天怒吼响彻战阵,双方军士眼睁睁看着一代名将喷出一口鲜血,雄伟的身体随即栽下马去,不知死活。
第236章 奇兵突出
谁能想到被军界称为“猛虎”的将军会突然在战阵上倒下?
战阵上所有军士忽然沉寂下去,有大战之后的荒凉气息流动起来。
几次呼吸之后,赢赤炎终于喜极而吼:“冲锋!”
号令一出,三处营门被全部推开,三枝千人骑兵队潮水般涌出,蹄声震动大地。继而,三门之内步兵在弓箭手的护卫下全力冲出,目睹了敌军主帅吐血倒地的他们士气猛涨,挥舞着兵刃呐喊出比战马踏动地面更加宏大的声浪。
黑缨卫八名队长人人色变,几乎是同时催马冲出,赶在敌人到达之前抢回了赢天和。身后越州军迎头冲了过去,和赢赤炎的大军搅在了一处。
烈日当空,大地上上演着鲜血淋漓的画面。
在一处山头上,鲛人女子月夜轻轻叹息着,转身离开之时,将喃喃自语留在了风里,“什么时候我才能看不见鲜血。。。。。。”
战斗持续了并不算久,失去了主帅的越州军斗志已丧,三万大军护着赢天和且战且走,终于在抛下近四千人的尸体后逃回了军营。而赢赤炎此时传令收兵,这个举动让赢铁寒非常不解。
“大哥,为什么不趁胜追击?”
“越州军共计六万余人,赢天和却只带了三万人,那剩下的人一定死守在营中。赢天和此时昏死,若我们逼迫太紧,越州军必然死战到底,可是如果我们缓上一缓,让他们将死战的意志变成惊慌的意志,哼,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胜券在握!”
“大哥的意思是。。。。。。”
“午夜时分,胜负可定!”
“大殿下这次是凶多吉少了,他太小看越州军了。”
城头之上叶知秋和相思月又在棋盘论道,这几乎是他暂领宣花城以来每天必做的事情。这样的安排起了很大的作用,原本众军以为这个公子哥一样的人物是个绣花枕头,不过仗了父亲的名头,现在看他每天沉稳自若,面对前来骂阵的越州军依然从容淡定,不由得便生出了许多敬意。
老将军花子虚的一万兵马不是初次上阵的新兵,不少人甚至还参与过十几年前攻打陈国的战争,他们心里清楚什么样的将帅带什么样的兵。叶知秋虽是初次领兵,却一切条理井然,不慌不乱,这一份冷静非是普通将军可以做到,特别是面对那老虎一样的赢天和,谁能不心生畏惧?偏是这个公子哥不害怕,由此想来,云中叶氏数百年的声誉真的是名副其实。
将士们开始习惯了叶知秋的带兵之道,他的温和感染了所有人,自然而然便无所畏惧。
相思月将看向士兵们的视线收了回来,“你的做作有成果了,这些战士心情平静,不温不火,随时都可以开进战场。”
“也不枉费我们下了这么多天的棋了。接下来,就等大殿下失败的讯息。”叶知秋含笑拈出一子,却迟迟下不出去。棋盘东南角被围得很死,他想从旁策应,又发现相思月的一条大龙正在形成,犹豫着是否该中途拦截,但那样势必将东南角让了出去。
“小鬼,赢赤炎说的是午夜时分么?”相思月轻轻问道。
妖怪的声音更低,“是,前辈,已决定由赢铁寒攻击越州军的左营,赢赤炎自领一军攻击右营。”
叶知秋叹了一声,“真是大意了,赢天和不省人事,可是其子赢葵同样精通阵法,那左右二营正是越州大军的两个蛇头,从那里攻击等于硬碰硬,越州军一向剽悍,十万对六万,即便胜了,也是俱伤之局。”
“赢赤炎要发动攻击却没有告诉你,摆明了是不想你抢了他的功劳。”相思月冷笑一声,“看来赢氏真的没人了。”
叶知秋略略一皱眉,“但我不能不管他的。”他伸手落子,将白子落在黑龙的旁边,将己方阵型联系起来,形成了黑龙附近随时可以攻击的一股力量。至于东南角的顽抗,已弃之不顾。这一子落下,局面虽模糊,但渐渐有了扳回的迹象。而黑龙尾端的角落,早已蛰伏着另一股力量。
“平归!传我将令!晚饭早开,吃完就睡,亥时整兵!”
叶知秋站起身来,朝附近一个军官走去,这个叫“平归”的军官,是花子虚随身亲卫大刀队的队长之一,兼负传令之责。
叶知秋走了,相思月凝神端详着棋盘,忽然骂了一句,“小鬼,瞧你干的好事!竟然暗算我!”
妖怪嘻嘻笑道:“刚才叶老大求我半天了,我看他可怜,就教了他一手,呵呵。。。。。。”
火光像是漫天的星斗忽然降落到大地上,不到片刻已照亮了大地,万马奔腾的澎湃开始掀起战争的风云,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无数人在放声大吼,汹涌的脚步声将地面踩出奇怪的呻吟,大地在此刻痛苦。战鼓热烈地响着,咚咚的声音在汇聚着,此起彼伏,将所有人的血激得沸腾。
赢赤炎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敌人果然防御松懈了很多,没有发现他的军队已进入两里之地。眼前的军营随时可被踏平,他笑了出来,让前锋五千兵马率先发动了攻势。
前锋冲了出去,冲开了拦路的障碍物,这些障碍物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像是应景似的摆设。然而下一刻,在越州军的营前,无数人马跌进了陷马坑中,被坑底的尖刀和竹刺穿透了身体。热烈的喊杀声突然变成了哀嚎。
原本寂静的越州军营内灯火大盛,像是排演过很久,忽然就亮了起来,号炮声大作。营门处箭雨泼风似的洒了出来,根本不用瞄准,每一箭都能带走一条生命。在箭雨之上,沉重的石头呼啸而过,营内投石机开始疯狂发射,至少二十斤重的石头布满了天空,越过前锋军砸向赢赤炎的后军。
四周被悲鸣惨叫声充斥了,赢赤炎顿时怒发如狂,此行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掉入陷阱。他高举铁枪,奋声大呼,“诸军并力冲锋!”
骑兵们催动了战马,将身体伏在了马背上,步兵再不敢抬头看天,他们祈祷着开始朝前冲锋,只有冲出投石机的范围,他们的生命才是安全的。就这样,士兵们忍受着被砸死的煎熬爆发出新一轮的呐喊。
两里之地的煎熬很快过去,赢赤炎为此付出了近万人的代价,可怕的事情却又再次发生。越州军营内冲出九百骑兵,正在交战的越州军前部人马熟练地朝左右散开,让出一条豁大的通道,这九百骑兵踩踏着遍地的尸体似风一般冲向了赢赤炎的部队。
黑缨、黑盔、黑甲、黑战马,便是赢天和亲身近卫——黑缨卫!
马上骑手都拎着一把重达二十斤的斧头,如同一群从地狱里出现的恶魔,在整齐的呼喝声中,斧头带起激烈的劲风撕破空气,呼啸着朝前方掷去。足足九百把斧头,映着火把的光芒迸发出惨烈的白色,一瞬之间在空中划出明亮的轨迹。
这是黑缨卫赖以成名的冲锋之阵,为了训练这些黑缨卫,赢天和耗费了巨大的心血,每每在战阵之上建立奇效。
赢赤炎的部队前方,九百个骑兵被打落马下,有的甚至被强烈的冲击力撞得朝后飞出,将几个步兵都撞翻开去。
没有等赢赤炎回过神来,九百把重达三十斤的长枪高举朝天,战场之上便多了一座钢铁的密林,当这座密林高速移动起来之后,战场之上便多了九百条毒蛇。
这一阵好杀,九百骑兵像饿极的狼,在羊群中肆意闯荡,这是一支极有效率的部队,九百人拧成了一股绳,变成了一道洪水在战场往复冲突,竟没有人可以挡住他们的脚步。
更多的越州军从大营中冲出,双方军队展开了正式的硬撼。
战场就这样变成了海洋,无数的人咬在一起,鲜血与骨肉混合在一处,火光之下,没有谁能看清对面的那张脸,稍微的一个迟疑,敌人的刀枪就会在自己的身体内穿过。这个战场上,只有喊杀声、痛吼声、马嘶声,这些声音被风带上了高天,冲散了一层层的云,然而群星明月终究失去了光芒,被称为“死亡之星”的谷玄星辰亮得有些刺眼。在传说中,光芒从太阳中溢出,终将流入谷玄,就像现在,所有人的生命终将离开躯体。
赢赤炎开始后悔没有通知宣花城的叶知秋了,至少那里还有一万部队,他相信在此刻,自己的兄弟赢铁寒同样陷入苦战,可他们都没有退路,如果撤退,敌方必然趁势掩杀,到时候必将是溃败千里之局。
而这样的战争居然还有两个观众,他们站在有凤谷的山上,冷眼看着这幕大戏。
“如果叶知秋不来,这一场战斗就会输了。”清水颜淡淡地笑了笑。
月夜伸手指向前方,“你说的不错,叶知秋来了,而且选的时机刚刚好。”
清水颜赞许地拍掌大笑,“果然是云中叶氏、名将之血,如此可谓——奇兵突出!”
在越州军的两处正门前,战火犹酣,没有人注意到有一支部队绕开了主战场,从侧面悄悄挺进,选取的位置,正是越州军营的西南角,这一处,正是越州军营的中军帐。
第237章 破军
这大概是战场上唯一安静的地方,普通的一个营帐,亮着灯火,帐幕上映出了门口守卫的战士的身影,一圈战士将这里和战场隔离开来。外面的喧嚣与浮躁,外面的鲜血与悲鸣,都像在另一个次元里,这个营帐便成了一处坟茔。
“嬴赤炎是不是攻过来了?”
武韬公闭着眼睛,倾听着外面熟悉的厮杀声,然而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失落,一切都在脑海里盘旋,在漩涡的中心,爱笑的恋人却不笑了,然后他看见了火光,恋人被火焰卷住了。
嬴葵伺候在他的身旁,死死皱眉,心疼在脸上汇聚,他看着父亲忽然间老了很多,乌黑的头发不知何时灰白了,染满了双鬓。
“父亲,孩儿已经做好了准备,嬴赤炎那十万军队想要冲垮我们那是做梦,除非他再多出五万兵马。”
嬴天和淡淡笑了,“葵儿,我们六万军队已经全都出去迎敌了吧?你可想过如果有人杀到这里来,一切就输了?”
“嬴赤炎虽然以勇力称雄三军,他又怎么能看破我们的指挥中枢?父亲太看得起他了。”
“你没有计算叶知秋吗?”
嬴葵愕然,没来由地背后升起寒气,“叶知秋可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
嬴天和慢慢睁开眼睛,望着帐顶轻轻叹息,这一个瞬间,嬴葵发现他的眼中失去了以往的霸道和自信,读出了他眼神里的绝望与死念。
嬴葵大惊,“父亲!”
嬴天和仍旧在淡淡地笑着,“葵儿,名将之血的云中叶氏并不是都要上战阵的,每一代叶氏的传人都必须花费十年时间学习军事,这其中有一项就是‘探虚’!这个探虚,指的是寻找敌人的最大弱点,包括布营、排阵,而最中心是心理,云中叶氏的家主无一例外都是探查敌人心理的高手。两军对垒,就像两个武道家对战,心理上出现了弱点,再强大也是要输的。”
嬴葵狠狠咬住了牙关,便是这一招“探虚”,让自己的父亲忽然就软弱无力,再没有以前的风采。
“葵儿,准备撤退吧,嬴赤炎十万大军虽然和我们打成了平手,但我们已无力再守护中军,中军一破,犹如群龙无首,败之必矣。”
“父亲,孩儿不服!”嬴葵大叫一声,拔剑出鞘,“中军尚有三千铁甲,还有两支黑缨卫,我就不信叶知秋那书生公子敢攻过来!孩儿手中宝剑早已磨利!”
嬴天和重新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印证了他的担心,帐外有一人走了进来,拱手施礼,“葵殿下,宣花城的人马绕开了前营战场,朝我们这边冲过来了。”
嬴葵怒极反笑,“好个叶知秋!来得好!鹤鸣先生,就请你守住父亲,我去见见那个叶知秋!“
一万兵马冲破了阻碍,与越州军展开了正面交锋。花子虚的部队含恨而来,多日来越州军的骂阵让这愤怒再添一股怨气,这一次夜袭让所有人的压力释放出来,以悍勇著称的越州军竟然有些抵挡不住了。
然而前进的道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当宣花城军士冲破数道防线后,压力忽然大增,不远处火光冲天,一员黑甲大将带着三千铁甲破入阵中,砍瓜切菜一般将宣花城军士撕破。
嬴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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