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名字是默羽。“少女静静地站在摩萨德的身边。
这夜摩部的汗王居然笑了,他用手紧紧捂住胸口,却阻止不了鲜血的喷涌,可他到底也是坚强,仍然还能说话,“不管你是谁。。。。。。我都会记着你的。。。。。。只是可惜你终究。。。。。。不能成为我的女人。。。。。。”
话音戛然而止,摩萨德于此时毙命,这个气死父亲、杀死兄弟的夜摩部汗王,只能用力地睁开眼睛,将少女的音容永远带进沉寂之地了。
少女的眉毛微微跳了一下,蹲下身去,扬手轻轻一抹,将他的眼睛闭上。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当然记得这个男人发狂一样地想得到自己,可是她似乎并不能接受这样的感动。
思无邪几步就赶到了熊罴的身边,将熊昌的身体抱了起来,放到了九尾大纛旗上,这是对一个死去的大君的礼遇。说实话,他是看不上熊昌,可熊昌待他甚厚,没能救回他还是很遗憾的。
少年反而不再哭泣了,收了泪水走向了子归。子归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愤怒。
鲜血就这么从胸前流出,少年的匕首扎进了子归的右胸,也不知道他力气太小还是不会使用匕首,匕首只是划破了子归的皮肤而已。
“我不想杀人,我也不想当草原的大君,可是我说过,有我在,有熊部就在。”
子归苦笑一下,这少年的坚定与坚强出乎他的意料,而对于这个少年,他还是很有好感的,奈何身份已经注定了他们就是敌对的立场。
“我也说过,有我在,无方部就在。”
“即便我现在放你走,你也逃不了,有熊部还有许多人马。”
“是么?”子归轻轻摇了头,“只要我有翅膀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说着预言,他话音刚落,天空之上便有了羽翼震动之声。人们又是一阵惊呼,那天空之上,展开了一对雪白的羽翼。同一时间,摩萨德身边的少女忽然抬头,一对墨黑羽翼忽然从其背后喷薄而出。
子归无奈地低叹,“世子,再见吧。”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冲向思无邪。思无邪会意过来,双掌在他跳起的一霎那用力拍在了他的脚底。子归的身体飞上了天空。
所有人都惊叹了,天空之上,四翼翩跹,是黑白双色的华美,两个羽族少女各出一手抓住了子归的手。三个人高临于天,静静地看着战场上无数的人,然后便是四翼鼓荡,三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杏仁想起了大合萨经常念叨的那几个字。
四翼魔王。
第420章 北陆的格局
少年的脑子里就那么空着,站在父亲的尸体旁边一动不动。风吹着厚厚的袍子,可是他已经感受不到寒冷,泪水风干在脸上的疼痛又怎么比得上心里的痛苦?那柄精致的匕首还在手里,这是父亲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的礼物。
我到底还是没有成为战士的资质。。。。。。少年悲伤地想着,尽管他曾经有个机会可以杀死那个仇人,可是匕首刺过去的时候,一瞬间却是无尽的哀伤。不过是你来我往的争斗,谁杀了谁,都会带来痛苦,这个瀚州草原,痛苦还不够多么?
战士们都在等待着命令,可是他们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少年居然站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实在很担心这个世子,不,这个新任的大君就这么冻死在风雪里,因为这个少年从来都是那么孱弱。
阳光什么时候出来的都没有人注意,一线阳光终于落到了少年的脸上,泪痕犹在。他的睫毛微微动了一动,轻轻睁开了眼睛,依旧流露着想不明白的疑惑。
“世子可曾想到了什么?”
老人陪着他站到了现在,须发间还有雪花残留,精神也萎靡了许多,平日里一喝酒就大大咧咧的样子不见了。很多老兵都知道大合萨曾经是死去的大君熊昌的老师。
少年僵硬地抬起手,捂在了脸上,“老师,我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血。。。。。。”
烈伦涵伸手按上了他的肩头,语气里似乎有些欣慰,“你说的对,北陆的格局已经改变了。有熊部失去了领袖,夜摩部失去了领袖,双羊部和阳平部两败俱伤,大小部族卷进去二十余家,如今铁棘部势力大增,北陆的旧有格局被打破,新的秩序即将建立。以后的瀚州,鲜血会将白雪覆盖。”
“可是我还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老师能教给我么?”少年涩了声音,骤然压到身上的重担显而易见,可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孩子。
烈伦涵微微叹息,“我能教给你星辰的运转,能教给你做人的道理,可是我不能教给你用鲜血和白骨堆积起来的争霸之路,大合萨的责任是守护瀚州,不是守护部族。今后的路,你得自己来走了。”
少年低下了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手。阳光在手心处积聚出一点点温暖,他突然就握紧了拳头。人们看着他跪倒在父亲的尸体旁边,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头,然后取下了熊昌手腕上系着的白色豹尾。人们期待着少年能戴上这个象征着北陆霸主、瀚州王权的包围,期待着他可以带领他们重新征讨叛逆部族。
可是少年楞了一下,然后把豹尾揣进了怀中。
他回转了身,看了看那些战士,大声说:“回家!“
一夜没睡的还有两个白衣人,他们站在一处高丘上看了一夜。直到天色大亮,远方两支队伍拖着残破的战旗、迈着疲倦的脚步离开了联营,那是因为互相猜忌而引起战乱的双羊部和阳平部。如今两部也是俱伤局面,谁也没能吞下谁,带来的精锐在这一场交锋中损失大半。另外还有些朔方原的小部族,分别跟在他们的军队后面,泾渭分明地划清了界限。
“无精打采的丧家之犬。”清水颜冷笑着,“这么容易就中了我的离间计,蛮族人的脑子这么多年都没进化。”
小白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事实证明了大哥和蛮族结盟的错误,可笑那北陆的霸主、草原的大君居然会和我大哥结盟,如果和我结盟,还有谁能动摇他的根基?此次瀚州之行也算没有虚度,北陆格局已然变化,就算不能助我一臂之力,好歹也让大哥的势力无法渗透进来。”
“可是这么一来,殿下要借助外力来抗衡你大哥这条路已经堵死了,北陆无力东进,西陆的傀儡盟约也废,殿下如今作何打算?”
“北陆进入了混乱期,已无利用价值。西陆华尔兹必然不会选择我大哥作为傀儡,因为东陆政权在我大哥手上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动,华尔兹要的是东陆混乱而不是东陆稳定。这两方面都可以放心,如今我要走的怕是只有一条路,就是等待,等待大哥犯错。大哥为人勇武有余,却是谋断不足,他若是上阵倒有些作为,可是大哥做事很容易感情用事,没有治理国家的冷静,现在父皇病重,他用的人多是心腹,这样的做法早晚要生祸乱。”
小白得意地说完这些话,发现身边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眼望天空微笑不语,不禁又奇怪地问:“清水先生在笑些什么?“
清水颜微笑道:“念起当初见到殿下,殿下还是稚嫩,如今却高瞻远瞩了。当年陈国有句谚语,‘鹰落鸡窝,始终还是鹰’。在下觉得殿下的羽翼就要长成,快要高飞了。“
小白拱手,“全赖先生指点。“
“我的出现,不过是让殿下的未来之路少一些坎坷,殿下自己的努力才是关键。殿下不必过谦,这个世界,没有谋断经略之人,是无法长久存在的,就像现在的北陆。“
小白呵呵一笑,翻身上了战马,“此间事情已经了却,就先回东陆吧。有魔王哥哥在这里,北陆的格局将会变得更加难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我有利的。”
看着少年打马而去,清水颜却反而多看了联营几眼,印象中那个四处惹是生非的男子已经成为挡在他面前的一块石头,即便想要一脚踢开,自己也是要吃点苦痛的。
“魔王。。。。。。现在不管你是不是伤害我的兄弟、我的女人的仇人,我也要认真对付你了。”
清水颜吐出了一口白气,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忽视这个人了。
天拓大江翻滚着,层层的浪花涌起,是海洋的气象。凛冽的风里混杂了浓浓的水汽,让女人的头发湿润起来。她的面色如此苍白,即便是裹了厚重的棉袍一样挡不住寒冷,可是她却站得笔直。
马莲儿从一旁的帐篷里探出头来,姑娘的脸蛋一样憔悴,像是多日未曾酣眠。她看了看天色,竟然有了明媚的阳光,精神不由得一震。她跑了出来,哇哇地大叫着,像是欢快的兔子找到了新春的红萝卜。
她的笑声惊动了另一个小姑娘,路吉儿蓬松着头发也从帐篷里探出头来,“马莲儿你瞎闹什么呀?”
“看哪看哪,太阳啊,有太阳啊。”马莲儿的笑声像是鸽子展翅飞上了天空,哗啦啦的那么好听。
“又发疯了。。。。。。”路吉儿咕哝着爬了出来,自去江边打水。
信霞的身体没来由地就暖了一下,她招了招手,让马莲儿扑到了怀里,“马莲儿怎么啦?”
“阏氏啊,我昨晚睡觉前发了一个愿,如果今天出太阳,我们的战士就要回来啦,如果今天出太阳,我们的战士就要凯旋啦。”
信霞的脸色在这灵动的话里微微红润了,她梦呓一般地翕动了嘴唇,“是啊,出太阳啦。。。。。。”
“阏氏要笑啊,要笑啊。”马莲儿挣脱了她的怀抱,就绕着她跳起了舞。红色马步裙旋转起来,青春而热烈,翩翩如彩霞流云。可是她忽然就冲回了信霞的怀抱,放声大哭,“阏氏阏氏,他们会回来的,特鲁勒会回来的。。。。。。”
信霞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在无方部被有熊部荡平之后,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们多少次祈求着美好的未来,那么多的美好愿望总是在梦醒之后被现实撕得粉碎,如今还有多少人满怀着希望呢?
一旁架着火烧开水的路吉儿默默无言,无意识地看着水在锅里翻滚,这个姑娘同样做过很多次的梦,梦醒之后同样是一片片的酸楚。
忽然之间,路吉儿抬了头,远处里隐隐约约有了人影浮动,也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照射的关系,居然还有些反光。路吉儿轻轻“啊”了一声,使劲地揉眼睛,继而蹦了起来,“啊啊啊”地叫个不停。
“路吉儿?”信霞微微错愕,话没说完却身躯一阵颤抖,竟是张了嘴巴说不出后面的字了。
远处的人影渐渐清晰,一支残兵慢慢走进视野,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是血迹斑斑,看上去比逃难的人更加凄惨,但他们的精神依然充足,那是一种放松的姿态,他们高昂了头,像是凯旋的战士。
信霞愣住了,路吉儿和马莲儿也愣住了,一直到这支部队全部站在面前仍是不言不语。期盼了许久的美梦在此刻成真,却又是如此像是虚假的梦境。
特鲁勒挥一挥手,骑兵下马,步兵列阵。接着他也跳下了战马,恭恭敬敬跪在信霞的面前,“大阏氏,我们回来了!”
信霞失神地走了上前,试探着用了颤抖的手抚摸在他的脸上,摸了很久很久,直到自己的眼泪和特鲁勒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们。。。。。。你们。。。。。。真好。。。。。。”
双腿忽然就没有了力量,她觉得阳光太烈了,烈到让她晕眩。
特鲁勒看得真切,急忙伸出双臂扶住了她,“大阏氏,我们回来了!”
剩余的两百余名无方部战士呐喊了,声浪催着天拓大江的江水更加汹涌。
“大阏氏,我们回来了!”
在所有被呐喊声惊动的无方族民冲出来的时候,马莲儿悄悄跑到了信霞的身边,一脚就踹到了特鲁勒的肩头上,“别碰阏氏,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多脏!”
脏兮兮的少年顺势躺在了地上,眼望晴空,笑得灿烂。
第421章 回来之后
浸透了冷水的毛巾在女人的脸上不住擦拭,路吉儿快要发疯了,好端端的阏氏忽然就昏了过去,令她措手不及。特鲁勒和马莲儿就站在一边,局促不安,特鲁勒甚至连衣服都没换,脸都没洗,身上的汗味和血腥味混在了一起,难闻得很,只是现在没有谁来注意这些了。
“大阏氏。。。。。。”特鲁勒小心地唤了一声,却是没敢上前,他知道自己现在污秽得很。
马莲儿悄悄踩了他一脚,一眼就瞪了过去,“从你们出发以后,阏氏每天站在天拓大江边等你们回来,每天都吃不下什么东西,你们再不回来,阏氏。。。。。。阏氏。。。。。。”
话说到这里,马莲儿哽咽了,想起多日来信霞因为担心而日渐憔悴的身影,许多话涌了出来却又被苦痛挡在胸口。
“都是我们没用!”特鲁勒一步跨前,在信霞的木床边跪下,伏地不起。
一只手抚在了少年的头发上,温柔地摩挲着。特鲁勒傻傻地抬头,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了。
“你们都是无方部的英雄。。。。。。能活着回来就很好了。。。。。。我没事的。。。。。。”
特鲁勒很想坚强起来,让自己像个男子汉一样骄傲,可是抹了一把眼泪之后,却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信霞没有阻止少年发泄悲痛,想着自己何尝不是一样想大声哭出来,八百名无方部最后的战士,死伤惨重,到头来只剩了两百人,要想振兴无方部,至少也要等到十年之后下一代无方部男儿的长成。可怜她却不能大哭,无方部虽然雪耻,却仍旧还是弱小的部族,必须趁着北陆格局变化的时候寻找新的安身之地,就算再苦,也只能是夜半无人之时躲在被子里抽泣。
忽然之间,不祥的预感在脑海里迸现,她忽然伸手抓住了少年的肩头,“特鲁勒,零卿在哪里?”
特鲁勒的哭声反而更大了。
信霞立时又是一阵晕眩,不祥的预感加倍强烈,抓着少年肩头的手指越发用力,“快说!零卿在哪里?”
这几乎是草原明花最愤怒的时候了,丈夫死后为了保全一族的残存她要做出无所畏惧的样子,面对有熊部严苛的压榨她也要做出坚忍顽强的表情,只是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无方部最纯粹的血脉断绝了。
路吉儿和马莲儿吓得不轻,平素里温柔的阏氏从未用过大吼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如今看来是真的急了。
“零卿。。。。。。还没醒。。。。。。子归在。。。。。。”
信霞忽然甩开被子跳下了床,一步还没有迈出已然身体晃了几晃,亏得路吉儿和马莲儿手快,一人一边将她扶住,才不致摔倒。只是她的面色更加苍白了。
“大阏氏保重。”
信霞闭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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