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蛮舞原传来消息,有熊部出发了,是去彤云圣山的方向。“
铁颜朵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知道了,通知阿图尔,不要进攻,只要跟着他们就可以了。”
“是。”
铁颜朵接着传下命令,“让儿郎们加快速度,前锋兵马今晚必须赶到老家。”
又一人领命而去。
铁颜朵又将视线落回了城里,笑着看人们的惨况,他喜欢这种居高临下俯视众人的感觉,更喜欢自己随意操控他人性命的快感。
北都混乱了,刚刚平定下来的北都百姓只是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铁颜朵初入北都时,并没有扰民的举措,普通百姓也就把王朝的更替当做是汗王之间的争斗。得到利益的反而是当初有熊部留在城里的部队,在彤云圣山祭祖之前,大君熊昌带领着精锐的铁骑出发,城里尚有三千铁骑和五千步兵,这么一支力量本该是有足够力量守护北都的,然而熊昌在日,对于自己的亲信部队给予了最高的待遇,使得其他部队心生不满,在铁颜朵攻城之时只是稍作抵抗便投诚了。
现在,随着北陆各族的观望,铁颜朵的战线被拉长拉宽了,一方面要防御来自阴羽原两大部族双羊部和阳平部的威胁,一方面要注意蛮舞原有熊部的残余势力,使得他手中近两万人的部队也捉襟见肘。
“那么铁颜朵现在集结全部人马去蛮舞原就是孤注一掷了。”子归缩在了灰色的袍子里。他的个头本就不高,再穿上皮袍子便很快泯于众人,不怕被士兵发现可疑之处。
烈伦涵缓步在街头走着,听到的是无助的哭喊声,看到的是茫然眼神的百姓,饶是他这般看透了生死的老人,也禁不住心底一片悲凉。
“铁颜朵需要的不是这么一座城,他筹集一个月的粮草去蛮舞原老家也不是孤注一掷,他想的是借助灭掉有熊部来巩固蛮舞原,这才是他的根基。”
“是么?但是如果其他部族占据北都,而他灭不掉有熊部,那么他的老家就要受到两面夹击的危险。”
“我蛮族儿郎,从来不缺少行险一搏的勇气,这是建立在常年战斗的基础上的,而非是陷入死地之后的孤注一掷。”
“可惜他的东陆盟友并没有能力帮助他,而很不巧,他要面对我这么一个魔王。”
“你就这么有把握么?我可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无方部有只狮子,可是零卿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有熊部有残存下来的精锐铁骑,人数却不过两千余人,加上六个投奔过来的小部族,总兵力也就在四千左右。以四千对两万,何来必胜的把握?”
“大合萨忘了我有个鹤雪士吗?而且还有个和鹤雪士不相上下的姑娘。加上我这个魔王,嘿嘿。”
烈伦涵停住了脚步,却是没有回头,“不会这么简单的,子归,我觉得你肯定有别的计划。“
子归低笑一声,“如果大合萨跟我走,我会告诉你的。”
“多谢了。”老人轻轻点头,“北都里的危险气味越来越浓了,会有灾变发生,我既然是北陆的大合萨,不能一走了之的。而且。。。。。。我的大限。。。。。。似乎快要到了。。。。。。”
子归静静地看着老者,这个一身酒气的老者很虚弱,像是有阵大风就可以刮倒他的样子。
“子归,你快回去吧,帮我保护好熊罴,他是个好孩子。”烈伦涵转了身,似乎想说点什么别的话来,最终还是苦笑了摇头,又转回了身继续走着。
子归微微一怔,忽的笑了,几步赶上老人,压低了声音,“大合萨,北陆大君这个位子也没什么好的,我可不想我姐姐一直走在这条征途上。”
烈伦涵蓦然止步,身边轻风骤起,子归已是跑远了。
这天晚上,子归回到了无方部。无方部千余人的子民已经撤离,剩下的只有一百狮吼骑兵。走在部族中间,看着黯淡月光下的帐篷,总有一种进入了坟场的感觉,连风声都是呜咽的,子归没来由地感到了不安。
前方一处帐篷里有光透出,那是零卿的大帐,隐约有人在说话。子归觉得有些奇怪,这么晚了都不睡,难不成零卿又在闹腾了?他小心地靠近,躲在外面偷听。
“偷听别人说话可是很不道德的。”
身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子归吓了一跳,有点尴尬地说:“我其实只是想避风。。。。。。”
路然玥从黑暗中现身,两只眸子闪了光,像是山林间的精灵。
“进去吧,零卿正在发脾气,晚饭都没吃。”
子归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安了,最近神经总是很紧张,全是被一件接一件没完没了的事情闹的。他搔了搔头发,没好气地掀开帐帘闯了进去。
“干什么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明天早上黑眼圈了怎么办?”
吼完这么一声他才发现帐篷里还有几个人在,信霞坐在零卿的床边皱眉不语,特鲁勒躲在边上不敢出声,那个哈伦部的汗王弗兰和铁棘部的铁骨勒跟两个保镖似的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看表情也是挺沉重的。
零卿根本就没看子归一眼,兀自发着狠,“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就是一只手也能掐死一只狼!”
子归立刻就明白过来,一个箭步蹦到床边,指着她大骂:“一个病人还这么嚣张?有本事你跟我打,打赢我了我就让你上战场!”
然后他的肚子被零卿一掌拍中,禁不住连退几步,站立不稳坐到了地上。。。。。。
众人一惊,零卿更是惊讶,随便打一掌出去居然成功了,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出来。
子归气得蹦起来,“偷袭算什么手段啊?”
零卿怒道:“反正我赢了,谁也别想阻止我的征途!我的征途是瀚州草原!”
第439章 夜袭(一)
“终于开动了。。。。。。”
阿图尔抹了抹胡子,一顿畅饮让他觉得生活真是美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从铁棘部入主北都那一日开始,虽然只有短短月余,他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威势逐日增加,特别是剿灭了几个踏足蛮舞原的小部族,看着那些人无力的挣扎,他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其他的战将分列两旁,人人面前的几案上都是大块的牛羊肉,大碗的蛮族烈酒。这些日子以来的胜利,即便没有喝酒他们都觉得有些醉了。刚才得到的战报是有熊部向彤云大山进发,对于这个昔日的北陆强兵,他们很想追着屁股赶杀一番,那样就更加美妙了。
阿图尔大笑站起,搂过身边女侍使劲啃上几口,惹得女侍娇笑不已。这铁颜朵的心腹爱将志得意满,手臂一甩,将女侍甩到了自己的羊毛座椅内,朗朗喝道:“大君传了军令,等到有熊部出发的时候跟上去,却不许交战。大君的意思我明白,是要把那些兔崽子赶到埋伏圈里去,要我们尽可能保留实力应付将来的大战。可是某家想着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派兵骚扰一下,让那些兔崽子尽快赶路,我们手上是八千强兵,要剿杀他们易如反掌,何必等大君过来?各位有什么意见?”
“意见?阿图尔老哥居然问我们意见?开什么玩笑?”一员将官霍然站起,“想想吧,以前我们铁棘部被有熊部勒令不准踏出蛮舞原,现在是赶尽杀绝的大好机会,还说什么意见?大君不在这里,我们就听你阿图尔的!”
一有人带头,众将群起大吼,一时间酒碗在地毯上乱砸,酒香四溢。
阿图尔哈哈狂笑,“都是某家的好兄弟!好!点军!半个时辰后出发!咱们可不能违了大君的命令,但是要像赶兔子一样赶这些有熊部的老弱残兵,让他们连喝水的时候都得想着我们的铁骑!”
“是!”
半个时辰之后,已近半夜,草原上群星黯淡,唯独那彤云圣山之上,七颗北辰的铁青色光芒愈发灿烂。铁棘部三千铁骑整装待发,集结在土城之外,风从远方疾奔过来,穿过钢铁的军阵发出呜呜的怪声,无数的火把在风里闪烁光芒,如同跳动的野兽之眸。
阿图尔满意地看着部下,振臂大呼:“今夜我们就要追击有熊部的残兵,儿郎们给我打起精神来,凯旋的那一刻,某家自有封赏!”
铁棘部战士们高举武器放声大吼,声浪冲上云霄,压过了夜风,充满了骄狂的意味。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当然是很痛快的。
可是一声雷吼平空炸响,竟是一举盖过千人的呼声。
“思无邪在此!阿图尔将军可在阵中?”
众人惊异,却见远方黑暗中闯出一匹白马,那马速端的惊人,在此人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已经闯入了一箭之地。
雷吼之后便是战马嘶鸣,那白色骏马鬃毛飞扬如旗,嘶鸣之声便如狮子咆哮,隔着一箭之地也让铁棘部的三千战马惶恐不已,若是距离更近,怕是要惊了。
阿图尔心中暗惊,传说中的狮吼马在彤云大山出现的消息早已传遍草原,想不到现在亲眼见到,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那个被前任草原霸主奉为上宾的思无邪会亲自跑来。
“原来是斩下狼王首级的思无邪英雄!多日不见,请过来说话!”
阿图尔实是有苦自知,思无邪的名声在蛮舞原上无人不知,那一夜独闯狼阵斩下狼王首级更是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可是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会今夜出现?难道是为熊昌报仇来的?
思无邪缓辔行来,在阿图尔面前停步,用蛮族的礼节和阿图尔打了招呼,“阿图尔将军深夜发兵,可是要去追击有熊部?”
阿图尔笑了一笑,“思无邪英雄,你到底是东陆人,我们北陆的事情最好不要插手。”
思无邪摇头道:“草原的事情本不该我来插手,可是当日熊昌大君待我不薄,我不忍看到他的幼子还被人追杀。现今熊罴年幼,要回有熊部发源之地,就请将军不要为难他一个孩子,毕竟有熊部已经山穷水尽。”
“思无邪英雄仁厚,但我草原的铁则就是弱肉强食,放任那么一支精锐部队回老家,十年之后必是我族大敌。某家受铁颜朵大君恩德多年,如今正是报答之时,思无邪英雄请让开,留得情面在,日后仍是我族的好朋友。”
“既然如此,思无邪也不多话,就此向将军保证,有思无邪在一日,必然不会坐视熊罴被人欺负。将军若要坚持发兵,便是我的敌人。”
思无邪抬头看了看阿图尔身后的战旗,“今夜风大,于军不利!”说完之后扬手一甩,众人就见到一条火焰长鞭横过丈许空间,那战旗忽然断作两截,摔落尘埃。思无邪哈哈一阵大笑,转身飞马而去。
铁棘部将士哪还顾得上这人的豪迈,只气得哇哇怪叫不已,如此眼中无人一般将战旗斩断,已经让他们面子丢尽。
阿图尔见惯阵势,知道此刻追击思无邪也是无用,当即传下将令收整兵马。半刻之后,三千铁骑终于出发。
就在他们出兵的时候,思无邪一路快马跑出二十里,在一处小山头上勒马停住。掉转马头看着远方黑沉沉的地平线,这偌大一条汉子也叹息出声,“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如此呢?”
“东陆主怀柔,北陆主霸道,地域不同,风俗不同,战争手段也是不同。你想这么多做什么?他们到底来不来?不来我今晚就白熬夜了。”
子归从后面冒了出来,同样骑着一匹雪白的狮吼马。离他不到五尺的地方,两名羽族少女静静站着,却是谁也没看谁一眼,一个淡绿衣衫,一个黑犀皮甲,一个淡然恬静,一个婉约柔美,不一样的风情,却是一般的迷了人眼。
“会来的,我斩断了他们的战旗,就算他们不来找我,还是要去找有熊部的晦气的。”
“是要来了,我已经听见了马蹄声。“子归轻笑一声,回头朝着两名少女说:”好啦,你们两个可别打起来啊,一会儿我把他们引过来,你们就动手。“
子归催马冲下山头之时,两名少女一声不吭。可是思无邪忽然听见了怪异的声响,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便如利剑离鞘般清冽,转头看去,却是一片蓝光晃了眼睛。这两个羽族少女,同一时间双脚微微升离地面,背后蓝光大涨,光芒之中羽翼成形,转眼之间风声大作,逼得思无邪头发张扬,他一抬头,两个少女已经飞上高空。
半空里黑白四翼招展,思无邪分明听见了两声冷哼,冷汗忽然就沁出了额头,“不是真要现在打起来吧。。。。。。“然后他发现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了,那两个少女疾速飞远。再然后他发现自己很命苦,不由得又叹息一声,”粗重的活儿又是我一个人来干啊。。。。。。“
“来者何人?“
先锋士卒发现远方又跑过来一匹白马,马上那人身材不高,显然不是刚刚离去的思无邪。
“你们可以叫我‘魔王’!“
大笑声中,白马已经奔近,士卒们根本来不及准备弓箭。这人也是奇怪,就那么一人一骑如风闯入,手中一杆旗枪在风中展开似云,旗上徽章在火把光中赫赫分明,那上面绣的是流云,正是无方部的战旗!
“无方部在此!蛮子们给我滚开!“
嚣张的叫声中,这人挥舞旗枪,一下子将几名士卒扫落马下,继而闯入了军阵。当真是挡者披靡,白马雄峻,骑士张狂,这一路突进不知打倒了多少铁棘部的战士。
阿图尔忍不住就要骂人,先锋三百人的军阵忽然产生混乱,却听说是被一个人搅出来的。众将不待他传令,各自领兵朝两翼散开,展开了包围。等到阿图尔亲自上前才发现敌人果然只有一个,这可真是气炸了他的胸膛,可是他也发现了一个事实,闯阵的那人并不打算突破军阵,只是反复地在先锋阵内横冲直撞。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来杀我的?“阿图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隐约觉得这像是一个阴谋。可是他派出斥候,方圆十里并没有别的军马埋伏。
“不陪你们玩了,警告你们,不想死就别去追杀有熊部。“
那朗朗的笑声激荡出来,得意非常。铁棘部将士窝火之际就见那人旗枪连甩,硬生生击倒十几人,便要突围而去。而此时,两翼的包围网还未成型,那人从闯阵到破阵,不到半刻钟的时间。
阿图尔气得终于大骂出声:“杀了这个东陆矬子!“
子归自然是听不见他的骂声的,连续挑落四名将官,奔出阵中。
“放箭放箭!“有将官怒吼。
但是怒吼之声被强烈的风声掩盖过去,许多惊呼声接连响起。人们仰望天空,四片偌大的羽翼招展在天,两黑两白,煽起了狂乱的气流。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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