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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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药香-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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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转头看向铁牛儿:“你是男孩子,要照顾好你妹妹!”见铁牛儿重重地点了头,李氏脸上才溢出一丝笑意来。

李氏将走的殷殷之情,任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要动容。筱蓉已经泪眼迷离,只不停地点头儿。

李氏说完了这些话,精神就不济了,坐不住,只好躺着。筱蓉和铁牛儿就这么一边一个拉着她的手,守了她一夜。

黎明时分,李氏嘴角含着安逸的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手却牢牢地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似是有无限的依恋!

李氏走了,筱蓉和铁牛儿两个孩子哀哀地哭着,仿佛天要塌下来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哭累了,都依着李氏歪在那儿,似乎李氏仍然活着一样。

张顺醉醺醺地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喊:“臭婆娘,给我倒碗水来。”

半天,都没有人应答。他乜斜着眼就来了里屋,只见黑乎乎的屋子里,两个孩子如同木雕泥塑一样坐在那儿,而李氏头发蓬散着,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他不由来了气,大骂着:“见我回来了,一个活人都没有吗?还这么大模大样地躺在那儿?”扒拉开筱蓉和铁牛儿两个,就去拽床上的李氏。

手刚碰上李氏的肩头,就被一股彻骨的寒凉给惊呆了,李氏身子僵直着,好似一根冻僵了的棍子。

他猛地缩了手,望着李氏紧紧闭着双目的脸,呆呆地念叨着:“我的娘,这是怎么了?”

又看看筱蓉和铁牛儿,没有一个人理他……

张顺自然不会厚待这个结发妻子的,在刁氏的唆使下,只用一领席裹了李氏,把她的尸身送上了山。还是铁牛儿拿着铁锹、筱蓉扛着锄头,两个人挖了一整天,给李氏挖了一个容身之地。

两个人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把李氏埋葬之后,铁牛儿就牵着筱蓉的手下了山,娘交代过他,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如今,就只有他们兄妹相依为命了,他已经懂事了,自然不能丢下筱蓉不管。

家里已经一团糟,没有了李氏的家,空荡荡的,寂静地像是一口空空的棺材。兄妹两个就坐在门槛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晌午,张顺和刁氏一前一后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虬髯大汉,进了篱笆院。

见了两个孩子,张顺少有地露出了笑脸,对着筱蓉招手:“丫头,来。”见筱蓉迟疑不肯上前,就上前一把攥了她的手,拉她到那大汉面前,笑得露出一口大板牙:“六爷,您看,这丫头小模样还行吧?”

“倒是水灵,就是嫩了些。”那大汉似乎非常满意,撮着腮帮子笑道:“这要是再大些可就值不少银子呢。”

“哎呀,好六爷,你也是知道我的,婆娘死了,哪来的粮食养这丫头啊。您还是带走吧,多少给我些,赏我口饭吃就得了。”张顺挤眉弄眼地赔着笑,身子在那人面前矮了好些。

这是要卖了她吗?筱蓉无所畏惧地瞅了瞅刁氏,只见她有光水嫩的脸上有一丝的尴尬,别过脸去不看筱蓉,嘴下却不饶人:“小狐媚子,瞧我做什么?你又不是我们家亲生的,没把你赶出去就算是好的了,还给你找了处落脚的地儿,你该感谢我们才是!”

铁牛儿至此也听出眉目来了,忽地一下子就直起身子,指着张顺就喊:“你别卖我妹妹,我娘才死,你们就这样吗?”

张顺压根儿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只一挥胳膊,就把他给推到了一边儿。那大汉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锭子,扔给了张顺,上前就拉着筱蓉的手要走。

筱蓉自始至终嘴角始终含着冷笑,呵,自己就值这么点儿银子啊!

铁牛儿红了眼睛冲了上来,却被张顺给死死地抱住了。

铁牛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筱蓉被那大汉给领走了,无奈的他又跳又叫,喊得嘶哑了嗓子……

筱蓉走后,张顺和刁氏就莫名其妙地得了一场怪病,没几天,两个人都不能站着了,只能躺在床上,浑身的骨头就像是散了架一样,体内犹如万只蚂蚁在爬,痛痒难耐,看了好多的大夫都诊断不出来是什么怪病。

村里渐渐地传出谣言来:说是李氏的鬼魂回来了,怕是报复张顺和刁氏的。刁氏和张顺为此又找来和尚道士替李氏做道场,可怪病依然缠身,让他们生不如死!

卷一 血海深仇  七十一章 秦楼楚馆

自从那日筱蓉被张顺五两银子卖给了那个大汉之后,从此就不知所向。铁牛儿虽然哭哑了嗓子,也只能任凭那人带走了筱蓉。

娘临死前交代给他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落空了。想起筱蓉日日跟在自己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那明媚的笑脸每每想起来就让他的心揪紧了。他发誓,这辈子,只要他活着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找到筱蓉!

张顺和刁氏都躺倒了,家里没人伺候,就开始使唤起铁牛儿来。铁牛儿不过一个孩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好任由他们支使,端茶送水,端屎端尿。闲了还得上山砍柴换来一些零用钱。

每次上山路过李氏的坟堆,铁牛儿都要趴在那里哭上一场,似乎倒倒心中的苦楚就能好过一些。

寒来暑往,连着过了两个年头,张顺和刁氏被疾病折磨得瘦成了皮包骨头,长年不见日头,头发蓬乱着像鬼魅一样,邻居们一开始还过来看看他们娘俩,可日子长了,他们那样子又吓人,压根儿就没人过来了。

到了这一年春上,京里纷纷传言,说是摄政王反水,公然举旗造反了。连他们这个小山村里也纷纷骚动起来,听说要打仗了,有门路的人都纷纷迁走了。

像是张顺这样的,除了铁牛儿还能一日给他弄两顿饭吃,谁还管他?刁氏的日子更不好过,小儿媳妇钱氏带着两个儿子,那一个还是个痴呆儿,早就顾不上她了。听说要打仗,连夜带着孩子就跑回了娘家。而在城里打短工的张二顺,至今音信全无,不见踪影。

刁氏就这么和张顺一头一个,都躺在了张顺的那间茅草房子里。邻居们听说要打仗了都迁走了。连狗子妈那样的都带了一家人不知所踪了。

张顺和刁氏疼得日夜叫唤,可除了弄些吃的,铁牛儿也没有法子,想想当初他们怎么对待他娘,铁牛儿更是没了那份心肠。

转眼到了盛夏,张顺和刁氏身上的皮肤都开始溃烂,随着天儿越来越热,两个人身上已经冒出了脓水来,疼得日夜都不得安生。

在一个闷热的夜晚,两个人嚎叫了大半宿。到了黎明时分,到底蹬腿去了。

铁牛儿一滴泪都没流,只抱了一堆柴禾。放在茅草屋边上,点燃了柴禾,望着茅草屋很快就湮没在浓烟之中。他看了这个家最后一眼,就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大火熊熊地燃起来,红彤彤的火光映着那个少年的背影。越走越远!

京中一条隐蔽的小巷子里,夜晚来临,到处都挂着大红的灯笼,耀得人眼睛都发花。这就是临风国夜晚最为繁华的地方了。越是到了晚上,这条巷子就被车轿堵得水泄不通。

巷子的尽头有一家装饰得不甚华丽的地方,门口只挑着两盏大红的灯笼。也没有穿红着绿、花枝招展的女人倚门待客。

只门楣上有三个鎏金大字“海棠苑”,在夜色里格外晶莹闪烁。

门口只站了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让人觉得好像是一家府邸。而不是秦楼楚馆。

进了大门,过了正厅,进了后院,就是一座一座错落别致的小院,里头笙歌夜舞。灯火通明。

在一个种满翠竹的幽碧的小院里,进了垂花门。上房里湘帘半卷,里头隐隐地传来几声笑语,在门口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立在那儿。

她就是筱蓉,被那个大汉领走后,见她年纪太小,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不过看那小模样长得倒是不错,送到海棠苑给老鸨子看过之后,老鸨子倒没嫌弃,就留了下来。

把她分给海棠苑里一个不怎么红的姑娘——春意做使唤丫头。春意身子不大好,年纪也大了,大概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虽说也接客,但不如海棠苑里的其他姑娘吃香,接的都是些年纪大的老头子,又没有什么钱。

这两天,春意病恹恹的,身子极不舒服,脸色蜡黄,客人上门也不会点名叫她了,老鸨子芳姐的脸色就难看了,把她屋里使唤的丫头都借口支使出去,说是其他姑娘屋里的人不够使的,只留了筱蓉一个人。

此刻春意屋里也没有客人来,她一个人侧身躺在那张楠木竹丝床上,手里握着一方帕子,眼睛似闭非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半天,筱蓉只悄悄地站着,默默地观察着春意的脸色。她的五官倒也别致,只是年岁大了,每日里都涂脂抹粉的,早就让本来如玉般的肌肤得到了侵蚀。

再加上身在这烟花柳巷里,迎来送往的,经过的男人多了,那种羞于启齿的毛病必然不少,这脸色估计也是这妇科病引起来的。

筱蓉来到这里也有两年了,先前太小,春意那时候还颇得脸,芳姐倒也不难为她,她院里的丫头都是自己分派,见筱蓉身世可怜,勾起了她的思绪,对筱蓉也就格外照拂,两年多,竟也没让筱蓉做过什么重活儿,平日里也就端茶送水的,筱蓉也应付得来。

这一段日子,屋子里的丫头都被芳姐唤走了,也就筱蓉一个不入眼的留下来。见她还站在门边,春意想了半天心事才想起她来,对她招手:“妞妞,过来坐这边,屋里也没什么人,立什么规矩啊?”

筱蓉听了也就咧嘴一笑:她这个新主子倒不坏,只是人落到这步田地,也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

见筱蓉走过来,春意拍了拍身边的脚踏:“就坐这儿,咱们说说话儿。”

虽然在她眼里筱蓉只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可有时候她说出来的话却像大人一样,春意可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上这孩子了。

也知道她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现在也是过一天算一天了。见她坐下来,春意把手边的桂花枣糕往筱蓉手里塞去,筱蓉也毫不客气地接过放在嘴里品着,一边就听着春意提起从前的事儿。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被她说起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打她被卖来的时候。春意就经常跟她说。那些丫头都是芳姐的人,春意也就只能对着她这个小孩子说实话了。

无非是之前有一个年轻的书生多么多么喜欢她,她和他之间又怎么缠绵悱恻,只可惜,最后还是因为自己是个下贱的青楼女子,那书生家里不愿意,书生也就被逼无奈……

这是老掉牙的话了,每次她一说起来,都是泪盈于睫。可是在筱蓉听来却十分好笑,那书生既然爱她。就该娶她。既然不能娶她,那就是爱她还不够。

可当事人总是看不透这一层,还心心念念地想着那个如意郎君。殊不知,现在的她,更像是烂菜帮子一样,那书生若是再看到她,怕是吓得连眼都不敢睁开了。

望着春意那张失神的脸。筱蓉只觉得心里酸酸的,这样的女人,还有憧憬爱情的资格吗?

春意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唏嘘了一阵,又转脸盯着筱蓉的脸看了一阵子,终于长叹一口气:“妞妞。你长大了定是个倾国倾城的人物,这么小眉眼都如此精致了,大了还得了啊?”

见筱蓉不当一回事儿。只顾着吃手里的枣糕,春意不由急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恨恨地望着她道:“你个傻孩子,就知道吃。不知道这里头就是狼窝虎穴吗?一旦进来了。这辈子就别指望能出去过常人的日子了。”

她说得没错,可是筱蓉却不是一般的孩子啊。这海棠苑。她想待就待,不想待随时可以走。她有的是法子逃离海棠苑。只是这两年,她年纪小,实在是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何况春意也算是个不错的主子,不打不骂还给吃的,这样的好日子打哪里找去啊。

见筱蓉面上依然笑嘻嘻的,春意无奈地垂下了头,喃喃说道:“你不懂的,你这么小,哪里懂得呢?但愿我能多活几年,能庇护你几年。”

筱蓉心里漫过一阵感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有这么纯洁的人心,真是难能可贵啊。

她下决心要治好春意的妇科病,让她重泛光彩,让她能和她一样,走出这海棠苑,过上堂堂正正的日子。

夜深了,晚风吹过一阵寒凉,海棠苑里却依然歌舞升平,不知人间忧愁!

其实别看筱蓉人小位卑,可是每日里她进进出出的帮春意端茶送水的,听到不少客人都议论,说是京里要乱了,摄政王公然扯旗早饭了,想要和当今少年皇帝云浩天一争天下了。

筱蓉就想起那年,她和李氏两个一同治好了摄政王的大病和皇太后的病,没想到如今这两家子却反目为仇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也不知道这天下要乱多久,杀父仇人什么时候能找到。

潜意识里,她总是觉得呆在这海棠苑里能打听到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她把这里当成了乐土,反正,她现在还小,没人会注意到她!

翌日,一大早,筱蓉就出去到厨房上去拿春意的饭菜,经过一道长廊,碰到了海棠苑的头牌姑娘绿如的丫头——小翠儿。

她也就是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眉目清秀,唇白齿红的,虽然年纪小,可也隐约有沉鱼落雁之容姿。只因她常常被绿如非打即骂,过得并不好,才和筱蓉搭上了话。每次筱蓉都能安慰她一番,也把自己摊到一个好主子的事儿跟她说了,馋得她每每都嚷嚷着要换主子。

其实这也不过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玩话罢了,她们的命运都操纵在芳姐的手里,哪里有一丁半点儿的自由呢。

见筱蓉提了食盒往回走,小翠忙迎上来,揭开食盒看了看,才抿着嘴儿笑笑。筱蓉就明白,定是春意这两年不得意,所食的饭菜也就跟着差起来了。

而绿如正当红,客人打赏得多,自然芳姐就重视她了。不过春意这样的也不见得是坏事儿,她都已经得了很严重的妇科病了,若是再陪着客人过夜,这身子,迟早是要染上大毛病的。

希望绿如能红得长久一些,让春意也能过上两年安生日子。只不过芳姐是个绝对会算计的人,不会平白地养着闲人的。纵使春意一时半会儿的不能接客,也得陪客人唱曲儿,给那些粗野的男人逗乐子赚银子。

见筱蓉提了食盒就要回去,小翠忙压低了声音笑道:“这两天姑娘那里可是来了不少尊贵的客人呢,其中一位据说还是皇亲,那长相,啧啧,自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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