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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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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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加勒。比桑地的巨大王国里当然不会缺少赌场的存在,它的盈利可达总收入的五分之一,仅次于毒品,但令他遗憾的是,这些赌场始终难成规模气候——他也想过在拉斯维加斯插进一只手。他是有机会的,在这片地方还是一片不毛之地的时候。可那还是在一百多年前,没人有着眼光确定这儿将会成为一个聚宝盆,等比桑地们看到它时,这里已经彻彻底底地被本地黑帮占领了,他们开设赌场,酒店、奢侈品商场,还有配套的豪宅和医院,高尔夫球场和水上游乐场,但能在这里立足的娱乐设施只有赌博,赌场主人从不希望他客人的注意力会被其他什么破烂玩意儿带走——妓女也不行。嫖娼在这儿是违法的,但那些无上装表演的,唱歌的,玩魔术和水上芭蕾的,还有坐在二十一点牌桌前充当“假赌客”,穿着异常暴露的年轻女人,赌客们可以随意带她们到房间里去,她们不收钱,但这种里面配有床、地毯、簇新内衣、酒、小点心、保险套和淋浴的房间每间需要二百元的租借费用。

一些父亲会在子女(多半是儿子)将近成年的时候带他们到这儿来。教他们如何赌博,以及玩弄女人,就像教他们喝酒和抽烟那样,他们认为。在父亲的监护下接触这些要比他们自个儿满怀好奇和冲动地私下尝试要来的好得多。

所以霍普金斯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们一行三人被安排在一个贵族家庭式套间里。套间里有两个房间,设备齐全,陈设奢华。

“所有的东西都是全新的,”带领他们进门的副手恭谨地说道:“请安心。”

“请代我向肖恩。巴蒂尔先生致谢。”安东尼。霍普金斯彬彬有礼地说:“顺便转告他,我会在晚餐前去拜访他,还有我的儿子……以及他的朋友,别西卜。比桑地。”

副手晶亮的绿色眼睛在巧克力色的男孩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间:“是的,先生。”他微微欠身,“请好好休息。”

别西卜好像没听到霍普金斯刚才的话,他翘着脚拇指,在地毯上走来走去,铺设在客厅中央的地毯是大胆的金黄色,明亮的就像是阳光下的沙漠,他在上面走来走去,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脚面被长长的绒毛淹没。

撒沙靠在阳台的栏杆上。阳台下面是一个波光粼粼的泳池,如果他愿意,可以直接从阳台跳进泳池里,现在正值中午,一些通宵赌博的客人刚刚才起床,所有人很少。

两条挺会装模作样的小狗,这套把戏在安东尼。霍普金斯面前可起不了丝毫作用,不过他也没有隐瞒他们的意思。撒沙。霍普金斯他从不隐瞒,而别西卜,他既是切加勒。比桑地的儿子,又是撒沙。霍普金斯的朋友,这两种身份都注定了他也能知道一部分事情。

“我第一次来拉斯维加斯还是在二十五年前,”安东尼。霍普金斯以眼神示意,撒沙立刻跑去吧台,为他倒了一杯加柠檬汁的冰苏打水,“你们也来点,”大霍普金斯说:“你们需要开开胃口,半小时后就是午餐时间了,天堂宫的冻螃蟹腿和中式点心值得用心品尝,我保证你们会喜欢的——我也是第一次就爱上了它们——二十五年前的赌客可没这个口福。那个晚上,我在三明治和啤酒的陪伴下,在黑杰克(二十一点)上赢了七万五千元,”别西卜和撒沙迅速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比较了二十五年前和现在的通货率——毫无疑问,那是一大笔钱:“不是在天堂宫,那时候天堂宫还不存在呢,而肖恩。巴蒂尔就是我的庄家,后来他告诉我,当晚他就被赌场主人抓了过去,挨了一顿臭揍,他被命令一定要留下我,留下着七万五千元,不然他就得到沙漠里和仙人掌作伴儿去了,那时候的黑帮都那么做,或许现在也在那么做,很方便,这儿到处都是疏松的沙地,不管你昨晚干了什么,几小时后沙子就会掩盖掉所有的痕迹。”霍普金斯笑了笑,露出那排细小的白牙齿:“晚餐的时候,他带我去尝了烤牛肉和炒鸡蛋,餐后我们看了表演,那时候还只有康康舞和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我记得有一个姑娘带着六只狗熊,她给它们糖块,命令它们围着她转,还和其中的一只接吻;凌晨一点他敲响了我的门,给我送来了那个亲吻狗熊的姑娘,还有香槟,第二天他特意送来了丰盛的早餐,他建议我再继续,因为我是他见过手气最好和最聪明的玩家,我认为他说的对,”霍普金斯狡猾地一笑,他眼角的小皱纹可爱地聚到了一起:“我又继续赌了三天,我有输有赢,但最后我手上的筹码可以兑换三十万元,我向他辞别,可怜的肖恩,他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地告诉我,如果我今天真的拿着这些筹码换成的钱走出拉斯维加斯的话,那么明天我们就会成为城外无名尸体中的一员了——那时的规矩可不像现在那么严,我得死,作为一个失职的庄家,他也得死。”

说到这里,霍普金斯故意停顿了一下。无视两个男孩脸上古怪的表情——他们大概已经百爪挠心了。

他咬碎了一块冰块,把它含化了,慢慢咽下肚子才继续说下去,“肖恩。巴蒂尔恳求我输掉这笔钱,他保证我可以留下五千元,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但我告诉他这不可能,因为我需要这笔钱,好来支付我随后五年、六年或者更久的学费和生活费用,上帝,在那时候医学院的学费就已经贵的吓人了——虽然其中不乏一些如同宝石那样熠熠生光的,真正有学问,有见识,意志坚定与头脑清新的人物,但就我看来,教师中的大部分人物就和埋藏在土地下面的蚯蚓一般无二——他们固执、保守、蠢笨而不自知,但他们的课程同样需要大笔的费用来支持,而且除了必须的课程之外,我还有很多书要读,很多,我需要补充足够的知识,就像是植物需要水分,我的时间不能耗费在零碎兀长的临时工作里。”

“我告诉肖恩。巴蒂尔,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我继续赌,但不是输掉自己的钱,而是帮他赢其他赌客的钱。”霍普金斯医生举了举杯子:“他是个有魄力和魅力的人,一个老赌客接受了他的请求,向赌场老板申请了十万元作为我们的赌资,我在拉斯维加斯继续呆了一星期,帮肖恩。巴蒂尔赢了八十万元。”

“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拉斯维加斯,虽然肖恩。巴蒂尔已经成为了副手,而这里的赌场主人为我始终保留着一个房间,但我第二次来到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时我的身份已经不是赌客,而是医生,而我的病人——就是已经成为天堂宫赌场主人的肖恩。巴蒂尔。”

Beholder(巨眼怪)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拉斯维加斯 2

肖恩。巴蒂尔的时间表几乎就像锶原子光钟一样准,他每天九点起床,半小时做个人清洁工作与便溺,一刻钟用早餐,接下来他会在副手的陪伴下赌场里溜达两小时三刻钟,十二点半用午餐,半小时后重复一次上午的活动,不过这次只有三小时,四点钟他会回到自己的房间与办公室,花费两小时处理各类书面文件,六点钟吃晚餐,晚餐结束后他会一直待在房间里,除了少数会给他带来巨额收益与强有力支持的“好朋友”以外,他谁也不见,哪儿也不去——他的下属和客人经常会以自己见到肖恩。巴蒂尔的时间来判断自己在天堂宫赌场主人心里的位置,一般而言,时间越晚,就代表你越得他的看重——但在此需要说明的是,这个时间通常都是由肖恩。巴蒂尔自己约定而非客人主动提出。

绿眼睛的副手在得到巴蒂尔的肯定答复后可真是有点儿惊讶,巴蒂尔是个聪明、开朗、某些时候还非常温和的人,但他同样也非常的傲慢和刚愎自用,在副手的印象中,只有寥寥几个人才能如此随意地为肖恩。巴蒂尔做出决定,这份名单上,并没有安东尼。霍普金斯的名字。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表现的更为恭谨,下午四点种,服务人员送来了一柜子的衣物,从里到外,从内裤到常礼服的丝帕和晚礼服的领结,被精心熨烫整理完毕的它们被整整齐齐地悬挂在壁橱里,叠放在抽屉中,柔软光洁的棉布与绸缎在午后的阳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还有鞋子,鳄鱼皮、羊皮与牛皮,黑色和白色的,亚光与亮光的,镂空的,有鞋带和无系带的。后者多半的是为别西卜和撒沙平时穿着而预备的。

别西卜提起一双白色的羊羔皮鞋子,它非常宽松而柔软,鞋面上装饰着一个镀金的锚链,他试了试,发现尺寸恰好,不紧也不松。他又试着穿上了一件法式衬衫(这种衬衫是搭配正装用的,裁剪贴身),男孩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说,”他向撒沙展示自己的新鞋子:“我们的尺码?”

“嗯。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撒沙说:“进来的时候我就发觉了,走道那儿有个感应型的人体三维扫描仪,嗯,好像是二零零七年产的那款。它甚至能记录下你屁股上的一个小疖子,鞋子和衣服的大小尺寸当然不在话下。”

别西卜的脸色变得非常微妙,他皱着眉。思考了两秒钟,然后看到撒沙扭过头去,混蛋,他笑了!发觉自己被戏弄了的男孩扑过去拽倒了自己的朋友,他们就像两只已经尝过了血腥的小猎豹那样半真半假地扭打在一起。别西卜比撒沙高大些,但要论起如何控制与钳制他人。受“食尸鬼”亲自指导的撒沙。霍普金斯必然胜他一筹。一边扣着衬衫纽扣,一边往后退了两步的霍普金斯医生几乎是遐意地看着这两只小野兽闷声不吭地从屋子的那头翻到屋子的这头,最后撒沙抬起手来表示投降,倒不是他争不过别西卜,说到底,这件事儿还是他起的头。气喘吁吁的别西卜用拳头顶了顶他的面颊作为惩罚。

“好了,孩子们,到此为止,”霍普金斯医生说,他已经打理好了一身行头。浅灰色的常礼服,黑白两色的雅致皮鞋,鞋面上有镂空小孔组成的卷草纹图案,头发往后梳,油光水滑,他戴上了一只系带子的单片眼镜:“给你们十分钟。”他看了看手表。

“我们也得那样?”别西卜搂住了撒沙的脖子,小声地说,霍普金斯医生纹丝不乱的头发让他深感敬畏。

“不,不那样。但也不这样。”撒沙抓了抓别西卜的头发,别西卜的头发是带有自然卷度的,刚才的一番戏耍般的搏斗让它们变成了乱蓬蓬的一窝,撒沙先从地毯上爬起来。然后伸手拉起别西卜。

孩子们的动作很快,别西卜在浴室里蘸着水。用了半分钟梳好了自己的头发,在这段时间里,撒沙给他拿出了与鞋子相配的衣服——那件衬衫当然是不可能再穿的了,两个男孩也无需如霍普金斯那样衣冠楚楚,他们只要穿上宽松的衬衫和长裤就行——他们毕竟还未成年呢。

“我可真不习惯穿白的。”别西卜抱怨道:“感觉很奇怪,撒沙,我敢发誓,我就算结婚的时候也不会穿得这样……”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娘娘腔。”实际上他是想说自己会不会看上去就像是个卖屁股的,但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相信我,你仍然威风的如同一头狮子。”

“白化的?”别西卜做了个鬼脸,“我感觉更糟糕了。”他看看小霍普金斯:“我比较喜欢你身上的那套。”全黑色,从衬衫到长裤,还有鞋子:“我可以换鞋子。”

“万一停电,我怕会找不到你。”前面的三星期里,别西卜几乎天天都泡在泳池或是海里游泳,被橄榄球防护服闷捂发白的皮肤没多久就重新变回了腌橄榄的颜色。

别西卜耸耸肩,看在时间的份上,他想,而且撒沙。霍普金斯的穿着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看起来就像是个黑衣游行修士。

***

肖恩。巴蒂尔并未如其他赌场主人那样在拉斯维加斯的外围,也就是在住宅区里挑选或是自行建造一所称心如意的宅邸居住,他的家位于天堂宫酒店的七层,酒店的一到六层都是他的赌场,他就像是一条从不离开洞穴的巨龙,牢牢地盘踞在自己的财宝上面。

酒店的九部电梯里,只有一部才能通往七层,而且需要密码和巴蒂尔的亲口允许,电椅的七层入口不是寻常可见的狭窄走廊或是电梯间,而是一座圆形的空旷大厅,大厅的顶面装饰着由无数根水晶玻璃管组合而成的旋涡状吊灯,墙壁铺贴着冷色调的丝绒墙布,脚下厚厚的地毯颜色鲜艳——宝蓝底色,加上密集的金色与桃红色的轮状图案,别西卜眨了眨眼睛,午餐前那段短暂的回忆中,霍普金斯曾经提到过,轮状图案于古罗马人而言,象征着源源不绝的财富,所以很多赌场里的地面都采用了这种图案,就是很难知道,这种图案带来的财富究竟是落进了赌客的口袋还是落进了赌场主人的口袋。

在房门打开之前,别西卜和撒沙都隐隐约约听到了“叮叮叮当,当当当叮”的声音,这种声音似乎只会有一种机器发出,那就是这儿最常见的苹果机,它演奏出的音乐既单调又无趣,却还是有难以计数的人为之着迷。

兑换硬币,叮叮叮当,当当当叮,投下角子,叮叮叮当,当当当叮……叮叮叮当,当当当叮,顶端的灯旋转着发出亮光,恭喜你,你赢了!硬币叮叮当当地塞满了出币口,再来一次?当然,好运气可是很难得一见的,你可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演奏台”苹果机每次最低赌注只有一分钱,但很少有人下那么少,赌客们可以在机器上一坐一整天,不吃不喝,只是拼命地拉动那根杆子,机器叮叮当当的响,就像是鞭子在抽打他们的心,逼迫着他们掏出兜里的最后一分钱。

拉斯维加斯的机场卫生间里都有这种机器。但它至少不应该出现在这儿,放在这儿又赚不了赌客的钱。

走进房间后撒沙和别西卜的疑问才得到了回答。

房间异乎寻常的宽敞,撒沙怀疑,肖恩。巴蒂尔是腾空了四分之一个楼层来做这个房间,房间没开灯,四面墙壁上镶嵌着一时间根本无从弄清数量的显示器,每台显示器都连接着一个或是几个主要摄像头,某些固定不动,而某些却时时刻刻都在移动——俯仰,旋转,拉远,拉近,忙忙碌碌,它们就像是无数双眼睛,将赌场里的每个角落详详细细地投射在这个密闭的大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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