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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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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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手指细长的手搬走了椅子。挪开了餐桌,免得受害人狂暴的踢腾吵醒了正在房间睡觉的老太婆。

彼得神父很少亲自动手“干活”,但这并不是说,他就会对一个被谋杀者最后的,仿佛能够与一个巨人相抗争的力气和那张丑陋扭曲到能够与魔鬼相媲美的面孔感到陌生。他坐在厨房的地板上,两条脚如同中世纪的行刑者在施行绞刑时那样踩住年轻人的肩膀,身体和地面形成一个锐角,两手紧绕着金属的绞索,把他的猎物掐得紧紧的;他在心里冷静地数着秒,六十秒。这个健壮的小伙子,他就会翻了白眼儿,吐出紫红色的舌头,嘴角边满是花白的泡沫,他的脚还能有力地往前踢蹬;一百秒。他的动作减缓了,慢了,喉咙里发出的犹如咳嗽般的喘息声也会轻了,舌头也会软了;两百秒。他会痉挛与轻微的抽搐,双腿发抖,脚趾和手指一伸一缩;两百五十秒,或三百秒。你就能闻到尿的骚味与屎的臭味,就像还没加进香料的马肉,这是种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的气味。

他数了一百六十下的时候,手指上的细金属绳突然一松,神父的反应已经够快的了——表冠所在的那只手用力一拽,绞索就又收紧了——但他看到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一百六十秒之前,他勒住的还是个身高有六英尺之多的壮小伙子,一百六十秒后他勒住的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

姑娘的脖子可比小伙子要细的多了,就那么一霎那,她伸了一个手指在绞索和她的脖子中间。但她的声带还是被压着,她说不出话来,于是第二次变化出现了,“她”融化了,又成型了,五六十秒的时间里,她又从一个姑娘变成了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脖子细的可以一把捏住。

他这下子可能把一双小手都伸进去了,小男孩急促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那种小孩子固有的尖利声音(实际上它细微的几乎听不见)叫道:“别杀我!”他哭喊道:“我是克洛文夫人的人!”

绞索一下子放松了,但还套在他的脖子上。

“克洛文夫人让你去偷克洛文家族的钻石吗?”

小男孩很惊讶,他没说话,目光跟个大人似的游移不定。

还是那双骨节分明,削瘦而苍白的手,它们拎着一个大皮袋子,就是常能在尤皮克人的肩膀上看到的那种皮袋子,有两根皮带,一长一短,既可以斜背又可以单肩,大的可以把坐在厨房地板上的小男孩直接放进去,它的身上沾满了带着血腥气的碎冰,因为它原先是被塞在死马的肚子里的。

那双手打开皮袋,从里面拿出一样又一样的东西,康斯坦丁曾经展示给霍普金斯医生的,钉在黑丝绒展板上的钻石,镶嵌着钻石的套装,还有其他人的,大颗的钻石裸石,钻石戒指,钻石手镯,钻石项链……还有装在一个黑色羊皮袋子里的优秀的钻石毛坯,这些未经加工或经简单切割,又或仅仅部分抛光的钻石就像最普通的玻璃小石子那样被堆成一堆,它们是最好出手的,切割过的钻石只要没经过打码,根本无从辨认出它的真正产地,只是价值难以估计——不过就这些看来,总价值应该在一亿五千万元以上。

安东尼。霍普金斯抓起一把,即便没有经过琢磨,那些原生态的珍贵珠宝仍旧能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来。

Dragon(龙) 第两百六十七章 窃贼(2)

男孩发出一声惊恐的喘息,他的五官特征突然变得不明显,肌肉在皮肤下蠕动——那根套在他脖子上的绞索骤然收紧了,血液冲进他的颅骨,那种沉闷而炙热的昏暗再一次笼罩在他的头上。

“别杀我。”这次他用眼睛哀求道,他在变成女人的时候眼睛还是黑色的,变成小男孩的时候却是蓝色的。

“那么就保持原样,”安东尼。霍普金斯说。

“按他的话做。”彼得神父说,他曾亲眼看见过切加勒。比桑地变成一团融化了的橡皮泥的样子,托托说他是被恶魔附体了,但彼得觉得,被恶魔附体的切加勒。比桑地也还是那个他交付出忠诚与信任的切加勒。比桑地——比桑地非人的形态让他浑身发寒,而这个在男人,女人,孩子之间变来变去的家伙则让他想起了滑溜溜的章鱼——他从不吃章鱼,他只喜欢把它放在火上烤。

彼得神父绕紧了绞索,从地上站起来,速度不快也不慢,但很稳当,他站起来后比那个小男孩高,小男孩不得不拼命地抬着下巴,踮着脚尖,好去迁就那只掌控着自己生命的手。

事实上,彼得神父未必需要那么小心,撒沙和别西卜分别站在厨房的两端,他们带着枪,而霍普金斯医生站在餐桌边。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小男孩可怜巴巴地说:“如果您们是想要钻石——既然您们已经找到了它,那就拿走吧——但请别伤害我,更别杀了我,我无足轻重,也不会想要举报或揭露您们,因为您们拿走了钻石,我若是不想死就只能赶快逃跑了,您们也看到了,我有我的本事。我能逃走,跑的无影无踪,没人能找到我。”

“无论是什么人,能和一个与六亿五千万相关的人就不会是小人物。”别西卜讥笑道:“你之所以这样说,正是因为你有恃无恐,你在拖延时间——你已经发出了警报,通知了你的同伙。”

小男孩露出了无辜的神色,虽然那根套索还系在他的脖子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牵出来遛的一条小狗:“你怎么不说我是康斯坦丁。克洛文的人?也许叶列娜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

“在这世上有不少男人乐于和别人分享情人或妻子并视为一种荣耀,但康斯坦丁绝对不包括在内,尤其他还是克洛文家族的继承人,叶列娜带给他的耻辱再过二十年也洗刷不清,你要是他的属下。就不会拿叶列娜来开他的心——他会真的把你的心脏剜出来的。”

小男孩没做出回应,不过闪烁的眼神表明撒沙并没说错,他东张西望了一番:“那么说,您们不是敌人喽——既然您们不要钻石,那是不是可以开开恩。把我脖子上的装饰带去了?它紧得快要让我呼吸不过来了。”

“你怎么会觉得会有人对六亿五千万的钻石无动于衷呢?”

“如果是,那么您们刚才就可以一绳子勒死我,带走钻石远走高飞咯。”

“我们是想这么做的,”彼得神父说:“可是有人在叫唤他是克洛文夫人的人……怎么样,你是在说谎吗?是的话,我们会马上勒死你,然后带着钻石跑路。你的同伙拦不住我们,要打赌吗?”神父开心地说:“赌一块钱。”

“给您一块钱,”小男孩叹了口气:“我承认我输了。”

“那么你也承认你是克洛文夫人的人喽?”

“他是。”

一个声音在窗外说。

他们毫不吃惊,在几分钟前,除了彼得神父,在场的四个人都听见了汽车在泥地上滑行的声音与人类的脚步声。

“我是阿里克赛。克洛文夫人的保健医生,”那人的脑袋在厨房的玻璃窗外摇了摇,他是个其貌不扬的家伙,“请打开后门,让我进来说话吧。这样未免太不礼貌了。”

别西卜打开了后门,阿里克赛走了进来,和其他人一样,脚上沾满了泥,他很矮,又瘦,脸色发黄,很容易让人以为他在青少年时期营养不良或遭受过虐待。

小男孩不安地扭了扭。

“没关系,”阿里克赛和善地安慰道:“换成任何人都会在性命交关的时候用尽法子的——难道克洛文夫人会因为自己的名字庇护了一个她喜爱并信任的人而生气吗?不会的,而且她也会高兴于——”他对别西卜微微鞠了一躬:“您们对她的尊重,即便是在不知真假的情况下,您们还是留下了这个小家伙的命。”

“主人尽管慷慨,客人却需卑微。”彼得神父说了句当地的谚语,那根始终威胁着“小男孩”性命的绞索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阿里克塞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些价值连城的透明小石头。

“只是孩子们的一时兴起,”另一个医生,安东尼。霍普金斯温文尔雅而又十足虚伪地说:“我们也挺惊讶的。”

“真让人无奈不是?”阿里克塞平和地回应道:“他甚至还不如两个孩子。”

“几个小时前,康斯坦丁。克洛文距离这堆宝贝仅有咫尺之遥,”霍普金斯说:“你们又怎么知道他不会气急败坏地把所有人赶出去,然后来个翻天覆地式的翻找呢?”

“康斯坦丁是个固执的人,”阿里克塞说:“只相信自己那一套,却不知道再好的把戏也不能一玩再玩。”

“啊,我想我看到了,”霍普金斯医生说,“他的人带着个几个可爱的小仪器,偷偷摸摸地走遍了整个原住民区,却什么都没能找到——难道他就没有想到过,仪器这种东西总是有令其失效的办法吗?” 他打开那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盒子,从里面捏出一只流光溢彩,造型简单的鹅卵形耳环,耳环有杏子那么大,品质上乘,每颗都在两克拉上下的钻石覆盖着它的整个表面,它是康斯坦丁先特意注明要完完整整地交给军火掮客“劳尔爵士”的酬劳,一整套的钻石首饰。

“又或者,”霍普金斯医生接着说道,“他以为没人能猜出世界第一聪明人玩的花样,譬如说,他真正想要送出去的东西,不仅仅是那价值两亿元的钻石,还有借由这笔买卖的掮客劳尔爵士之手转赠的……”他估计了一下:“一百克左右的钋,这种金属是银白色的,虽然密度与铂相差了有一倍多,硬度也只有铂的一半,光泽也有点差别,但只要镀上一层铂金,镶上钻石,外行人就很难发现其中的奥妙。”

“您是个真正的内行,”阿里克塞说:“所以您发现了这个秘密。”

“但这和我关系不大,”霍普金斯说:“我对此保持沉默。”

“这不能怪您,”阿里克塞说:“您是个守规矩的客人,夫人让我代为表示感谢——但假如可以的话,我希望您们能够继续保持沉默。”

安东尼。霍普金斯作了一个“请解释”的手势。

“请把这个当做一个童心未泯的老母亲所做的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吧,”阿里克塞坦然地说道:“明天中午12点后,她的儿子将接受长老会的问责——犹太人是他的下属,叶列娜是他的情妇,就连那个馊主意也是他出的——他得承担起所有的责任来。”

“为什么要12点以后呢?”

阿里克塞微微转动眼睛,看到发问的是那个黑头发的大男孩,比桑地家族的继承人,他恭敬地点了点头:“因为机场最多只能封锁到明天上午12点,而12点之后,所有的飞机都会亟不可待的依次起飞,飞往世界各地,而飞机上的乘客们,几乎各个都带着或多或少的钻石和钻石毛坯,所以说,只要飞机一起飞,就意味着这些钻石之中的大部分就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至于那座保险库,从未有那一家保险公司承接过它的生意,因为康斯坦丁骄傲地认为,没人敢,也没人能从这座警卫森严,设施周密的宝库里盗走一颗钻石——直到他自己打开了那扇最为紧要的大门。

能在奥尔洛萨做生意的人,就不会真的和克洛文家族与家族的长老会当真没有一丝瓜葛,失窃钻石的主人们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上了自己的“老朋友”,向他们诉冤和索赔。

“12点之后,”他说:“如果钻石还没被找回来,那么康斯坦丁。克洛文就要负责先行赔偿失主的损失。”

“上帝保佑他。”彼得神父假惺惺地说,这一刀准会让康斯坦丁元气大伤。

“那么这些钋呢?”安东尼。霍普金斯询问道。

“交给劳尔爵士。”阿里克塞微微一笑:“顺便附上克洛文夫人的问候。”

也就是说,一切照旧,只是“那些人”面对的将不再是康斯坦丁。克洛文,而是克洛文夫人。

康斯坦丁在这场短促的战争中一败涂地,他失去了他的情妇,忠心的下属,价值六亿五千万的钻石,长老会的信任,以及那些“朋友”们的看重,撒沙想,虽然他不知道克洛文夫人是从哪里捕捉到了她的养子,康斯坦丁。克洛文的一线思维并就此设下了圈套,但这位几乎能做人曾祖母的老人做起事来真可谓是既粗暴又直接——就像是心里住着一个二十八岁的年轻壮小伙。

她还见鬼的成功了。

Dragon(龙)第两百六十八章 窃贼(3)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小男孩”问。他也是个善于并敢于冒险的人,从他竟然敢将自己和钻石藏在距离康斯坦丁的情敌住所不到五十英尺的地方就可见一斑。

他料准了康斯坦丁。克洛文是个什么样的玩意儿,虽然外面一直有人说他是个野心勃勃,思想缜密的危险分子——他却老早就看出了这位仁兄只是个外厉内荏的胆小鬼,假如这个事儿换了另一个人来做,不管是克洛文家族的“长老”,“秘书”,还是那些“铁榔头”们,哪怕是保健医生呢,他也不会就这么窝窝囊囊的转身就走——在这个紧要关头,他还是没敢和什么人硬碰硬的对上——这也是很多人不看好他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人生的前二十几年一直是个不受重视的次子的关系,康斯坦丁总是缺了那么点底气,做起事情来优柔寡断,踌躇不决,让人不由得为之灰心丧气。

他没有出色的才华,智力一般,容貌只能说是端正,夫人的决定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顶从天而降,恰好落在他头顶上的漂亮帽子,这顶华贵荣耀却沉重异常的帽子压的这个贪心的蠢货喘不过气来,但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把它脱掉——总有一天他会被坠断脖子的,“小男孩”想。

但这些“马索耶”的人又是怎么找到他的呢?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的行踪就连夫人也不知道,看阿里克塞能这么快过来他还真有点意外……随即他就想到了保健医生或许正在跟着康斯坦丁。

他在两个星期前杀了叶列娜和她的情夫并顶替了她,钻石到手的当天夜里他就钻进了原住民区——那个他在对叶列娜动手之前就找好了落脚地。整个过程中,他没和任何人联系过,也没留下任何可以追踪的线索。

“唔,你猜?”彼得神父说。

“小男孩”撇撇嘴,他先是小心地往外挪了一步,彼得神父对他慈悲地一笑,他立即撒腿跑了。把比桑地和克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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