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邻居那只牛郎!- 第24部分

“三叔婆，我们村到底有没人娶过外来媳妇啦？”

三叔婆放下花生，眼珠子转了转：“让偶想想噢，隔壁村的算不算？”

“那种不算啦，我想问一下村里有没有一个叫严美婷的人。”

“噢，严美婷是伐？发哥，村尾那个老军素不素以前带了一个外地女人肥村？”

“素啊，当时那女人还大肚咧，结果老军还是讨了她哇。就是命薄了点，生孩子不够七年就卖咸鸭蛋去了伐。”三叔公朝天空吐了吐烟圈，阿旺跟着烟圈疯狂地玩起转圈圈。

原来二十几年前村尾的梅大军带了一个外地女人回来，而当时那女人已身怀六甲，大伙一方面排斥着外来人一方面又与梅大军保持着陌生的距离。村尾他们这一户人家一直都低调地生活，不与其他人多来往，所以对于外来的女人，大伙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后来据说那女人生下孩子后一直精神状态不佳，辛苦熬到第七年就郁郁而终。

梅宝莲听到这样的故事不由地抽痛了心，没想到梅家村还有着这么阴暗的一面，和平日和乐融融的景象实在是天壤之别。

于是决定去到村尾找大军叔问问，可梅宝莲在他的小平房前不敢进去。因为，实在太恐怖了！这房子大白天就给人一种阴森的可怕感觉，鉴于梅宝莲是个孬种，她决定择日挑个好天气再来，就在她转身之时被一个壮硕男人挡在身前。

“你在我家门前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啊——见鬼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划破天际的是梅宝莲的爆破尖叫。

“鬼什么鬼，大白天的。”男人不悦地皱眉，于是在梅宝莲余光瞥见他的影子后才稳定下情绪。大叔，不带你这么吓人好不！

“呃，咳咳，不好意思啊，我想找大军叔。”擦擦冷汗，好险好险。

“我就是大军，你有何贵干？”

“你就是大军叔啊，哎呀，幸会幸会。”她一脸和对方相逢恨晚似地握起手来，“我想问一下美婷嫂子的事情，不知道……”话还没说完，大军生气地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进到屋子里顺便还关门放狗。

喂，不带这样的啊！于是一只不逊色于阿旺的黄皮狗追着梅宝莲从村尾跑到了村头，再从村头跑回村尾。终于梅宝莲受不了了，她捡起路边晒的腊肠朝狗扔去，狗就止住脚步嗅起腊肠来。这腊肠无论何时都用处颇大，必要时候还能充当救命工具，梅宝莲心里纳凉纳凉的，从此对腊肠肃然起敬。

由原路折返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梅宝莲绕着远路，打算爬上小山坡从另一边去到村尾。然而就在下村尾的小山坡上，竟然立着突兀的石碑。上面苍劲有力的“爱妻严美婷之墓”几个字震慑得梅宝莲说不出话来，终于被她找到严美婷了！

距离成为剩者之王还有105天。

回乡记（4）

附近并没有杂草丛生的荒芜，显然扫墓的人对逝者墓碑有过细心的打理。墓碑上只有寥寥几个凿字，而年份确实是二十几年前，一旁放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作为祭拜用的一束蝴蝶兰。

蝴蝶兰花束在满天星的点缀下，形似蝴蝶旋舞于花丛。到底是谁这么有心思用蝴蝶兰祭拜美婷阿姨？梅宝莲心想，大概是大军叔吧。

“美婷阿姨，你过得还好吗？我是梅宝莲，初次见面。受我们董事长之托，我前来拜访你。没想到你走得这么快……”梅宝莲【奇】双手合十，虔诚地【书】祭拜。可怜的董【网】事长啊，如果回去把严美婷的噩耗告诉他，铁定会伤了他老人家的心吧。

天空开始阴暗一片，开始进入梅雨季节，动不动就有下雨的趋势。于是梅宝莲加快脚步走下小山坡，她看见大军叔在小平房的院子里发呆。呃，她该绕路走吗？可是下起雨来，山坡路滑很容易摔跤，比起骂死还是摔死比较要命。于是梅宝莲深呼吸，若无其事地装作路人甲飘过小平房。

“你给我站住。”呃，果然被发现了。于是梅宝莲机械地转过头去，看见大军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呀，大军叔，真巧啊，吃饭了吗？”压力好大，这个时候梅宝莲该逃跑还是继续勇敢地接受大军叔的瞪视呢？

滴答滴答，只有雨点开始打落大地的声音，而且来势汹汹，完全没给梅宝莲缓冲的时间，大军叔继倾盆大雨冷不防地来了句：“进屋吧。”梅宝莲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唠叨他老人家，不过第一次进陌生人家，她还是感到挺胆战心惊的。

屋内亮起橘黄色小灯，柔和的光线给人以温暖的感觉，和屋主拒人千里的冷漠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军叔给她抛来一条毛巾，梅宝莲马上感激地回以灿烂一笑。接着屋内响起电视机的声音，梅宝莲和大军叔沉默地看了五分钟之后，大军叔忽然站起身，吓得梅宝莲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呃，大军叔你这次又想做什么呀？可下一刻大军叔给她端来温茶，他自己也斯条慢理地喝了起来，继续沉默地看电视。梅宝莲那一个郁闷，大军叔的态度太难猜测了。

“大军叔，你现在都一个人住吗？”

“嗯。”声音太轻，让梅宝莲差点以为是大军叔不屑的冷哼。

“我听三叔公说，你还有个孩子呢。”这回大军没有应她，梅宝莲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呃，她看着窗外的滂沱大雨，真担忧会不会被大军叔轰出去。

过了好半响，大军叔点了一支烟，才决定说话：“为什么你要对我的家事刨根问底？还是说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呃，实不相瞒，我这次回乡是受董事长之托，想打听一下美婷阿姨的近况。”

“她死了二十几年了。现在才来打听她的事，凌霄风也未免太假惺惺了吧？”大军叔脸色一凛，看得梅宝莲毛骨悚然。然而他继续道：“也罢，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董事长只是想知道美婷阿姨过得好不好而已。不过我也很抱歉听到美婷阿姨离世的消息，大军叔你就别放在心上，日子还得好好过啊。”梅宝莲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拍拍大军叔的肩膀，一面还替他添茶。

“美婷熬得太苦了，太苦了！”大军叔突然发挥咆哮帝的波音功吓得梅宝莲抖得松开手。

大军叔，冷静啊！这么激动很容易心肌梗塞爆血管的！至少她半个小时内就被他吓了好几次，差点心律失常昏过去了呢！

“凌霄风那个混蛋竟然辜负了美婷，那个孬种，那个该死的畜生！竟然为了事业而抛弃了美婷，她当时才20岁的一个小姑娘，怀着孕天天都在哭，那个男人却和别的女人结婚！真他娘的没见过像凌霄风这么猪狗不如的家伙！”喝茶专用的小茶杯被大军叔一手握碎，梅宝莲见状眼睛差点瞪了出来。不是吧？这个武侠片才有的情节，竟然让她亲眼看到，太震撼人心了！大军叔会不会两根指头就能捏碎人的天灵盖呀！好可怕啊啊啊啊啊啊啊！

梅宝莲咽了咽口水，怯怯地问：“小女子斗胆问一句，董事长和美婷阿姨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我和美婷是假夫妻，有名无实。”一语既出，梅宝莲倒抽了一口凉气，于是大军叔收拾着茶杯碎片继续道，“二十几年前，我出海去打鱼，结果遇到正想投海自杀的美婷。她当时肚子里已经有了六个月的孩子，我救下了她，还收留了她。听了她的故事之后，我就有一股想要保护她的冲动，于是我向她求婚，愿意照顾她和孩子一辈子。她答应我的求婚，之后我们就低调地在村子里生活。后来孩子也出生了，她却患了忧郁症，每次看到孩子都会发疯似地大哭大闹。后来她也是因为病情太严重忧郁而死。”

大军叔嗓音有点颤抖，忆起往事还是忍不住泛着苦涩的泪。他的两手交叠着像抚慰着自己的不安，似乎还有许多想要说的话，但一直隐忍下来。他心里掩埋的这些往事一直都历历在目，他从未和任何人倾诉过这些心事，一个人扛着回忆熬过了二十几年的年岁。

“那孩子呢？”

“孩子十二岁的时候就被城里一户有钱人家领养了。”想起孩子，又是另一段苦涩的回忆涌现，“我这种穷苦人，给不到孩子幸福，至少我觉得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孩子名叫严熙泽，不冠我的姓。但我也能理解那孩子的心情，因为我对他来说是个没用的爸爸，这二十几年来他都没有和我联系过。”

“大军叔你别这样想，当时小泽还只是个小孩子，他说的话怎么能够放在心上。你是个好爸爸，你不也辛苦尽着爸爸的责任在照顾他们两母子吗？穷也要穷得有骨气，想当年我家也穷得叮当响，后来我老爸发挥工人阶级打不倒的精神努力奋发崛起，我家里才稍微过上一些好日子呢。我老爸当年也总是被老妈骂没用，他是骑单车骑了20年都不懂加速的家伙咧。”一说到老爸的糗事，梅宝莲就带劲，让人不禁怀疑她那出自好心的安慰实际上只是为了铺设她后头更欢乐的家庭八卦。

“阿嚏——”这时候看着电视的老爸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该不会感冒了吧？他看向妻子幽怨地开口道：“老婆，可不可以换个频道啊？”

“不可以！”梅家大霸王一口拒绝了他。家里只有一部电视，而可怜的梅家老爹只好可怜兮兮地陪着老婆看重播的《还猪格格》第一部，距离开饭还有2个小时。

关于打听严美婷的事，梅宝莲算是不负众望地完成任务。在三叔公家最后一天，梅宝莲仍旧没逃过吃腊肠大宴的命运。

“宝莲哦，多粗点哦。”三叔婆往她碗里不断夹腊肠，无论是清蒸的还是爆炒的，总之样样皆有。

“素哦宝莲，多粗点，这可素三叔公特制的腊肠捏。等你肥到家就毛机会粗了，肥家记得带些腊肠肥去噢。”

梅宝莲脸上划下条条黑线，她能不吃么？老妈和老爸对梅家村的特产颇为钟爱，最后梅宝莲还是拿了大捆腊肠腊肉梅菜等等当地特产回家。临别之际，三叔公和三叔婆上演了十八相送的感人桥段，梅宝莲还是小小感动地流下几滴热泪。但鉴于阿旺那死狗还咬着她的脚不放，她眼角多噙着一泡眼泪悲情流下。

“阿旺乖捏，宝莲姐姐要肥去了噢，乃素不素不舍得她噢？”三叔公这声诡异的笑明摆着是故意的。

“汪汪汪！”俺素啊！阿旺闪烁着喜悦的小狗眼神，其实它舍不得的是梅宝莲每回过来就让它好生折腾一番，它做狗也很欢乐呢！

“……”梅宝莲抽出一根腊肠给阿旺衔着，摆脱了它之后，她无力地踏上了归途。可是她忘了每次回家都必须计算好长途车路过村口的时间，于是她干等了足足一个小时。

坑爹呐！她在村口等到现在都没等到车呢，她该如何是好？梅宝莲严重发现，梅家村是个来得易难回去的地方，路过村口大马路的几乎是货车，长途车是千年等一回。后来就在她将要绝望之际，几声车鸣朝她响起。梅宝莲抬头一看，黑色轿车，那是许乐！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许乐替她拿过大袋小袋行李，而不小心暴露的腊肠让许乐小小汗颜了一把。

“我最近有事要回老家一趟，但是村口太难接车了。幸好遇见你，许乐你是我的救星！”梅宝莲星星眼，又再次哥俩好地单手勾过许乐的肩膀。“那你呢？”

“我也是有事要办。”说完黑色轿车就开上通往B市的高速公路，窗外天空不似昨日阴霾，今天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有一些回忆就正如那天一般慢慢浮现在两人的脑海里……

距离成为剩者之王还有104天。

回乡记（5）

车内播放着悠扬的音乐，来自伍思凯的《浅蓝深蓝》，夹杂着海浪声像温柔地拍打在海岸的细沙上，让人不禁怀念起年少的那些岁月。像歌词演绎的“我多想看看你的脸，我多想和你肩并肩，每个夏天我回忆一遍，一直从浅蓝想到深蓝天”，回忆让流逝童年美好的那些都市成人不禁溢满炙热的情感。

许乐唇边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他带着笑嗓问一旁的梅宝莲：“你还记得我们初三的时候一起去海边玩的事吗？”

“记得记得，那个时候班主任极力反对我们提议去海边玩，后来还是屈服了。之后我前桌那个小龙还捡贝壳扔老师呢，结果他自己屁股被小螃蟹给夹了，哈哈哈……”

“对啊，不过我更记得那年夏天你收服了不少小跟班哦。”许乐取笑她，因为梅宝莲学生时代是名副其实的小霸王，强悍的小女孩竟然揍得大块头的几个男生哭着喊她“老大”。

“呃，这种糗事你就别说了。可以的话，我真想忘掉我当年干过的蠢事……”梅宝莲汗颜啊，她从小就净是欺负人，人家都管她叫梅恶霸。再加上她体育全能，小时候还有老妈专业辅导咏春拳，简直就是横扫千军无人能敌。

“可是我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她从小就一直照顾着他这个弱者，让他学会勇敢直面人生。如果没有梅宝莲那一年救下懦弱的他，现在的许乐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你还好吧？”梅宝莲看许乐怔在加油站太久迟迟未开车不由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你还好吧？”那年夏天十四岁的梅宝莲说过同一样的问句，虽然如今成熟的脸庞已不如当年的稚嫩，但那抹灿烂的标志笑容却如出一撤温暖着他。

小梅宝莲狠狠地敲了许乐的脑袋，然后干瞪着眼：“不许哭！男生哭成这样像什么样，丢人哦！”

“不要你管啦，我爱哭不哭是我的事。”

“呀，小子你还敢顶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耶！我要是不管你，你早就被小胖他们揍扁了。”说完她自己又揍了他脑瓜子一拳，明明现在揍他揍得最欢乐的就是梅宝莲！

许乐倔强地止住哭声，可隐忍下他还是一直泪流不止。为什么大家都欺负他，就因为他瘦弱个子小就注定当弱者吗？即使梅宝莲嘴里嚷着正义，但是他认为梅宝莲也不过是想通过保护弱者去彰显自己的正义罢了。他不想当弱者，他也不愿意被保护。

然而他总以为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困境时，每一次都是梅宝莲帮助了他。年级大扫除时，小胖他们又再欺负许乐。眼看他将要被水桶砸到时，梅宝莲挺身而出，她被泼了一身脏水，可她不像一般柔弱的女孩放声大哭，而是愤怒地揪过胖子那几个家伙炮轰大团道理，适时还送上几颗新鲜爆栗。

梅宝莲是一个勇敢又坚强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