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沐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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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沐烟雨-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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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自嘲的笑笑,“其实我都告诉自己了,不要再执着于过去,可心底仍是忍不住想要弄清楚当年的每一件事,总觉得卷宗和真相背后还隐藏了什么。或许,上天是真的不想让我知道了……自己这般口不对心,也真是……”

“这些事,也许父亲知道。”宣绍忽而低头说道。

烟雨闻言抬头看他。

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可看着他僵硬的脊背,握紧的拳头。

宣大人昏迷不醒,且是被自己所害,他心里的伤痛,并不像他表面伪装的这般若无其事吧?

“路大人可配出解药了?”烟雨低声问道。

宣绍缓缓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

他倏尔起身,欲向外走去。

“相公。”烟雨按着小几,缓缓站起,头有些晕,但她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如果我想挽回,是不是……还有机会?”

宣绍站在原地,绷直的脊背透出萧索的意味。

“毒药是安念之给我的,是他亲手配的,如果找到安念之……或许,还有可能?”烟雨心中万分愧疚道。

宣绍没有作答,亦没有提步离开。

烟雨咬了咬下唇,“安念之藏身于高坤府中,就是咱们曾经跟踪他去过的,霸北西街的那处宅子,那宅子毗邻曾经的丞相府。”

虽然烟雨知道,即便宣绍能抓回安念之,但依着她对安念之的了解,只怕让他说出解药亦或是毒药的方子都是异常困难之事。但总比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让她心中好过一些。至于被安念之封在琉璃棺中的母亲……她不是不想让母亲醒过来,但八年多了,母亲仍旧没有醒。也许母亲已经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可宣文秉躺下不足八天,或许还有机会。

宣绍缓缓转过身,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即便知道他藏身在那儿,我如今却也不能带皇城司侍卫包围高府,强行抓他出来。”

“为何?”烟雨追问道。

宣绍垂眸,“此一时彼一时。”

烟雨忽而想起,宣夫人告诉她的,宣绍如今独自在朝中,背负很大的压力。树大招风,宣家在皇帝面前深得宠信,早就有人嫉妒宣家并不奇怪。

如今宣文秉又莫名不出现,唯有宣绍独自扛起大旗。

宣绍曾经嚣张跋扈,得罪之人必不在少数,想趁此机会,给宣家一个重击的人定不少。

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紧紧的盯在宣绍身上,就等着他出错,好趁着宣文秉不在,将宣家拉下水呢。

倘若他无缘无故出兵包围高府,高坤在皇帝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人。且高坤日日伺候皇帝身边,更传言高坤与皇帝最是依赖的乳母攀上了对食的关系。高坤若借此机会在皇上面前告宣绍一状,宣家之地位,岌岌可危。

“不需大动干戈,安念之那人,只怕逼供也不会交出药方。”烟雨想了想,沉声说道,“不如,让我去见见他?”

宣绍想也没想就摇头,“他这般利用你,根本是没有将你当做他的亲人,亦不会顾惜你是安玉芝的女儿,只想利用你报仇而已。你去见他,只怕他会对你不利。”

“我会小心的……”

“不行。”

烟雨的话没说完,就被宣绍打断。

宣绍看了看她,目光又落向她的腹部,“你要记得,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了,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烟雨上前两步,握住宣绍的手,温声道:“我知道,事情弄到今天这地步,我说再多后悔的话,也无济于事了。我想明白了,人是要往前走的,做过的错事,能挽回就要尽力挽回。孩子我要保护,你的父亲……我们的父亲,能救,我也要救!你放心,我不是要冒险,你先别急着反对,且听我说说,我的想法是否可行?”

宣绍低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有多久了?有多久她不曾这般握着自己?有多久,两人不曾这般好好说话?

她的手很凉,却很软。

他的手温热,掌心却粗粗的有老茧,那是常年习武的结果。

她握着他的手,心里异常的踏实。

“你同我一起去,我在明,你在暗。我不和他争执,一旦有危险,你就带我离开,绝不恋战,好不好?”烟雨将自己的想法细细说来。

并将高府中的格局,安念之的位置,情况都详尽的交代了一边。

甚至连他知道和不知道的母亲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两个人认识许久,成婚许久以来,她第一次坦诚与他,没有丝毫隐瞒的。

她已经伤害了他一次了,已经瞒着他那么久了,辜负了他那么长时间的等待,那么长时间期许。

如今这坦白来的实在太晚了些,但总算是说出来了,总算是等来这一天了。

倘若秦川和苏云珠没有去救她,倘若她没有怀有身孕,倘若宣绍没有因顾惜着孩子将她带回,倘若没有宣夫人一番话将她唤醒……是不是此时此刻的坦白,就永远失去了机会?这么想来,也不算太晚……

宣绍听完,却是表情肃穆,深思良久,“世间竟会有这样的奇事?人死还能复生?”

烟雨点了点头,“我也是觉得难以置信。如果说安念之想要救活我的母亲,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那穆青青可是真的死而复生。以前她也常常说起前世如何如何,不过我从未当真,以为她是玩笑话。后来有了安念之的事,我才知道,她说的竟是真的。”

宣绍点点头,“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

他忽而反将她的手盖在掌心,定定的看着她。

“若你和安念之闹翻,逼他说出药方,那你的母亲……”

烟雨回看着他,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倏尔轻笑起来,“救活母亲,不过是安念之的执念罢了。人不能总活在执念里,父亲的执念害了叶家,我的复仇的执念害了你,害了我们。如今又怎能让安念之的执念再让我们之间耽搁下去。死者长已矣……母亲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切,想来也是会赞同我的做法的!”

她不同了。

宣绍感觉到如今的烟雨和以往不同了。

她更豁达了,更乐观了,更沉稳了。磨难让人成长,逆境让人成熟。

或许上天让他们遇见这些磨难和波折,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别有深意的际遇。

“所以,相公,让我们一起努力,挽回可以挽回的事,好么?”

宣绍终是缓缓点了头。

“好,我定会保护好你们母子。”

宣绍又离家回到皇城司,他确实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但在黄昏时候,他还是赶回了家中。

看望了父亲母亲以后,回到了自己院子里,他和烟雨商量好了,今晚就前往高府。

夜里更容易藏匿身形,烟雨前往高府寻找安念之,他藏在暗中保护她。无论此行能不能得到药方,他一定会护她平安。

宣绍回来的时候,浮萍正好在摆饭。

天色还未全黑,倒也不急着现在就去。

烟雨今日已经没有再吐过了,几次恶心的感觉,都在药香的帮助下被压了下去。

吃下了饭食,她整个人也显得有气色了些。

起码拿着勺子的手不会那么抖了,说话也有力气了。

宣绍陪着她用了晚膳。

如今才体会到,这样的生活是如此的得来不易,如此的幸福。

她曾经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竟看不到生活的美好。若是能早些幡然醒悟,也不至于让宣家落得如此。

饭毕,两人收拾妥当。

烟雨因身子弱,又怀着身孕,乘不得马车,便坐了一顶舒适的轿子,四人抬着,吱呀吱呀往霸北西街而去。

轿子中只有她一人,并不见宣绍的身影。

她却能觉察到宣绍就在附近,心中格外稳妥。

从宣家到霸北西街的高府路程不算近,晓是宣家的轿夫脚力不错,也用了近一个时辰。

轿子来到高府之外,停了下来,轿中的烟雨掀开一侧小窗帘,往外门楣上看了一眼,鎏金的“高府”两字映着月光,熠熠生辉。

“去敲门吧。”落了轿子,烟雨对其中一轿夫说道。

轿夫脚步稳健的上前,敲响了朱漆侧门。

等了不多时,侧门上的小门便从里面拉开一条缝,探出一个脑袋来,“这么晚了,是谁呀?”

“我们是高总管的亲戚,有事要见高总管。”轿夫沉声答道。

“高总管的亲戚?”那门房甚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没听说老爷有亲戚要来呀?”

“因走得匆忙,未能提前告知。”那轿夫不慌不忙道。

门房抓了抓脑袋,“老爷如今不在家,你们明日再来吧!”

说罢就要关门,却被那轿夫抬手挡住,“高总管不在,那家里总有管事的人在吧?与他说也是一样!”

“没有没有!”那门房想要推开他的手,把门关上。

可也不见那轿夫如何用力,他却是怎的也推不开他。

“你,你要做什么?”门房皱眉问道。

“真是有事,行个方便。”轿夫说着将一叠金叶子塞进了门房前胸衣襟内。

门房抬手摸了摸胸前哗啦响的金叶子,脸上虽有犹疑,但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探头往外看看,只瞧见一顶精致的轿子,并轿子旁站着三个轿夫,连带面前这位,一共才四个轿夫,这才放缓了语气,“那轿子里坐的是?”

“是位少夫人。”车夫答道。

一听轿子里坐的还是位女子,门房更是放松了警惕,“行,你们先进来,管家这会儿估计已经歇下了,我找人去请管家。”

轿夫回到轿子旁,几人缓缓将轿子抬进了高府。

高坤不在,高府的管家却并没有歇着。

他正伺候着一位身量魁梧高大的男子,坐在花厅里品着茶汤。

“这茶味道不错。”

烟雨离的很远,但夜的寂静不妨碍她老远便听到那男子的话音。

轿子停在花厅外的院子里。

高府的家仆躬身冲花厅里的人道:“管家大人,这会儿来了位夫人,说是老爷的亲戚,您看……”

管家和那男子都往外看了一眼。

那男子朝外扬了扬下巴。

管家皱着眉头走出了花厅。

“什么亲戚?我怎不听闻老爷有亲戚要来?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管家压低了声音冲那家仆说道。

继而来到轿子旁,“请问客人是老爷的什么亲戚?怎的这么晚了忽的寻上门来?”

坐在轿子中的烟雨清了清嗓子道:“能这么晚寻来,说明关系匪浅。管家若是忙着倒也不必相陪,我只到后院那花房里寻个人,很快便走。”

管家一听变了脸色。

后院乃是禁地,除了老爷,谁也不让进去,就连他都不曾进去过。

这突然到来的小妇人却是开口就要往后院去,且还知道后院有个花房,花房里住着人!

“这……”管家眉头紧蹙,她真是老爷的亲戚?不然她怎的知道?

“管家可是有什么为难?”

“是,老爷不在,这……不大方便,您若是有事儿,不妨明日再来。”管家躬身说道。

“你能做的了主么?我既是夜里寻来,就说明此事要紧。若是耽搁了……你可付得起责?”烟雨淡声问道。

管家却莫名觉出威压来。

他紧皱着眉头,一时拿不定注意。

既能知道后院禁地之事,想来是来过。说不定真是和老爷关系匪浅,倘若真如她所说,耽误了事儿……可也不能就这么无凭无据,什么人都往府上放呀?

花厅里的男子见好一阵子,管家还不曾打发了人回去,便有些好奇的放下茶盏,步出花厅。

“怎么着?”男子高声问了一句。

烟雨坐在轿中,暗自猜测,这半夜还留在高坤家中的人会是谁。

却听闻那管家躬身对男子说:“说是老爷的亲戚,要往后院儿去。奴才做不了主……”

“哦?”那男子一听便来了兴趣,“高总管的亲戚?往后院儿去?哪里的什么亲戚?何不下轿出来一见?”

“小妇人女子身,不便相见。”烟雨沉声答道。

这男子在高坤家中,说话比管家还硬气,究竟会是谁呢?

“不便相见,那要到后院儿去做什么?”男子笑道。

“后院花房自有小妇人要寻之人,要寻之物。”

男子闻言,面色沉敛,似在揣摩着什么。

不过片刻,他又笑了起来,“让她去。”

“这……”管家面色为难。

“什么这呀那呀的?让她去就是了,高总管回来,我与他说。”男子大方道。

“是。”管家这才应了,命家仆引着轿子往后院而去。

这男子在高府说话这般管用?

烟雨忍不住轻轻挑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却见那男子也正往轿子这边看。

烟雨迅速放下了轿帘。

这么匆匆一瞥,竟觉的男子身形似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她眉头微微蹙起,听到暗中宣绍的声音,才舒了口气。

别的暂且不管,还是先想办法从安念之那里拿到药方再说吧!

家仆因着轿夫走到后院一处月亮门外,便停下了脚步,“往里去就是后院了,我就不进去了。”

家仆说完,躬身退在一侧。

“走吧。”烟雨吩咐了一声。

轿夫们抬着轿子走进了月亮门。

烟雨凝神听去。

微微夜风拂过前方的一片灌木林,灌木林之后是一座面积颇大的花房。

花房此时门窗大开。

隐隐似有一人平静而稳健的呼吸声从花房深处传来。

轿夫抬着轿子停在灌木林外。

灌木林密密匝匝,只有一条青石小路,仅能容一人通行。

烟雨让他们落了轿子,她缓步下轿。

幸而今天她吃了饭,体力也恢复了许多,否则她一个人,还真走不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慢慢走上了那灌木林下的青石小道。

花房是琉璃顶,此时映着月光,花房中一片深沉的墨绿。

烟雨站在花房门口,朝里唤道:“舅舅可在?”

她其实已经听到安念之的呼吸声,就在花房之中。

许久却不闻回答。

她只好摸索着,借着月光,迈步进入花房。一步步向里走去。

“舅舅?”

她走到花房中央,又唤道。

“你来做什么?”安念之的声音终于从花房深处传了出来,“宣文秉死了么?”

“没有,我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烟雨沉声道。

安念之低笑了两声,“为此事而来?你想做什么?”

“我将舅舅给我的药加入了他的饮食中,他如今昏迷不醒,尚有一口气在。舅舅可否把给我那药的药方拿来?”烟雨扶着身旁花架道。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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