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叶草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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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叶草的等待-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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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苏折腾了几趟,小然笑说她现在关注别人的病比自己还上心。孟苏只是微微一笑。

这天又来到2号楼,进了电梯刚要按下关门键,一位年轻医生拦住了门,然后请一位老者先进了。他们看了孟苏一眼,然后又接着讨论。

“院长,我觉得对新新来说,现在化疗已不能控制病情了。我建议下一步造血干细胞移植。”他的话让孟苏蓦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可是,造血干细胞最好的供者是患者的兄弟姊妹,这样还有与患者HLA四分之一完全相合的机率,此外少数父母或其他亲属也可能有相合的机会,可是新新的父母到现在都没找到,也不确定他还有没有兄弟姐妹,等找到恐怕已来不及了,而与患者完全无血缘关系的人群当中,HLA完全相合的机率是万分之一至十万分之一,我们已联系了中华骨髓库和台湾骨髓库,可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匹配的。这种方案虽然成功率高,可关键是找不到人啊。”老者说道。

“这样看来,似乎只能放弃治疗了。化疗既不能保证他活着,这样的疼痛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残酷了。”刚才那位年轻的医生说道。

“治病救人,不到完全没有希望就不能放弃。”旁边一位女医生说道。

孟苏听得愣了,电梯开了,那几个人出去她都没什么感觉。愣愣地跟着电梯到了顶楼又下去。直到看到大厅她才回过神来,匆忙地按住电梯推出了轮椅在大厅里发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想逃避。

回到自己的病房,孟苏到窗前看下面的萧条的风景,明白了,自己逃避是不想看到新新,看到一个没有希望转好的孩子是会让人绝望的。

接连几天孟苏不敢去看新新。

入冬了,今年的初冬比去年寒冷一些。入冬没几天居然就飘起了小雪,孟苏想着要不要去看新新和树石。没等她去,树石来了,虽然裹得厚厚的,不过看起来仍旧是单薄,孟苏知道他是因为太瘦了。

树石来说是谢谢她,他很快就要去国外治疗了,临走来跟她道别一下。

孟苏点头,树石笑着走了。

第二天,孟苏想着,树石很快也要出国治疗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不如在他走之前多见两次,也顺便给他打打气。

去了,病房里住进了新人。新新正躺在床上侧头看窗外的小雪花。孟苏在门口调整好了表情才缓缓滚着轮椅到了新新床边。

“新新。”孟苏叫了一声。

新新转过头,眼圈周围都是黑的,嘴唇是白的。

“苏苏阿姨,你来了。树石叔叔上午走了。”新新说道。

“哦,这样啊。阿姨来晚了一步。”孟苏说道。

“阿姨,我还能见到树石叔叔吗?”新新问道。

“等树石叔叔在国外看好了病就会回来了。”孟苏说道。

“哦。”新新又转头看雪去了。孟苏也不说话,只觉得新新今天有些反常。

坐了半个多小时,新新也不说话,孟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骗小孩子的事她以前没做过,也不知道怎么哄孩子。直到新新说:“阿姨,天要黑了,你回去吧。”

孟苏给他掖了掖被子告诉他好好睡觉便走了。刚到门口,新新的声音清晰传来:“苏苏阿姨,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树石叔叔了。”

孟苏夺门而出。

到了走廊上稍稍平静了一下,孟苏推着轮椅来到医生值班室,敲了门,里面传来一道斯文有礼的声音“请进”。推门进去了,里面的人见是她有些发怔。

“你找树石?他已经转院了。”夏医生说道。

“我知道他走了,但是,他真的转院了?夏医生,树石的病在国外治得好吗?”孟苏问道。

“第一个问题,他的父母确实给他联系了美国的MSK癌症治疗中心。第二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夏医生有条不紊。

“那,新新呢?”孟苏问道,感觉自己有点提心吊胆。

“现在看来不是很乐观。因为化疗治疗似乎成效不大,造血干细胞移植目前没有可匹配的HLA。”夏医生说道,口气里有一丝惋惜。

“谢谢。打扰了。”孟苏说着,退出值班室,等电梯。

此后的每一天,孟苏都去看新新,有时候给他念神话故事,有时候玩拜托小然帮忙买的玩具,可是新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孟苏问他,他才很小声地说他想要一个画板,像树石叔叔那样的画板。

孟苏看到他眼睛里的渴望,本想拜托小然帮忙代买,想了想,孟苏和主治医生请了假,又和新新的医生保证了多遍才被允许带着新新出门去商场买画板。

对别人来说,带孩子上街逛逛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对现在的孟苏和现在的新新来说是不容易的事,孟苏行动不便,新新体力不支。可是当看到新新听到可以去逛商场时的喜悦时孟苏觉得还是值的。护士小然听了她的想法说她太疯狂了,最后说正好她那天休班可以带她们去,正巧用她哥哥的车。孟苏本想拒绝,不过小然说的也对,她和新新出去无论哪一个出了点状况都是很可怕的,所以有个专业人员在安全些,孟苏便不好反对了。

第 5 章

脱下护士服的小然看起来更青春靓丽,头发简单地扎成了马尾,像是涉世未深的学生。她身后的BUICK看起来有点不搭调。新新很高兴,孟苏看他高兴自己也开心,在小然的帮助下孟苏挪进了车里,顺便将折叠轮椅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小然开车的技术很好,为了让两个久住医院的人看看外面的风景,小然还特意放慢了车速。到了市中心百货的地下停车场,小然将轮椅拿出来,要去扶孟苏,孟苏笑着说道:“让我自己试试。”

虽然最后失败了,不过孟苏觉得再试几次会成功的。

坐电梯到了地面,孟苏看着商场里拥挤的人流忽然觉得很亲切,新新跟在她一边也是兴奋地看来看去。乘电梯上了顶楼,那里众多的儿童玩具和学习用品让新新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排排看过去爱不释手。小然陪着他,孟苏在原地等。画板不便宜,新新不好意思要,孟苏说没关系,就当送他的生日礼物了。新新虽然想拒绝,可是小孩子实在渴望某种东西的时候是抗拒不了的。

买了画板,顺便又一层层下去逛。逛到淑女装的时候,看着小然高兴的挑衣服,新新懂事地握住孟苏的手:“苏苏阿姨,等你好了也可以买漂亮衣服。”孟苏点头。

买完了衣服孟苏看新新脸色有些发白,便说去吃些东西,小然说商场地下的餐厅里有家不错的,路过肯德基正在搞活动,买儿童套餐会送一个加菲猫玩偶,新新的眼神很是留恋,小然便改了主意说去吃肯德基好了。新新的眼神都亮了。

买了东西,孟苏和小然只喝咖啡,新新对那个加菲猫玩偶爱不释手。坐了好一会儿,人渐渐多了,几人忙出来了。孟苏犹豫了会儿还是拜托小然送她回家一趟,离开几个月还是很惦记。

正往电梯口走,两个美女停在了她们面前,其中一个和小然打招呼:“然然,和朋友逛街?”

小然客气地点点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好啊,再见。”美女有些讪讪,不过还是保持着微笑。

上了电梯,小然对着那美女的背影撇撇嘴。

折腾上了车,三个人一路说笑着到了孟苏的家,一间四十几坪的精装修公寓,小小的客厅是淡黄色墙,客厅里很简单,一组可以躺卧的白地粉碎花的布艺沙发和小小的茶几,沙发前一块小小的白地毯。对面是电视机和小小的很有宜家风格的淡色书架。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几幅小小花卉相框,阳台在北面,此刻被改成了开放式厨房的一部分,白色的厨具看起来没什么油烟。还有两个门此刻都是半掩着,是洗手间和卧室。

不过,此刻家具上都蒙着灰尘,小茶几上的花已成了干花。

“苏苏阿姨,你家好漂亮。”新新扶着孟苏的轮椅扶手,小小的声音里有羡慕。

“来来来,新新别客气,坐吧,苏苏阿姨家的沙发看起来好舒服啊。”小然笑着拉着新新去坐了。

“有灰~~”孟苏白说了,两个人已在沙发上稳稳落座了,到厨房看了看冰箱,灯没亮,果然东西都坏了,一打开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扑来。水龙头也放不出水来——断水断电。

“本想烧点热水,看来没办法了,煤气应该也停掉了。”孟苏说道。

“苏苏阿姨,我们不渴。”新新说道,眼睛四处看着,似乎很是新奇。

“我也想有这样一间房子。”小然笑着说道:“苏苏,等你出院,我可以来串门子吗?”

“可以啊。”孟苏说道。

“我也可以吗?苏苏阿姨?”新新问道。

“当然,欢迎新新。”孟苏说道。

两人跟着孟苏的轮椅四处转了转,所经之处惊起了灰尘飞扬,在阳光里飘着。

“回来再收拾怕是要费大力气了。”孟苏说道。

又坐了一会儿,小然说时间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否则新新的医生会着急的。几个人便锁了门下了楼。

虽说已是冬日,但是小区里的冬青仍一如既往地绿着,化解了几分清冷。回去的路上新新有些累靠在孟苏怀里睡着了。

“小然,我的左腿其实没什么希望再恢复了吧?”孟苏忽然问道。从后视镜她看到了小然有些不自然的表情。

“不用安慰我,我想听实话,这样我也好安排自己的生活。”孟苏接着说道。

“我不是安慰你啊,苏苏,只是真的没人敢保证你什么时候能站起来或者说到底能不能站起来。”小然说道。

“谢谢你小然。”孟苏说道,眼睛看着窗外,真的不能站起来了,她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回到医院,送了新新回病房,看新新高兴地和夏医生举着画板说话,小然和孟苏先回去了。折腾到自己的病床上孟苏有点累,头疼,想着乱七八糟的计划睡着了。

一觉醒来觉得头沉沉的,鼻子也不通畅,嗓子也紧。没想到出门一趟还感冒了。护士见她如此忙去给她开了感冒药嘱咐她这几天不要出门,这几天有点降温了。

虽然不饿,可是不能空腹吃药,所以孟苏摇着轮椅去顶楼餐厅吃饭。

要了份炒面,孟苏把托盘放在腿上,摇着轮椅找了空桌子坐下吃了几口,旁边人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个小孩子的父母还没找到?还没有匹配的HLA?”一个娇柔的女声。

“嗯。”轻轻的一声应答,孟苏抬头看,果然是夏医生。他身边坐着一个白大褂的女子,虽戴着眼镜却仍旧掩不住娇俏的脸。

“真可怜,不知道还有多久。”女子叹气。

夏医生没说话,只低头吃饭。

“尚禹,我要休假了,我们去北方滑雪吧?”女子的口气轻松了起来。

孟苏吃不下去了,收拾了餐盘走人。

“以后再说吧,新新这个样子我不能休假。”夏尚禹说道。

背后传来这样的一句话和女子有些不悦的哼声。

等电梯的时候,地上的一张报纸吸引了孟苏的注意力,瞬间瞪大了眼睛,那大大的版面上几幅并排的油画,关键的是——每一幅她都眼熟。因为报纸被折过,所以标题看不到,孟苏使劲弯腰试了试还是捡不到,连电梯开了又关上都不知道。

一个白大褂弯腰捡起了报纸递给她,抬头看看,是夏尚禹。连忙道了谢,翻过报纸看,心急的像是要对中奖号码一样。

“你不下楼?”夏尚禹的声音又传来,却是已和同事在电梯里了。

“啊,下楼。谢谢。”进了电梯孟苏哆嗦着找到标题也找到了一幅照片——树石的照片,修身长立,靠着一棵大树,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大概浏览了一遍,是树石的画展,报纸上称他为才华横溢的稍有忧郁气质的画家。

找到了画展的地址,还有五天结束,孟苏很想去看看。

半夜忽然发起烧来,浑身像着了火一样,没有一点力气,甚至抬手按铃都是试了好几次才成功的。护士匆忙赶来,见她这个样子忙去叫了值班医生,医生和护士量体温、吊点滴时她也都恍恍惚惚,不知东南西北。眼皮都抬不起来。昏昏沉沉中满天都是画像在转,画像上都是红衣飘飘的古代女子,画像的人似乎还对着她笑,或妖媚或莞尔或凄凉,真真切切,真人一样的。

最后又是被心口的疼痛感疼醒的,睁开眼睛,康复科的护士正给她量体温,见她醒了忙笑着说道:“你昨天晚上忽然发烧39度,不过还好,现在温度降下来了,一会儿还要吊一瓶葡萄糖,哦,我去餐厅给你买了粥下来,你先喝点吧。否则身体受不了。”

“谢谢。”嘶哑的声音似乎不是自己嗓子里发出的。

“不客气。”护士轻轻扶了她起来,脑袋里像浆糊一样,不经意往窗外看竟然一片素白了。

喝了几口粥又躺下,看着护士将针扎进血管,看着那溢出来的一点点红色。接下来又是昏天暗地的睡,体温时高时低。没几天是清醒着的。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孟苏终于觉得头没有那么沉了,脑中清明了一点,虽然还是虚弱得很,她还是坚持让护士扶她到轮椅上,她想好好洗个脸。到了水池边看到镜子里的脸孟苏楞了一下,一点血色也没有,头发纠结着缠在一起,嘴唇白白的,像是暗夜出动的僵尸。

“今天是几号?”孟苏问道。

“15号了。”护士说道。

孟苏一愣,十五号,树石画展的最后一天,可是现在她连滚着轮椅的力气都没有。不过还是很想去看,去印证梦里的那些画。

她说想出去一趟,护士和医生强烈反对,孟苏便不说话了了。午饭后,孟苏说要睡一会儿,护士便关了门留给她安静的空间。孟苏挣扎着坐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腾到轮椅上,归功于上次摔下床之后的练习,这次总算给她成功了。到柜子边翻出上次回家拿来的厚衣物,孟苏费力穿戴好了,围了棒针的苏格兰风的围脖,戴了副大大的墨镜,到门后换了双拐然后小心翼翼地开门出去了。走廊里没有人。上了电梯直到一楼大厅也一直没有碰到什么人。

拄着双拐是很费体力的事,所以还没到医院门口她已经满头大汗了。又站了许久才打到计程车,等她折腾进车里面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之后了——因为她的双拐,所以很多出租车根本不停的。

因为塞车,会展中心又很远,几乎要横穿整个城市,所以等她到了会展中心,人已寥寥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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