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只合江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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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人只合江南老-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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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一会,方道:“是。”

我道:“你说叫我信你,可是你自己又不信我。”

他叹了一口气,紧紧搂抱住我,低声道:“对不起。”

两人相拥,我心里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那个坐在黑夜中对着晚风昂首微笑的影子。不由得一痛,把头埋在他的怀中,告诉自己,不要想了,不要想了。缓了半晌,忽然张嘴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并未出声,只是全身一紧,想是正极力忍住。我慢慢松了口,侧过头去,朝他微笑。他亦微笑了起来,道:“气消了么?”

我得意地笑了起来,道:“当然没有!从此以后的每天,你都要记得加倍奉还!”

夜风中,两人的笑声融合在一起,带着欢愉、带着一丝丝的忧伤。

天色已晚,二人携手往回走去,城门将近,只见城墙边一个小小的馄饨摊子,他道:“饿不饿?”我笑道:“咱们倒是从来没有在这些摊子上吃过饭,今日也尝一尝味道,怎样?”

那老板却已听到我俩的交谈,笑道:“少爷、小姐,小老儿这馄饨摊子虽小,在这北平城外却也摆了二十多年了,味道好着呢!”

我和朱高爔正坐下来,听到他这话,均笑道:“老板,说了大话可要负责的!待会不好吃可不给钱。”

那老儿一迭连声地笑道:“好!好!好!小老儿既敢说大话,自然有说大话的道理。”说着,低头一阵忙活,很快便将两碗馄饨端了上来。

那馄饨却也简单,只是上面浮着一层葱花。只是绿白相间,煞是好看。再加香味扑鼻,朱高爔先赞道:“老板,这馄饨不错。”我早已忍耐不住,拿调羹舀了一口,只觉虽是简单,但自有一股清新之意,不觉笑道:“老板,我们给钱了!这馄饨味道真的不错!”

那老儿笑道:“少爷和小姐看着就象是富贵人家出身,日日山珍海味,偶尔间吃到这简单馄饨,自然会觉得别有风味。”

我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由的笑了起来,对朱高爔道:“这老板说话,还真有些象哲人。”

一时饭饱,二人付了钱,慢慢朝城里走去。街道上人流如梭,偶尔有几对夫妇走过,要么吵嘴不已,要么一前一后、相隔甚远,很少有携手相伴而走的。我道:“原来成亲以后,奇#書*網收集整理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摇头微笑道:“成亲以后日日相见,想必很容易生厌?”

我摔开了他的手,故意撅起嘴道:“那我不要跟你成亲了,免得以后两相生厌。”他促狭地一笑,道:“谁说我要跟你成亲了?”说着,只是看着我笑。

我被他笑的又羞又恼,瞪了他一眼,转身疾走。他跟了上来,握住我手,笑道:“好好好,是我求着你要跟你成亲的,是我错了,好不好?”

我甩他的手,却甩不开。挣脱了几下,道:“羞不羞?大庭广众的,和我拉拉扯扯。”他笑着凑了上来,道:“何止拉拉扯扯,我还要你做我的妻子呢!”微笑地看着我的眼睛,柔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身旁恰巧有人经过,我顿时羞的满脸通红,转身道:“不理你了!登徒子。”挥开他的手,朝前跑去。

这一下虽出自嗔怪,心中却甜蜜无比。上次谈恋爱,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也不是没有想过在一起,只是,终于还是不能在一起。可是现在呢?我们,真的就能够在一起么?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这是多么简单的意境,却又是需要用怎样的坚持和勇气,才能实现的诺言。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快乐的同时,心底里,总会有隐隐约约的忧伤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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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重新开始了他下一次征战的准备,北平城中也为此而紧张忙碌着。北军主力虽损,但实力尚存,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敢小觑他的对手:朱允汶和盛庸了。

只要继续走下去,他们必然还会再相遇。

决一死战,这一天,可能不会那么快来到。但它,终究是会来的。

每个人都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敬请收看下一章:二十九、定情

第四卷 二十九、定情(上)

昨日下了极大的雪,遍地白雪皑皑,好一个冰雕玉琢的琉璃世界。

盈香早为我准备了件孔雀毛的斗篷,我嫌太过艳丽,想了想,叫绿湖从柜子里拿了那件银鼠的,又穿上莲青色的羊皮小靴,戴了双同色系的手套,头上罩了雪帽。镜子里一看,整个包裹的严严实实活象只粽子。不禁自己笑了出来。

走在园子里,四顾一望,全无二色,间或有几个丫鬟嬷嬷们在扫雪,远远望去,仿似画中。

风很冷,偏阳光又从云层里溜了出来,照着人一些些的和煦温暖。我缩着脖子,看着从鼻子里呵出来的气息,开始慢跑起来。行不多时,忽听得那边林子里有人说话,便不由得停住脚步看去。只见常宁正侧对着我,斜坐在栏杆上,微笑的看着对面的人。我心中好奇,张头望去,对面那人却原来是张辅。

二人正彼此对望,全不知有人在身旁。我心中一惊,慢慢放轻了脚步,走了开去。

这一路上凝神思量,但觉心中纷繁复杂,一抬头,却原来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朱高爔所处的角门之外。

一个女子正背对着我蹲在地下整理花草,大雪掩映之下,更显身形单薄,惹人怜爱。我走了过去,不知是否脚步声惊动了她。她转过身来,看见是我,对我一笑,轻声道:“郡主。”

我亦点头微笑,道:“若离,怎么起这么早?”

她将布盖子放下,道:“冬日苦寒,是该早起,不然日子都荒废了。”说着,笑了起来,道:“郡主是来找四公子的吧?”我道:“是。”

她笑着点点头,转身推开了门,道:“公子在房里,郡主快请进去罢。”

“这雪下的,昨日咱们在城外练兵,个个都变成雪人了。”朱高爔边给我端茶,边笑着说。

我沉思地看着他,道:“四哥!”

他放了茶盅,看着我道:“什么?”

“若离在墙外种的那些花,你可知道是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我,良久,方点了点头,道:“你可是听到什么了?”我道:“是。”

他叹了口气,在我身旁坐下,道:“是曼佗罗。”

我疑道:“曼陀罗?是山茶花吗?”

他微笑地摇了摇头,道:“不是,是另一种花。这种曼佗罗,是有毒的。”

果然是有毒的!

我在心里叹息,并不说话,只微蹙着眉头看他。他朝我一笑,道:“放心,这并不是种来给我的。”说着,双手握住我手,道:“这是若离用来治病的药。”

我惊道:“治病?她有什么病?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毒花?”

他淡然一笑:“哮症。是从小就有的,就连她父亲都无法根治,发作的时候,只有用这花方能缓解一二。”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亦不知该说什么。若离那单薄瘦弱的身影在脑海里显现,这样一个女子,必须得日日与毒花为伴,想来也是可怜的吧。

只是,我想起她的温然笑颜,或许,她并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同情的人呢。

对有些人来说,尊重远比同情来的更让人能够接受些。所以朱高爔,才从不对人提及这些吧。

他微笑地看着我,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完毕了,你还有别的问题么?”我嗔了他一眼,道:“问题多着呢,只是今日我不想再问了。”

他哈哈大笑,道:“那咱们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快出去欣赏雪景吧。”说着,伸手拉我起来。我却是心中一动,想起常宁和张辅来,忙拉住他手道:“我不想去。”

他笑吟吟地看着我,道:“那你想做什么?”我一抬头,恰巧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那把洞箫,伸手一指,道:“我要你教我吹箫。”他轻笑了两声,道:“怎么想起要学这个了?”说着,走过去将洞箫拿了过来,微笑着问我:“想学哪首?”

我伸手拍了他一下,努着嘴道:“明知故问。”

他笑了起来,柔声道:“小气鬼!”

是,我是小气鬼。他和若离那日的共曲,我虽是装作毫不在意,心中却是一直耿耿于怀。可是,这样的感觉,从未对他提及,却原来他也知道。

看着他微笑的眼睛,我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的甜蜜。

这种感觉,就是幸福吧?

我对乐器天生不感兴趣,也全然不懂该如何操作。他是教的满头大汗,我也是学的痛苦万分。只是,哼,回去的路上,我在心里暗暗想:“偏就要学好它!”

晚上闲来无事,我坐在房中一遍遍地吹着刚学的那首“游人只合江南老”,可惜音调老是上不去,偏是转折的地方就下去了。绿湖笑道:“小姐,这首曲子是好的,只是怎么被你吹的好象在敲破锣呢!”正在房子里收拾的几个小丫鬟听了,都是掩口而笑。我亦笑道:“就你贫嘴!过几天让你看看我的厉害。”说着,也不管她们,自顾自的继续练习。

不知是不是练习的太用功的缘故,一夜好睡。早晨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推窗一看,外面却又已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来,雪珠子打在屋瓦上,掷地有声。我伸了伸舌头,道:“怎么下的这么大?”

说话间,绿湖已捧了洗漱用具进来,一进来就嚷道:“这天可真冷!”盈香笑道:“可没听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么?这还算好的。”说着,接了过来服伺我漱洗。

一时梳洗完毕,盈香吩咐小丫鬟将食盒子等拿进暖阁里来吃了。绿湖见我又拿出了管箫,忙掩着耳朵道:“好小姐,饶了我吧!”正说着,外面已有人掀了帘子进来,笑道:“饶你什么?”

我见是朱高爔,笑道:“这死丫头,嫌我吹的太难听了。”

他大笑了起来,道:“你吹的是不怎样,害我昨儿晚上做了一夜的噩梦。”我作势捶他,被他躲了过去。

第四卷 二十九、定情(下)

众人说了会子话,盈香和绿湖自带了青鸾等下去了。房中只剩我和他二人,他捉住了我手,却吓了一跳,道:“怎么这么凉?”

我笑道:“我自来怕冷。一到冬天,就难免手脚冰凉。”

他唔了一声,伸手将我拉了过去,搂在怀中,轻轻笑道:“还冷么?”

我不禁脸上通红,推他道:“小心她们进来看见。”他笑道:“怕什么?你总是要嫁给我的。”又轻声道:“明儿我去跟父王说,他定能准允。母亲也早说了,你注定是咱们家的媳妇儿,跑也跑不走了。”

我抬眼看他,他也正低头看我,目光温和清冽,却似要望到我的心里头去,心中欢喜,叹了口气,茫茫然间道:“那也未必。”

他的衣袖间有隐隐的香气,靠在他的胸口,一时间竟有不知身处何处之感。耳边只听他柔声道:“什么未必?”

我脸贴着他的衣服,闭眼不答。他轻声道:“小七,我昨晚做梦,梦里全都是你。”隔了一会,又道:“明儿我就跟父王去说,将你许给我,好不好?”

我心中思潮翻滚,听他说话,轻点了点头,他喜道:“你答应了?”

我道:“是。”

他的脸庞贴着我的鬓发,柔声道:“我真欢喜。”

窗外北风正吹的紧,房内却是温暖无比。这样微醺的感觉,是喜悦的,是幸福的。

我低声道:“我想听你唱歌。”

他道:“好。”过了会,轻轻哼唱了起来:

“人人尽说江南好,

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

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

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

还乡须断肠……”

歌声低低回荡,我微微张开眼睛,正看到窗外的雪花,漫天飘舞。仿佛缀着珠子的白纱,不知上面有多少颗珠子,那样肆意的美、那样洁白……恍惚间,不知此时此地,究竟是天上人间。

这样的温暖,真让人不由得陷落进去。

原来幸福的感觉,是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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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坐在房里研究着曲谱,绿湖在外面一迭连声地高声叫道:“小姐!有客来了!”我忙放下谱子,迎了出去,笑道:“来了就来了,怎么这么大惊小怪!”一看,却吓了一跳,原来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朱高爔四人都正齐齐站在门外。不禁笑道:“今儿这吹的是什么风,将你们四人都吹来了?”

朱高煦笑道:“我听说有人日夜练习吹箫,不知太阳是从哪边升起了,刚跟大哥、三弟说来看看。可刚巧在父王那里碰到四弟,一见面就拉了他过来。咱们一起来听听,这箫声可到达什么境界了?”

我笑嗔道:“是谁这么多嘴多舌?连这件事都给抖搂了出去。”

朱高炽低头笑道:“这可是咱们府里近日的大新闻,有谁能不知道?”众人均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扬着下巴笑道:“敢情都来看我笑话了呢?”说着,转身让到一旁,几人均背着手进了屋里,我故意落在后面,与朱高爔对看一眼,他微微摇了摇头,我朝他一笑,走在了他的前面。

方才坐定,朱高燧就嚷嚷着要我吹一曲。我瞪了他一眼,吩咐盈香将箫拿来,一曲而毕,众人却已笑倒在椅子上。朱高煦捧着肚子笑道:“这曲子曾听四弟吹过的,当时颇有忧伤之意,怎么今日听来不但欢欢喜喜,又兼凌乱无比?”

我拿起洞箫拍了他一下,嚷道:“这是我改良过的,怎样?”

朱高炽微笑着道:“恩,倒是改良的不错。”

正说着话,盈香和绿湖端了茶水进来,众人方止了笑。朱高煦忽道:“听说父王近日就要出征,你们收到命令了么?”

朱高爔一楞,道:“还没有。”

朱高煦眉宇间隐隐有担忧之色,道:“就快三月了,这次与盛庸再战,必是比之前所有战役都要艰辛几倍。”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沉默不语。

又要作战了么?那就意味着,他们又将再一次的离我远去,奔赴战场。而这样的离别,会不会又成为永无止境的分离呢?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禁疼痛了起来。转头望向朱高爔,他朝我温然一笑。

一时天色既晚,众人纷纷起身告辞。我坐在房中等了一会,果然见朱高爔又走了进来。起身迎了上去,道:“还没说么?”

他道:“是。”摇头道:“刚到父王房外,就被二哥拉了过来,还未来得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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