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牧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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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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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啊,碧奴。”当众人犹在犹疑之时,一位英风挺立的白衫少年,已经排众而出,张开双臂迎向了女子。

丽日蓝天下,久别重逢的二人,沐浴着明亮的阳光,在突如其来的惊喜下,无比自然地冲破了平日的束缚和界限,就在众目睽睽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仙女现身后的这个情景,出乎所有围观民众先前的预测和想象。看着这一幕,大部分东瀛官民都惊呆了;看着阳光下相拥的二人,他们嘴巴张大得如能塞进去一只鸡蛋!

大部分人惊讶,也有少数人,比如那位大友皇子,还有一位甜美的少女,看到这幕情景,脸色突然变得跟纸一样苍白……

第5章 魔风浩荡,聆音忽忆江

谁都没想到,甚嚣尘上的仙女降临会以这种方式结束。仙女的身份自然无疑;从她如梦似幻的破水而出、凌波微步,就超出了所有东瀛人的想象。和他们相比,张牧云更没想到的是,这位传说中的仙子竟然是自己的熟人辛绿漪!

对于大部分民众来说,能看到仙女就已经心满意足。但对于大友皇子来说,却倍感失落。本以为是全场的主角,能和仙女至少来一场亲切的交谈;谁知道仙女一俟降临,首先却跟一个少年男子相拥在一起——看到这情景,虽然大友皇子知道自己这么想有些荒唐,但还是忍不住觉得,看着他们相拥,就好像目睹了自己妃子正跟别人鬼混!

不仅如此,当他刚遣侍臣跟仙女说明想延请她当国师,却被她断然拒绝。当望着她亲密地跟随那男子远去,大友皇子仿佛听到了自己那颗心破碎的声音……

再次见到辛绿漪,张牧云甚至比她还高兴。他有满腹的话儿想问她,不过一看周围那些村民热烈的目光,他便拉着她,足下疾奔,找到远离乡村的一处荒野外,见四下无人,这才说话。

“碧奴,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是专门来找我的吗?”再次见到辛绿漪,流落海外的张牧云总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是月瑶姐姐派我来找你的。”美鱼妖眸光烁烁地看着少年。

“哦。”张牧云自然知道,月瑶就是先前那位白龙鱼服的月婵。

重逢之后,辛绿漪将张牧云失踪后华夏神州发生的大事一一道来。从辛绿漪的口中,张牧云这才知道,原来天下已然三分。那叛乱的前关外侯夏侯勇,聚拢了嫡系的血魂军、夜煞骑兵旅、血海法师团,占据了偏西偏北的雍、冀、幽三州,建立起伪朝大朔国;贺兰媚儿即魅惑天魔赫拉瑞斯,纠集通过血魂魔阵传送来的魔军,占据了中原及邻近东海的豫州、兖州、青州三州,由她自己在幕后摄政女皇,九幽族长沙喀罗在前面任皇帝,号称“大魔国”;原本的正朔皇朝则退守到南方半壁江山,定都杭州,更换国号为“轩辕”,武烈帝渐居幕后,定国天香公主充任摄政亲王,统领一切军国大叔。

当听到辛绿漪说起天香公主这位史上罕有的女摄政亲王种种铁血事迹,张牧云目瞪口呆,不停在心里嘀咕:“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位月婵妹子吗?”

张牧云又跟辛绿漪问起现在南方皇朝的形势如何。本来他想听到些好消息,没想到辛绿漪却忧心忡忡地告诉他,现在轩辕皇朝的形势很不好。虽然集全国之力勉强挡住大魔国的侵袭,但据打探得知,那魔国摄政女皇赫拉瑞斯,正在聚集天魔力量,准备重开血魂大阵,传送更多的魔军过来。以魔国现在的实力,已经打得南朝苦不堪言;可想而知,当更多的魔族生力军踏上这片土地,天下的大势会如何。

这种情况下,南朝中已经出现有不少消息灵通的富商和高官,对轩辕皇朝前途彻底失去了信心;虽然在定国公主的铁血统治下不敢做出投敌的举动,私底下却都已经颓废无比,整日醉生梦死,就像身患绝症之人,能多享乐一天就是一天。如果只是少数人如此也就罢了,这种颓唐的情绪却像瘟疫般不断传染,更多的军民开始对王国的前途失去信心。

信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不是光有铁腕政策就能够给予和巩固。当事实摆在眼前,纵然以摄政女亲王的凶暴名声,也没法让人相信一个无法相信的事实。其实,现在整个南方轩辕皇朝,要不是还有定国公主、天玄子、少师、张幽萝等强力之人支撑,恐怕就不是现在还能勉强维持的局面。这时候,就看出皇朝多年的仁义政策和文明教化的好处。即使面对着显而易见的败局,江南大多数士子和武人、官商和平民,胸中还都吊着一口不平之气、一点忠义之心。正是这种对魔国和朔国的不平之气、对正统皇朝的忠义之心,成为现在最弱南朝的立国之基。

不过,听辛绿漪描述,张牧云知道,这种勉强维持的局面,已经不能维持太久了。除了大魔国不断增强的实力,据西北大朔国中个别心向南朝的高官透露,大朔国主夏侯勇,已经厌倦了偏居西北蛮荒的日子,准备集举国之力,兴兵攻打南朝。

若是一般人,乍听夏侯勇把屠刀先举向身为同族的南朝,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张牧云刚开始听辛绿漪这么说时,心中也浮现出差不多同样的想法。不过他很快就醒悟过来:

站在夏侯勇的角度,在目前天下大势下,他这种攻略才是最合理、最负责的做法。

很显然,本就强大的大魔国,实力一直在增长,并且如果对这种情形不加以阻止和彻底解决,当大批的魔军传送到人间,无论是夏侯勇还是南朝都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这种情形下,夏侯勇的策略便是一种死中求活的做法。他如果一直固守疆域,无所作为,必然会被不断变强的大魔国灭国。这种情况下,夏侯勇觉得要拯救人间,则必须牺牲南朝,占领他们的土地,获取他们的人力,整合他们的资源,最后兵合一处,才可能取得重新澄清玉宇、光复人间的最终胜利。

当然,这也不是唯一的做法。另一种选择便是,他主动向南朝投降,以这种方式完成人间力量的整合。但很显然,这并不符合夏侯勇的性格。这位向来自视甚高的悲剧英雄,从来就没看得起过南朝。尤其当他听说南朝竟由小女子当国,就更加不能接受了。

虽然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实,都向夏侯勇无比清晰地证明,那位南朝的女子,才具完全不亚于世间任何最出色的男子。但夏侯勇的观念根深蒂固,感情上完全不能接受由小女子统领全局的事实。用他的话来说,别看当今大魔国摄政女皇赫拉瑞斯呼风唤雨,她曾经也在自己床笫间婉转承欢不是?

所以,夏侯勇蠢蠢欲动的兵锋,直指南朝。可想而知,在魔族侵攻下凄风苦雨的南方皇朝,这下更加岌岌可危了。

听说了这些事,张牧云立即决定,最多就在东瀛盘桓几日,之后立即返国!

第6章 瀛女情悲,魂梦一生悬命

待回到明日香村中,张牧云想将辛绿漪就在村中安顿下来。只是当她知道自己敬爱的仙师也在野外居住,便坚决也要住在仙师的身畔。

就在明日香樱雪的惊诧目光中,辛绿漪在野樱之丘张牧云的茅庐旁边,结庐住了下来。辛绿漪的到来,给出身高贵的明日香樱雪,带来了绝大的危机感。

本来这和族少女的一缕情愫,若有若无。当少年那般混赖地充当教书先生时,她还总觉得自己一直站在他的对立面。但很多事情,只需要一个契机;对于明日香樱雪心中那缕爱意而言,辛绿漪的到来就是一个契机。否则嘴硬的樱雪,是怎么也不会承认的。

现在,天真烂漫的少女,犹如僧人的顿悟,忽然醍醐灌顶,明晓了自己的心意。而“仙女”对张牧云的依恋,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何况是心有所属的樱雪?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爱情之路,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用大和国的语言来说,为了夺得自己的爱人,已经需要她“一生悬命”。

源自于天照大神的皇族血脉,似乎在这时候觉醒了。明日香樱雪变得坚毅、果敢,并在月光中的樱树下郑重发出了自己的誓言:她要开始行动了!

就在辛绿漪到来的第二天傍晚,少女便邀请张牧云去飞鸟川支流的川床上饮酒。本来张牧云说,带辛绿漪同去,却被少女断然否决。看着她古古怪怪的样子,张牧云满腹狐疑,暗藏警惕地赴约了。

夏日的傍晚,宁静的飞鸟川敷上落日余晖的胭脂霞色。作为京畿南边的大河,飞鸟川在明日香村附近,分蘖出七八条支流。其中最大的一条支流名般若溪,从一段石峡和绿林中穿过,向西延展,一直流入西方的葛城山中。明日香樱雪选定的川床晚宴,便在般若溪上进行。

川床,即在夏日中于溪川之上搭起纳凉席。宾客在上席地而坐,倚着几案,或自斟自饮,或推杯换盏,总之听着身下流水潺潺,或凝思或清谈,十分风雅。说起来这等融入溪野自然的风雅之事,还是受中原文化的影响。华夏文人兰亭雅叙、曲水流觞的故事,在这里就演变成饱含另一种风情的川床。

而在般若溪畔,又多有参差的岩石,并不高耸,只是低矮如丛,有些还匍匐于地,蔓延如云。从葛城山中流下的高山雨水,经过这些岩石流入般若溪,则一路为石所阻,摇曳跌宕成大大小小的水瀑。这时在溪流上空的川床上饮酌,身下流水潺潺,身旁流瀑摇曳,那种风姿情趣绝非一般的饮宴所具。

当然,这样风雅之事,绝非一般小民可行。但谁叫明日香樱雪出身贵胄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父亲大海人皇弟虽然自己隐居到吉野地方,还出了家,从了道教,但可没准备让自己的女儿受苦。所以,虽然樱雪迫不得已避祸在小小乡村,但是她的一切吃穿用度,可比以前少不了太多。

所以,一旦她察觉到危机,决心行动起来,则在半日之间,就请人在附近最适合支摆川床的般若溪上,迅速搭起一座品质清雅的川床来。

受到明日香樱雪的诚意相邀,张牧云也欣然赴宴。今晚的少女穿着一件白底红花的夏日和服,即他们所说的“浴衣”,整个人青春气息勃发,正是一个典型的东瀛美少女。来到川床上,平日风风火火的少女,变得十分温柔贤惠,她屈膝跪在川床上,待少年在案前盘膝坐下,便膝行向前,殷勤地给张牧云的陶杯中斟满清酒。

按理来说,两人早是熟人,平日也经常斗嘴。但在这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异样:对樱雪来说,换了个心境;对牧云来说,换了个环境。于是两人竟一时无语,只默默地吃着点心、啜着清酒,心不在焉地听着身下的哗哗溪响。

本来,少女已经决定,今晚绝不撒娇,绝不耍蛮,绝不说让先生不愉快的事情。可是,当静谧许久之后,不知是否被这样诡异的环境影响,她冲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是:

“先生,昨天那个女人,叫你‘主人’呢——你以前不是跟我们说没有娶过妻吗?!”这话一出口,明日香樱雪就后悔了。“我怎么这么控制不住?”一时间樱雪简直想掌自己的嘴。

“哈……”听她如此质问,张牧云倒是哑然失笑,“樱雪,你的学问还是没到家啊。”

“学问?没到家?”

“是啊。‘主人’这个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张牧云端着酒,嘬了一小口,咂了咂,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主人,扶桑语发音‘修津’,虽然和华语的主人字形一样,但含义已经大不相同。我华语中,主人就是做主之人,与仆人、侍从相对。但扶桑语中,主人却是丈夫的意思。”

“噢。”听张牧云这么解释了,明日香樱雪这才恍然大悟。很快她想起刚才自己的话,顿时脸色有些羞红。

心下害羞,但偶尔抬头一看,却见对面的少年正带着一种玩味的笑容看着自己。顿时,少女又控制不住自己,羞恼地脱口而出:“就算这么解释,先生也不是好人!”

当今天皇的侄女,带着娇羞的语调嗔道:“就算找仆人,也要找那种四肢强壮、手脚麻利的健妇,怎么会以貌取人、找这么漂亮的——”刚说到这儿,樱雪忽然停住不语——她现在再次愤恨自己:怎么会说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纵然那女的姣好容貌举世公认、毋庸置疑,也不该自己这时候说啊!

“唉……”少女幽幽地想道,“果然堕入恋爱的女子,会变成傻瓜啊……”

自怨自艾到这里,明日香樱雪忽然娇躯一震,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个先生的女仆,可不仅仅是脸蛋漂亮、身段妖娆,她还是能在水面如履平地的仙女呢!

霎时之间,少女如丧考妣。她突然发现,和先生的所谓女仆一比,自己竟然毫无是处!高贵的出身现在已经无从谈起,从先生看自己的清澈眼神,恐怕自己的容颜也没有一直自认为的那般美貌;同理可得,自己的身材应该也比不上那仙女婀娜诱惑。难道要拼可爱可怜吗?可从以往先生对自己百般恐吓的教学方式来看,自己的可爱程度到底如何恐怕也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更何况,自己最多练些剑术,论本事更不能和凌波微步的仙女比了。

想到这些,少女一时间万念俱灰。

“为什么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变得这般绝望呢?”虽然就和喜爱的人对面而坐,中间只隔一张小小的几案,明日香却觉得自己和先生的距离是那般遥远。

无助之时,月上东天。川床上洒下冷白的月光,更添凄清。夏夜的暮色渐浓,光辉点点的萤火虫开始在溪流和丛林边飞舞。看着夜色中明明灭灭、飘飘忽忽的萤火,少女忽然悲从中来,起身在川床上轻步而走,面对渺杳的溪流和幽远的月空,开始轻声地吟哦:

“ものおもへば,沢の萤も,わが身より。

あくがれいづる,たまかとぞ见る……”

张牧云的扶桑语水平今非昔比,顿时便听出少女这首和歌的意味。她悲叹的是:

朝思暮想时,萤光似吾身。

魂牵梦萦绕,点点皆吾魂。

这首和歌的水平,张牧云认为,比上回见识过的所谓俳句高手渊猿要高太多了。从少女迷茫的眼神和轻微的吟哦中,他能强烈地感受到少女此时悲叹无助的心情。自己这女学生,是在感叹自己悲伤的灵魂、低微的爱情,就和般若溪边那些卑微飘忽的萤火虫一样。

此时,正是花前月下、溪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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